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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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千百零八年鋳此絶不軽薄之集大

──我輸了。

流盡了淚水之後,我的心恢復了冷靜。

我環顧周圍,接著在稍遠看到了氣的始祖渦波,還有在他旁眼中泛著淚潔。

直到決鬥的最後一瞬為止,我都沒能注意到

作為『木之理的盜竊者』,我擁有可以把握佩艾希亞城全部狀況的能力。可即使如此,我還是直到最後一刻才注意到潔的存在。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說實話,我其實是知道原因的。

並不是我沒有注意到,而是我明明注意到了卻視而不見。

因為明白潔在擔心我,所以我才故意裝作沒有看見

這和我在千年前就明白但卻一直有意忽視自己的錯誤是一個道理。

我對許多東西視而不見,而後進行了這場決鬥,而這場決鬥則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就是因為我一直像這樣裝聾作啞⋯⋯才會總是在重要之時錯失重要之⋯⋯──

或許是因為在堂堂正正的決鬥中輸了個五投地的緣故吧,我莫名的冷靜。

甚至產生了向決鬥對手詢問自己的醜態的餘裕。

「始祖渦波⋯⋯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流淚的⋯⋯?」

可能沒想到我會在這種況下向他提問吧,始祖渦波在驚訝之餘直率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從戰鬥的中途開始,漸漸地。」

從中途開始、漸漸地嗎⋯⋯

我無法準確地定位自己開始流淚的瞬間。

「你變強了啊,始祖渦波⋯⋯真的變強了。最重要的是,你的心靈變得更強大了⋯⋯和以前那個優寡斷、躊躇不前、滿面悔恨地與敵人戰鬥的你大相徑庭。」

我一面懷過去,一面稱讚決鬥的勝利者。

不覺之間就是湧生了這種念頭。

決鬥證明了我是弱者,始祖渦波是強者。

我甚至對這個結果到滿意。

「──如今的你心中已經沒有毫的迷茫了啊。很了不起。」

「是啊,不能迷茫,必須要做好自己應做之事,我已經有所覺悟了。所以我會按部就班地為了不至後悔而行。」

「只不過,生而為人,往往難以遵從這個信條而活啊。是了,果然強者這東西,很是卑鄙啊⋯⋯」

雖然始祖渦波說得天經地義,但如果所有人都能如此,那麼千年前悲傷也不會逆流河了。我出苦笑,並搖了搖頭。

始祖渦波似乎是對我的反應到了些許不滿,他有些強地強調道。

「確實,我也知道自己變強了。⋯⋯可是,這份強大並不是我一開始便擁有的。至今為止,我曾一再犯錯、一再敗北、一再經挫折。⋯⋯雖然這話可能顯得流於庸俗,但我確實認為,真正的強大並不是讓你不知敗北是何滋味,而是讓你無數次跌倒之後仍能無數次起。」

「你覺得這種騙小孩子的話能讓我接嗎⋯⋯?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強者就是會百戰百勝,他們至死為止都會是勝利者。一如我們現在這樣,我已經無力起,可你卻幾乎無傷。」

敗給始祖渦波那的才能之下的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他這番說辭的。

一反決鬥前那滿是火藥味的氣氛,現在的我們就像是兩個在拌的孩子。

始祖渦波自己似乎也知道在這場決鬥中,先天的力量是決定敗的重要因素。他沒有繼續回應,而是噘著嘟囔了幾聲。

然而,憑借著那機敏的頭腦,他很快就想到了反駁的言論。著攤倒在地卻一臉得意的我,始祖渦波說道。

「我問你,艾德。被你視為無敵的緹緹,難道從沒品嘗過失敗的滋味嗎⋯⋯?」

這是直我個人核心的問題。

我無言以對,接著,始祖渦波又向我扔來第二個問題。

「或許作為緹緹的弟弟的你曾經真的很弱小。但現在的你又如何呢?」

──我無法立刻對他這個問題做出答覆。

見我由一臉得意變為一臉苦,始祖渦波微微一笑,同時卻又嘆了口氣。接著,他就那麼背過了,打算找一個缺口離開這座滿是植株的殿。

「始祖渦波,你要去哪裡⋯⋯?」

「決鬥已經結束了。所以我要去外面。」

他背對著我回答道。

與我不一樣,他沒有片刻猶豫便做出了答覆。

「我不能讓我唯一的家人──我的妹妹孤一人。」

這個回答本質上就是他接下來要去打倒『支配之王』的宣言。而且也是絶不能輸的誓言。

「艾德,你接下來又有何打算⋯⋯?」

接著,他轉過頭對本應是敵人的我發問。

不知為何,在他那雙看向我的眼睛裡,充滿了信任。

「放任我不管的話⋯⋯在我恢復過來之後,可能會從背後襲擊你哦⋯⋯?」

「你才不會那麼做吧?你已經不再是『宰相』了⋯⋯不,說到底,這場決鬥本就是為了證明你不是『宰相』不是麼?」

「你、你說什麼?」

連日來,我從來不曾產生過這種想法,故而在聽到始祖渦波這麼說後,我大驚訝。

居然說剛才的決鬥,是為了『證明』我不是『宰相』⋯⋯?

這也太離譜了。

我本就是為了保住名分和小孩子般的嫉妒,才挑起決鬥以期證明自己不比始祖渦波遜的。

「你在說什麼胡話⋯⋯」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經始祖渦波這麼一說,我卻到在心中的一隅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我居然產生了自己就是為了吃下他先前的一擊而戰鬥的念頭。

我連忙挪開視線,對此,始祖渦波繼續說道。

「艾德,在我來到這裡的一路上,我拜見過許多經你之手留下的東西。所以,我能明白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我以那樣激烈的言辭怒斥他一無所知,可始祖渦波卻一臉淡然地說出了這些居高臨下的言論。我不免對他的態度到無奈──但同時也到了幾分懷念,這確實有他的風格。

「⋯⋯而且緹緹也說了。說你一定繼承了爺爺和的意志。」

「爺爺和⋯⋯⋯⋯?」

在聽到這兩個詞的瞬間,我的腦海變得一・片・純・白。

我明白這兩個詞的意思。

這是指祖父和祖母的詞語。

也就是所謂的家人──雖然我沒有、但理論上而言是所有人都擁有的家人。

我沒有⋯⋯?真的嗎?

不對啊,覺不是這樣⋯⋯我應該是⋯⋯──

「a、啊啊,又來了!老師、老師──!」

在我的思緒向自己的祖父母奔馳而去之際,潔滿臉焦急地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搖起來。

看到的手,我那變得一片純白的腦海裡,便浮現出極為懷念的景。

啊啊,對了。

那個人的手,也像這樣是紅的,並且──

「所以說,剩下的事就潔了。畢竟這一次,我扮演的是敵人的角啊。」

看到我將視線投向潔,始祖渦波便以安心的神出一抹微笑。接著他留下最後一句話,隨即便消去了影。

「渦、渦波大人⋯⋯!等等──」

我連忙想要留住他,但再沒有得到回應。

就這樣,在佩艾希亞城的殿裡,只剩下了我和潔。

⋯⋯始祖渦波離開之後,這裡便是一片寂靜。

既沒有刀劍影也沒有嘶喊拼殺,只能聽到我和潔的呼吸聲。

正如始祖渦波所說,我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呢?

在賭上人生之一切的決鬥中敗北,留下這一副行將消滅的軀,恐怕能做的事真的不多了吧。

可即使如此,始祖渦波仍然以滿是期待的目看向了我。

他以充滿信任的神留下了「我都明白」這麼一句話。

據他所言,『支配之王』曾表示我繼承了爺爺和的意志⋯⋯──爺爺和

即使始祖渦波已經離去,但唯有這番話仍然縈繞在耳畔。

可是,無論我怎樣發掘過去的記憶,也想不起自己有那樣的家人。

能夠回想到的,只有共同發誓要守護北方的同伴們的侮蔑的聲音──還有那無能為力的令人不堪的自己──那個弱小的『自己』──啊啊,好想去死。

只有糟糕頂的人生。

那是令人幾自戕的人生。

是一直在尋找歸宿的人生。

結果什麼也沒找到的人生。

是曾經那樣痛苦的人生⋯⋯

不、不對,現在也一樣痛苦⋯⋯

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微弱,覺就快要停止了。

⋯⋯不過,也無所謂吧。

我已經輸了。

失去了人生所有的價值,也失去了活著的意義。

所以,就像這樣,讓呼吸停止也好。

就此而死也無妨。

就這樣迎來結束的話,一定很輕鬆。

讓一切結束吧。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

「──老師!振作一點,老師!!」

我・又・一・次,聽到了聲音。

潔正地握著我的手。

「老、老師⋯⋯?」

「嗯。老師你、是我們的老師哦。請不要忘了這一點,拜託了⋯⋯」

我差點反地回答說「不對,我是『宰相』。」

制於這連起都極為困難的狀態,這句話終於沒有出口。

「⋯⋯沒關係的,老師。老師你是令我們自豪的老師──就算你的姐姐不在,就算你不再是『宰相』,這一點也永遠不會變的。」

潔更為用力地握了我的手。

接著,在這個時候,將『魔石人類』們一直掛在邊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在一年前,我逃出研究院迷失了方向的時候,是老師救了我。不僅如此,老師還拯救了我們所有人,所有的家人。是你費盡周折地將我們脆弱的治好,並為我們創造了歸宿!都是因為有老師在,我們才能被佩艾希亞的大家用笑容接納哦?如果沒有老師的話,我們一定會走投無路地曝荒野的。會在連名字都沒有的況下死掉的!所以,我們大家都很激你!我們能遇到老師,真是太好了!!」

潔以抖的嗓音拚命地傾訴。

可是,看到如此拚命的模樣,最先浮現在我腦海的想法,卻有些薄──究竟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這裡是佩艾希亞國的佩艾希亞城──是城堡中心的殿。

按理說,從很久以前開始,這裡就只有我孤一人才對啊。

在千年前,『世界奉還陣』發的那一天,在這座城堡裡的只有『宰相』一個人。

在那場戰爭的最後,我的邊一個人也沒有。

所以,我才會像這樣,在為守護者之後依舊靜待『支配之王』的歸來。

就在這個除我以外空無一人的殿裡⋯⋯本應如此。

──可是,為什麼潔會來到這座殿?

的話聽來,似乎是因為我在一年前拯救了『魔石人類』。所以才會來到這裡。

──就因為這個?

疑問還在繼續。

──說到底,一年前的我究竟為什麼要救們呢?

如果需要人才的話,那比起從零開始培育,還是直接把已經培育完的人才從其它地方挖過來更好。而事實上,我也確實從南方拉攏了不人才到佩艾希亞。

明明如此,可是我卻偏偏要將『魔石人類』這種存在本就十分棘手、既短命又不安定的存在引『北方』,這是為什麼?

『魔石人類』是與我毫無瓜葛的存在。們是由『南方』孕育出來的負債,與『北方』的我無緣無分。

──明明是這樣,可是為什麼?

在我不斷地重複詢問自己「為什麼?」的時候,視野忽然為之一變。

我將目投向了因為被握得太到刺痛的手那邊。

潔的手地握著我那長有小枝小杈的手。

那是一雙清秀──不,是跟我一樣滿是傷痕的手。在此之上,還因為『魔人化』而產生了變異。

一樣,又紅又

──一雙非常令人懷念的手。

「令・人、懷・念⋯⋯?」

為・什・麼・令・人・懷・念?

因為我以前也見過這樣一雙手?

如果是這樣,那麼那個人是誰?

潔之前,將這樣一雙手向我的人是誰?

那正是在這一年來,令無數次差點失去神志的我恢復清醒的原因──是令我的腦海復歸于純・白・的有關『什麼人』的記憶。

只是它太過久遠,以至於記憶變得花白,就連想起那『什麼人』的樣貌都做不到。

但我知道,那是令自己懷念、耀眼、敬的重要的人──

那・個・時・候・也・是・這・樣,有人握了我的手。

唯有這點我還記得。

潔一樣,在自己無名無姓也沒有任何歸宿,只能四彷徨的時候,有『什麼人』就像這樣握住了我的手。

在我剛懂事的時候,我就是一個奴隷。

不,事實上,在當時的南方,『魔人』是遭人忌諱的存在,故而我應當比奴隷還不如吧。

在那比奴隷還不如的生活中,我因為太過孱弱而派不上任何用,所以被當做垃圾棄於山野。我記得自己後來掙扎著離開了那裡,一味地向著北方逃去。

走啊走、走啊走,一直不停地走⋯⋯自己最後是怎麼獲救的?

靠我一個人不可能活得下去。

在那逃亡之路的盡頭,我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人』

而那所謂的『什麼人』,恐怕就是始祖渦波剛才說的──

「爺爺⋯⋯?⋯⋯?」

雖然不是很有自信,不過應該就是爺爺和了吧。

我記得⋯⋯在流浪的最後,我被一名帶到了一棟小屋,疲力竭的自己躺在床上,而那兩人則握住我的手安著。他們告訴我已經不用再擔心了,已經不用再害怕了。

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在邂逅的那一天,我從爺爺和那裡讓了許許多多的話。

我一點一點地將那些回想了起來。

在那棟小屋裡,躺在溫暖的床上,手裡捧著他們為了一度暈倒的我而重新溫好的湯,聽著同樣是『魔人』的爺爺的。就這樣,一點點地──

一點點地,像拾撿碎片一樣──

回憶起那令我懷念的孩時代。

那一天,在那個溫暖的小屋裡,爺爺對躺在床上的我說過──

「──說來,能拜託你去做緹緹的弟弟麼⋯⋯?老夫和老婆子歳數都大了。是沒法永遠陪在邊的。所以,如果跟年齡相近的你能一直陪著,我們也就能放心了。」

我明明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連奴隷都不如的存在,可他卻願意對我這麼說。

「請你為我們的家人吧。請你作為緹緹的弟弟活下去吧。可以嗎?」

我回答道。

「⋯⋯好、好的,我很願意。為了報答這份救命之恩,我一定會為姐姐大人的弟弟的。我對自己的靈魂發誓,一定會保護大家。」

我是這樣回答的⋯⋯

我確實曾這樣回答過⋯⋯

「唔,用不著這麼戰戰兢兢的。看來你比緹緹還刻板啊。而且措辭也一樣太僵了。⋯⋯本沒必要發那麼了不得的誓言。緹緹那孩子在從今往後的人生中,肯定會秉持的風格活下去吧。你只要以你的風格陪在邊就行了。沒錯,只要陪在邊就足夠了。」

「以我自己的風格,陪在邊⋯⋯?」

「沒錯,只要那樣就夠了。」

對此,我又作出了承諾。

在那一天,還是個孩子的我以自己的意志許下了誓言。

「好的。爺爺、⋯⋯我一定會永遠陪在姐姐大人邊的。」

淚水奪眶而出。

不是因為到悲傷。

只是因為懷念,便讓眼淚止不住地流溢。

還不止這些。

因為我所珍重之人不只有爺爺和

在那之後,我還從乍一看下隨可見的『魔人』那裡,獲贈了無比重要的東西──

「你跟來幹嘛?這是人家的工作,用不著你跟著。」

流有夏比之,掐著腰用有些古怪的措辭向我抱怨著。

「可、可是,爺爺和他們、告訴說要跟著你⋯⋯」

既然爺爺告訴我陪在邊就是我的使命,那我自然不能離開

所以雖然有些膽怯,但我還是堅持跟在後亦步亦趨。

不過,很快我就不再僅出於使命,而變得自願希陪在邊了。沒過一會兒,我和的關係就變得十分融洽,並從那裡得到了之後延用千年的名字。

「──既然這樣,那你的名字就『艾德』好了!是個好名字吧!?」

「艾、艾德⋯⋯?為什麼、是艾德呢⋯⋯?」

「誒、誒──!?這個、那個、艾德是這裡的們的一個前輩的名字⋯⋯不久前因為衰老死掉了,所以就覺得如果可以的話,希你能繼承這個名字什麼的⋯⋯」

雖然一開始還意氣洋洋地給弟弟起名字,但待到解釋這個名字其實來源於先前壽終正寢的小的時候,又變得有些不安。

「在這裡的的前輩的名字⋯⋯?請問那個『艾德』⋯⋯是怎樣的一個呢⋯⋯?」

我並沒有對自己被取了一個的名字而到不滿。

只是很在意這個名字的意義。

畢竟這是我自出生以來得到的第一個名字⋯⋯

「你問⋯⋯怎樣的?」

「是的,對姐姐大人你來說,它是怎樣的存在?」

「艾德它是在這一年來──每一天都陪在人家邊的朋友。而且也是『支配之王』的第一個家臣。它是第一個超越了單純的協助關係,為了作為魔人的人家的同伴的存在⋯⋯」

「第一個家臣⋯⋯」

「沒錯,人家最開始在『這裡』玩扮演『支配之王』的遊戲的時候,就是它最初來到人家邊支持自己的⋯⋯並且直到它死去為止,都一直陪伴在自己的邊⋯⋯」

「『艾・德』⋯⋯的確不壊。不,是個好名字、很帥氣⋯⋯」

至死為止一直陪伴在旁的忠臣『艾德』

從小孩子的觀點出發,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帥氣的名字。

與此同時,我也在心裡想著要為那樣的『艾德』

我想要一直待在這名才華橫溢得以至有些危險的邊陪伴。想要在賜予自己名字的姐姐邊支持⋯⋯

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不是出於別人的命令,而是憑借自己的意志做出的決定──

「啊・啊⋯⋯」

──在佩艾希亞城的殿,又一次被流著的魔人握住自己的手,又一次到鼓勵,這讓我終於能夠重新攥那一度喪失的『自己』的碎片。

在最開始的時候,我之所以想要為『宰相』,是因為希能以弟弟的份陪在姐姐的邊。

絶不是為了否定弟弟的份。

然而我卻因為害怕變回那個不如奴隷的存在,以至於把如此重要的初心拋在了腦後⋯⋯

「啊、啊a⋯⋯何等、我是何等的愚蠢⋯⋯──」

對自我的抨擊口而出。

接著,我看到握著自己的手的潔,便明白了所有的答案。

我本以為『自己』的一切,都被當做訂立『理的盜竊者』的『契約』的『代價』而支付出去了。本以為自己剩下的只有『宰相』和『理的盜竊者』的力量而已。

但這是錯誤的。

確實,作為獲得力量的代價,我失去了很多東西──可是,我們姐弟從爺爺那裡繼承下來的志──繼承下來的『神(心)』,卻一直留存著。

我與使徒勒伽西訂下的為『理的盜竊者』的『契約』,就是這樣一種形式。

他那時候所說的『期待』,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一年前,我看到逃出研究院的『魔石人類』,才會產生想要幫助們的想法。

看到這些遭的『魔石人類』,我就像看到又在千年後的『南方』彷徨的『自己』一樣⋯⋯所以我才會對們說出那些話。

為了報答爺爺和的恩──

「────如此羸弱的,真虧你們能逃出研究院啊。做得很好,你們已經可以安心了。對你們施以待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我之所以這麼說,

「真虧你這麼小一個孩子能跑到這北方的邊境來吶⋯⋯不過現在你可以放心了。這裡沒有會危害你生命的人⋯⋯」

是因為爺爺曾對我這麼說。

「────跟『魔石人類』的出無關。自己的家人是誰是由我們自己來決定的。而依照鄙人自己的法則,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同一個家庭裡的家人。」

我之所以接納們為自己的家人,

「沒有緣關係也無所謂。咱們有咱們自己的規矩,決定是否是家人也一樣。按照那個規矩來說,你就是老夫的家人了。」

是因為我曾像這樣被爺爺所接納。

「──請你們絶對不要放棄。讓我們一起前往能夠讓所有人歡笑的『樂園』吧。」

最後,我對們如是說。

因為我覺得,爺爺在同樣的況下,一定也會這樣邀請們⋯⋯

所以,我才會幫助『魔石人類』

不管我的記憶被擄走多,唯有這份『神』是不會被任何人奪走的。這就是縱使有世界的力量都無法改變的我『自己』

我在過去得到了多麼普遍而好的東西啊。

可是、我卻──、我卻──⋯⋯

「──啊、啊啊Aa⋯⋯A啊啊啊⋯⋯非常抱歉,爺爺、⋯⋯我真是個沒用的孩子、真是個沒用的弟弟。不,我連沒用的弟弟都不配做⋯⋯!」

懺悔。

沒能遵守向爺爺和許下的『誓言』,我後悔不已。

「明明從你們那裡得到了如此出的教誨,我卻沒能報答這份恩⋯⋯!我竟然在那麼長的時間裡令姐姐大人孤一人⋯⋯!在那樣漫長的時間裡,我竟然沒有陪在邊⋯⋯!離了正軌,錯失了自我,沒有好好做的『弟弟』卻做了什麼『宰相』⋯⋯!!」

就算不執著於『宰相』的份,我也還是我自己,可我卻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出這麼遠。

拜那對出的老夫婦的養育所賜,我得以繼承這樣崇高的『神』。拜那個出的姐姐所賜,我得以獲贈『艾德』這個值得驕傲的名字。

有了這些,我何必再去哀嘆自己沒有才能呢⋯⋯

「啊啊,全都是我搞錯了啊⋯⋯從始至終都是。而我卻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是嗎⋯⋯所以,才會變這樣⋯⋯」

我一邊自嘲一邊重新梳理自己的人生。

因為『代價』,我已無法回憶起與姐姐一起度過的那段時。但自己在那一片純白的場所立下的誓言卻無法忘卻。

在那棟小屋旁的白櫻樹下,我做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

那個時候,在那棵樹下,我許下了怎樣的誓言?

帶著怎樣的思緒,懷著怎樣的願,說出了怎樣的訴言?

我是為了誰而想要變強的?

我是真的覺得自己要當一個國家的『宰相』的嗎?

不對。

我之所以想要變強,並・不・是・因・為・想・要・做・一・名・出・・的・宰・相。

我只是想・作・為・姐・姐・大・人・的・弟・弟・變・強・而・已。

這個答案,便是為在黑暗中彷徨的孩子指明道路的芒。是真正的『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這裡,我不失笑。

雖然有終於找到答案的釋然,但這基本上還是對不的自己的嘲笑。

見到明明在流淚,卻又開懷大笑的我,潔語帶不安地呼喚道。

「老、老師⋯⋯?」

聽到的聲音,我才意識到現在不是失笑的時候。

我一面在心中潔,一面發力試圖驅使從剛才開始便彈不得的

雖然和神經都已經損毀,但我還是撐著想要起

領會到我的意圖,潔便搭了把手將我拉了起來。我借助學生的幫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嗯,我是老師。放心吧,老師已經沒事了。剛才只是在向你的先人謝罪罷了。」

為了不讓再擔心自己,我出一抹與決鬥的失敗者不相襯的微笑。

理所當然的,潔對我唐突的變化到不解。

「誒⋯⋯?我的先祖⋯⋯?」

「就是說家人的意思。」

「⋯⋯不、不要糾結先祖的事,請重視一下現在啊!老師的家人現在就在這裡啊!潔我也是老師的家人啊──!」

可能是覺得我仍然是過去的囚虜吧,潔握著我的手喊了起來。

「是啊。我沒有為『宰相』,而是為了一直都想為的『老師』啊。就像爺爺和那樣,我長大人了呢。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啊。」

雖然記憶仍然沒有完全恢復,但有一點我卻可以斷言。

──我・一・定・很・強・大。

故而我沒有悲嘆、埋怨、遷怒于人的必要。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變得像尊敬的爺爺和那樣強大了。所以,沒問題的。

「啊啊,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終於知道我所應做之事是什麼了⋯⋯」

我明白的。我不會再對此視而不見了。絶對不會。

正如渦波大人所言,必須要做好自己應做之事──!

「接下來已經再也用不到這東西了呢⋯⋯」

之後,我將揣在懷裡的那本書──那本被自己保護至今的『支配之王』的英雄譚,擱置於空無一人的玉座上。

現在沒有閑暇讓我沉浸於傷之中。

不加快腳步的話──就追不上他了。

「真是多虧你了啊。我親的家人,潔。能夠與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我首先向讓我振作起來的家人道謝。

「那、那個,老師⋯⋯?」

但這在看來就是令人完全不著頭腦的劇變吧。

的表有些困

我一時間也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因而有些語塞。

儘管知道這時候理應說些道別的話,但直至今日,我們一同經歷過太多,以至於不曉得說些什麼最為合適。

至今為止的時間像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閃過,而我也揀選著臺詞。

──過程中,我回想起這千年後的世界於自己而言的開端。

想來,在我被召喚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先於潔和諾瓦與我相遇的,是和我一樣留著一頭白髮的。那是一名和我很是相似的

「呵呵,也必須同海莉大人道謝才行啊。如果沒有的話,我就不會遇到你們了。那樣一來,我肯定會在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的狀態下消失吧。那一天,能夠在四十層被海莉大人召喚出來,我由衷地激。」

如果我是被渦波大人召喚出來的話,那搞不好演變為當場廝殺的況。這雖有坎坷卻又充滿命運之安排的邂逅,令我深表激。

「現在回想起來,海莉大人也一樣對自己究竟是什麼人到了煩惱啊⋯⋯在『犧牲者』和『騎士』之間搖擺不定的,一直在為痛苦折磨著。當時我雖然擺出一副無關者的模樣作壁上觀,但誰能料到那正與我自己如出一轍呢⋯⋯」

我回想起一年前的『世界奉還陣』之戰。

在那時,所有人都為了辨清『自己』而拼盡了全力。

了由『木之理的盜竊者』釋放的回復魔法後,緹亞大人和拉緹婭拉大人幾近被千年前的自己打垮。渦波大人和海莉大人也──豈止如此,就連那個帕林庫・勒伽西也一樣──所有人都在為了認清『自己』而戰。

在我這個旁觀者的注視下,他們最後都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看到這些,我也沒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但還不只如此,從他們的戰鬥中,我也在無意識中耳濡目染地收獲了許多。

我雖不算一個率直之人,但還是要承認在這個千年後的世界裡,我確實學到了在千年前未能學到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我做到了自己在千年前未能做到的事。

我親手拯救了和自己一樣遭的人。

通過們,我才得以同時拯救過去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這兩者。

「不僅是海莉大人和潔你⋯⋯我要謝所有的『魔石人類』⋯⋯就是因為有你們,我才能遂行為守護者的本願啊⋯⋯」

「老、老師!啊啊,太好了!老師變回老師了!!」

說到這裡,潔臉上的不安終於徹底消散,出了歡欣不已的笑容。

「好了,潔。⋯⋯我該走了。」

看到令自己掛心的潔展了笑,我也得以放心出城了。

然而潔卻十分慌地想要阻止我。

「誒?在、在這種狀態下⋯⋯?不行啊,老師!你再繼續戰鬥的話會死掉的!老師你已經不用再戰鬥也可以了!我們一起回到大家邊吧!?」

「非常抱歉,請讓我去戰鬥吧。我只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是過去的『死人』。所以,對你們的引導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潔的話中蘊含著大家一起重新來過的心意。但我只能告訴那是做不到的。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

我的歸宿實在別。應當與我一同回到歸宿的人也不是們。

「之後你們大家一起攜手前進吧。雖然我無法再陪伴你們前進了⋯⋯但你們大家一起努力的話是絶對沒有問題的。──因為,你們都是令我驕傲的學生啊。無論在哪裡你們都能好好活下去的。無論什麼你們都是能夠做到的。是了,因為你們已經不會迷失自我了⋯⋯就算這個世界,將何等深重的『代價』拋給你們背負,你們也絶對不會錯失自己珍重之⋯⋯你們所有人都擁・有・自・己・的・故・鄉。沒錯,這就是我所向往的『樂園』⋯⋯」

『樂園』已經完了。

到頭來我雖然沒能趕上,只能在過於遙遠的未來實現這個目標⋯⋯但即使如此,這個國家也確實是『樂園』

就結果看來⋯⋯甚至都不需要『支配之王』,・靠・我・一・個・人・就・拯・救・了・北・方。

如果想的話,由我來做『支配之王』──不,我甚至能夠超越『支配之王』

而作為我的家人的們接下來將會生活在這個『樂園』──這個由我拯救的國家當中。

雖然我沒能讓當年的北方人民抵達『樂園』,但他們的子孫卻可以生活在這裡。

我已經完了一個任務。既然如此,那就必須把另一個不得不做之事做好⋯⋯

「老師⋯⋯你終於笑了啊⋯⋯」

看到我的表潔驚訝地說。

看來我真的不常出這樣滿面春風的笑容吧。

最後留給的表是笑容真是太好了,想到這裡,我轉朝向殿的出口。

接著我在與潔道別的同時,留下自己的言。

潔,之後的事就給你了。『北方同盟』接下來的道路,就由你們『魔石人類』來決定吧。這佩艾希亞是為了為遭之人的力量而誕生的。所以我覺得,你們才是應當將它的軌跡延續下去的人。⋯⋯我消失之後,世界各國應該會一齊行起來吧。雖然我也很想做好善後的問題,不過不行呢。雖然這未免太過我行我素,但接下來我會盡到我個人應盡的責任,做好我個人所應做之事──而後便會從這世上消失。」

我明確地將這些告知了

我已經不能再轉了。

不去看潔的表,只是站著聽取的回答。

「⋯⋯嗯、好!不用擔心!我們肯定沒問題的!因為是老師救了我們啊!是你救了我們──救了北方的大家!所以,之後的事,就給我們吧!我們的事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的!就算傳說中的『支配之王』和『宰相』都不在了,也不會有問題的!!」

雖然的聲音有些抖,但直到最後潔也沒有哽噎。

「⋯⋯果然是令我驕傲的學生啊。這樣我就可以了無憾地去做自己應做之事了。」

「是要和外面的人戰鬥嗎⋯⋯?」

「是啊,雖然是不得了的強敵,不過我必須要親手將之打倒才行。」

在外面的姐姐大人、斯諾大人、使徒大人、始祖的妹妹大人──所有人的實力都不可小覷,但我卻毫沒有敗給任何人的打算。

「我完全不擔心哦。因為我知道老師很強嘛。」

「是啊,你們的老師我可是很強的啊。是無敵的呢。」

潔毫無迷茫地為我送行。我也給予了應有的回應。

「你接下來就留在這裡等待戰鬥結束吧。在這裡面是安全的。雖然封印魔法的式已經解除,只剩下徒度和規格的樹木,但作為避難的場所也足夠了。」

「嗯,我會的。我會待在老師留下的這座城堡裡等著的⋯⋯」

以這句話為結,我向前邁出腳步。

為了追上先行離開的渦波大人,我拖著疲力竭的前進。

在彼此的告別聲中──

「那麼,祝你一路順風。老師──」

「──嗯。我・出・發・了。」

潔留在殿,我來到了外面的回廊。

因為『對始祖封印魔方陣』的影響,回廊裡布大量的植。雖說都是咎由自取,不過在這裡行進可真的相當費力。

對這殘破不堪的軀而言,真是一條有些坎坷的道路。

雖然用植合了被渦波大人斬斷的手臂,但骨骼和神經還沒有接合好。每一步都會伴隨著劇痛令繃。跌打損傷和骨折本不可盡數,以至於都搞不清痛的是哪裡。因為傷口流不止,所以只能用植塞住出的強行止

隨時都可能摔倒在地。

說實話,這豈止是可以趕赴戰鬥的,就連正常行走都是極其勉強的。以我這在一段時期當過醫生的眼來看,絶對是需要立刻靜養的狀態。不如說,變這樣還能活著已經是奇跡了。

可是──

不知為何,我的腳步卻莫名的輕快。

比我在幾天前邁步於城中的時候還要輕快,比我在千年前邁步於城中的時候還要輕快──腳步的輕快前所未有,而心亦是如此。

我在腦海中翻閱著城堡的地圖。

沿著最短距離從回廊趕往外壁。

必須要盡快追上渦波大人才行──不,不對。是追上他還不夠。

──我必須要趕在他前面才可以。

要超過他,比渦波大人更早抵達外面,必須如此。

現在我能明白渦波大人留下的那番話的意義了。

確實,渦波大人很強。

我在決鬥中輸了個一塌糊塗。

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放棄前進的理由。

絶對不能放任自己最重要的家人孤一人!

我必須要『證明』,唯有自己對家人的是不輸給渦波大人的!!

因為我是繼承了爺爺和志的堅強的孩子──!

是令姐姐大人到驕傲的『弟弟』──!!

「請再等我一會兒,姐姐大人⋯⋯──」

時而被絆倒、時而又自己失足,即使如此我仍然堅持前進。

姐姐大人⋯⋯

我這就去迎你回來⋯⋯

這一次我不會在這裡靜待你的歸來,而是親自出迎⋯⋯

這次就由我來幫助你。

你的弟弟絶對不是什麼弱者。

這一次,我絶對不會再到膽怯,一定會展開雙臂擋在你的前。

無論面對的是怎樣的強敵。

我都將守護你。

所以──

所以,再一會兒。

請你再等一會兒就好。

緹緹姐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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