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委員會當然一直都想解決剩下三座巢城的問題。
但龍城最大的問題，其實不是巢城。
也不是怪。
也不是喪或者失控超凡者。
問題是沒錢。
呂雅和高野說得都沒錯。
任何一座城市，都需要從周邊廣袤無垠的農村“吸”，通過資金、資源還是人口源源不斷的涌，才能維持它的日常運轉和新陳代謝。
而只有發達的工業，才能爲近千萬嗷嗷待哺的年輕人提供足夠的工作崗位。
但工業發達的前提是廣闊十倍的消費市場，沒有外部市場，工業發展就無從談起。
龍城從穿越的第一天開始，就變了一個畸形的怪胎，只是在生存威脅的刺激下，人們不得不抱團取暖，才勉強維繫到今天。
依靠靈能這種新能源的發現，以及生化、符文和生命科學的大幅發展，龍城以“技革命”的方式，暫時維持了數千萬人口困守孤城，卻仍舊井然有序的“奇蹟”。
但奇蹟的另一面，就是龍城的財政狀況常年在崩潰邊緣。
能在短短二十年就拆掉七座巢城，新建大量普通小區，已經是極限的極限。
常年於戰爭狀態，令生存委員會每年都要編制大量傷殘和死亡軍人的卹金預算。
還有很多傷殘市民的基本生活補，包括越來越多待業青年的吃飯問題，都要靠當局來解決。
建設北部新區，投的建設資金，又是天文數字。
是確保數千萬市民，人人都能吃上蚯蚓製造的合午餐罐頭，就足以讓生存委員會的大佬們個個都頭疼裂。
拆掉最後三座巢城，在原本就擁不堪的龍城，再找出足夠多的空地，建設新的公租房小區，讓巢城居民搬進去，併爲他們找到新的工作，並且在整個過程中，確保社會秩序的穩定，不鬧出大子——這項工作的難度實在太高，甚至比打一場北線攻勢更高。
“與其進行巢城改造，不如向外擴張，建設新區，等從新區發展中籌措到更多資金，再回頭解決巢城的問題”，這是生存委員會在新一階段城市發展中的基本思路。
當然，也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巢城存在了將近半個世紀，自有自己的治理邏輯和盤錯節的利益團。
還有大量外界不存在的灰產業，卻在巢城如迷宮般複雜而仄的蛛網小巷大行其道，無數人依靠各種人類最古老的行業，用各種方式出賣自己的來生存。
更有極度危險的通緝犯，極有可能藏匿在巢城深。
對這些人來說，即便生存委員會在外面興建了豪華住宅，畢恭畢敬邀請他們搬出去住，他們都不會同意的。
生存委員會又不可能用武力，強攻巢城。
畢竟90%居住在巢城中的，都是普通市民。
巢城擁而雜的環境，又很容易引發火災或者建築崩塌。
偏偏擁有超凡力量的犯罪者，最擅長製造大規模破壞。
倘若爲了捉拿一名失控超凡者，在巢城大干戈的話，難保對方不會狗急跳牆，拉百上千的無辜居民給自己陪葬。
現在是怪戰爭期間，人類和怪爭奪生存空間纔是主要矛盾，生存委員會不可能在龍城部製造這麼大規模的混。
再說人類社會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
總有灰地帶存在。
現在龍城絕大部分灰產業都集中在三座巢城，相對還好監控和管理一些。
倘若毀掉三座巢城，讓這些灰產業流竄到全城各，豈不是相當於癌細胞擴散，越搞越糟？
十八九歲的孟超，或許很難理解龍城這樣一座“英雄之城，人類文明在異界的前哨”，爲什麼會容忍巢城這樣藏污納垢的地方存在。
但從末日歸來的孟超，綜合各方信息，心思電轉之下，很快就理解了這一問題。
呂雅所說的“金牙巢城”，是剩下三座巢城中規模最大的一座。
據說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口——始終沒人統計過。
裡面有各種人類最古老的行業。
自然也包括怪角鬥。
相比外界合法的怪角鬥場，巢城裡的怪角鬥有兩個最吸引人的地方。
第一是巢城的非法怪角鬥，往往會對怪進行各種喪心病狂的改造，把他們變得無比暴，嗜，恐怖，甚至注各種違的基因藥劑，令怪徹底“狂化”，帶來無與倫比的刺激。
第二就是賭鬥。
合法怪角鬥場，也允許賭鬥。
但對金額上限有限制，還要記錄下注者的信息，即便贏了，都要繳納高額的“博彩稅”，來支持生化調製技的發展，並納傷殘和死亡軍人的卹基金。
同時，嚴非法借貸的存在，絕對不允許市民借錢下注。
只能說，是“小賭怡”，玩玩而已。
非法怪角鬥場，當然不存在這方面的問題。
只要咳嗽一聲，分分鐘能借到十萬二十萬，甚至更高金額的資金來下注，當然利息也高得嚇人，很多人深陷其中，再也無法回頭，甚至丟到了外面的正常工作和人生，只能和巢城融爲一。
“金永強是金牙巢城裡地下怪角鬥場的常客，那裡的人知道他是‘天工機械’的中層，又是地境巔峰的機械師，大把賺錢機會，自然放心借給了他不資金。”
呂雅告訴孟超，“其實前兩年還好，金永強只是玩玩而已，並沒有輸多錢，去年好像還贏了一大筆。
“但今年不知怎麼回事，輸得一乾二淨不說，還把房子都抵押出去。
“就算這樣，他仍舊樂此不疲，有空就往金牙巢城裡鑽——或許他也知道，憑藉正常的工資，本沒辦法贖回房子，只能再去怪角鬥場運氣了。
“但是，這和‘世嘉天城生化寵殺人事件’，有什麼關係嗎？”
孟超梳理了一下線索，告訴呂雅自己的發現。
“金牙巢城的地下怪角鬥場，當然有調製怪的技，而且比‘靈創生’或者‘農大’的合法實驗室，更加喪心病狂，不顧毫規矩，他們有技，也有機調製出‘變種狂犬病毒’。”
孟超道，“或許，這種病毒原本就存在，是專門讓怪陷狂化狀態，提升攻擊力和刺激，來吸引觀衆的。
“金永強是地下怪角鬥場的常客，自然清楚這裡的道道，說不定，也有渠道能弄到‘變種狂犬病毒’。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找到金永強常去的地下角鬥場，再找到他在那裡的朋友，很可能是某支怪戰隊的藥劑師、馭師或者醫之類，就找到了答案！”
“沒錯！”
呂雅興道，“孟超，我發現你真是我的福星，好像每次都能把不可能化作可能，短短一天時間，就從一團麻的線索中，基本找到答案，我們現在就去金牙巢城！”
“等等——”
孟超遲疑道，“就我們兩個？據我所知，金牙巢城裡仍舊盤踞著不幫派，很多勢力從幾十年前，喪危機的時候就已經存在，歷史比生存委員會更悠久，就我們兩個進去，萬一局勢失控怎麼辦？”
呂雅愣了一下，急忙道：“當然不止我們兩個，我現在就把所有線索都彙總到異調查局去，讓上頭派出兵強將來支援我們。”
“這樣……”
孟超若有所思，“等等，我好像看到了申玉鵬。”
“什麼？”
呂雅提高聲音，“你在哪裡，怎麼會看到他？”
“我在‘靈創生’門口。”
孟超解釋，“警監控了‘靈創生’的實驗室，高野這邊得到檢測報告，也立刻向警彙報，申玉鵬估計是來找他了解況的。”
“該死，這傢伙的嗅覺比狗還靈敏，絕對不能被他嗅到味道！”
呂雅急道，“你趕走，千萬不要被申玉鵬看到你，爭分奪秒到金牙巢城口和我匯合，我們一定要趕在申玉鵬這些警之前，找到給金永強變種狂犬病毒的人！”
孟超眨著眼睛。
站在“靈創生”大門口，看著申玉鵬駕駛的黑轎車越來越近。
“好，這就來。”他對電話裡的呂雅道。
……
從外表看上去，金牙巢城只是一片建築特別集，絕大部分出口都被建築垃圾和燒空殼的車輛堵塞，灰撲撲的水泥森林。
所謂口，也只是一座貌似平平無奇，販賣各種怪材料的菜市場。
唯有鬱結在空氣中，久久不散的濃烈香氣，才顯示出這裡和普通居民區的不同。
這是“百毒宴”的味道。
很多怪臟在蘊藏劇毒的同時，滋味卻異常鮮，比地球時代的河豚，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前經常發生市民忍不住，烹煮怪劇毒臟，結果食中毒的事。
久而久之，生存委員會明令止以食用爲目的，銷售怪劇毒臟。
而在金牙巢城這樣介乎黑白之間的無法之地，所謂的令不過是一紙空文。
數百種怪劇毒臟組的“百毒宴”，早已爲人盡皆知的特。
真有不市民，專程跑到金牙巢城，來滿足口腹之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