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病中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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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宰相府門前真是賓客盈門,馬車川流不息。

各個探頭探腦,都帶著一箱箱的禮

只是,所有借探病機會來探他口風的人,卻都沒能見到他的面。

他們甚至連宰相府都沒有能進去。

“這個杜玉章——果然改不了目中無人的病!”

想抱大卻找不到機會的那些員,本來就心中有鬼,害怕杜玉章計較他們之前的落井下石。

這下杜玉章不見他們,他們更心虛,到詆毀杜玉章是個弄權的妄臣。

誰也不相信,杜玉章是真病了。

而且,他病得很重。

宰相府中,杜玉章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已經發了幾日高燒。

“松開我……不要……救我……啊!”

杜玉章人事不知,可他的噩夢從沒斷過。

夢里,那把閃著冷的彎刀拼命追逐著他,然后一次又一次將他割了碎片。

“放開我……不行……啊啊啊!”

杜玉章滿,深陷的眼窩現出青

那一雙眼珠在閉的眼皮下不安地轉著。

他呼吸越來越急,口中哀哀請求著,卻依然陷在噩夢中不能醒來。

“救救我……救救我……不要……放開我!”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他的手。

那只手骨節分明,如此有力。

杜玉章嗚咽一聲,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渾抖著,指甲掐進了那人里。

“怎麼病這樣?

做噩夢了?”

那人一邊握著他的手,一邊抹去了他滿頭冷汗。

“放開我……別……不要!”

“好了,沒事了……醒醒,別怕……噩夢都是假的……”那人的聲音低沉,湊在杜玉章耳邊輕吻著。

杜玉章真的慢慢安穩下來,掙了噩夢。

看杜玉章睡著了,那人想從杜玉章掌心里出手來。

“別走……求你……”杜玉章不安地發著抖,下意識握那人手掌。

“好,不走。”

那人真的在榻邊坐下,安靜地陪著杜玉章。

杜玉章心神都安穩下來,漸漸沉夢鄉。

朦朧中,似乎有一雙瓣,印在杜玉章干裂的上。

分外悉,可杜玉章本來不及分辨,就已經失去意識了。

不知過了多久,杜玉章恍惚著睜開眼睛。

線昏暗,空無一人。

那只安他的手,連同讓他安心的那個人,似乎只是一場夢——從沒有真實存在過。

……杜玉章又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玉章!

玉章!

醒醒,吃藥了!”

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杜玉章猛然驚醒,渾汗如涌,子已被冷汗打了。

“師兄……你怎麼在這里?”

陣陣汗涌,暫時將他的高熱也給了下去。

杜玉章沒有一點力氣,他牙關磕磕作響,蓋著厚重棉被依然不住發抖。

眼前站著的人是木朗。

“我本來是來向你通報消息的。”

木朗一邊說,一邊向他額頭,了一手汗

他回端起藥碗,舀了一勺吹了吹。

“之前你來找我,我回去就聯系了原來的杜府舊人。

只可惜,他們還不太愿意相信你。

畢竟三年前是因為你……但是他們表了態,若七皇子居中斡旋,他們便愿意跟隨你。

師兄一直想來告訴你這個消息,可一直沒能等到你回來。

之前見你轎子回府,師兄也跟著上門,卻沒想到,你竟病這樣。”

杜玉章點頭。

他知道,木朗與旁人不同。

他從前在杜家住了十幾年,就算杜玉章昏迷著,門房也不會將他攔在門外。

“所以……我若不幫助七皇子篡位,他們就不會幫我推邊關和平。

是這個意思麼?”

“玉章,并非他們心無大義。

只是你……”“我明白。”

杜玉章微微合上眼。

他臉慘敗,眼窩深陷,幾乎沒力氣說話了。

“如果是我自己,也不會相信一個三年前徹底背叛的人的。

我自己選了陛下這一邊……卻不能怪他們。”

“問題不在于你選了陛下。

而在于,到了如今,你還在選他。”

木朗眉頭微微蹙起。

但看著杜玉章此番憔悴的樣子,他長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

“罷了。

這些事,日后再說吧。

你現在該靜養。

來,將這碗藥湯喝了。”

杜玉章出手,可他高燒了幾天,哪還有半分力氣?

他的手不住發抖,連藥碗都端不住——若不是木朗眼疾手快,那藥碗就扣在他上了。

“算了。

還是我來吧。”

木朗嘆口氣,單手摟住杜玉章腰肢,扶著他坐起來。

杜玉章才一,眼前就是一片金星。

了幾口氣,才算從這陣頭暈里緩過來。

“慢點喝。”

木朗將藥碗端在杜玉章邊。

杜玉章喝一口,是奇苦無比。

他忍不住蹙起眉頭。

木朗注意到了,他變戲法一樣從懷里掏出一塊糖,“玉章乖。

吃了藥,師兄給你糖吃。”

“……”“玉章,你可記得,你小時候生病了,又任不肯吃藥,都是師兄一口一口哄進去的?

那時候你病了,我口袋里就一定要帶幾塊糖。

不然,你是絕不肯喝一口苦藥湯的。”

杜玉章心里一酸,眼睛就紅了。

他勉強笑著,“現在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沒那麼任的。”

“是啊,你也不要師兄的糖了。

可師兄也沒什麼別的能給你。”

木朗卻低下頭,似乎黯然神傷。

他輕聲說,“若是可以,我還真希你還是那個小孩子,日日跟在我后,一聲聲地喊著‘師兄’。

玉章,你考慮一下七皇子的建議,好不好?

那樣,我們還能如從前一樣,朝夕相——玉章,你可知道,現如今師兄沒了師門,更沒有家室。

除了你,師兄再沒有別的親人了。”

杜玉章認識木朗十余年,他心中木朗從來都是溫文爾雅,寵辱不驚。

此刻竟能說出這番話,杜玉章吃驚不小,隨即心頭一陣難過。

“……其實玉章邊,何曾還有其他親人呢?

雖然父親親族還在,可玉章無能,不能救他們出來……甚至無力保證可以保全他們命。

只是七皇子的提議,實在干系重大……”杜玉章垂著頭,才說了一半。

突然,一雙溫暖大手包裹住他的手。

“你的手太涼了。

這是元氣大傷,子虛到了極點。

玉章,你需要有人在邊照顧。”

木朗聲音愈加和,“原本我以為你與李廣寧……你對他那樣好,三年前還拼死幫他,他會照顧你的。

可看起來,他沒有好好照料你。

不過三年時間,我那樣神俊朗的小師弟,竟然被糟蹋這個樣子。”

他一邊說著,手臂卻將杜玉章越拉越近。

待到話說完,杜玉章幾乎在他懷抱中了!

“師兄!

你做什麼?”

杜玉章有些惶急,耳邊卻傳來一陣低語。

“玉章,師兄不想迫你。

只是若你愿意,師兄想要一個能好好照顧你的機會。”

“師兄?”

杜玉章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木朗。

“先別著急說不。”

木朗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他站起,依舊是溫文爾雅地笑,“師兄走了。

有話我們日后說。

你先養子吧。”

說罷,他杜玉章頭發,扭而去。

只留給杜玉章一個清風明月般的背影。

可沒人看到,他邊那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杜玉章目送他離開,心里一陣陣發——師兄的話,是什麼意思?

聽起來未免太過曖昧!

不,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方才木朗握住他雙手的瞬間,又浮現在杜玉章腦海中。

木朗的手很大,很暖,也人信賴。

但與杜玉章夢中那一雙……終究不一樣。

……皇宮中,駕車輦疾馳而過。

李廣寧坐在上面,不耐煩地質問棲宮的小喜子。

“母后這樣急匆匆找朕,到底有什麼事?

就沒代你一句,嗯?”

“稟陛下,真的沒有啊!”

李廣寧向后靠在椅背上,眉頭深鎖了個川字。

他才到了宰相府,還沒呆多久,就被這該死的小喜子給找了回來!

甚至都沒能親口問一問,杜玉章這一次又是什麼病,怎麼接連幾日都不能上朝?

杜玉章這個妖孽東西,如今子怎麼這麼弱?

原本那麼經得住折騰,隨意磋磨過了,依舊能上朝,也能伺候君王。

可現在,平白無故都能病得下不了床!

方才,杜玉章難得不住低泣,不知在求什麼東西“放過他”,脆弱得似乎一就會碎了。

李廣寧見了他那樣子,口竟然疼得厲害。

他一時沖之下,握住杜玉章的手,還安了他。

沒想到那人卻好像得了救,昏迷著還求他別走……是回憶,李廣寧都心口一熱。

奇怪的是,這次他竟沒有將那人下的沖,反而想將他摟在懷里,安他一番。

“莫非……這狗東西又想出什麼新的欺君招數,又在這里裝病哄朕?”

朕心里怎麼這樣奇怪?

不行,等回去了,朕一定要在那妖孽榻邊守著才行!

朕當然不是因為憐惜他……朕,只不過是為了勘破他的謀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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