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朕心里不能有他……更不敢有他

29% / 138/476

李廣寧聲音失了控。

王禮抬頭,看見李廣寧不住搖著頭,神痛苦不堪。

他竟不知李廣寧是在向他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或者,只是拼命制心中另一個充滿祈盼的自己。

——若杜大人這次沒有背叛呢?

若杜大人沒有背棄陛下呢?

若杜大人……當真心儀陛下呢?

王禮分明看到,這是這輕輕巧巧的一個可能,已經刺了陛下花了三年才構筑出的一層虛妄迷霧。

這迷霧曾護住陛下心神,讓他沒有在三年前崩潰……可現如今,陛下躲在這暗無天日的迷霧太久,卻怕極了外面一線真實的

若不能借此機會,將裂隙扯得再大些,只怕陛下轉瞬就會再次將這迷霧筑得嚴嚴實實,風!

下一個能將他扯出來的機緣,又不知會是何時想到這里,王禮忍不住開口。

“陛下。”

“那個虛妄小人,朕絕不能對他有任何期盼……”“陛下!”

聲音不大,李廣寧卻是悚然一驚。

他抬起頭,一雙眼睛泛著紅,木愣愣轉向王禮。

好一會,李廣寧才遲疑地點頭。

“……你說。”

王禮撲通跪在地上。

“老奴不知天高地厚,有一件事要稟告陛下!

奴才不該說這種事,老奴只求陛下看在老奴忠心耿耿的份上,饒老奴一命!”

從李廣寧年時起,王禮就在他邊,一晃也有許多年。

但他從來謹言慎行,從沒有多說不該說的。

他說這話,實在不同尋常。

李廣寧果然被吸引了心神,他緩緩點頭,“朕恕你無罪。

說,什麼事?”

“那一日,杜大人在偏殿前的房間里,向老奴吐了一句話。”

“什麼話?”

“杜大人說他心里……有過陛下。”

李廣寧頃刻靜了。

李廣寧頃刻靜了。

他慢慢扭頭看向王禮,下意識張——卻又沒有說話。

他死死盯著王禮。

許久,才從牙出一句。

“王禮!

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奴才知道。”

“你也知道你是奴才!

這些話,你該爛在肚子里,永遠不該朕知道!

杜玉章不過是利用你來欺瞞朕——他是在欺君!

欺君你懂不懂!

這個狗東西……你在朕邊這麼多年,你連這點伎倆都分不清嗎?

啊?

你卻把這種鬼話拿來說……你也想欺君嗎?

朕信任你,你不要辜負了朕!

你……”“奴才明白。”

破天荒第一次,王禮打斷了李廣寧說話。

“陛下,正是因為奴才從東宮起就跟著陛下,跟了這麼多年——正是為了不辜負陛下深恩,奴才才一定要將杜大人的話,稟報給陛下。”

李廣寧噎住了。

他當然知道王禮從來不會輕言妄語,也更明白這個多年忠仆說出這些話,意味著什麼。

“王禮!

你……”“奴才也做好準備了。”

王禮自己解下腰間大總管的腰牌,恭恭敬敬放在李廣寧腳邊,又用力磕了一個頭。

“奴才深知,伺候主子的第一條,就是絕不該對主子的事說三道四,更不該對主子心底在意之人指手畫腳!

但奴才跟了陛下這麼多年了,奴才不能看著陛下與杜大人一再錯過……”“朕與他錯過什麼?

他不過是個妖孽東西!

是個玩

他不配朕喜歡他……不配!

朕心里不能有他!

更不可以有他!

他一再背叛朕,欺瞞朕,利用朕!

他這種下賤東西,怎麼配朕心里有他?”

李廣寧口而出。

他越吼越快,膛不住起伏著。

王禮看著他,輕聲問道,“陛下,老奴只說杜大人心中有過陛下。

卻從沒問過,陛下心中可曾有過杜大人?”

李廣寧原本雙手撐在書案上。

聽了這話,他指尖猛地抓書案,手背青筋出。

“住口……”“可為何陛下,卻口而出——陛下心中,不能有杜大人?”

“朕你住口……”“……難道陛下從前,也曾想過與杜大人的事?”

“你!”

李廣寧猛抬起頭,雙眼赤紅。

膛劇烈起伏著,“王禮!

你當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老奴今日,當真是放肆了。

老奴也知道,陛下從前其實沒有想過這些。

只是杜大人這次假死后,陛下心中……”王禮點到為止。

但對于李廣寧來說,這卻是九天驚雷,不由得他不聽。

王禮是個奴才,可他年紀大了,練了一雙看人心的眼。

他早就看出李廣寧對杜玉章絕不尋常。

但李廣寧自己全無所覺,旁人又能說什麼?

卻沒想到,這一次杜大人死里逃生,陛下心神震之下,竟然將那之道上蒙昧的殼子,給琢開了一

也因此,王禮就算拼了命不要,也一定要將杜玉章那句話說出來——否則,當真再有個錯,李廣寧豈不是抱憾終

王禮是個忠仆。

見李廣寧面上顯出迷茫之,他橫下心來,說得越發大膽:“陛下,從前您未曾想這些的時候,老奴不敢像今日這樣放肆。

但陛下心里既然有了,若奴才還不說,豈不是不忠?”

“朕心里……朕心里不過當他是個玩……是個榻上奴……朕本沒有……”“陛下說杜相是個玩,那就算他是個玩

只是陛下,老奴有一句話卻不得不說——就算是玩,那種隨意作踐著,玩死了就換一個的玩……和放在心尖子上,說什麼也舍不得他死的玩……總是不一樣的吧?”

“夠了!”

李廣寧終于一掌砸在書案上。

王禮下意識閉上眼。

他等著李廣寧一記窩心腳,然后就是滔天的怒火,和賜死的諭旨。

卻沒想到,李廣寧果真一腳踢過來,卻并沒踹到他上。

反而是什麼東西骨碌碌滾到他前——他睜開眼,發現李廣寧將他的腰牌踢了過來。

“拿好你的腰牌,滾回去做事!”

李廣寧砰地推開書房門,“這些昏話,朕不想再從你里聽到第二遍!”

“……老奴遵旨。”

“還不快滾!”

王禮當真退了出去。

李廣寧頹然坐下,雙手捂住了臉,重重嘆了口氣。

……“杜大人?

……杜大人!”

宰相衙中,杜玉章恍然回神。

門外敲門聲急促,伴著聲聲呼喚,“杜大人,我是白皎然!

您沒事吧?”

“……我沒事。”

杜玉章環顧四周,是滿地狼藉——硯臺碎兩半,茶杯也了瓷片。

文書更是散落一地,不濺上了墨跡。

他就坐在這些東西里,兩著,手中還握著一截碎瓷。

攤開掌心,珠隨著瓷片一同墜地,傳來噹地一聲脆響。

“杜大人,我能進來嗎?”

杜玉章站起來,將地上文書胡攏起來,堆在案板上。

然后將外袍攏了攏,遮蓋了施暴痕跡。

地上的墨碎瓷,卻是顧不得了。

“請進吧。”

白皎然進來,看到杜玉章神慘淡,發也有些散后更是狼藉一片。

他怕杜玉章尷尬,只好努力裝作看不到地上的混

“杜大人,休息一會吧。

我泡了茶來。”

“……白大人費心了。”

“方才……方才陛下走時,似乎臉不好。”

茶杯都碎了,白皎然只好重新去取了兩個。

他有些憂心地問道,“莫非我們錯了事,惹得陛下心不佳?”

“跟你們沒關系。”

杜玉章勉強一笑。

“陛下他見了我,心就好不起來。”

“……”白皎然更不知該說些什麼,卻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當晚,他強拉著杜玉章去京城里最大的酒樓“今宵醉”,好他散散心。

“這家酒樓花銷不菲。

白大人破費了。”

“無妨的,我只要了些家常小菜。

杜大人千萬不要客氣!”

白皎然話音才落,雅間里魚貫而四名妙齡子。

們每人放下四樣菜食——合計四碟小食,四碟甜品,四盞羹湯,四樣主食,樣樣絕倫。

杜玉章疑地看了白皎然一眼,“白大人,不是說只是些家常菜?”

“我……”白皎然神微妙。

可沒等他說話,又是一排子走來,每人端著一樣膳品——魚翅鮮亮飽滿,湯濃稠;鴨掌飽滿,點綴著紅綠椒羊羔烹出上品小排,羊油吱吱作響,散發撲鼻香……更有丁、

魚卷、竹蓀、紅蘑、牛骨、莼羹……山珍海味,不一而足。

白皎然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他咬牙切齒出一聲,“韓淵!”

“哎,這兒呢。”

門再次推開,韓淵走了進來。

他一點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主人座上,隨手將一個食盒丟在一邊。

蓋子開了,出一盒的桃子來。

“再來一瓶好酒,要十年以上的瓊漿純釀。

這些桃,后廚碎了擰出來,濾干凈了裝進壺里,給那邊那位白大人送過去。”

“韓淵!

你……”“怎麼,白大人也要喝酒?”

韓淵角一勾,“可以啊,我人給你上一碗酒釀果子,多放點冰糖。”

酒釀果子是大燕貴族孩們宴會上的常見飲品,多有點酒釀在里面,也算染了點酒氣。

白皎然哪能不知這是將他當孩子調笑?

更氣得滿臉通紅。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