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餐廳, 季扶準備回集團總部開會。司機先送他,再將陸白送回公館。
車子開到市中心的主干道上,不知怎麼堵了起來, 在一個紅綠燈前候了大概五分鐘沒。
初夏的空氣悶熱, 司機往后視鏡看了一眼, 很心地調低了車的空調。
后座一如既往的安靜。
季扶神不分明,著窗外,從陸白的角度看過去, 只見一張清雋而冷漠的側臉。
午餐的后半段,男人一句話都沒說, 氣低的都有些食不下咽。
星河海岸那套公寓, 陸白還是不知好歹的沒要。
……這潑天的富貴,只能徒增的焦慮。
婚前兩人簽過協議,季氏一切資產都與無關。季扶讓食無憂, 也負擔了家人的生活費用, 但不會允許這段婚姻為他事業的患。
對陸白而言, 事反而簡單了許多。
地位階級懸殊的兩個人之間, 實在不必有太多財產上的牽連羈絆。萬一出了什麼況,珠寶將來可以歸還, 房子就有些麻煩……
想到這,陸白自己都不由咯噔了一下。
原來,早在心里試圖割裂與季扶有更多的金錢關系,所以剛才本不敢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你心里真正想的,是什麼。”
車子挪過了紅綠燈,繼續前行, 道路兩側是軒城最繁華的路段。再往前,便是高聳云的星帆大廈。
陸白抿了抿, 心中已有七八分篤定。
蠢蠢的,是擺不由己的命運,去更高更遠的天地,涉足更廣闊的的領域,做真正快樂又熠熠生輝的自己。
然后堂堂正正地,站在季扶的面前。
不想再做他的籠中雀。
陸白攥著手心,看了眼側的男人。不料他也正回頭,漆黑淡漠的眸與視線相。
這雙眼,要麼疏離,要麼莫測得穿人心。不由心里發虛,垂下了睫羽。
“陸白。”季扶卻將目追了過來,慢悠悠道:“你想見喬蕓笙嗎?”
“喬蕓笙?”陸白一愣,遲疑道,“你……是說喬蕓笙教授嗎?”
“嗯。”
反應了過來,頓時滿臉驚喜往季扶側挨了過去:“你認識喬教授?你可以帶我去見他?”
作為國小提琴界泰斗級人,喬蕓笙一直在軒音任教,前幾年也常與徒蒙俞在海外巡演,擔任國外各大小提琴比賽的評委。
但自去年退休后,他便一直在軒城休養。
“你若想見,我可以安排人牽線。”
到溫的過來,季扶勾,隨手撥弄著的耳垂:“你不是一直想讀研麼?試試軒音,去見見喬教授,正好讓他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陸白眼神游離了一瞬,不由遲疑道:“……好。”
沒想到,季扶竟替記掛著這件事。
……可是如今,想上的并不是軒音。
怕被看出端倪,陸白還是及時出明艷俏的笑容,仰頭與男人對視:“你今天好特別啊。”
“什麼?”
“對我特別的好。”
的笑還帶了點稚氣,莫名地勾人心。季扶攬著的腰拉近了一些,眼睫微垂:“今天,總要一件事讓你滿意吧。”
陸白沒聽懂:“……什麼?”
男人一只手將摟得更,另一只手抓住了的掌心,挲著上面的鉆戒:“房子不要,戒指也不見多喜歡,我既然決定陪你,總要送出一個合你心意的禮吧。”
季扶英俊的臉逆著進車里的,廓深雋,鼻梁高,線卻是那樣溫。
陸白仰頭著他,心臟不可抑制地怦怦直跳。
所以,他方才那沉默了一路,不是在生氣,而是在想到底想要什麼嗎?
這是季扶會做的事,會用的心思嗎?
明明昨天還威脅,用手段控制著……
所以,這個男人心也會變的,是嗎?
陸白眼波了一瞬,緒微妙至極,一種大膽又很莫名的悸和溫,自口涌起暖向全。
或許……
或許,或許真的是有機會的。
鼓足了勇氣,真心混雜著刻意,微微起,在季扶的凝視中,主上了那近在咫尺的薄。
一瞬間,醇厚的檀香味將渾上下包裹。
握著腰側的那只手驟然收。
兩人的只是輕輕了一下,陸白又垂下了頭,抓著男人的前襟不敢抬頭:“謝謝……這是我回禮。”
季扶眸瞬暗,緒翻滾,扣住的后頸用力加深了這個吻。
車子很快就停到了集團大廈地下車庫的專梯旁。但司機猶豫了幾秒,沒有熄火,而是繼續往前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
五分鐘后,男人才若無其事地下了車,從專梯徑直上了大廈頂樓。
接到季扶的電話時,葉敘正在南城辦公室里焦頭爛額,一個個理著手頭因他不在而無法出席應酬和行程。
“什麼?您要晚回幾天?”
聽此噩耗他苦不堪言,抱著一堆文件提醒著季扶:“老板,現在可是非常時刻,云火集這個項目我們分分鐘要談下來了,您,你不回來坐鎮嗎?”
云火集主題公園是南城旅游規劃中的重點項目,位于商圈核心,是個集生態、文化和餐飲購多位一的大規模創意生活中心。
一旦拿下,星帆將在國落一項極品牌效應的建筑群,也將實現兩年坐穩南城行業霸主地位的目標。
“而且,洪家現在還在到拉攏資方,您不能掉以輕心啊……”
葉敘正在苦口婆心,突然打了個機靈,反應過來。
老板這是呆在溫鄉里不愿意回了?
“太太的生日不是過了麼……您還有什麼急事嗎?”
夏日的夜,花園里一片生機盎然,熱的威微風吹過,偶爾還能聽到樹葉沙沙聲和微弱的蟲鳴。季扶握著電話,微微仰頭。
二樓的琴房燈火通明。
晚飯后,陸白就一直呆在里面,一樓依稀聽到一些零落的音符從小臺溢出。
喬蕓笙同意了他們明日拜訪,又張又興,閉著關練習,生怕會在教授面前丟臉。
季扶很悉這副模樣。
在陸白尚小的時候,握著他送的琴,跟著他去聽蒙俞的演唱會,雙眸都閃著這樣的。
可不知為何,這一次,眼里的微微刺痛了他。
那種說不清道不清,無法掌控的覺,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理由地出現了。
陸白一天一天長大了,而且,很顯然并不如他當初所預料的那般聽話。
倘若有一天,真的能替陸永善還了那些錢……
“葉敘。”季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問道,“你說,我把工作重心轉回軒城如何?”
“啊?”葉敘一愣,結結道,“您是在開玩笑嗎,南城的項目都鋪開了,為什麼呀?”
是啊,為什麼。
只是為了回來與陸白一起生活?
煙霧繚繞中,男人的眼中略過一迷惘,但很快,理又重新涌了上來。
“沒事。”他深吸了口手中的雪茄,雙眸倒映著清凌凌的天水,“我隨便說說的。”
為一個人,還不至于。
葉敘被撂了電話,抱著一手的文件,滿腦子糊涂。
什麼況……老板的心思真難琢磨。
喬蕓笙退休之后,就住在軒海音樂學院的教師公寓里。第二日上午十點,季扶帶著陸白準時抵達軒音。
陸白從上車起就全程正襟危坐。
為見老師,特地打扮得很簡潔,一襲淡雅的白,頭發垂著,但梳理得很整齊。
季扶安靜在邊上看著手機,扭頭看,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又不是研究生面試,你慌什麼。”
也有些赧,尷尬一笑,隨意找了個話題:“……你是怎麼約到教授的呀?”
季扶沒有馬上回,直到看完了旗下高管發來的整份報表后,才淡淡道:“讓蒙俞替我約的。”
陸白不由呆愣:“蒙俞?”
“忘了麼?我曾經算是他半個老板。”
早年蒙俞斬獲國際大獎,在古典音樂界嶄頭角后,他的首次專輯發售和國巡演,都是由星帆控的文化基金贊助的。
這麼多年,季扶與他一直保持著私。
見呆若木的模樣,季扶笑了笑,手住尖尖的下:“你乖乖的,下一次蒙俞來軒城,我帶你去見他。”
“……”
“我開心了,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陸白沉了許久,突然很認真道:“真的,什麼都能給我嗎?”
季扶凝視著,眼中意味深長:“是。只要我開心。”
車子很快停在了教師公寓樓下。
教師公寓還是老式建筑,沒有電梯,樓梯也窄小。陸白默默隨著季扶后,看著一矜貴的男人走在這破舊的小樓道里,竟毫無違和。
……其實他上,一直有種走錯時代的。
極年輕英俊的臉,老氣的穿著和喜好,卻又是渾然天的慵懶和華貴。
陸白背著琴,走的有些慢,爬了兩層便落在了后頭。季扶很快就發現了,回頭從上取過琴,又向出了手。
“牽我。”
“……”
掌心相,十指便下意識合,男人干燥冰涼的手如帶了電流一般。陸白臉頰微紅,總覺得這樣比親還要令人。
沒等胡思想,季扶卻已經站在了喬教授的門前,按響了門鈴。
很快有人開了門。
但探出頭的并不是年過古稀的喬蕓笙,而是一張人溫秀麗的臉:“你是……”
看清了季扶,雙眸不由瞪圓了:“季先生?”
季扶微微擰眉,眼中不解。
眼前的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襯衫,頭發安分地撥在頭的兩側,臉上只有淡妝。
他并不認識,但的確看起來很眼……
“你好。”
陸白溫糯的聲音從他后傳來,禮貌地與門的人打招呼。可兩人視線對上之后,又都稍稍有些怔愣。
季扶的視線在們上來回,終于想起來了。
他曾在林意寰的牌局上見過這個人。
因為氣質與陸白有幾分相似,被林意寰專程請來伺候他,試探他,最后被他請出包廂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