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快順著黑夜, 從軒大開回了榕璽公館。
看到悉的公館花園時,陸白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徑直下了車,扔下季扶一人快步走進了別墅。
待他也進了大門時, 正好聽到二樓傳來巨大的關門聲。陳嬸從未見這樣的陣仗, 顯然被嚇到又不敢多問, 只能臉堂皇地詢問季扶需不需要夜宵。
季扶往樓上淡淡看了一眼,才道:“要一碗安神的湯。”
……已經有許多天,他未能好好睡一個覺。
喝完湯洗了個澡, 推開臥室的門時,發現陸白已經躺下了。的蜷得小小的, 裹著被子, 烏黑的發瀑布般披散在枕上,像細韌的線,纏繞住了他。
大概是明白了已無希, 一個晚上都沒有鬧過。
季扶走了過去, 站在床邊默默看了一會。原來陸白并沒有睡, 雙眸木然失焦地著未知的方向。
他輕輕板過的, 又出手,溫地著的發。
陸白視線微移, 最終聚焦在了他的臉上,卻只是突兀道:“怎麼,你是想要了嗎?”
眼中沒有一溫度,季扶作一僵,過了會,才忍耐著輕聲道:“落落, 我們談談。”
“談談?我們還能談什麼?”
是啊,還能談什麼呢?他竟被反問得啞口無言。事已至此, 他們之間已再無信任,談什麼都是死路一條。他不可能再給任何機會,大概,也不會在給他任何笑臉。
陸白漆黑的眸盯著他,他卻沉默不語。
半晌后,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重新垂下眼簾:“季扶,你知道我今晚一直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
“我不太懂,你為什麼要把禮堂的后臺給清場了呢?”陸白的聲音很糯,很輕,卻又帶了一種極深的惡意,“是不是,如果我今晚不聽話,和你鬧和你吵,你就干脆在那兒強迫了我呀?”
“……”
微笑著,索慢慢撐起子,目炯炯地挑釁他:“多好的辦法啊,季扶。在我最鐘的舞臺后邊,給我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不好嗎?保證我以后一上臺就犯惡心,再也不想拿起小提琴——”
“落落!”
這話太難聽,終于功激怒了季扶,他火地呵斥了一聲,陸白的聲音才戛然而止。
靠著床頭,心平氣和地著他。他卻是被堵得心臟發疼,口抑制不了地起伏著。
夜濃重,房只點著一盞夜燈。兩人的臉都被昏黃的線照的晦暗不明,默默對峙,誰也沒有說話。
“落落,你累了,需要休息。”
許久過后,終究是季扶率先開了口。他站起,居高臨下地著,雙眸又冷又涼:“你就在家里好好待幾天,冷靜一下吧。”
接下來的一整周,陸白再沒有見過季扶,也一步都沒能離開榕璽公館。
他不回家吃住,連的手機也一并帶走,似乎要將與世界隔絕,真正地“冷靜幾天”。
除了最初的詫異,陸白很快就習慣了。
沒哭沒鬧,安靜地吃飯睡覺,偶爾看看書和電視,只是在發現自己的小提琴也不見了時,在琴房外怔愣了許久。
向陳嬸要手機,主聯系了季扶,直截了當道:“我的琴呢。”
電話那頭沉了半晌,男人低沉的聲音才傳來:“等你想通了,我就讓人把琴送回去給你。”
“想通?想通什麼?”
陸白為他的自以為是可笑,但如今發脾氣也是無謂,便淡然問他:“你這是希,我徹底放棄拉琴嗎?”
季扶握著手機,指骨在辦公桌上無意識輕敲著。他思考了片刻,回答道:“落落,我要你安分下來。”
這回換作陸白沉默了。須臾后,道:“好。”
星帆集團總部,頂樓辦公室,季扶掛斷了電話,面無表地垂下眼,目久久停留在桌面那幾張紙上。
那是他與褚盈吃飯,被人拍了照片的八卦新聞打印稿。
這件事被公關得極快,季扶甚至從頭到尾都毫不知。直到在陸白手機里發現了那幾張照片,他才反應過來,找人調查此事。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葉敘恭敬地進來,三言兩語,就把事的來龍去脈與季扶解釋清楚了。
“……是褚小姐前東家搞的鬼,但有趣的是,刪通稿的不是我們的人,而是洪氏的公關。”
頓了頓,葉敘觀察著他的臉,又試探道:“洪懷妄那邊,大概是害怕被此事牽連,您看您的想法是……”
在商界,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洪懷妄當初冒險走出了那一步,了季扶的心窩,竟也讓他喪失了死洪家的興趣。
如今洪家絕逢生,在這節骨眼上,自然是分毫不敢再得罪。
季扶一只手撐在邊,不知在想什麼,許久過后突然沒頭沒腦道:“那個姓褚的人,總讓我特別不爽。”
“……”
“的眼睛有苦相,好像只要與稍微接,日子都過得極不痛快。”
葉敘實在搞不清老板這莫名其妙的吐槽是何用意,但就近日這微妙的氛圍,他決定謹言慎行,不再開口。
短短數日,季扶渾上下冒著的的寒意和低氣,不僅是他,公司高層里的所有人都覺到了。
葉敘跟了季扶七八年,眼見他用凌厲手段上位,眼見他將星帆發展得如日中天,現在,又罕見地看他為著一個人緒不定。
他不肯回家,終日烏云布,沉著一張臉,整個集團竟也只有葉敘敢與他多說幾句話。
又隔了兩日,家里的保鏢給葉敘打來了電話。
“特助,麻煩您和老板通報一下吧,太太死活鬧著要出門,我們又不敢,攔不住啊……”
葉敘為難地看了一眼會議室,季扶正在里頭與高層開每月一度的例會。隔著玻璃,他看到男人英俊的臉上晴不定,顯然里頭的每個人又是在如坐針氈地煎熬著。
他僅猶豫了片刻,那頭的手機似乎就被陸白搶走了:“葉敘,你季扶聽電話。”
“可是太太,先生現在在……”
“我現在就要和他說話。”聽筒那頭的陸白好似換了個人,不比從前的溫懂事,語氣固執又蠻,“我煩了,他沒資格一直關著我。”
葉敘是何等機靈之人,他知道夫妻之間是很微妙的關系,無論現在與季扶鬧得多糟,陸白都是他不能得罪的那個人。
于是,他在眾高管激的目中,冒險闖進了冷如冰窖的會議室。
果然,季扶只聽他耳語了兩句,臉稍稍猶豫,還是扔下了一屋子的人接了電話。
不知陸白如何與他涉,他最終還是應允了的要求。但接下來的一整日,季扶心神不寧,注意力全在隨行保鏢傳來的態上。
陸白沒回學校,也誰都沒見,竟是在一家高端容院里呆了整整一天,黃昏時才匆匆打了個車回家。
這個丫頭究竟想做什麼?
季扶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又或者,這麼多天的“冷靜”終究折磨的是他自己。
不知從何時起,他竟像對陸白有了癮,愈是分離,他的緒就愈被這個人左右,面上的淡漠,宛若只是一層可笑又可悲的保護。
在偌大的辦公室中完整只雪茄后,季扶終究是冒著夜,坐車回到公館。
別墅與他離開時并無二致,只是門外多了幾名保鏢。花園中一派秋,寥落異常,下午花匠才清理過,此刻又是一地不知名的白花瓣。
前來開門的陳嬸一見是他,表立刻變得無比異樣。取來拖鞋,躊躇了片刻:“太太剛用完晚餐,應該就在書房。但,但是……”
沒耐心聽吞吞吐吐,季扶冷冷打斷道:“但是什麼?”
“……這個您,您見到就知道了。”
可即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在打開書房大門,見到陸白的那一刻,季扶還是被一種窒息的覺扼住了嚨。
陸白靜靜坐在明凈的窗邊,脊背拔,修長的雙支在椅子上,專注地看著靠在膝蓋上的書。
這姿勢勾勒出玲瓏的曲線,平直的肩,也顯得細白的脖頸愈發伶仃,側臉愈發。
只是那一頭烏黑潤澤的長直發不見了,變如同靈一般的淺砂金,細如線般鋪滿了脊背,將整個都包裹住了。
“落落?”
季扶不知自己怔了多久,他幾乎認不得眼前的人,直到陸白察覺到靜回眸,才下意識地聲喚。
陸白看到他卻并不意外,只是勾淺淺一笑,視線又重新回到了書本上。
……一名隨時登臺的小提琴手,竟將自己的頭發染了這樣的,不僅如此,待季扶緩緩走近后,才發覺陸白向來剪得禿禿的指甲,竟做了霧霾藍的漸變甲。
他將的手握在掌心,睫羽輕:“為什麼要做這個?”
陸白這才重新抬眸,笑著看他:“不好看嗎?容院的人都說我這樣很好看。”
是啊,很。材苗條,皮白皙,搭配著這樣的發指甲,愈發顯得仙氣十足。
可是一名專業的小提琴手。
“怎麼了?”陸白似猜到了他的心思,聳了聳肩,漫不經心道,“既然你想我放棄,我就放棄得更徹底點咯。”
季扶渾一僵,久久凝著清麗冷艷的臉,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心宛若被利刃剮掉了一大塊。
他毀了了,是嗎。
他終究毀了了,不是嗎。
整個世界寂靜無聲,時間仿佛也凝結團,在他們的視線匯中停滯不前。
許久之后,季扶手了依舊順的發,聲音如同嘆息一般:“落落,你原來的模樣多好。我喜歡你黑的頭發。”
“噢?是嗎?”
陸白詫異地揚眉,接著譏誚地勾了勾,墨玉一般的眸子寫滿笑意,“……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討厭你對我的所有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