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冷戰了許多時日, 如今好不容易坐下吃飯,陳嬸忙完便識趣地離開了。
可晚餐的前半段,幾乎是在悶酒中度過。
一瓶九零年的羅曼尼康帝無滋無味地下了肚, 兩人都沒有開口搭上一句話。
可這樣喝反而醉的快, 等又開了幾瓶酒, 陸白已在不知不覺中雙頰緋紅,醉意盎然。
客廳的燈溫馨明亮,桌上擺滿酒佳肴, 季扶清雋的臉也異常溫。邊上若坐個乖巧的孩子,他們還真像是令人羨慕的一家人。
陸白一只手撐著臉, 這麼想著, 竟扯起角笑了笑。
眼中分明是譏諷,但染上了氤氳的水,看上去十分人。季扶目流連著的面容, 也跟著笑了笑, 輕聲道:“落落。”
“……”
“你真好看。”
這突然的夸獎引得陸白揚了揚眉, 又嘲弄地冷笑了一聲。但季扶沒給揶揄的機會, 自顧自地問道:“有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答案。”
“……說。”
“若我一開始同意讓你出國, 學以后,你還會愿意乖乖回來嗎?”
陸白有些意外,抬眸詫異地看著季扶,試圖猜他的心思。可男人雙眸沉靜無波,只是替添了一些酒,便靜靜地等回答。
會嗎?
大概會的吧。畢竟那時候, 即便婚姻生活冷如冰窖,還是期待著季扶的的。
陸白恍惚了許久, 酒的作用讓思考都變得遲鈍了。最終回過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季扶,這件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為什麼?”他挑了挑眉。
“因為你不會放手。”輕蔑地笑了,又惡劣地追加了解釋,“因為你的占有和掌控,都很變態。”
季扶深深地看著他,須臾后,才輕笑道:“有多變態?”
“有多變態?呵,你就是個變態。”
若不是酒下肚,陸白即便再蠻,也說不出這樣罵人的話。但真的醉了,干脆膽大包天地指著季扶的臉:
“……你本不知道什麼是,什麼是信任。當你有了想要的東西,你就會去掠奪,你只會把它攥在手心,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有一點點安全。”
“……”
“可我是人,季扶。”的眼眶驟然紅,一字一句地控訴著他,“我不是你養的阿貓阿狗,也不是什麼聽話的金雀,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過的人生,我……”
人一旦醉了,自控力就會直線下降。陸白并不想在季扶面前緒失控,但憋了太久,忍了太久,此時此刻只想暢快淋漓地攻擊他。
“二叔,你有病你知道嗎……”
他雙眸清明,卻醉得不模樣,里還依舊不依不饒著:“我對你言聽計從時,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虛假意,你卻莫名其妙地說我……你說,你是不是有病。”
因為太過激,眼前陣陣發暈,陸白竟撐起自己腦袋的力氣都沒有了。無力地伏在桌上,淚水像控制不住地落,一雙目也漸漸失了焦距。
“我告訴你我不稀罕,我一點都不稀罕你的……”
季扶沉默了一陣,緩緩起走到側。
他居高臨下,一只手就住了掌大小的臉:“是啊,落落。我有病,病膏肓了。如今你連虛假意都不肯裝,我卻還不舍得放你走。”
陸白似乎聽不見了,一不,任由他用修長的指骨挲著紅。
“你把我看,卻不想要我了。”男人久久凝視著,眸漸暗,“……但怎麼辦呢。我就是這麼一個無恥的人。”
那晚后來的事,陸白幾乎斷片了。
約記得自己嚨火燒火燎,一直嚷嚷著口。季扶給喂水,卻耍賴推他,打破了他那只價值不菲的水晶杯。
最后,季扶是著的下,用將水度到口中的。
等意識到危險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被在沙發上無法彈,里一直罵著混蛋,可喝了酒的男人卻像永遠不知酣足。
季扶在耳邊呢喃,蠱著。他說,落落,我你。
我真的你。
時宛若逆時流轉,陸白失控地抱住了他,在恍恍惚惚中,做了一個他們可以傾相對的夢。
可夢終究會清醒的。
天大亮后,陸白睜開了眼,頭痛裂地怔愣了整整兩分鐘。季扶就在側睡,修長的四肢都纏著,睡姿很是香甜膩人。
陸白心神大,明知是中了圈套,卻無心發難只想逃跑,昨夜的記憶混翻涌,實在不確定,在酒的作用下,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可只是輕微一,季扶就醒了。他輕而易舉地將陸白拉了回來,瞳仁中還帶著放松的溫,凝視了片刻,又湊過來親了一下的。
似乎有了接,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會變得溫存起來。
但此時宿醉已過,初醒的慌也褪去了,陸白雙眸恢復了沉靜。
推開了男人,淡淡道:“季總,麻煩你以后別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這和去酒吧撿尸有什麼區別。”
季扶雙眸驟冷,與僵持著對視了數秒,才嗤笑了一聲:“好。”
他掀開被角,慢條斯理地穿上浴袍,影在清晨的逆中尤為拔偉岸。等系好了腰間的綁帶,他又微微側:“落落,我說昨夜是你主抱我的,你信嗎?”
我信你個頭!
陸白張口就要罵他恬不知恥,可瞥見他臉上的笑意,又生生收了表。現在越是惱怒,越不冷靜,就越著了季扶的道。
很明了,能折磨到季扶的,只有徹骨的漠視與心底的輕蔑,不能了節奏。
見陸白又冷下了臉,甚至嘲弄地笑了笑,季扶也收斂了笑容,不再逗弄。正要去帽間時,又驀然聽到在后喊道:“季扶。”
他腳步微頓,陸白的臉頰蒼白得不可思議:“……你昨夜,有措施嗎?”
季扶安靜地凝了片刻,沒有回應,徑直走進了帽間合上門。
即便沒有聽到回答,也知道了答案。
待他換好了正裝出來,陸白已經坐在床頭,握著半杯水發著呆。柜子上是一盒急避孕藥,空了一格,顯然已經吞服了一顆。
察覺到男人的視線,才疲憊地抬起頭,冷冷道:“我說過,你別癡心妄想。”
如所料,季扶眼中略過了一痛楚,但很快就消散了。他甚至沒怎麼看陸白,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床頭柜上的藥品,便邁步離開了臥室。
從頭到尾,沒再說一句話。
不知為什麼,他那一眼讓陸白心煩意。正于危險期,即便明白急避孕藥功率很高,卻還是不明緣由地到恐慌。
還有……季扶今日的淡然與冷靜,又是自信于何。
陸白深深了口氣,握著玻璃杯的手卻不由自主地微微抖。
春節之前,陸白接到專業老師打來的電話,說想與見一面。
原想找個借口不赴約,因為解釋不了為何拒了留學Offer,也解釋不了驟然休學的緣由。恩師向來看中,見如今這不務正業的模樣該多麼痛心。
……別說老師,陸白自己都不愿多想。無數次午夜夢回,總夢到在臺上表演,可臺下空無一人,再低頭,連手中的琴都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一次次驚醒,一次次脊背寒涼,痛徹心扉。
可最終還是拗不過老師的堅持,在一家粵菜館見了面。果然,老師一見分外惹眼的頭發,眸中的驚詫久久不下去。
“陸白,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等上菜,老師就忍不住質問的語氣,滿眼責備:“你不準備拉琴了嗎?不準備畢業了嗎?為什麼突然就放棄了留學的機會呢?”
陸白為倒了茶,又垂著頭安靜了片刻,才低聲道:“我不會放棄拉琴的。”
“那怎麼……”
“老師,我不會放棄的。”睫羽輕,聲音既堅定卻又難掩哀傷,“只是我現在要理一些事,暫時不得不放下。”
小提琴,絕不會放棄。可也不能茍且,框架在季扶的意愿中過活。
這是畢生的夢想,而既然是夢想,就應該全力以赴地爭取正好的機會,最大的舞臺。即便可能失敗,但連試一試都沒有,會抱憾終。
一定會功的。一定會功離開季扶。
老師見面凝重,似真有難言之,怔怔地看了許久,最終是嘆了口氣。
“陸白,你向來有主見有想法,我就不著你了。若是將來有什麼需要幫忙,就來找老師。”
頓了頓,臉上又出了慈的表:“別忘了,你是我帶過最有天賦,也最努力的學生。”
陸白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紅了,生生忍下了口翻涌的澎湃,笑著應道:“謝謝您。”
說話間,點好的菜便一盤一盤上來了。老師不再糾結這個話題,給夾了片牛,又聊了一些學校的趣事。
不知怎麼,這牛似乎沒理好,有一極怪異的味道。陸白突然陣陣反胃,頭翻涌著嘔吐,又捂沖老師尷尬地笑了笑。
試著嘗了一口末水蒸蛋,蛋腥味撲鼻而來,沒忍住又泛起了惡心,而且連著幾下干嘔,似乎都無法停下。
“怎麼,不舒服嗎?”老師忙起過來幫拍背,關切道,“是吃壞肚子了嗎?還是沒休息好?”
陸白捂著口氣,喝下了一大杯水,表卻開始猶疑不定。
沒有吃壞肚子,也休息得很好,但,向來準時的經期已經推后了幾天。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心中涌起,瞳仁恐懼地著,覺被誰的手扼住了嚨,幾乎無法呼吸。
好不容易撐到了一頓飯結束,與老師告了別,陸白不顧后來跟著的保鏢,去店里買了幾只驗孕棒。
為了避免暴,還特地買了一些常用冒藥,用小袋子一起拎回了家。
此時不過半下午,天氣極好,榕璽公館偉岸地立在晴空萬里之下。陳嬸正在花園里掃灑,見陸白慌慌張張地闖進門來,連招呼都不打就沖進了別墅。
一刻鐘后,面蒼白地推開了洗手間的門。手里的驗孕棒一道深一道極淺,但依稀還是能看出,是兩條杠。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明明是吃過藥的!
冬日的暖融融地斜進臥室,陸白的心卻宛若跌冰窖。頭腦發麻,失魂落魄地在房走來走去,倉皇又不知所措。
突然一個機靈,又想到了什麼,忙幾步過去打開床頭的屜,翻找出那盒吃了一顆的急避孕藥,終于發現了端倪。
……原來這藥,與過去吃的并不一樣。
陸白雙不由自主地抖索著,終于明白,那日男人眼神中的含義。是那麼心,竟從頭到尾都沒發覺。
是季扶了手腳。
是他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將藥掉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