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悉低沉的男聲是最恐懼的噩夢, 陸白渾僵，腦袋也剎那間一片空白。
已經很小心了，為什麼還是會被發現？！
“落落。”季扶垂著眼簾, 著這張朝思暮想的臉, 頭無法自抑地滾了一瞬, “你真是讓我好找啊。”
找你找得，我快瘋了。
可沒等再說什麼，陸白竟猝不及防地推了他一把, 轉就跑。季扶一怔，眼疾手快地拉住, 可上穿得厚重, 羽絨服溜溜的竟讓男人手了。
就是現在！
陸白拼了命地想跑，肩膀卻被一巨大的力量扯住，原來季扶抓住了背著的小提琴盒。閉眼一狠心, 側掙了肩帶, 琴盒立刻摔在了地上。
為了逃走, 竟連琴也不要了！
季扶心口劇烈一痛, 可他沒時間思考，邁開長追了上去。陸白哪里跑得過他, 沒過多久便從后面被他重新抱住。
這回男人不敢松懈，將人鎖在懷中。陸白拼命想要掙，卻怎麼掙不開，惶急地尖道：“你放開我！放開我！救命！”
聲音不小，抵抗得是那麼兇，季扶不敢戰, 強摟著就往巷口拖去。
陸白始終不肯就范，像頭野難馴又被捕的小狼, 可男人力氣大的可怕，怎麼踢打都掙不了，直到瞥見停在巷子口的黑車，眼中終于略過一絕。
干脆低頭，惡狠狠地一口咬住季扶的手。
季扶立刻到一陣劇痛從手背傳來，陸白咬得極兇，牙齒似乎已經刺破了他的皮，鮮紅的漸漸溢出。可他只是微微擰眉，安靜地站在原地，任由肆意發泄。
“咬吧，落落。如果你覺得心里能痛快，就咬更狠一些。”
不知憤恨地咬了多久，陸白終于沒有力氣，緩緩松口，在他懷中止不住地抖。這時葉敘與其他人也趕了上來，肩上還背著那落在后面的琴盒。
他雙眸一瞪，驚詫道：“先生，您的手……”
季扶手背上的齒印紅腫發紫，他卻看也沒看一眼，只是垂著眸，輕輕著陸白順的發，低聲哄道：“好了，我們不生氣了，好嗎？回家了。”
他示意葉敘開門，將了力的孩抱上了車。
車門“啪”地一聲關上，陸白好似終于冷靜了下來，或者說，終于湮滅了希。
安靜地坐在后座一側，著窗外蕭瑟破落的街景。不比軒城的繁華富麗，這座北方的縣城蕭瑟破敗，路邊的樹禿禿的，天也總是灰蒙蒙的。
陸白臉上沒有任何表，也始終不發一言，只有中途葉敘遞了一只擰開的水給，才了眼睫，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男人就坐在隔壁，連看都不肯再看一眼。
季扶卻始終在看，視線凝在清冷的面龐，深邃的眸中滿是貪婪與慕，沒有半分收斂。
他收斂不了，因為是他心中唯一的亮，消失了多久，他的心就干涸了多久。
一個月未見，陸白清減了許多。即便穿著厚厚的白羽絨，他也一眼看出的臉要瘦了許多，下也更尖了。
過得不好。自然，在外流離失所，住在那樣破舊嘈雜的地方，租著那樣簡陋不堪的房子，上又沒多錢，怎會過得好。
……可即便如此，陸白卻還是這樣拼了命要逃。
在一片死寂中，車子朝著墨城的方向快速駛去。夜幕漸漸彌散了大地，黑得無邊無際。
陸白突然怔怔地著天空，喃喃道：“墨城分明這麼冷，為什麼從來不下雪呢。”
“……”
極小聲地自言自語，似乎有些懊惱：“我都等了一個多月了……還沒見到雪的樣子。”
接下來的兩天，陸白再未開口說過話，終日面無表，如同一個冰雪人。
的沉默不是抗爭，也不是在懲罰季扶，更像是沒了斗志之后，對生活變得了無興趣的模樣。
但就因為那金貴的兩句話，季扶改掉了回軒城的計劃。他帶著陸白，去了更北邊的落島。
落島滿是松林，常年積雪，即便到了三月，島上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下飛機時天已黃昏，漫山遍野蓋著厚厚的白，車子在山間行駛了多久，陸白就趴在窗前默默看了多久。
在南方長大，沒見過雪，眼底了淡淡的新奇。
都到這兒了，自然明白季扶的用心，可整個人神智依舊懶洋洋的，不愿理人，也不愿彈。
快到山腰的溫泉別墅時，車子居然拋錨了。
司機忙不迭向他們道歉，生怕惹這些矜貴的客人不悅。季扶卻沒說什麼，淡淡地看了陸白一眼，提議道：“快到了酒店了，我們下去走兩步吧。”
陸白安靜不語，推開門下了車，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和圍巾，一步一步朝著山上走去。
季扶沉片刻，邁開長跟了上去。葉敘站在原地，凝視著兩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終究是停下腳步，給了他們獨的時間。
不知不覺中，半暗的天際開始落雪。雪花大片大片簌簌落下，掉到了陸白蓬松的金發上。季扶抿著，突然走進了一些，出大手替擋住。
陸白發覺他的作，似乎覺得奇怪，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
……擔心你會著涼。
季扶不習慣說關心人的話，抿了抿，心中竟生了些怯意。因為連日來，這是陸白第一次肯主與他說話。
陸白的視線卻在他上停留了好一陣，才道：“你頭發都白了。”
雪花飛舞，早已落滿了季扶的烏發，他自己毫無知覺。
兩人繼續往前走著，口鼻呼出淡淡白霧，雪地里留下兩排一大一小的腳印。不遠，林中酒店在白茫茫中出了星點暖黃燈。
“落落。”季扶突然開口，輕聲道，“我們這也算是共白頭了。”
陸白似乎沒聽懂，怔愣了片刻。接著冷冷嗤笑了一聲，嘲諷道，“你真無聊。”
說罷，加快了腳步，把男人毫不留地甩在了后頭。
季扶在原地稍稍一頓，角出了淺淺的笑，很快又跟了上來。
他這一輩子做慣了掌權人，上位者，除了陸白，幾乎沒被誰敢這樣當面生懟嘲諷。不肯再對他曲意逢迎，子也愈發冷傲，更不肯再給他任何面子。
可他覺得好高興。
只要陸白還愿意看他一眼，與他說一句話，他就高興。
深夜，季扶在室外著煙，著白雪紛飛的蒼茫大地，靜靜立了許久。
葉敘為他披上一件厚重的大，看了眼他埋在領中的清雋側，低聲道：“太太已經睡下了，您快回去吧。”
“嗯。”季扶擰滅了煙頭，轉往回走。
可推開房門時，他發現陸白沒在睡覺，而是抱膝坐在壁爐邊，怔怔輕著手邊的小提琴。
他踱步過去，怕嚇到似的，默默在邊上的地毯坐下：“怎麼不睡？”
“……想練琴，發現琴摔壞了。”陸白眼中都是愧疚，喃喃道，“這麼好的琴，我真是暴殄天。”
季扶凝視著恬靜的臉，輕聲道：“無妨，回去以后，我再替你定一把好琴。”
陸白睫羽輕，沉了片刻，勾譏諷他：“……季總又要破費了麼，看來，我的債務中又要添上一筆了。”
屋靜默無聲，只聽到木材在壁爐里噼里啪啦地響著。季扶頭噎了半晌，啞聲開口：“落落，那些債務不作數了，再也不作數了，好不好。”
陸白訝異地扭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可只是須臾，又自嘲地笑了笑：“……那有怎麼樣呢。季扶，你總有無數種方法，無數個借口把我困在邊，有沒有債務又有什麼分別。”
“……”
“我累了，真的累了。”疲憊地閉上眼睛，長長了口氣，將頭埋在膝蓋上，“我裝不，也跑不了……只求你別再我，我不想被迫生孩子。”
暖暖的火中，陸白將蜷小小一只，淺金的長發及腰，幾乎將整個覆蓋住了。季扶沉了片刻，出長臂，將輕輕攬在了自己懷中。
“好。”
他輕聲允諾，撥開順的額發，微微俯。陸白卻恐懼地渾一，不由自主地往邊上躲了躲。
本能的作讓季扶心口一痛，僵了僵后，最終只是在額上落下輕輕一吻。
“睡吧，落落。”他的聲音溫得不可思議，“時間不早了。”
時間的確不早了，墻上的鐘也早已劃過了十二點。單面可視的落地窗外，月皎潔地鋪滿了山林，厚如棉被的雪地將淡淡天反進溫暖的屋子。
季扶側躺在床上，睜著墨黑的眼，久久無法眠。
陸白蜷在大床的另一側，看似悄無聲息，可那不斷發抖的脊背與黑暗中抑著的泣聲卻暴了一切。
……因為麻木過后，心底絕如同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
從小到大，拼了命努力，抓住了每一個改變人生的機遇。可似乎無論怎麼努力，兜兜轉轉，的命運終究都會落到別人手中。
在這陌生又蕭瑟的雪夜里，陸白終于撐不下去了。肆意放縱著淚水，放縱著心的意志分崩離析。
不知過了多久，被子窸窣了。男人微微了口氣，在黑暗中起。
陸白覺有一只冰涼的手板過自己的肩膀，接著，輕輕干了面頰上的淚痕。
“別哭了，落落。”
淡淡的天中，季扶的眸是那般深邃平靜。他垂著長睫，聲音低沉微啞，邊卻出蒼涼的笑意。
“等回到軒城，我就與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