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心死】
劉打工人哼著曲兒，把一堆東西放在了櫃臺上。
超市收銀員看了一眼，拿起掃碼槍一個個瞄。
片刻後，抬起眼皮看了劉打工人一眼：“還有嗎？”
劉打工人眼神掃了掃櫃臺上擺香煙的櫥窗：“來條金陵。”
“紅的？”
劉打工人想了想，很有氣勢的一擺手：“金的！
來一條。”
平日裏劉打工人自然不會這麽奢侈，不過嘛……今兒出門逛超市前，忽然想起了還有一張超市購卡沒用。
要換平時，劉打工人也就紅金陵這種煙了，金的是不起的，價錢貴一倍呢。
不過今天嗎，奢侈一把，就當是陳諾那個小子讚助了。
劉打工人是掐著數字買的，一張超市購卡，剛剛好用。
“加上煙，一共五百零六塊。
你是現金還是刷卡？”
劉打工人把一張500麵值的購卡拍在了櫃臺上：“用這個，用這個。”
收銀員沒說話，拿起卡來在刷機上拉了一下，然後在收銀電腦前敲敲打打了一下，重新抬起眼皮：“額度不夠。”
“嗯，我知道，差六塊對吧，我付現金。”
劉打工人滋滋的掏出十塊錢來。
收銀員沒收，看著劉打工人：“差五百零四塊兩。”
“啥？”
劉打工人呆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臥槽！
這個購卡裏有多錢？”
收銀員掃了一眼屏幕：“餘額一塊八。”
“…………”
這他媽是人幹的事兒嗎？
！
陳諾你做個人吧！
劉打工人心態崩了！
金陵煙又換回了紅的，再把買的一堆東西摘出來了小半，劉打工人咬著牙付完了錢，灰頭土臉出了超市。
心裏正運著氣，忽然就看見了路上一個悉的影。
“老孫？”
劉打工人正要打招呼，喊一聲，卻發現老孫有點失魂落魄的。
想起了上午在學校的那檔子事，猶豫了一下，沒喊第二聲。
眼睜睜看著老孫進了街邊的一個裝修頗為豪華的酒店。
咦？
這大晚上的，老孫怎麽跑去酒店了……
臥槽？
難道是……開房？
一時間，劉打工人心中頓時生出了八卦之火。
老孫啊，看著濃眉大眼的，瞧不出來嘛。
鬼使神差的，劉打工人下意識的朝著酒店方向邁步過去。
·
假日酒店，是區裏去年引進的項目，有外資背景。
算是全區目前最高檔的一家酒店了。
老孫走進酒店大堂，和服務員詢問了一下，順著樓梯來到二樓的中餐廳。
劉打工人站在大堂門口，親眼看見老孫順著樓梯上去，想了想，搖搖頭。
這老孫，不知道幹什麽呢……害，我也是吃飽了撐的，管別家事兒幹什麽。
邁步就離開，可眼角的餘卻順著大堂側麵的燈，仿佛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陳……”
再仔細一看，可人又沒了。
仔細又看了幾眼，哪有人在？
劉打工人糾結了一下：難道是自己心裏氣那個小子，看錯人了？
·
老孫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來到一個包間門外，服務眼打開門，客客氣氣的請老孫進去。
老孫走進門，後的服務員已經退了出去，把房門也合上了。
寬敞的包間裏，裝修的富麗堂皇。
一張擺滿了各菜肴的大圓桌前，一個劍眉星目的中年男人坐在那兒，麵前放著一盅佛跳牆。
中年男人手裏拿著勺子，正細細的品味著，抬頭看了一眼老孫，放下勺子，笑了笑：“勝利，來了？
坐吧。”
老孫猶豫了一下，坐在了中年男人的對麵：“姚蔚山，這麽晚的約我來，你想怎麽樣？”
中年男人，姚蔚山，看著老孫，笑容不減，輕輕的轉了下桌上的圓盤：“嚐嚐這澳龍刺，新鮮的。”
老孫沒，看了一眼被轉到自己麵前的澳龍刺，然後抬起眼皮繼續盯著姚蔚山。
“老孫，勝利啊。
我們有多年沒有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姚蔚山出一盒黃鶴樓來，出一支點上，又出一支，扔給了老孫。
老孫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著點上了。
“……十幾年了吧，自從你出國之後。”
老孫吸了口煙，語氣很複雜：“我是沒想到，你還會回來。”
“其實去年下半年就回來了……楊曉藝沒告訴你麽。”
姚蔚山笑了笑：“我回來投資一個項目，剛好和楊曉藝的單位有些來往。”
老孫抬頭盯著姚蔚山，目裏帶著點火：“剛好？
那還真是巧了！
“
“行行行，幾十年的，沒必要說那些個虛套的話。
“姚蔚山點頭：“我承認，我是故意把項目放在本地。
然後和曉藝了麵。”
“所以，圈套也是你設下的？”
老孫慘笑：“你設了局，讓曉藝一頭栽了進去？”
姚蔚山輕輕彈了下煙灰：“你這麽說，可就是誅心之語了。
我隻是指點了曉藝坐了點金融上的投資，讓賺了點小錢而已。”
“然後呢？”
“然後，很有興趣，我就幫開了一個M國的賬戶用來投資啊。”
姚蔚山搖頭：“我也沒想到，會膽子那麽大，一下往裏投了那麽多。
老孫，期貨市場詭譎難測。
曉藝是真的欠考慮了！”
老孫聲道：“是膽子大，還是你故意設了局！”
頓了頓，老孫咬牙道：“不懂期貨，你帶賺了一筆，給吃了甜頭，還一手一腳的幫開了戶，讓自己去做？
那是期貨！
！
M國的期貨市場！
！”
姚蔚山不說話。
“然後呢，越陷越深，最後平倉之前，發現自己扛不住了，又找你求救。”
老孫沉聲道：“你呢。
你是怎麽‘救‘的？
你用投項目的合資公司的賬戶，讓支走了幾十萬！
姚蔚山！
你做的好局啊！
！
一個備用金的名義，就能支出幾十萬！
你這個老總不簽字，能拿到錢嗎？
？
現在，財務上是支款人，備用金是簽字拿走的！
然後呢？
剛把錢弄去平了期貨的虧空……
一過完年，忽然你們公司就要盤查賬目？
哪家公司是過完年之後忽然還要盤賬的？
？
？
你一步一步，步步為營，就是為了把往死裏坑嗎？
！
！”
姚蔚山依然不說話。
“曉藝的子是冒進了些，但也沒大膽到自己就能做出這麽混賬糊塗的事！”
老孫咬牙：“要不是你當初說，你有幕消息，是穩贏的事，敢一下子就把錢都砸進去嗎？
……是信你。
“
姚蔚山忽然把煙掐滅了，冷冷看著老孫：“孫勝利，沒證據的話，就不必說了。”
頓了頓，他臉上浮現出一冷笑：“那你覺得，為什麽那麽信我？”
這下到老孫不說話了，他死死咬著牙關。
“若是十幾年前，就跟著我出國，如今也就沒有這麽複雜的事了。
“姚蔚山又給自己點了一煙。
兩個中年男人都沉默了會兒。
老孫沉聲道：“既然當年都那樣了……你如今為什麽又要回來！”
姚蔚山緩緩歎了口氣：“金陵……有我割舍不下的人啊。”
啪！
！
！
老孫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拍案而起，指著姚蔚山厲聲喝道：“姚蔚山！
你不要無恥！
曉藝現在是我老婆！
！”
姚蔚山鎮定的看著老孫，緩緩道：“你覺得，我說的是曉藝麽？
“
“…………“
老孫愣了一下，幾秒鍾後，仿佛思索了什麽，他陡然臉大變！
指著姚蔚山，老孫聲道：“你，你……你說，你說什麽……我，我不懂你說什麽！”
說著老孫一屁坐了下去。
姚蔚山的臉上浮現出一勝利者一般的笑容，緩緩道：“你看，老孫啊。
當年我就說你其實是很聰明的一個人。
你腦子很好使的，就是做人上，總有一子傻氣，拘泥不化。
其實，你已經懂了。
不是麽？
或者說……其實，這些年來，你自己心中可能已經早就想到了，隻是，你自己從來不敢去深想，不敢往深了去琢磨，對不對？”
“你，你別說了，別說了……”老孫的眸子裏，流出了一弱和哀求：“你別說了，別說了！”
“不說？”
姚蔚山笑了：“怎麽能不說呢？
老孫啊！
我等了這麽久，等來了今晚的這個局麵，我怎麽可能不說呢？
你，逃不過的！”
他拿起桌上的一瓶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前年吧，我在M國的時候，一個國的朋友，給我發一張照片，我一看，就再也放不下了。
嗯，放不下啊！”
姚蔚山自嘲一笑：“什麽濃於水？
告訴你吧，你沒得選！
我也沒得選！
你以為，我回來是為了從你手裏搶走曉藝？
？
哈！
！
早十幾年前我就明白一個道理，男人若要事，就不必把人看得太重！
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和家，我在M國，我會缺人麽？”
“那你為什麽要回來……
“不啊。
老孫，我不回來不呀！”
姚蔚山苦笑，仿佛歎了口氣：“我前些年生了場病，病好了之後呢，醫生說我……那兒，生不了啦。
嗯，醫學上什麽來著，病理子畸形。
如今，我那玩意兒，能用。
但是，卻生不娃了。”
“可，可可，可可是我兒！”
老孫試圖言語上反抗。
“你兒？”
姚蔚山冷笑：“老孫，看看你自己吧，再看看可可。
哪點像你？”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再看看我這張臉！”
頓了頓，姚蔚山緩緩道：“當初我一拿到可可的照片，我就知道，這他媽是我的種！
這是我姚蔚山的種！
錯不了！”
這話，一字一字，如同錘子一般，狠狠砸進了老孫的心窩子了！
一下一下，狠狠的砸了進去！
把這個中年男人十多年來，小心翼翼在心深，維持的一個虛幻的泡泡，如同玻璃一般，砸碎了！
“不會的，不會的……可可是我兒才對。”
老孫失魂落魄。
腦子裏，如同過電影一樣的閃過一個個畫麵。
結婚時候，滿棚賓客，喜氣洋洋的一對新人……
婚後兩人平淡幸福的生活，自己在書房裏看書，妻子給自己親手泡的茶……
溫馨的家中妻子楊曉藝微微隆起小腹的時候，
自己興的趴在肚子上聽……
產房裏，護士把裹著床單的孩子抱給自己看時候，自己無措又激的樣子……
孩子生下來得了黃疸，自己抱著孩子曬太，
一邊哼歌一邊逗笑……
可可上小學，自己給係上紅領巾，讓坐在後座上，送去學校……
可可在樓下和同學跳皮筋，自己推著車下班回來，
孩子開心的笑著跑來撲進自己懷裏……
一個個如同五彩泡泡一樣的畫麵，仿佛在眼前閃過……
姚蔚山冰冷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你把們母當命一樣。
曉藝闖了大禍，眼看公司就要平賬了，慌了，跟你說，你都沒舍得一手指。
家裏的錢早就空了，你四求告，把你老孫十幾年為人與善的臉麵，全豁出去了，求來了十幾萬。
可是，不夠呀！
賣房子，也來不及，你隻能找了高利貸，借了十五萬。
就這麽湊了三十萬出來。
可是這又如何呢？
還是差了點數。
老孫，你昨晚在路邊堵我，想把那點錢先給我，想讓我在公司裏把這個事按下去……可是，你覺得，我會嗎？”
“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
“我要可可！”
姚蔚山冷冷道：“我要你兒……不，應該說，我要我的兒！
！”
“不可能！”
老孫眼睛紅了，咬著牙：“你死了那條心。
可可是我兒！”
“哈哈哈哈哈哈！
還不死心麽？
要不要我找人給你做個親子鑒定？”
姚蔚山笑了。
“我不信！
！
我不信你的鬼話！
！
！”
老孫如同一隻掉進了陷阱裏的野，無力的咆哮。
姚蔚山搖頭，出手，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勞力士，冷笑：“行，那就讓你死的痛快點。
嗯，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什麽時間？”
“今晚，我不但約了你，也約了曉藝啊！
我們三人，把事兒說清楚唄。”
老孫一愣。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推開了，楊曉藝走了進來，一看見老孫，頓時一呆，臉當場就白了：“老，老孫？”
“都來了，都來了好啊！
人就到齊了。”
姚蔚山站了起來，上去一把抓住了似乎想往後退的楊曉藝的手臂，拉著到了桌前，笑道：“來來來，你告訴老孫，可可到底是誰兒？”
楊曉藝如被雷擊，瞬間眼睛瞪圓了，驚恐的看著姚蔚山，滿眼怨毒：“你，你……你……”
“我什麽我？
“姚蔚山笑道：”我已經和老孫說了！
隻是他還不信！
要不，你親口告訴他？”
楊曉藝本能的要往後閃，往後退，甚至想扭頭轉逃出這個房間。
但是手臂被姚蔚山死死的抓住。
幾乎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姚蔚山：“你。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姚蔚山哈哈大笑，拉著楊曉藝不放手。
“……你放開。”
老孫忽然開口了。
姚蔚山皺眉：“嗯？”
“我說！
你放開我老婆！
！
！”
老孫忽然跳了起來，如瘋了一樣衝上去，一把打開姚蔚山的手，然後把自己的妻子拉到了自己的後！
老孫揚起手來，一個耳打在了姚蔚山的臉上，把對方打了個趔趄。
姚蔚山吃了一個耳，眼睛裏閃過一戾氣，隨後了下去，了自己的臉，沉著聲音：“好，這一掌，就當是你為我養了可可十幾年，我不和你計較。”
老孫已經不理他了。
扭頭，看著已經麵慘白的妻子。
仿佛想問什麽。
但是此此景，似乎……也不必再多問了。
老孫退了幾步，坐會了椅子上。
他自己的服口袋，又了兜，最後出個皺皺的煙盒來，出一支煙，手指哆嗦著，給自己點上。
第一口，老孫嗆得咳嗽了幾聲。
然後，他的語氣就如同死一般的平靜。
說的很慢，很慢，很慢……
“可可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五號。
生下來的時候，不足月……嗯，我一直以為是不足月。
現在想起來，原來是我一直被騙著的。
小時候總生病，黃檀好了，就開始吐，消化不良。
一歲的時候就開始冒。
下雪天啊，我就一趟趟的抱著跑醫院。
那個時候，我總想著，畢竟是生的時候不足月，早產了麽，子虛點，那就好好養，給補回來。
我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著孩子。
前些年流行什麽壯骨，說是孩子補鈣好，我就一桶桶往家裏買。
我的煙，從八塊一包變了三塊一包。
可可八歲的時候，我們上外婆家過年，一屋子親戚的孩子，就穿的服最便宜。
那時候，我窮啊，工作的編製才到手，也沒存下錢來。
但我還是想著，孩兒嘛，要富養才對，我咬著牙把預備了給領導送禮的錢拿出來，給兒買了兩過年的新服。
為這，我調職稱比別人慢了足足兩年。
房改的時候，我們拿不出那筆買房的錢。
我連著兩年，暑假都出去帶補習班去……曉藝，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做這種事。
我是教師，是老師！
老師該在課堂上全心全意的教學生。
那種課上不講，補習班裏講的做法……我做不出來。
我幹了兩年，夏天我幾次差點中暑。
攢夠了錢，買下了房改房，就想著，讓你們母能有一個踏實的家。
咱們心裏也就踏實了，不會總懸著。
可可學習不好，其實不是學習的料。
中考考的一塌糊塗。
本來的分數，是隻能去上中專的。
我豁出一張臉去，求人辦了學籍。
在我們學校，給了一個名額。
我這輩子，沒徇私過。
可就這件事，我還是做了。
為這，我背後沒被人脊梁骨，說我老孫一輩子假正經，對人裝樣，一遇到自家的事，就走後門徇私……我認了！
可可，是我兒啊！”
說到這裏，老孫眼的看著自己的妻子。
他的語氣近乎哀求一般：“曉藝，你告訴我……可可，是我兒，對不對？
就是我兒，對不對？”
“…………”
楊曉藝，麵蒼白，子抖著，看著自己麵前這個近乎絕的中年男人，仿佛背都被彎了的中年男人。
片刻後，噗通一聲！
楊曉藝，跪在了麵前地上。
安靜了良久。
“……唉……”
老孫長長的歎了口氣。
仿佛這一瞬間，他心中的某一部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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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還有一章，往後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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