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衫回頭看了一眼,“年夜飯準備好了?小爺了,早點吃完還有事呢!去催催!”
“為人客,有點自覺好嗎,世子爺?”
玉淵扭頭就走,卻被蘇長衫攔住了去路:“兩廣暴了,今兒宮里這頓年夜飯不好吃,我得早些回去陪陪他!”
蘇長衫的聲音很低,聽在玉淵的耳中,卻有如鼓敲,“兩廣為什麼暴?”
“災年!貪!”
玉淵恍然大悟。心里有個念頭一晃而過,這事與他會有關聯嗎?
……
宮里。
寶乾帝帶了眾位皇子皇孫祭祖之后,便吃團圓飯,正殿里排開了桌椅,帝后同桌。
李錦夜位置稍遠,一人獨座,自斟自飲。
酒剛過三巡,李公公匆匆進來,在皇帝耳邊低語了幾句,皇帝變了變臉,命后宮嬪妃退下,他則帶著諸皇子去了書房。
不多時,六部重臣和軍機大臣們便全到了。
寶乾帝沉著臉讓李公公宣讀了兩廣來的加急報。讀完,書房里一片寂靜。
平王頭一個站出來。
“父皇,自古民反,兩廣地偏遠,難以監管,保不齊便有那麼幾個害群之馬,當務之急,應調集朝廷兵力先把暴下,再由父皇指派皇差,將此事查明,給百姓一個待,還天下一個太平。”
寶乾帝掀了掀眼皮,“你倒說說,朕派何人去查?”
平王一撂袍:“兒臣愿領命前往!”
李錦夜眉頭皺了下,心中各種念頭急轉一番。
大哥這番舉可謂一石二鳥,倘若皇帝應下他,他就可以順勢而為;倘若皇帝不應下他,那他也就揣出了帝心。
帝心便是:保下福王,達到平衡。
寶乾帝沉片刻,目幽幽落在福王上,“你的意思呢?”
福王忙道:“兒臣以為,大哥手掌戶部,兵部,公務繁忙,他離了京,便無人為父皇分憂。十六弟天生聰慧,年才俊,朝聽政以來,凡事用心,兩下江南,事辦得漂漂亮亮,兒臣斗膽舉薦。”
李錦夜從從容容地往前邁了一步,“多謝皇兄抬舉,臣弟愿意前往,當萬死不辭,懇請父皇下旨。”
寶乾帝沉默不語。
這時,周啟恒突然站出來,“皇上,既然十六皇爺愿意為國為民,皇上何不全?”
周啟恒心里的小算盤打得明,反正安王和小兒是早晚的事,何不借這個機會抬他一把,讓他做出些政績,在朝中也能站得更穩些。
順帶的,還能賣陸皇后和福王一個人。
平王低著頭,無人能看到他眼中的恨意。
周啟恒,本王登得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抄了你的家,滅了你的族,給我等著!
寶乾帝一聽寵臣都開了口,遂大笑道:“好,好,好,來人,傳旨--”
……
寶乾帝下旨下得痛快,李錦夜接旨接得更痛快,福王心里本來不那麼痛快的,這會也痛快了。
永毅侯府的事,十六是向他遞了投名狀的,由他去兩廣最合適不過。
程德龍是他的狗,這狗一向聽話,水運漁航,鹽課耕種,無不有利,是自己的搖錢樹。
眼下,這顆搖錢樹還有用,他必須想辦法保下他。
這麼一想,福王放慢了腳步,朝后的人看了一眼。
李錦夜知道是在等他,立刻加快腳步上前,恭恭謹謹的喚了一聲:“皇兄!”
福王滿意的點點頭:“今天除夕,十六弟回府里也是一個人,不如上皇兄府上熱鬧熱鬧。”
李錦夜干笑一聲道:“若是往年,我一定厚著臉皮就去了,今兒個兩廣出事……皇兄,還是避著些好。”
“好,好,好!”
福王一連說了三個好,“十六弟,將來哥哥是不會虧待你的!”
“十六多謝皇兄!”
走到宮門外,福王一上馬車,便與侍從低語道:“速派人給王妃帶個訊,安王府上的年禮落日前一定送到。”
“王爺,送什麼?”
“銀票!”
……
李錦夜目送他上車,一轉,見周啟恒陪著平王走出來,他笑了笑,迎上去。
“皇兄,真不好意思,十六搶了你差事。”
平王皮笑不笑:“十六,做大哥的勸你一句,那地方相護,關系盤錯節,說句不恭敬的話,它就是鐵桶一樣的國中國,你可小心引火燒。周大人,你說是不是?”
“是,是!”周啟恒陪了個十十的笑臉。
李錦夜垂下眼簾,眼角眉梢盡是清冽之氣,嘆息似的聲音一字一句:“皇兄,我只想給兩廣百姓一個公道。”
“公道?”
平王冷笑一聲,轉坐進車里,隔著車窗傳出一句:“這世上,哪來的公道!”
周啟恒等平王的馬車走遠了,才低了聲道:“十六爺,有些事睜只眼閉只眼做做樣子就行,十九貪,不是你貪就是我貪,要命 的是那些暴民。”
李錦夜眉心一跳,正道:“謝周大人!”
“十六爺,在皇上心里,江南的事,兩廣的事,都是小事。”
那麼,哪里的事才是大事?
李錦夜陷深思。
周啟恒冷冷看了他一眼,扶著下人的手上了馬車。李錦夜,這幾句話你若是悟不出來,也配不上我兒。
寒風吹來,李錦夜眼前一亮--西北的事是大事!立儲的事是大事!
西北牽連著立儲,那便是天大的事。
坐進車里,他的手腳早已一片冰涼。
青山把紅泥小爐放到他腳邊,“爺,世子他們都在高府,咱們是跟著去,還是回府?”
李錦夜臉上盡是疲倦,“回府。”
“是!”
“著人調查一下,這個程德龍的背景,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
“是,爺!”
馬車晃晃悠悠回府,回府沒多久,福王府的長史便親自上門送年禮。
年禮是十萬兩的銀票,用紙層層包裹著,上面寫了幾個人的名字。
李錦夜親手收下,笑道:“請轉告皇兄,這幾個人,我定會幫他保下來。”
長史見安王拎得清,臉上笑得像朵花兒一樣,顛顛的回去了。
李錦夜揮退眾人,進了書房,把銀票往桌上一扔,拿起紙筆,在桌上寫了兩個字,一個“平”,一個“福”。
他目凝視著這兩個字,久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