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楊凌下江南 0122章 廠督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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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窗外又下起了小雨兒,淅淅瀝瀝,打在窗下的芭蕉葉上,發出悉索的聲音。“錚錚”兩聲響,雨夜琴鳴,一陣清幽微弱的歌聲,便在雨夜中輕輕傳來:“

忍看蝶過芳鄰,

自向枝頭暗暗詢。

寧負東風無限意,

為誰病為誰顰?

東風細細喚來,

深院嫁猶未裁。

可是旁人難解語,

芳心只待石郎開?”

小妮子初還披著嫁地坐在床邊等待,可是眼看天越來越晚,老爺竟似無意過來,雪里梅的心里可慌了開來。并無意要與同手足的蘇三爭寵,可是雖姿俏麗,姝艷于群芳,奈何偏偏玉堂春更是萬中無一的人間絕

地位不及娘,姿不及蘇三,小姑娘芳心可可,一直擔心楊凌只是迫于皇命才納過門兒,其實心中并不喜歡。枯坐到紅燭燃盡,雪里梅自憐自傷,忍不住抱過琴來輕輕彈唱,聽著窗外苦雨纏綿,心中悲苦不已。

玉堂春從甜的夢鄉中醒來,聽到雪兒這陣歌聲,直得無地自容,趕忙的掙扎起,要服侍老爺更,楊凌早已起披上了衫,見一副慵無力的模樣,忙按住的香肩,拉過薄衾給蓋上,聲道:“下雨了,別著了涼,早些歇了吧”。

玉堂春赤軀,要這麼起來也真有點放不開,遂依言躺下。楊凌這般,讓心里暖烘烘的,地抿兒一笑,答答地點了點頭。

“忍看蝶過芳鄰......”,夜半歌聲又來了,采花蝶兒忙不迭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天剛亮,楊凌就醒了過來,或是因為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早起上朝的時間。習慣晚睡早起的雪里梅卻還睡得正香,的睡姿實在不好,一夜糾纏,整張薄衾全被纏在了自已上……

該開張的也要開張了。

廠建立,廷外廷人人矚目,可是廠衙門在西直門外拿不出銀子買地,竟然組織剛剛在泰陵充當役工的左哨營兵、如今搖一變為番子們的兵丁在高老莊后邊的山谷中自力更生修筑衙門,真令人笑掉了大牙。

東廠擔心楊凌馬上接收稅監,范亭和司禮監四大首領太監聚在一起,想了種種刁難的法子,可是卻遲遲不見楊凌登門,詫異之下派人去打聽,卻聽說楊凌招納了錦衛中出名無能的守門千戶目人于永做二檔頭,帶著一幫子大兵正在四聯絡跑長途賣苦力的車馬行合作,組建廠的報機構。

聽了這消息范亭幾乎笑岔了氣兒,對楊凌的謹慎重視頓時一掃而空,要不是彼此正于敵對立場,他都要同楊凌這番作為實在丟盡了廠衛的臉面。既然楊凌一時不敢找上門來接收稅監司,自已也不妨大方一些,范亭吩咐下去,東廠的番子暫不要去找廠的麻煩,且看看楊凌是否識相再說。

們聽說皇上在東廠、西廠、錦衛之外居然又設了廠,紛紛向三大學士要求趁廠立足未穩,發所有廷臣口誅筆伐促使皇上撤了廠。

謝遷聞言也為之心,他約劉健、李東商議此事,劉健聽說了楊凌的弱行為,也不覺得廠可以為心腹大患,不過如果能夠發廷臣的力量將它鏟除,勢必可以東西兩廠和錦衛有所顧忌,不敢胡干預朝政,所以他也欣然表示同意。

但是李東半晌,遲遲不發一言。謝遷忍不住慨然道:“賓之,我知道你對楊凌此人甚有好,甚至抱以很大期

我們都老啦,還能為朝廷盡幾年心力呢?如果有幾個德才兼備的晚輩能夠好好輔佐皇上,我們這班老臣也對得起先帝、對得起天下黎民百姓了。可是......楊凌和皇上邊一班弄臣呼朋道友、如今又謀得廠差使,分明狼子野心,難道你還相信他會是個忠良?”

劉健也不悅道:“賓之,我知道你對他期許甚深,他的才干雖不及楊廷和、楊一清,卻是最皇上寵信的人,如果他忠心為國,我們自然不妨好好扶持于他,說不定本朝可以象宣德朝‘三楊秉政’一樣,再出個‘三楊干才’,可是如今聽其言、觀其行,此人雖未必大大惡,卻絕不似忠賢臣子呀,你不要再用事了”。

李東微微笑道:“兩位大人以為我不忍斷了他的前程麼?呵呵呵,我是在想,朝廷中有廠、無廠,哪個更為有利”。

謝遷不以為然道:“賓之,你糊涂了不?你說廠衛干過什麼有益于朝廷、有益于百姓的事?有兩廠一衛爭權奪利還不夠,難道還要再添一只惡虎嗎?”

李東輕笑道:“謝大人莫非忘了這廠之虎,虎視耽耽卻是稅監司麼?”

劉健、謝遷聽了眼神攸地一亮,謝遷已口道:“兩虎相爭......”。

劉健猶豫一下道:“我看楊凌避讓,不與東廠爭鋒,稅監司移廠是皇上的口諭,有圣旨在手他都不敢去向王岳開口,賓之對他是否寄太深了?”

李東哈哈笑道:“老大人,若看楊凌平時行事,雖得帝寵,卻尚知收斂,可是你忘了他在經筵上那番見識、那番心機,竟令滿朝想要為難他一番的大人們啞口無言了?此人心機見識俱非常人,我之所以說看不他,是因為他深得帝恩,原本不必屈居于神機營之

當然,如果他野心,想手政事或外放個封疆大吏,我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奇就奇在他似乎確實隨遇而安、毫無野心。

他既這般蜇伏忍,不鋒芒,現如今卻大張旗鼓、熱忱于開辦廠,我才不信他會放過稅監這個灸手可熱的差使”,他微微一笑,足地道:“等著看吧,如果我老眼未花,楊凌異想天開地去聯合什麼車馬行為廠眼線,十有八九是故意示敵以弱,待他勢力穩定,必然要和東廠搶奪稅監這塊”。

謝遷擊掌贊道:“妙呀!天下稅賦,三分歸戶部,七分司禮監,財政大權掌于廷終是不人放心,王岳年事已高,一旦不在,將來的事殊未可料。如果廠、西廠爭權奪利、兩敗俱傷,我們便可以趁勢發,將稅賦之權重歸于戶部手中了”。

劉健蹙了蹙白眉,說道:“賓之想的倒是不錯,可是東廠樹大深,勢力遍及天下,楊凌只憑著圣眷和不氣候的廠,有資格挑戰司禮監、挑戰東廠麼?”

李東呵呵笑道:“不能,所以我們不但不能進言讓皇上撤了廠,目前還要明里暗里多多幫扶他們,廠實力越強,他的野心就會越大,但是無論如何強大,他都不可能給東廠造致命一擊,除非我們給他一種假象:外廷站在他這一邊!”。

劉健擊掌道:“好!老謝,給督察院打個招呼,使臺的言們不要尋廠的麻煩,目前還要大開方便之門,讓廠有實力從東廠手中奪桃子,呵呵呵,利之所至,二桃便能殺三士!”

弘治一朝近二十年來,外廷始終一頭,所以三大學士似乎因此忘了世上還有另一條諺語:養虎患!

……

兩個月,僅僅兩個月,廠的勢力發展遠遠超過楊凌自已的預料。他原本估計廠一開,司禮監、東廠、錦衛和外廷文臣們決不會視而不見,風刀霜劍勢必不絕于途。

所以他以八百里快馬將吳杰、黃奇胤請回京來,自行設置了職,吳杰任大檔頭、、黃奇胤、于永任二檔頭,連得祿等三位都司任三檔頭,柳彪、楊一清任掌刑千戶,余者按百戶、司房、辦事,番役全面改制,一切安排妥當后,自已天天跟在皇帝邊,準備靠這棵大樹應付可能的種種攻擊。

不料東廠一直沒有聲息,朝中文使臺也突然沒了靜,倒讓楊凌白擔了一番心思。吳杰這些年來雖在錦衛中不重視,卻一直承擔著最辛苦的搜集報工作,在這方面可謂經驗嫻

楊凌不但將他調回京來,而且一步登天升任僅次于總督廠欽差楊凌的大檔頭,而且楊凌對他這個出衛的人全無避忌,諸事都放膽給他去做。

多年來飽、猜忌的吳杰激涕零,加上他救過楊夫人的命,自認和楊家有層極親的關系,所以為了廠可謂嘔心瀝、不余力,那班訓練有素的神機營兵在他和柳、楊兩位千戶的調教下迅速融了新的角

黃奇胤接了圣旨進京,聽說楊凌要他到廠任職,這位老夫子雖說朝廷打多年,但是昔年那位熱使的傲然風骨猶在,竟拂然拒絕。楊凌心里早已有所準備,他將老夫子請進室,推心置腹地與他詳談了一番自已造福黎民的大致目的。

黃奇胤畢竟不是當初那個年中舉、既而留任督察院,不知民間疾苦的使言了,也不再有堂堂皇皇惜個人羽的書生意氣,在他心里,如果能腳踏實地為百姓做些事,就算留在廠損及個人聲譽也算不得什麼了,何況如今的京師還有哪個記得他這位年得意時便一頭栽到窮荒僻壤近三十年的人?

兩個月的功夫,廠不但功地在京師立住了腳,而且角以京師為中心,每天都在向四面八方延不停,這種奇速終于引起了東廠和司禮監的注意和恐慌。

這種瘟疫般的蔓延速度就是楊凌也沒有想到,他本來是想先開通京師到江南一路水運、陸運的通線,待年底有了出的盈利,給其他商人樹下榜樣,再趁勢全面擴充廠的勢力范圍。

就算如此,他心中也不敢樂觀,商人和方打道天生在弱勢地位,他們不可能沒有毫猜疑地放心和廠合作,廠又不能用權勢強行迫他們公私合營,要樹立信譽取信于這些生謹慎多疑的商人談何容易?

可是來自萊茵河畔的神圣羅馬帝國貴族后裔于永,還真是塊經商的料兒,他帶著人拜訪了幾家最大的船行、車馬行,開出的條件沒有一個東主會拒絕:

我們廠幫你們運送財帛貨、行商客人,你們現在盤點計算出以往五年平均每年的盈利,我們手后如果盈利低于這個數我們分文不取,高于這個數高多都是五五分。今年?今年這后半年我們分文不取,幫你們白干。

不法盤剝之苦卻又無訴告的船行、車行東主們,如何不知這其中蘊含的巨大利潤,廠的條件厚到人做夢都能笑出聲來,他們怎麼會不答應?

于永只跑了四家,就不必再走下去了,高老莊這個世外桃源的鄉間小路上,絡繹不絕都是聞風而來的各家通運行的大小東主,只不過半個月時間,整個京師乃至附近城池的所有車馬行、船行全部同廠簽訂了契約,廠的勢力沿著運河、道象滾雪團似的一路滾向天下各地。

聽到消息的楊凌提心吊膽地跑去質問于永:朝廷的軍餉只發到七月末,剩下五個月廠幾千號人吃什麼喝什麼?

于永點頭哈腰、滿臉市儈地道:“啟稟督主,咱們的人用了他們的車馬,總不空著手往來吧?咱人挾帶了京師的特產,一路到了湖洲,中間不必別的商人代為手,到了地方一千兩可凈賺五百兩。

再用這1500兩銀子就地訂了綢經金陵運回京來出手,又能凈賺800兩,來回一圈兒耗時一個月,1000兩銀子變2300兩,這還是督主您吩咐過不可稅賦呢,要不然只須做些手腳,過稅卡時,兩箱并一箱,三停報兩停,還能多賺300兩。一個月后,朝廷停了咱們的軍餉,咱們已用這遲發一個月的銀子,生出三個月的錢來了,大人不必擔心”。

楊凌聽了屁也不放一個,轉就走,見了主管政的黃大檔頭,只摞下一句話:“黃老只需管好賬務,錢糧用度由著于永去折騰”。

……

司禮監王岳公公房,四大首領太監和范亭坐在下首面各異,房中氣氛異常沉悶。王公公出指頭蘸了點兒清水的眼角兒,巍巍地道:“你們幾個,不用這麼擔心吧?要說著呢,這楊凌畢竟和咱們頗有淵源,雖說他現在勢力發展很快,可是始終沒打過咱們司禮監和東廠的主意,你們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作呀?”

戴義自從‘帝陵風水案’險死還生后,對王岳恨之骨,對昔日好友范亭也早生了嫌隙,他和楊凌同為泰陵督造大臣,彼此有些,更重要的是,他們之間有一個把他們的生死牽連在一起的重大機,憑著這條,他就可以坐上楊凌這條船,和他有福同,有禍......就敬謝不敏了。

所以楊凌開始組建自已的勢力,而且發展異常迅速,對于他來說只有好、沒有壞,所以一聽王岳不以為然,戴義立即打趣道:“說的是呢,老范你是不是太過危言聳聽了?你瞧瞧他用的那幾個人,除了幾個不識字的大頭兵,還有什麼能人?

就只有一個不得意的老縣丞,一個常年在塞外收皮貨的吳千戶,還有那個于永......呵呵,聽說他的兒金發碧眼、極是妖嬈,于永要把他的二兒許給楊凌為妾,才在廠混了個二檔頭,楊凌用的人,吳杰是錦衛出,于永和王公公還有親戚關系,你說楊凌會對咱們不利麼?”

張壽一笑道:“戴公公,我們就是因為這麼想,才放過了制他的最好機會,現如今他羽翼已,我看他野心甚大,可不象個安份守已的人,稅監司控制著朝廷七稅賦,掌握了它,不但立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外廷之中,都將有部分勢力不得不屈服于他手下。

權力這條路,只要你站到了那浪尖上,就算你自已不想,也必須得往更高的地方爬,不然你就只有沉下去,連現在的一切也保不住,楊凌對稅監司會不心思?嘿嘿,年得志、風華正茂,你以為他會激流勇退麼?等他攢足了力量,我們這些礙事的老家伙,就會被他當眼中釘,一地拔下去!”

范亭對王岳說道:“公公,張壽說的沒錯,劉瑾、谷大用那幾個人從皇上任太子時就侍奉著,說話很有份量。皇上剛繼位時他們倒還安份守已,可如今也漸漸起了心思,馬永任了務府采辦總管,魏彬掌了敬事房,張永進了馬監。

劉瑾、谷大用瞧著眼紅,也整天挑唆著皇上給他們個好差事呢,人心不足呀,別看他們現在不氣候,要了錢就想要權,有了權還想要更大的權,司禮監這幾張椅子,盯著的人多著呢,他們和楊凌匪淺,咱家一直在擔心,楊凌遲遲不,是不是要和他們里應外合,有所圖謀”。

王岳聽了有點了心,遲疑了一下,他從幾名心腹臉上一一掃視過去,問道:“怎麼著?還真有人敢翻咱們的盤子不?嗯......那你們說,咱應該怎麼辦吶?咱們都是給皇上辦差的,你們幾個和苗逵整個嘰咯個不停,我瞅著就心煩,難不再和楊凌掐起來?”

一直沒吭聲兒的李榮緩緩道:“王公公,現在我們不手,人家就要手整治咱們了,您老人家宅心仁厚,咱們也不想和廠斗個你死我活,外廷看咱們的笑話,我倒是想出個主意,可以挫挫楊凌的銳氣,他不敢再這麼張狂,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王岳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快說來聽聽”。李榮從袖中掏出一個子,笑了笑道:“公公,我的辦法很簡單,擒故縱!”

范亭急道:“我說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說,怎麼個擒故縱法?”

李榮緩緩道:“把稅監司給楊凌”。

一言既出,范亭和其他幾個首領太監都大吃一驚,連王岳都愕然瞪大了一雙老眼,李榮詭譎地道:“你們沒發現稅司監劃歸廠的消息傳出后,各地鎮守稅監的教敬了大半,就連正常上繳的稅銀都推三阻四,遲疑不麼?”

何大春憤然道:“這幫勢利小人,如果不是咱們保薦,他們能撈到這種差麼?如今見風使舵,人人都在觀,千刀萬剮的殺才!”

李榮嘿嘿一笑道:“他們對咱們都能三心二意,何況一個不知底的楊凌?咱家派在嘉興的鎮守稅監卜得義給我送來一封,南直隸鎮守蘇杭的三位鎮守稅監私征稅賦是稅的一倍,全部截為幾用,而且他們似乎還另有不法行為,咱家本來想敲打敲打他們就算了,如今卻不妨用上一用”。

他見眾人都有點莫名其妙,忙解釋道:“咱們馬上出稅司監,只要他一接手,立即通過外臣把這子呈給皇上,他是稅司監總督,這案子辦是不辦?辦了,天下的稅監誰沒有不法勾當,個個寒心吶,我們只須稍加點撥一下,稅賦就收不上來,今年朝廷這銀子花的可跟流水似的,收不上來稅賦,朝廷就沒有銀子,沒了銀子什麼事做的

他管不了稅監司,那時怎麼辦吶?呵呵呵......如果他不管,任由那幾個人枉法放縱,廷的公公違法,司禮監可是有檢舉揭發之權的,外廷的員也看不下去吶,咱們遞上點證據,他又如何自?何況......我聽說,蘇杭三大鎮守稅監,與蜀王切,只要他楊凌沾上去......”。

蜀王朱讓栩在諸藩王中最是富有,蜀地富饒,土地十之七八盡皆集于蜀王府,這位藩王財大氣,楊凌惹得起?

范亭興地拍案道:“好!此計甚妙,我們兵不刃,就可以讓楊凌曉得我們的厲害,王公公,不要再遲疑了,先下手為強呀!”

……

河水滔滔,浩渺的天際,一行大雁翩然而過。兩岸的平原上,莊稼已經開始,辛勤的農民赤著曬的黝黑的脊梁在地里揮舞著鐮刀,汗珠兒一顆顆摔在沃的土地上。

徐風吹過,泛著白鱗鱗的浪花兒的河面上,傳來一陣陣豪放的歌聲,漁夫歡笑著將網兒撒進水里。

大運河北抵京師,南至杭州,但是因為沿途河流流向不定,這條大運河并非直貫南北,而是連貫各地河流的航行水系,一路下來,彎彎曲曲的時而向南時而向東。

一艘船的單桅快船正逆流而上,船速極快。這是一艘驛舟,可載人六十上下,同時有貨艙可乘載重要品。這種驛船順風使帆,逆風使槳,船上備有八到十二枝長槳,民間俗稱蜈蚣快艇。

水面上但凡有漁船、商舟見了這紅的傳驛快船,都趕的避到一邊。府的規矩,河上航行,任何船只皆對傳驛快船必須回避讓出航道。

快船駛過一片三角形的緩灘,忽地有人高聲喊道:“驛丞大人,前方有三艘巨船,快通知艙底減速讓路”。

在艙中自斟自飲,正喝的得趣的山東德州河運驛丞安達充安大人搖搖晃晃地走上船頭,笑罵道:“見你娘的鬼了,咱是什麼船?還他媽的給人讓路,放你娘的連環屁”。

船頭那個驛卒漲紅了臉道:“大人,可這船,咱......咱得給人家讓路啊!”

“呃?”安大人趕忙的趴到船幫子上醉眼朦朧地向前去,只見前方寬闊的河面上,一前兩后三艘四桅巨船,各自張足了十二張帆,鼓足了風駛來,船底激得浪花翻騰,船后一條白線,遠遠瞧去氣勢驚人。

巨船比快驛飛舟大了三倍,第一艘剛剛拐過前邊的彎道,只見船上裝飾華麗,兩側高舷墻上麻麻開了幾十個設槳架的小門,船頭豎了三高高矗立的旗桿,中間一面黃旗,繡著金燦燦的團龍圖案。

安達充嚇了一跳,酒意頓時醒了幾分,玄黃天子龍旗,只有大明皇室人員或奉旨欽差才有權懸掛,這是誰的船到了?

只見龍旗兩側各懸一面旗幟,左邊的是大纛三角旗,赤紅如,中間是寅黑繡的飛虎圖案,象是軍旗,可是又有些不同,右邊旗桿上一面墨綠的大旗,上書斗大一個“楊”字。

安大人雖不知來者何人,卻知道對方的權威遠在他的驛船之上,唬得安達充抬起腳來在那個驛卒屁上就是一腳,罵道:“你娘咧,還不快下去招呼減速?來人!來人,趕快的轉舵讓路!”

蜈蚣快船急急忙忙駛向一邊,眼看著那巨船從旁邊駛過,掀起的波浪搖得蜈蚣快船左右晃個不停。安達充站在船側,疑著那船喃喃道:“去行宮的?這是何方神圣出了京了?”

第一艘大船上,艙簾兒一掀,一個著一襲鵝黃長袍,頭戴公子巾的翩翩佳公子走了出來,他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腰間玉帶上绦懸系著的一枚紫如意玉佩,隨著他的步子微微地晃著,整個人顯得玉樹臨風、卓爾不群。

船頭兩側十多個尖帽青、腰懸樸刀的番子見了他出來,立即單膝跪地道:“參見廠督大人!”

這位大人正是如今炙手可熱的廠廠督楊凌,他擴了擴,迎面吹來一陣清涼新鮮的風,使他不由神一振。楊凌擺手他們起來,問道:“到了哪里了?”

一個番子上前叉手道:“回廠督大人,前方三十里便到德州十二連城,德州衛指揮使劉大人方才已著軍驛通知,劉指揮使已到碼頭恭迎大人了”。

艙門簾兒一掀,一個著墨綠衫的高挑兒侍從艙中走了出來,清風一拂,吹得袂飄揚,肩后披風更使凌風一般。這侍梳著代表云英未嫁的雙丫髻,腰帶扎得小蠻腰兒迎風折,前輕衫被風吹的上,現出優飽滿的廓。

雖然一裝扮,可這子步履輕盈地走來,那舉止步態、氣質風,儼然風華絕代,多大家閨秀見了也要自愧不如。

只見臂彎中挎了一件黑紅邊的大氅,走到楊凌邊給他披在肩上,聲說道:“大人,快到遲暮時分了,風急且涼,不要站在船頭,免得生了風寒”。

楊凌扭頭瞧了一眼,高文心自出了京,一路行來自然風不斷,瞧得這從未出過京師的孩兒喜悅不,此時善睞的明眸里還流轉著一抹欣然的眼波。

楊凌笑道:“不妨的,艙中氣悶,下棋又總輸給你,出來瞧瞧這優倒也心曠神怡,只是你穿的單薄了些,還是進艙去吧,我病了還有你來醫,若是你病了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高文心聽得嫣然一笑,只把一雙纖手披風,卻仍跟在他的后面。楊凌著遠已變金黃的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還有得日子走呢,江南道富甲天下,天下稅賦十居六七,三大鎮守太監竟然同時被人舉報貪墨不法,偏偏就在我接收稅監司一日之后,這分明是司禮監給我出的一個難題,但愿這一去,問題能迎刃而解,否則......江南不定,稅監司我如何掌握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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