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風吹過,象人的手溫一拂。和煦的,暖暖的象是輕若無的綢,將一對如癡如醉的人沐浴在它的溫中。
馬憐兒骨筋地癱在地上,手腳一也不想,衫凌地蓋在的上,幾抹雪的若若現。
一件羅遮在兩人的頭頂,里邊一片朦朧,兩人離得又近,近得相接,彼此看不清眉眼,一如雪山那夜的暖昧。
土地的氣味和斷的青草香氣,慢悠悠地沁鼻端。
憐兒氣息幽幽地躺在楊凌的懷中,好半晌才似從夢中醒來似的昵聲道:“夫君,憐兒終于了你的人了。你......你還能在金陵待多久?舍得現在就離開人家麼?”
楊凌輕輕嘆了口氣道:“不會,我想......我能再呆五六天吧!”
“那麼多?”憐兒驚喜地,滿足地抱了楊凌,然后把頭埋到他懷里吃吃地笑。
楊凌低聲問道:“你笑什麼?”
馬憐兒膩聲道:“楊大哥沒良心,原來急著回京去,現在......現在這樣了,便又有了空閑”。
那的語氣逗得楊凌心中一,卻無心去辯解糾正。原本他就疼惜、覺得虧欠于,如今兩人有了這層關系,雖說張天師有言在先,他還是有種恐懼和擔心,有機會讓開心些也好,就讓以為是為了才留下的吧。
楊凌輕著的子,低聲問道:“我和你的事,你的伯父知道了麼?”
馬憐兒輕輕點點頭,嗯了一聲道:“原來不知道,昨兒你一走,他就來問過我,聽說了你的份,又知道我早已和你訂下終,他只是嘆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麼”。
楊凌也嘆了口氣,說道:“如今你我已有了夫妻之實,回去后我就送聘禮上門吧,你現在不得親,先把名份訂下也好”。
馬憐兒幽幽地道:“還是......再等等吧,哥哥再不好,總是我唯一的親人,為了我的事他......他被畢都司整得很慘,他來信說過你提拔他的事了,他心中對以往也大有悔意,我想......等他回來由他接聘禮,長兄如父呀”。
楊凌嗯了一聲,兩人一時無言,只有輕輕的呼吸噴灑在對方的上。過了一會兒,忽地有人縱聲大:“廠督大人,楊大人,你在哪兒呢?”
楊凌嚇了一跳,慌忙坐起道:“他們怎麼上山來了?”
他這一坐起,羅一掀,馬憐兒被一晃,不閉上了眼,輕風一過,一陣涼意,才察覺上不著寸縷,不大嗔道:“呀!瞧你,快轉過去,不許你看,我......我要穿服了”。
憐兒那彎玉別樣人,含薄嗔更是風萬種,可惜這時楊凌也顧不上欣賞了,他慌忙抓起袍子披上扭過了頭去。憐兒忍痛坐起,強撐著的子穿好了裳。
兩人互相瞧瞧,楊凌還好些,馬憐兒卻發髻凌,面帶緋紅,眉梢眼角春一片,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只要不是瞎子,人人都看得出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馬憐兒慌慌張張的杯碟也不要了,只把那帶著朵桃紅的白絹團了團,趕的塞進了食盒中提起來。
楊凌著頭皮對外邊喊了一聲:“我在這里,出了甚麼事?”
說著他向馬憐兒招招手,頭前帶路走了出去。
柳彪領著幾個人正沒頭蒼蠅地四,一見他現才放下心來。
后邊馬憐兒答答地走了出來,柳彪卻恍若未見,他急匆匆走到楊凌邊道:“大人,大檔頭連夜從京中趕來,說有極要的事見你,聽說你在棲霞山他連一刻也等不得就趕來了,目前也在滿山的找你”。
楊凌聽了臉不由一變,如今廠發展迅速,吳杰坐鎮京師簡直是一刻也離開不得,他竟突然趕來,京中必定是出了大事了。
楊凌立即道:“快,我在這里等你,馬上給我找到他”。
柳彪和幾個番子四下散開轉而找起吳杰來。憐兒瞧見楊凌臉不對,忙迎上前道:“楊大哥,可是出了甚麼大事?”
楊凌臉凝重地點了點頭,對馬憐兒歉然道:“憐兒,大檔頭從京中連夜趕來,恐怕必有急重大的事,我......”。
馬憐兒頓時會意,低首挽了挽散的秀發,甜甜笑道:“怎麼啦?現在不能陪著人家甜言語、花前月下,覺得過意不去了?有公事就去忙,憐兒是婆婆媽媽的人麼?”
楊凌雖然有點心中焦急,聽了這話也不呵呵一笑,他輕輕擁抱了憐兒一下,聲道:“不愧是我楊凌的人,我還有幾天時間呢,等我忙完公事,天天來陪著你”。
馬憐兒臉紅紅地點了點頭,心中甜的。這時遠遠地有人道:“大人,卑職到了”。
楊凌回頭一看,只見吳杰健步如飛,柳彪步履輕盈隨其后,其他的番子都是一溜小跑兒地跟著。
吳杰雖已五旬,卻有一好功夫,這一番急步上山仍是臉不紅心不跳,他奔到面前,瞧見了馬憐兒不由得目一凝。
吳杰常年在塞外奔波,是關外錦衛的最高首領,識人記人的本事超凡卓俗,就是一個面目最平庸的人讓他看上一眼,過上兩年也休想再讓他看走了眼,何況是馬憐兒這樣的人兒。
不過他神憂急,心中顯有要事,這時也顧不上和馬憐兒客套了。吳杰向楊凌匆匆拱手道:“大人,卑職從京中趕來,有要事面稟,大人......。”
楊凌會意,他轉對馬憐兒道:“憐兒,我著人先送你回去,一忙完公事我就去看你”。
馬憐兒乖巧地應了一聲,在兩名番子的陪同下先下山去。楊凌拉住吳杰,在一塊石上坐了,問道:“吳老,京里出了什麼事?”
吳杰揮了揮手,四下的番子立刻散開,吳杰這才對楊凌肅然道:“廠督大人,自你離京后,劉瑾、馬永、谷大用等人不斷尋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來盅皇上,讓他東游西逛、疏于政事,先是停了經延和午朝,然后連早朝也斷斷續續,閣大學士們和朝中百為此不斷上書。
因為大人您與這幾名侍關系很好,市井間開始傳說這幾個侍都是了大人指使故意迷皇上,使皇上懶理政務,還說大人野心,這是為了擅謀專權。
卑職覺得蹊蹺,便買通了皇上邊一個小黃門,這才打聽到最近宮中有一班太監投靠了他們八個,整日勸他們說楊大人是皇上信臣,如今位極人臣,盡榮華富貴。他們幾個也是皇上寵信的人,只要哄得皇上開心些,便也能撈個威風些的差使做。
這幾個人豬油蒙了心似的,竟然信以為真,整日絞盡腦弄些雜耍游戲哄著皇上,如今已被滿朝文武視如眼中釘,必除之而后快,他們利刃懸頸了猶不自覺。
奇怪的是,這些太監在宮中都是一些執事,權力不比劉瑾等人小,若是想要投靠他們,早便該投靠了,怎麼這麼恰巧,大人前腳離京,他們立即便一起投靠,還眾口一辭做出這番舉來?這分明是......”。
楊凌心中已經了然,他淡淡一笑,接口道:“這分明是上司劃拳、下喝酒,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吳杰怔了一怔,才欣然笑道:“大人瞧出來了?自古以來朝中相爭,很有直接對準最終目標下手,直接暴自家實力和目的的。
那些員慣常的手段便是先尋與對方關系切,又不太起眼的小人下手,以此為借口,直至將事越捅越大,等到真正的對手發覺危險時,整個朝野形勢已不可逆轉,這時才是圖窮匕現的時候。
而東廠和錦衛卻不此道,他們一向以勢人、強橫霸道,頂多會來個栽臟陷害的手段。我對他們的整人手法一向十分悉,所以本沒想到這樣步步為營、旁敲側擊的險手段會是他們想出來的,我擔心朝中另有人想對大人不利,所以一直在偵緝此事。
前幾日廠幾個番子和東廠的人在酒樓起了沖突被他們的人拿了,放話說不見廠大檔頭出面賠禮絕不放人。大人出門在外,卑職實在不愿多事,聞訊便親自趕了去。
想不到......與卑職涉的那位戴義戴公公,爭吵之間暗中竟塞了一個紙團給我,卑職回去后一看,中寫的正是東廠和錦衛暗中合作,圖謀大人的事,這和卑職揣測的謀不謀而合,卑職再也不敢怠慢,這才急忙趕來見你“。
楊凌怔怔地想了半晌,才喃喃地道:“戴義?唔......他對王岳、范亭早有不滿,的消息應該不假,而且他也沒有任何理由騙我。他在信中說些什麼?”
吳杰道:“戴義信中原話卑職還記得,戴義說:‘東廠、錦衛計:劉瑾、張永等人為惡,激起眾怒移罪于楊凌,楊凌回京,百上疏請斬,皇上必不允,遂再請囚楊凌候查,皇上必允。
錦衛奉詔逮捕之時,外伏以廠衛銳,以楊凌拒捕之名遽殺之,并剪羽翼。挾余威再除劉、馬、張等八侍。廷除、外廷造勢,則帝王之尊亦不能罪之,天下靖矣。’”
楊凌聽了霍地站起,急急向前行了兩步,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吳杰站起隨在旁邊,靜靜地不發一言。楊凌著眼前火紅一片的楓林,膛急劇起伏了好一陣,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有什麼好憤怒的呢?自已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就得遵守現在的游戲規則,他們斬草除的酷厲,自已覺來心狠手辣,在他們眼中卻是理所當然的手段。
這樣的朝代,難道還能指政治分岐象現代民主社會一樣投票表決麼?要斗垮對手,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所謂仕途險惡,豈不正是這個緣故?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平靜地道:“大檔頭一路辛苦,走,咱們回府小酌幾杯,再細細商議”。
吳杰眼中悄然閃過一抹欣賞的神,向他拱了拱手道:“是,卑職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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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廳中,兩人置酒淺飲,柳彪打橫兒作陪,這兩人都是廠上層人,不需有所顧忌。
楊凌舉箸皺眉,沉思半晌,里咀嚼的什麼食全然不知味道:東廠此計不可謂不毒啊,八虎與他好的事眾所周知。至于八虎是否他盅,本不需要確切的證據,市井謠言就相當于后世的輿論導向,只要他同樣拿不出反證就足夠了。
如果朝中百和士紳名流都站到了他的對立面,那麼東廠錦衛趁他突然回京,對他們的計劃尚無察覺時猝然下手,一夕之間將廠銳連拔除,就算皇帝事后知道事,也已無力回天,更無法降罪一人了。
最難辦的是這個計策一時竟無法想到破解的手段,輿論掌握在誰手里?在讀書人手中,而朝中的文就是讀書人的核心。這件無往而不利的武一直就掌握在他們手中,就連皇帝也同樣畏之如虎。自已去向誰辯白?可笑!就算他舌燦蓮花,又怎斗得過千百張?
不能消除百的誤解,自已在道義上就始終屈居下風,不要說想回京提出解除海、通商利民的政策,意圖改變大明的命運了,恐怕今后舉步維艱,要做這個都要戰戰兢兢。
楊凌嘆了口氣,見吳杰和柳彪也是一臉沉重,不展一笑,安道:“不必太擔心,他們還是低估了我們的力量,不知道司禮監有我們的人,更不知道西廠和錦衛部也有人和我們結盟,他們想以迅雷之勢將我們掩殺?如今我們已經知道這件事,他們知已不知彼,勝算能有幾何?”
吳杰頷首道:“卑職明白,如今我們既已知道他們的計劃,又掌握著他們所不知道的力量,想猝然襲殺廠銳自是一句空談。
可是現在對我們不利的形勢已經造,除了東廠、錦衛,仇視我們的員也在日漸增多。這件事不解決,終是一件大患,向來只可千日作賊,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呀”。
楊凌強笑了笑,又問道:“文武百怎麼說?難道他們已經全部站到廷一邊去了?”
吳杰想了想,臉上出些許寬,說道:“也不盡然,朝中六部里,戶部、禮部至是保持中立的,至于武將方面也大多傾向于廠督這邊。
另外,廠督大人在海寧前以一當十力抗大倭寇的事傳回京后,又有各地稅監及時將朝廷稅賦遞繳進京,使臺和翰林院一些文對大人也甚為推許。
這力量雖然太小,不足以影響居勢,不過顯然也產生了一定的作用,從卑職察訪的形看,三位大學士意見也不統一,李東大學士似乎仍在觀,不似劉、謝兩位大人那般對大人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
楊凌心中升起一線希,李東威卓著,朝中百里有一批人是唯他馬首是瞻的,如果他不贊同對付自已,就可以從文集團中分化出一部分力量,哪怕他們不能轉化為自已的助力,但是只要他們保持中立,皇帝那里承的力便可大為減輕。利用這樣微妙的局勢,再加上自已掌握的藏力量,應該可以和東廠一較長短了。
就在這時,一個番子走到門口,拱手道:“廠督大人,二檔頭求見”。
吳杰愕然站起,驚道:“二檔頭?是黃老還是于永?我不是他們嚴守京城不得擅離半步麼,這是又發生什麼事了?”
楊凌笑道:“吳老勿驚,這是本督新收的一位下屬,正在幫本做一件大事,只是如今看來,不解決了京中患,此事也只能拖下去了。”
他嘆息一聲,說道:“請二檔頭進來”。
綺韻紫巾藍帶青紗袍子,扮作一個面如冠玉的俊俏書生,施施然進大廳,正要向楊凌施禮,卻一眼瞧見房中還站著兩人,不由怔然站住。
柳千戶是認得的,而另一個面容清矍、眸蘊神的老者卻面生的很,綺韻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眸微微下垂,見這人站在楊凌后,比柳千戶還踏前半步,心中有所了悟,笑地拱手道:“卑職參見大人,這位是......”。
楊凌正在重用,吳杰又不是見不得人,如果遮遮掩掩的,以后如何相見?所以他暢然一笑,說道:“檔頭,這位就是吳杰吳大檔頭,乃是你的頂頭上司,快快上前見過”。
綺韻暗道:“原來是他,楊大人挑的人果然不凡,就算對我并無綺念,但初次見我目如此平靜冷淡的男人,實是見“。
以前見的大多是聞香之徒,見慣那些人垂涎臉,也習慣見了男人先看對方是否在意自已相貌,以衡斷此人為人。
卻忘了此時是一副男人相貌,吳杰雖一眼就認出這是個姿容不俗的人,但男裝裝、是否妝扮,與姿容大有關系,以吳杰的見識,自然不會對現在相貌如何驚艷。
綺韻上前以下之禮拜見,舉止形態,倒是大有男兒之風,吳杰含笑扶起,目卻若有深意地瞥了楊凌一眼。
這子有何才能,他還沒有見過,不過細細打量,這子雖刻意裝扮,但秋水為神、五致,分明是個人兒。
廠員雖說不在朝廷制之,可也從未聽說有過人做,楊凌如此重用一個人,他不免想的有點歪了。
綺韻見過了禮,含笑退開兩步,對楊凌恭聲道:“大人,卑職幸不辱命,咱們的條件優厚,姓彭的又沒有甚麼風險,所以見了大人腰牌,便慨然應允答應攘助此事,以他說法,一個月便可準備停當,至于何時赴京,還待大人決定”。
說著探手懷,取出那面象牙腰牌,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楊凌接過腰牌,那腰牌在綺韻懷中熨得溫熱,還帶著兒幽香。
楊凌不猶豫了一下,又將腰牌遞了回去,說道:“現時給你制作腰牌也來不及了,這一塊你且拿去吧,我隨后畫影圖形,曉諭廠,告知是二檔頭信便是。”
綺韻欣然接過腰牌重又揣懷中,楊凌思索了一下,說道:“準備的事你且讓他繼續辦著,不過進京卻不急在一時,如今京中正有一件大事,這件事我暫時是顧不上了”。
綺韻吃了一驚,臉上笑容頓時不見,遲疑一下,說道:“尋個理由他慢慢候著不問題,不過......大人神如此凝重,京中這是出了甚麼大事了?啊!卑職莽撞了,要是不方便......”,說著眼神飛快地溜了楊凌一眼。
以多疑的格要是不讓知道真相,那真是心難搔,所以想也沒想就問了出來,話一出口才省起自已剛剛加廠,居高職卻寸功未立,目前還難以取信于楊凌,若是真有什麼大事,楊凌不便對提起也沒有什麼不恰當的,自已豈不是在自討沒趣?
楊凌卻另有一番打算,他方才分析朝中雙方實力,已方勢單力薄雖居于弱勢,但是勝在自已已知對方計劃,而對方卻不知自已藏的實力,加上文武百并不齊心,如果外臣不能在道義和輿論上全力支持,東廠和錦衛就不敢擔著‘造反’的風險武。
他已準備通知西廠和北鎮司暗中戒備,自已進京之前將廠衛的謀提前宣揚出去,只要這事鬧得盡人皆知,謀變了謀,他們再想藉故殺人,就得考慮一下天下悠悠眾人之口。
所以除了西廠和鎮司的事暫且不能說,別的也沒有瞞的必要了,這時正好用來向綺韻故示大方。
他了吳杰一眼,微笑道:“吳老,你說給檔頭聽吧,檔頭智計百端,說不定能想出個應付的好辦法呢”。
眾人重又回到桌前坐下,吳杰把京中形對這位二檔頭重又敘說了一遍,綺韻聽得目中泛起異彩,微傾著頭沉思半晌不發一語。
楊凌見狀,忍不住形前俯,沉聲問道:“東廠、錦衛如虎之伺,形勢危急,檔頭可是有了什麼對策麼?”
綺韻微微一笑,眼波兒向楊凌一,聲道:“大人若是毫不知地就回了京,那真是九死無生了。幸好有這金陵之行,竟是趨吉避兇來了,如今我倘既知他們底細,還有甚麼危急的?”
楊凌不但見過的裝,而且渾上下都看了個澈,在楊凌面前,下意識地就沒有偽裝的警覺,所以方才又不自地出了兒態。
楊凌了鼻子,神有些尷尬。綺韻笑盈盈地還要說話,忽地覺察到吳杰和柳彪目有異,這才驚醒過來,微帶窘態地清咳兩聲,說道:“想必大人早已竹在了,卑職想到三策,或許只是畫蛇添竹之舉,說出來可要在兩位大人面前獻丑了”。
吳杰吃了一驚,失聲道:“甚麼?竟有三策?大人快請直言”。
綺韻的眼神兒瞇了起來,很險地道:“他不仁,我不義,中間隔著一個富得流油的司稅監,我們和東廠本沒有談和的可能,為什麼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呢?所以我這上策就是先發制人!”
沉了一下,又道:“在皇上面前,大人近而東廠遠,所以他們用勢,借助百之勢,勢大至尊,從而不利于大人。我們可以趁其勢未,潛進京去面圣,先發制人盡奪其勢,甚至......可以再冒險一點,廠有督察東廠、錦衛之責,為什麼棄而不用?我們可以不奉圣旨直接去東廠查人、拿人!”
楊凌和吳杰、柳彪聽了不大吃一驚,柳彪已失聲道:“不可行,如此大打出手,授人權柄,豈不弄巧拙?”
綺韻失笑道:“當然不是大張旗鼓,他們現在正謀廠督,必然心懷鬼胎,只要我們給他們一個錯覺,一個大人要對他們先下手的錯覺,就可以著他們先手,給我們送一個借口來。”
“至于罪名......”綺韻輕笑一聲道:“前些年李廣在朝,想要祥瑞,各地就忽然祥瑞不斷。如今東廠倒了,相信大人只要暗示一聲,各地稅監那里有關東廠的罪證一定也是層出不窮地呈送上來。”
“甚至......我們可以直接在東廠找到大量謀逆的罪證,有就是有,沒有還是有,有了罪證,這就是廠職司之的事了,文武百還有何話說?不怕陷進東廠這個爛泥塘的,那就盡管來吧”。
楊凌聽得倒吸一口冷氣,頭皮有點兒發麻:這個人太險了,心夠黑,手段也夠辣,如果是男人,能夠主朝政的話,唉!那以為政敵的人日子一定不好過”。
楊凌也知道,心慈手也得分時候,現在人家已經磨刀霍霍,如果自已還在婦人之仁,不但害了自已,也害了苦苦追隨自已的幾千名兄弟。
到那時對手會欽佩自已的仁慈嗎?恐怕只會笑他愚蠢。難道自已要學袁崇煥?都讓老百姓吃了,過后再換來他們的一聲嘆息,一聲懺悔?何況自已的理想有誰明白?有誰知道,恐怕連那死后的清白也得不到。
可是如果按照綺韻的方法,自已在文眼中,就是徹頭徹尾的權了,縱有再多的理由也翻不了,如今朝中還有一部分員是傾向于自已這邊的,把他們也一把推開?到了走這一步的時候麼?
他猶豫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問道:“那麼,中策又如何?”
綺韻見了他舉止,不由輕輕吁了口氣,心中有些失,又有些輕松。理智上,非常希楊凌是個果斷、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有前途,才值得追隨。
可是心中一種莫名的愫,又使寧愿楊凌是個有有義、有點癡肯吃虧的人,連也說不清自已為什麼會產生這種矛盾的心理。
咬了咬,繼續說道:“中策,就是以進為進。大人若舍得和八侍的,那麼進京后立刻大造聲勢,最好鬧得盡人皆知,公開上諫力請皇上順應百,誅佞、正朝綱,鏟除君上的八位侍。他們無權無勢,在帝前恩寵又不及大人,此舉必可一躊而就。
何況還有朝中的文武百,他們豈敢為私益在此關頭不站出來支持大人?如此一來,文武百和東廠、錦衛苦心為大人羅織的罪名,反倒了大人的功績。
大人了為百請命的人,就算他們心知肚明,名義上至也要和大人共進退,在一段時間是沒辦法公開出面加害大人了。不過這計策雖比上策穩妥,卻只能解一時之厄,留下東廠這個心腹大患,終是一個禍害”。
柳彪忽地口道:“大人!”
楊凌抬眼去,只見柳彪臉上一紅,有點訕訕地道:“卑職覺得......覺得大人的上策值得冒險一試!”
楊凌定定地瞧了他一眼,和吳杰換了一下眼神,不聲地又道:“唔,那麼......下策又如何?”
“下策......”,綺韻苦笑一聲,無奈地道:“下策麼,那就只能見招拆招了。這下策,就是在大人回京前將東廠的謀散布出去,忌于悠悠眾口,又不知大人有何對策,他們剪除大人的計劃便不可再行。
大人自可安全回京,不過一計不,他們勢必另尋打擊大人的辦法。八侍與大人的關系剪摘不清,這個污名就始終是他們用來威脅大人的一個借口。而且廷外廷的士氣、力量毫沒有損,如此下去后果如何,殊未可料。”
原來自已想出的妙計,在綺韻眼中,只是下下之策罷了,楊凌不暗暗苦笑一聲。他站起來,在房中踱著沉重的步子。
理智和、利害與得失,不斷在他心中盤算衡量著:朝中至還有一位大學士、兩位尚書和一部分文、極大部分武將是中立的,如果真用上綺韻的上策,為了自保,就不得不追求更強大的權力,那時他們會怎麼看自已?真的到了要兵戈相見的最后一步麼?
楊凌思忖著,猶豫著,吳杰、綺韻和柳彪屏住呼吸張地盯著他,等著他拿出一個決斷。
楊凌停在屏風間,著屏上青山淡水如同仙境的風景,心中卻是煩如麻,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
就在這時,門口忽地搶進一個青紅帽的番子來,單點地高聲奏道:“啟稟廠督,金陵禮部尚書王瓊王大人遣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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