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來到宮門,轎夫和四名侍衛自去一旁避風曬著暖洋洋的太休息,楊凌住的太遠,平素都是騎馬進城,如今兩個匪首一個逃遁、一個不知是否還在京師,楊凌不敢大意,怕萬一挨上一枝冷箭。
這頂大轎的豪華半臥式座已拆了,設前后兩排,臨著轎窗紗簾的前排坐著與他飾相同的伍漢超,楊凌坐在后邊,從外邊絕看不出任何疑。
楊凌是宮里的常客,那值守侍衛雖三日一換,也都認得這位大人了,午門將軍接了牙牌,虛應其事地瞟了一眼,就滿臉堆笑地雙手奉還楊凌。
楊凌順手把牙牌揣回懷中,問道:“皇上還沒下朝吧?”
午門將軍笑道:“是的大人,下就守在宮門,各位大人還未出宮呢”。
楊凌點了點頭,未從金水橋過,徑從側方繞過太和殿。此時鐘鼓齊鳴,百退朝,楊凌站在一樓閣廊柱下候著文武百退出,皇帝的儀仗向后殿行去,直至那黃羅傘蓋看不見了,他才舉步繼續向中殿行去。
走到華蓋殿前,只見兩位大人怒沖沖地從殿門出來,堪堪與楊凌打了個照面,楊凌見是曾三元及第的大才子王鏊和詹事楊芳,不覺有些意外地停住,向他們拱手施禮。
劉瑾貶黜劉健、謝遷之后,楊芳怒而告病還鄉,有些日子不在京里了,今日乍見他面,雖然一向不投緣,楊凌仍以禮相待。
楊芳老而彌堅,雖知楊凌如今職位未變,但權力極大,幾有左右朝政的影響,仍是目不斜視,肩而過。
王鏊對楊凌觀大變,尤其上次百雪夜跪宮,楊凌勸皇帝收回了黨榜,又保舉致仕的楊一清和在獄的王守仁領兵掛帥后,對他觀更佳,見楊凌施禮,忙停下腳步匆匆還了一禮道:“楊大人禮,楊詹事和李大學士起了爭執負氣離去,王某去勸解一下”。
王鏊、楊芳素與李東好,楊凌不知他們之間有何爭執,忙含笑道:“王大人自便”,王鏊苦笑一聲,提著袍裾急追楊芳去了,楊凌怔想了片刻,返走華蓋殿。
小侍見楊凌來了,正要高聲唱禮,楊凌揮手制止,一掀厚羊氈的蓋簾兒,走進右側暖閣,只見李東坐在椅上,正執筆批閱著奏折。
瞧見楊凌進來,李東忙擱筆起,向他笑道:“楊大人,今日怎地有暇來訪?快快請坐。”
楊凌笑道:“不勞大人手”,說著自去扯了把椅子在案頭坐了,李東喚人奉上一杯熱茶,坐下說道:“本驚聞昨夜有大群盜匪明火持仗去你府上為禍,刑部的呈文語蔫不詳,大人那里可有詳了?”
楊凌道:“被俘的幾個盜匪雖然悍不畏死,廠衛的酷刑卻非之軀可以抵擋,不由得他們不招,據那些盜賊招供,他們的首領大盜楊虎確實有意謀反,不過這次夜襲我的府邸,似乎是臨時起意,不過他們糾集這麼多人手悄然抵達京城到底所為何來,那些盜匪也不知詳”。
李東蹙著眉頭微微頷首道:“刑部公文我已仔細閱過,若說他們就為楊大人而來,理上說不通,更沒有必要化名楊福結納大人,看來確實是臨時起意,變更謀劃,他們進京的原來目的到底是什麼,倒讓人費盡思量了”。
楊凌一笑道:“此時讓刑部和霸州府去緝察便是,愚民相信些虛妄之言,自以為真命天子的稽戲數不勝數,如今朝廷行文通緝,諒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兒了。
河南澠池村不是有人以皇帝自居,一個村子半村人都是宰相、大臣,十歲的娃娃都封了站殿將軍,稱孤道寡的二十多年才被朝廷發現麼?先帝聞訊只是大笑置之,那些愚民一個也未懲治”。
李東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捻須道:“楊大人似乎對這些有逆反之意的強盜頗有寬宥諒解之意?”
他搖頭道:“千里之堤,潰于蟻;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楊虎比不得那些愚民,他既聯絡三山五岳的綠林大盜,蓄謀造反,甚至在天子腳下襲殺朝廷重臣,可見其兇悍,一旦起事,為禍甚烈啊”。
楊凌點頭道:“大人說的是,不過盜患本卻在朝廷弊政,否則今日去了楊虎,明日又有張虎、李虎,終是殺之不盡。
先帝秉國十余載,勵圖治,是千古見的圣明賢君,奈何這些年天災不斷,常常這里水患汪洋、那里赤地千里,再有一些酷吏貪不恤民,百姓缺食,才不管朝廷是清明還是昏庸,被有心人一蠱,難免有人作。”
他舉杯喝了口茶,繼續道:“下引進的南洋作,可使大明糧食產量增長數倍,可濟無數百姓,下以為楊虎突然起意謀害本,就是為了暖窖中培育的種苗而來,他起初或是被迫為盜,如今賊眾日盛,貪大增,有心窺測國,自然不擇手段。”
李東呵呵笑道:“本自聽了你引薦的幾種南洋作,曾派人往南洋調查過一番,那作確實產量甚大,我雖不知東北、西北是否適宜種植,不過江南大片土地一定是不妨事的”。
楊凌喜,急忙道:“大人調察過了?下并無誑言,干旱、寒冷之地也是適宜種植的,開春試種之后便知端倪,不過這只能讓百姓填飽肚子,要想富民強國,解除海勢在必行。
沿海百姓至占大明百姓四分之一,那些地方三山六水一分田,土窄人稀,五谷不,邊海之民皆以船為家、以海為田,海之下,百姓生計蕭條,嘯聚為盜者日眾。
解通商,不僅僅富實百姓、充盈國庫,而且可以加強與海外萬國流,夷有所長,吾有所短,取長補短,海納百川,對于開拓大明人的眼界和見識、朝廷拓疆展土、強大軍伍、威加四海都是必由之路。閉門造車尚且出不合轍,何況偌大的國家?”
李東點頭道:“沿海形,我也著人詳細調查過,昔人謂:弊源如鼠,也須留一個,若還都塞了,俱穿破。解通商亦有其害,但治政本來就是要棄害取利,因噎廢食殊為不智”。
他抬起眼睛微笑道:“本其實已斟酌多日了,我愿意支持楊大人解除海、與番國通商的政略,不過依我之見,尚有兩點有等商榷,一是朝廷百不宜說服,二是若現在全面解、顧此失彼,海上倭寇之尚未......”。
楊凌興地道:“第一個不算難,只要李大學士首允,其他的盡管給下去辦。這第二樁,大人所慮甚是,下以為可以先重開寧波、廣州市舶司,增開天津市舶司,加上原有的泉州市舶司,共為四。
天津通朝鮮、羅剎、寧波通日本、泉州通琉球、廣州通占城、暹羅、西洋諸國。再由刑部、禮部、戶部開設有司衙門管理中外通商間的律法、訴訟、稅賦、議定易的商品價格等事宜,大人以為可行麼?”
李東唯一擔心的就是楊凌乾綱獨斷、將通商事宜的大權獨攬手中,聽他這一說不驚訝莫名:楊凌苦心竭慮,費盡心思要解通商,自已竟然不沾一點好、不占一權利?
李東猶疑片刻,問道:“楊大人首倡此舉,解一旦可行,廠不涉于麼?”
楊凌心中暗笑,這位老大人樣文章全不在乎,看來也是只撈干的,是個實在人。解通商一開,楊凌遍布全國的車馬行就是控制銀流的最大運輸部門,要說日進斗金那是毫不夸張。
楊凌又掌控著稅司監大權,介時不知多人要打冷槍、放冷箭,眼紅他的好,就是眼在堅決和他站在同一陣線的八虎,天長日久也難保沒有異心,楊凌早已有心將這司稅監舍出去。
楊凌笑道:“海上通商因與異國多有來往,可著刑部斷結訟訴、錦衛偵緝不法商販,司稅監和戶部稅吏司合署分責,司稅監收稅、稅吏司監稅,亦或反之,令出一門又互相制約,可以避免諸衙門各自為政、巧立名目,免令百姓苦不堪言”。
李東欣然笑道:“看來楊大人深思慮,早已竹了,甚好,你看何時向皇上進言為宜?”
楊凌盤算了一下,調查朝中有沿海士族、豪紳背景員的探馬還未送回完備的消息,北方戰事吃,此時提出新政也不合時宜,便道:“我看還是待北方戰事平靜下來,朝廷才好全力以赴,辦好這件大事,就定于......明年二月如何?”
李東含笑點頭,楊凌心中舒暢,將茶杯往案上一放,這才注意到案上攤著一幅畫,若是李東正在理的公文,他倒不便察看,一幅畫就沒有甚麼了,楊凌順手將畫轉了過來,只見畫上一個面容丑惡的老嫗騎在一頭水牛上,洋洋自得地橫笛吹奏,老嫗額頭上題了一行小字:“此李西涯相業”。
西涯是李東的號,什麼人這麼大膽,竟然如此極盡污辱?楊凌吃了一驚,不及細看下去,愕然問道:“這......這是何人如此無禮,竟敢書畫污辱大人?”
李東淡淡一笑,說道:“楊芳和老夫開個玩笑罷了,無傷大雅,呵呵”。
楊凌想起楊芳剛才怒氣沖沖離去的形,若有所思地低頭再看那畫,畫非新作,但畫旁一首詩卻墨跡未干,顯然剛剛填上不久,那首絕句龍飛舞,寫道:楊妃死馬嵬坡,出塞昭君怨恨多。爭似阿婆騎牛背,春風一曲太平歌。
題款亦是西涯,想來是李東剛剛見畫題詩。詩句頗氣度,對畫中暗諷他尸餐素位、向佞臣俯首的意味毫不理會,反倒別出機杼,另有一番見地,楊凌展卷看罷,站起來,恭恭敬敬向李東作了一揖。
李東詫異地道:“楊大人這是何意?”
楊凌道:“大學士高風亮節,心氣度,令楊凌佩不已,這畫是才子楊芳所繪,首輔李公題詩,楊某看罷良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呀,還請大學士將這畫賜給下,下愿效大人,為大明、為百姓,何懼閑言碎語?”
李東目中異采一閃,上次楊凌登門拜訪,開門見山直斥八虎之非,他就暗暗疑心楊凌的作為是與八虎虛與委蛇,借八虎之力一展中抱負,觀他今日行為,聽他話中之意,顯然是同道中人,李東憂慮之就在于八虎勢大,皇上貪玩,偌大的帝國,自已獨力難支,如果楊凌真是志同道合的人,那還有什麼擔心的?
李東欣然道:“區區一畫而已,楊大人賞識,盡管拿去”。
楊凌將畫卷起小心揣在懷中,坐下說道:“方才楊大人含怒而去,又留畫暗諷,到底出于何事?”
李東無奈地道:“劉公公主持廷以來,朝中一些大臣深為不滿,紛紛告病不去衙門辦公,以致許多衙門有其位,無人主政,公案堆積如山。
再加上北方戰事正,征役、充運、戰事、憮恤、糧秣、調兵,涉及多個衙門,主事不在,政令不行,延誤了許多大事。
劉公公然大怒,便頒令道:因病不能辦理公務的員時間達一月者,免當月俸祿;達一年者,降閑職;達三年者,免為民,永不錄用。
這些員無奈只好回衙門辦公,劉公公余怒未熄,又請圣諭,說文封誥過濫,以后非戰功彪炳、政績斐然者,不得封誥,楊大人剛剛趕回衙門,聽了這個整飭文的消息然大怒,找上老夫理論,結果......唉!”
楊凌聽了也是然大怒:這就是所謂的清?不顧大局、不識大,為了他那點清高的臭架子,政事摞在一邊、關系萬千百姓生死的兵事摞在一邊,告著病假,心安理得的用著朝廷俸祿,真是一群混蛋!
楊凌牙咬一咬,冷笑道:“貪墨不法的,不可用!清廉然平庸無能的,不可用!既清廉又能干、卻目短淺、阻礙朝廷革除弊病、中興大明的因循守舊之,尤其不可用!劉公公或許有許多遭人詬病的地方,他整飭吏治的目的也可能不正,但是這樣的兒,大可棄之不用,下是堅決支持劉公公這一決定的”。
楊凌是真的惱了,起說道:“大學士不必為難,這些惡事就給劉公公去做好了,朝廷施政,總不能一團和氣、皆大歡喜。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這些絆腳的腐朽,一腳踢開便是!”
……
楊凌告辭退出華蓋殿,心中的怒氣才小了些。宮闈中積雪掃得甚是干凈,空氣干爽,楊凌冷風拂面神志一清,才覺得自已無名火起,有些太沉不住氣了。
他暗暗警醒自已,如今自已權威日重,一言一行都為人所注意,不應意氣用事、喜怒形于,以后該多多注意修養、城府之學了。
楊凌暗暗吸了口氣,舌抵上腭,柱放松,按照伍漢超教的法子左手虛抱,如勾一球,右手拇指掐著中指午位,雙肩下沉,緩步徐行,如飄于云端。
這是武當上乘功心法,真要練至大,總要幾十年景。楊凌已過了最佳的習武年齡,也本沒想過練什麼武林高手,只是用來強健魄、修養而已。
不過這吐納之確有奇妙之,不但讓人靈臺空明,不再心浮氣噪,打坐一陣也能消解疲勞,神清氣爽。楊凌才不理會什麼門派限制,聽了口訣,問個明白,回去便仔細講與娘聽,韓娘基礎扎實,又練有氣功,再學上乘功夫就不難了,楊凌自已不了大,娘子學會了,就等于楊家的子孫學會了,這筆賬他還是算的明白的。
楊凌初學乍練,作有些僵,他眼觀鼻、鼻觀心,一路古里古怪地飄到乾清宮西暖閣,一抬頭就瞧見正德一黑團龍袍子,頭戴翼龍冠,懷里捧著個懷爐,正笑地看著他,周圍一幫太監宮,一大幫人也都抻著脖子滿臉的好奇神。
楊凌不訕然一笑,連忙放下架勢急搶過去施禮道:“微臣參見皇上,您怎麼站在這兒了?”
正德俊面如玉,拉起楊凌樂不可支地道:“哈哈,朕在院子里正看些雜耍游戲,聽人說你搖搖擺擺,如同一只鴨子,所以趕過來看看熱鬧”。
楊凌臉上微微一紅,看見院中搭了臺子,暖閣殿門開,里邊燃著炭爐子,中間一張蟠龍臥椅,上邊還堆著白如沃雪的一張絨毯子。
楊凌見正德仍然熱衷于這些雜耍游戲,不對他輕聲說道:“皇上,也難怪外臣們嘮叼,皇上已經承繼大統,納后娶妃,再過幾天就要改元正德,如今朝中并不穩定,邊關又在打仗,皇上實不宜在這些事上過于分神。”
正德苦著臉道:“李學士勸、楊師傅勸、焦大人勸,現在你也來勸朕了,困在這深宮里,朕每天能去的就是太和殿、乾清宮、仁壽宮,生在這兒長在這兒,抬起頭來就那一片天。整日介除了上朝、聽講、批閱奏折,再無旁的,總得找點事干吧?楊侍讀,朕的奏折可是按時批閱,絕無積呀”。
楊凌聽皇上說的苦悶,只好道:“可是......天氣寒冷,皇上在院中搭戲看戲,暖閣門戶開,若是著了風寒,那如何得了?”
正德不以為然地道:“哪兒那麼容易,朕每早兩趟太祖長拳,都是輕短靠,若論,朕比你還結實著呢。”
他說著興致地道:“對了,跟朕進殿去,今兒這幾只猴子也是會打拳的,見你開開眼界”。
只見一個干瘦的老頭兒,穿一件海青,戴一頂方巾,牽著四個猴兒走了出來,翻跟頭、疊羅漢,花樣百出,最妙的是老頭兒一聲唿哨,那四只猴兒竟然打起拳來,楊凌看見兩個小猴兒揮舞著茸茸的爪子,東倒西歪的憨態可掬,也不會心一笑,瞧那模樣,想來打的是醉拳了。
另兩只猴兒有板有眼地對打著,雖不過寥寥四五招,就跑回老頭邊討果子吃去了,正德卻看出打的確是太祖長拳,不拍手大笑道:“來人,賞了賞了”。
兩個小太監提了個小籮筐,笑嘻嘻地走到階前,使勁兒往外一兜,籮筐里盡是簇新的銅錢,怕不有上千文,“嘩啦啦”地撒了一地。
正德笑道:“呵呵,朕瞧這幾只猴兒,倒比外廷宮那些可憎的人覺著可,楊侍讀,你覺的它們的拳打的好不好玩?”
楊凌微微一笑,忽聽隔著窗欞,側間里一個男人聲音道:“的確有趣,這猴兒機靈著呢,想是清晨見了皇上練習拳腳,一趟太祖長拳虎虎生風,便學了去幾招”。
楊凌一怔,葛地睜大了眼睛,那聲音和他一模一樣,語氣聲調全無二致,簡直連他都要疑心自已置別室了。隨后傳來幾聲得意的大笑,正德皇帝的聲音道:“雖說有趣,總看也乏了,若是春暖花開,百鳥爭鳴,那景就勝過看小猴兒了”。
隨后楊凌的聲音道:“這有何難?皇上是天子,要令大地回春,百花盛開,百鳥來儀,想來四時序之神也不敢不遵圣諭”。
話聲未落,約約的雀噪鶯鳴之聲響起,漸漸馬蹄聲起,有嘻鬧笑之聲,讓人腦海中不覺浮現出一副仕踏春的畫面來,漸漸的,松風、流水,空曠幽遠的景致如現眼前,又有夫子詩,簫委婉之聲。
楊凌眼睛越睜越大,心頭怦怦跳,一個名字差點兒沖口而出,他不自地沖過去,一把拉開了閣門,各種聲響頓時嘎然而止,兩個半彎著腰兒的詫然直起來。
兩個上穿紫綾襖兒,玄緞紅比甲,玉下邊,的兩只腳兒穿雙羊皮金云頭鞋兒,玉生香,瓜子臉兒柳葉眉,正是上次見過的那兩個戲班子。
花仍是俏如冰,解語卻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頰上朱霞,眼中秋波,別一番人韻味。正德嘟囔道:“無趣無趣,待會兒還有鄉間惡欺侮民,朕出手救人的戲碼要你看呢,被拆穿就沒意思了,真是沉不住氣。”
楊凌失地回過來,默默走到正德邊道:“微臣......方才聽到這惟妙惟肖的口技,不覺想起一個故人來,還以為......門外是......”。
解語花也邁步進了殿來,俏生生地立在正德左右,聽了這話兩雙俏目都盈盈地投注在楊凌上。
正德奇道:“朕剛聽了這口技時真是驚訝莫名,就連竹樂們也模仿的出來呢,你那位故人是誰,也有這般本事麼?”
楊凌想起那個站在明里,神采飛揚地向自已賣著關子的來。柳眉兒一挑,笑盈盈地道:“楊大人,我這簫呀,是不用簫的......”。
脆的聲音猶在耳畔回響,他又想起懸崖邊上那塊沾著跡和一些發的石頭時那種揪心的痛,楊凌頭有點發哽,他咳了兩聲,才啞聲說道:“這位故人,皇上也記得的,就是那位唐一仙......唐姑娘”。
“唐......一仙......”,正德慢慢咀嚼了一遍,臉也黯淡了下來,第一個在他心中留下倩影的孩兒,哪有那麼容易忘記。
兩個男人默默無語,周圍的太監宮不知出了什麼事,一個個噤聲不言,解語和花對視一眼,輕咬著,長長的長長的睫不住眨,滿面的好奇之。
男人們見的多了,難得的是面前這兩位一個是擁有天下的皇帝,一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廷重臣,萬千予取予求,卻能提及一個孩兒時,流出那種懷念的,那孩兒是誰?一仙......很漂亮的名字呀。
正德著鼻子,過了半晌忽然問道:“沒有一點消息?哪怕是......壞消息?”
楊凌搖頭道:“沒有,府方面早已放棄搜尋了,微臣著令廠番子注意察訪,始終也沒有線索”。
正德意興索然地揮了揮手道:“都散了吧,楊侍讀進宮,一定有公事和朕談”,他看了解語、花一眼,兩個孩兒甚是乖巧,知道什麼時候能撒弄癡,什麼時候該刻守本份,立即襝衽施禮,也悄然退了下去。
兩人進到房,正德在椅上坐了,隨意一指道:“你坐”。
皇上的書房哪有第二把椅子,旁邊就是正德休息的睡榻,楊凌自那次被王瓊指著鼻子一通大罵后,這些小節也不敢不注意了,他微笑著站到案前,說道:“謝皇上,臣在這里也方便稟告事”。
正德點了點頭,側目凝神想了片刻道:“是解除海的事有了眉目還是北方邊塞戰事吃了?”
楊凌搖頭道:“都不是,皇上還記得出兵之前曾囑苗逵嚴打小王子、薄懲火篩,分化之余,聯絡朵三衛的事麼?”
正德眸子一亮,興地道:“可是有了效?”
楊凌點頭道:“嗯,小王子疑心火篩與大明有了協議,現在對他防范的很,火篩的一萬五千人馬被安排在側翼,獨力抵抗總兵許泰的大軍,搶掠來的糧草也不愿支援他們,火篩部下已多有怨言。
戰場形勢目前看來已不危急,楊一清按兵不,卻死死拖住小王子不讓他走,其中必有所圖,不過韃靼年年來我邊境劫掠,這個禍患必須要除去,目前分化他和火篩只是第一步。
如果取得朵三衛的支持,我們就可以憑空得到一枝兵,同時每年可以從河套地區獲得大量的戰馬,一方面可以加強大明邊軍的機作戰能力。
另一方面,河北一帶百姓負有養馬之責,但那里卻養不出良馬,百姓徭役差役繁重,徒苦役,于國并無多大增益,如果同朵三衛改善了關系,就可以讓百姓擺重負,我們在河套地區、遼東地區有了影響力,將來就可以推進一步,開疆拓土,占有一片渥的草原,然后引進阿拉伯馬,用它改良蒙古馬和西南馬,韃靼蒙古的優勢將不復存在”。
開疆拓土,從來都是最令帝王心的一個詞,歷朝歷代的帝王,沒有一個敢和他們的開國之君相比,就是因為開疆拓土的功績是再圣明、再賢達的君王政績也不能諧的。
正德的心怦怦地跳起來,年輕英俊的臉上洋溢起一片興的紅,他連連點頭道:“楊卿說的對,與韃靼一戰,不過是一時之功,與朵三衛結盟,我增一軍、敵損一地,再分化瓦解他們,才是放眼長遠的政略。此事若,楊卿的功勞實非攻城掠地、斬將奪旗的大將可比,朵三衛那邊可收到了朝廷的函了麼?”
楊凌頷首道:“已經和他們取得了聯系,但是由于我們和朵三衛曾經諸多糾紛,花當大首領雖有意投向我大明一方,三大部落中卻有許多貴族存疑,他們對我派出的使臣不甚相信,諸酋長回覆消息,要我大明......”。
他遲疑了一下,花當提出的條件簡直是把自已擺到了和大明天子平起平坐的地位,如果說出來恐怕正德天子馬上就要龍大怒了,可是茲事大,他又實在不甘就此放棄,楊凌著頭皮道:“花當不過是個草原部落的大酋長,不習圣賢、不知禮儀,竟然要求皇上親赴大同,與他在白登山上歃為盟,朵三衛才肯投靠大明”。
楊凌說完趕又道:“不過這事大可討價還價,微臣的意思,皇上可以派遣一位足以代表朝廷和天子的皇室宗親赴約,必可打消他的疑慮”。
出乎楊凌意料,正德并未發火,反而著下若有所思,他沉半晌,輕輕笑了起來,抬起眼睛對楊凌道:“要朕親自去見他們?就是伯可汗時而打、時而求和,也是以臣禮待朕,花當的膽子倒是不小。”
楊凌聽了發急,連忙道:“皇上,微臣也知道花當此舉有些狂妄,但小不忍則大謀”,他的目變的狡黠起來,輕聲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朵三衛終究還是蒙人,他們投向我們,只是因為他們沒有伯可汗那樣強大的實力用劫掠擄取大量財,所以現在合作只是各取其利。
我們現在忍一時之氣,將來國力強盛、武力齊備,不但要將韃靼蒙古、瓦剌蒙古劃大明版圖,臥榻之旁這只猛虎又豈能例外?小不忍則大謀啊”。
“嘿嘿嘿嘿......”,正德皇帝站起來,笑得象只下蛋的小母,他在楊凌上捶了一拳,咯咯笑道:“誰說朕忍不得一時之氣了?”
他兩手一攤,眨了眨眼睛道:“先皇一脈只有朕一個兒子,其余的宗親皇族全部分封在各地為王,豈能代表朝廷和天子的皇室宗親?卿若派誰去才好?是太皇太后?太后?還是朕的兩位妹?”
楊凌為之語塞,略一遲疑間,就見正德雀躍而起,仰天大笑道:“運氣來了城墻都擋不住,這個花當著實可”。
他得意洋洋地道:“這回朕親自去大同,乃是為國為民、為大明的社稷江山,文武百沒話講了吧?”
楊凌聽的目瞪口呆,只見正德俊臉通紅,雙手腰道:“不讓朕明著去,朕就著去,大同朕是去定了!”,他一指楊凌,威風八面地:“此時就給楊卿負責,過了大年,咱們就打道宣府,直奔大同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