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窒狹長的甬道里，很遠的一段距離才掛了盞油燈，昏暗的人看不清腳下的路。燈下出現了一個瘦小的影，輕的象是一陣風兒就能吹走似的，幸好這牢房里氣悶的很，本沒有一點兒風。
他挎著一個食盒，腳下沒有一點聲息，可是后跟著的兩個獄卒，卻腳步沉重，聲音在空的通道里回著，更襯的前邊的人影兒象幽靈似的。這邊兩排牢房都是空的，走到盡頭，兩個獄卒搶前幾步，撈起門上的大鎖，兩人分別從腰間掏出鑰匙各自打開一道鎖。
鐵鏈嘩啦聲將牢房的人驚醒了，他扭頭一看，忽地翻坐起，驚喜地道：“小聆子！”
小聆子閃進房，恭謹地道：“二王子”。
門從外邊又鎖上了，兩個牢子站在門邊兒上，跟門神似的，看著牢兩人說話。朱讓槿欣喜地躍下床來，卻忘了自已戴著腳鐐，“嘩愣愣”一陣響，鐵鏈幾乎將他絆倒，小聆子連忙上前扶住。
牢里沒有燈，不過藉著對面墻上的燈，小聆子卻能清楚地看清朱讓槿的模樣。他穿著一白囚，發髻冠戴都不見了，一頭長發披散下來半遮住臉面，腳下的鐐銬，顯然是重囚疑犯的特殊待遇。
小聆子忍不住一陣唏噓：“二王子，苦了你了”。
朱讓槿咧一笑，昏黃的燈映得他的眸子熠熠發亮，昔日風度翩翩、儒雅斯文的玄公子竟因此帶上了幾分野：“有什麼打，雖然我是殺人疑犯，不過陸大人倒沒有難為我，過堂也是在二堂里過的”。
小聆子滿是皺紋的臉上出了淡淡笑意，抓著他的手，兩個人在床邊緩緩坐了，朱讓槿問道：“是父王你來看我的麼？父王怎麼樣了，他的無恙吧？”
小聆子頷首道：“王爺無恙。二王子，怎麼不問自已的案，你一點也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朱讓槿雙眉一挑，說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門。這分明是有人嫁禍于我，我想按察司一定能找到兇手還我清白的，只是..........唉！靖清王叔 他..........”。
小聆子咳了一聲，打開食盒，將菜肴一樣樣擺在床上，又拿出杯子置與食盒之上，斟滿酒道：“二王子，牢犯可比不得府中的飯菜，這幾樣都是你吃的，是夫人親手做的，你嘗一嘗吧”。
“好！”朱讓槿對自已的境遇倒是毫不擔心，興致地接過筷子，先挾了口菜，津津有味地嚼了兩口，忽地象是想起了什麼，作漸漸遲緩起來。
小聆子盤膝坐在對面，問道：“怎麼，不合口味？”
朱讓槿搖了搖頭，微笑道：“不，我是想起了小時候，每次跟你練完武功，我和你都是這樣在林下吃酒的。自從我年齡漸長不在后宮居住，你又時常伴在父王邊，倒是難得有機會了，想不到今日遭此無妄之災倒全了你我。師傅，陪徒兒一起喝杯酒吧”。
小聆子眼中閃過一暖意，接過了朱讓槿恭恭敬敬遞過的杯子，悠悠嘆道：“是呀，老奴一直隨著王爺到求醫，二王子寄山水，也難得面，那樣悠閑的日子的確是很久沒有了”。
兩人談天說地，一邊聊著往日趣事，談笑風生，若非四壁皆空，囚牢外還站著兩個獄卒，倒真有一番月下林中，飲酒談笑的逍遙自在。
小聆子長得瘦小枯干，但是食量卻驚人，胃口比朱讓槿還大，二人象比賽似的，邊喝酒邊談笑，很快就將杯盤一掃而空。小聆子挪下地，走到門口作了一揖道：“兩位差，可否行個方便，容我和王子聊些私事”。
他是長伴蜀王邊的人，就是蜀王府六品掌印大太監和務總管見了他，也不敢稍有不敬，不過畢竟是侍侯慣了人的，他對兩個獄卒極是客氣。
兩個獄卒互相看看，為難地道：“對不住了公公，陸大人親口吩咐過，不管什麼人要見二王子，都得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您老人家也別難為我們了，里邊的是二王子，我們恭敬禮遇，想結還來不及呢，有方便能不行麼？實是差使在吶”。
小聆子笑容可掬地從袖中出兩錠銀子，順著欄兒塞到他們手中，呵呵地道：“那是，那是，咱們都是聽差的，二位對王子這般照顧，小小謝禮不敬意，您二位拿回去換杯酒解解乏兒”。
二個衙差手探在袖筒里，一那錠銀子足有十兩，不由眉開眼笑，可是瞧瞧朱讓槿，又為難了。小聆子察觀，已陪笑道：“這麼著吧，二位差爺也不用離開我們的視線，只是站遠一點兒，這個..........夫人牽掛兒子，王爺也有幾句話想句王子.
呵呵..........王爺是有名的賢王，奉公守法堪稱天下藩王的楷模，先帝和當今皇上都是再三嘉勉過的，自然不會做出有違王法的事，讓二位差為難。老奴想說的不過是王府里的一點私事，想必二位也不興趣吧？”
不興趣？誰說的？興趣大了去了，可是誰敢打聽啊，那是王爺，多知道一點就多一些忌諱，兩個獄卒互相使了個眼，皮笑不笑地道：“那..........好吧，您陪二王子說會話，老公公還請長話短說，咱們哥倆兒這就站遠些”。
兩個人返走開，站到遠，仍然向這邊張著。小凌子走回床邊，往食盒里拾掇著杯碟，眼角向外掃了一眼，然后手一扳食盒，發出輕微的喀嗒聲，食盒底部竟然還有淺淺的一層，里邊放著筆墨紙硯。
朱讓槿目一閃，詫異地道：“你..........帶這些東西干什麼？”
小聆子滿臉皺紋的臉仍然帶著笑，一雙渾濁的老眼卻變得比刀鋒還要凌厲：“二王子，這是王爺讓我帶來的。”
朱讓槿怔道：“父王？這是..........什麼意思？”
小聆子輕輕地道：“陸大人稟告王爺，忤作驗尸，發現夢璃小姐已懷有孕。王爺據此認定您和夢璃小姐有了不可告人的私，所以..........”。
朱讓槿的子猛地一震，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的眼神又驚又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小聆子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在王爺眼中，蜀王府的聲譽才是人人必須維護的，要不惜一切維護的，就是王爺自已，也是可以為此犧牲掉的”。
他輕嘆道：“老奴追隨王爺二十年，早就明白王爺這份心意，二王子是王爺的親生兒子，難道還看不明白？”
朱讓槿臉上帶著又痛又怒的冷笑，慘然道：“是麼？如果換了是大哥牢中之囚，父王也會如此決斷麼？”
他閉上眼睛，兩行絕的眼淚潸潸而下：“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王要..........要我怎樣？”
小聆子憐惜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王爺和靖清郡王商議了此事，兩位王爺都認為，這案子已不必再查下去，否則必是一件王室丑聞，令蜀王府和靖清王府從此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他嘆息一聲,悠然道：“所以，這件案子的‘真相’就要著落在二王子上了。夢璃姑娘沒有孕，也不是被人扼死的。素有心疾，此事靖清王府的太醫可以作證。今日二小姐過府赴宴，因為和二王子起了口角，導致痼疾突發，氣絕亡。
二王子不知就里，驚慌之下這才棄尸花叢。獄之后，二王子深悔不該因口角之爭氣死了族妹，令靖清郡王痛失，致使王爺病加重，又自覺有口難辯，遂..........于獄中寫下絕筆，自縊亡”。
朱讓槿聽的呆住了，半晌才一下子跳下地來，仰天大笑！他一雙拳頭握得骨節咔咔直響，象是聽到了最好笑的事，仰著臉大笑不止。
小聆子默默地著他一眼不發，兩個獄卒聽見狂笑，生怕出了事，急忙趕回來撲到柵欄邊向里邊道：“二王子、二王子，您沒事吧？”
朱讓槿狂笑不止，二人連喚數聲，朱讓槿忽地厲喝一聲：“住口！不要我二王子，我算什麼王子？”
兩個獄卒嚇了一跳，里邊的人雖是囚犯，可那份也不是他們得罪的起的，兩人瑟了一下，不敢再應聲了。
朱讓槿雙手一分披散的發，出一雙凌厲的的眼睛，他拖著腳鐐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對著小聆子直地跪了下去，一字一頓地道：“朱讓槿，不是一件可有可無隨便犧牲的東西。我會瞪大雙眼看著這件案子查下去，總有一天要被人堂堂正正地從牢里接出去！”
小聆子坦然了他這一拜，目中出嘉勉之，微微地點了點頭。門外兩個牢子面面相覷，聽著二王子說話，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朱讓槿俯首拜了三拜，大聲道：“師傅，一切就拜托你了，請回稟父王，朱讓槿不會死、不能死！我會耐心地等著重見天日的時刻。我，絕不會死！”
聲音在牢房中回，傳出好遠好遠……
“我不會死的，我絕不會死！”同樣的誓言就在此時，也在李大義的心中回。
月慘淡，前邊還有一座山峰，黑沉沉的矗立在夜中。翻過這座山，就能見到了。
“我答應過，一定要活著回來見的”，李大義心中想著，已經熱淚盈眶。
兩天兩夜，他不敢停留，只顧跋山涉水地往回趕。他不是怕有人搜山，群山連綿，無窮無盡，就是發蜀所有百姓搜山，他找個草坷藏起來，也未必就能被發現。
但是他了解自已的傷勢，他殺過太多人，其中不乏高手，所以自已也過很多傷，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盡快趕回來，那麼他將就這麼無聲無息在死在山野間，為野狗野狼的腹中餐，永遠也不能再見到。
刺穿肩胛的一劍傷了他的筋脈，即便醫好這條臂膀也必然大影響，不過以他的魄，如果只是這一傷害，至不會送命，要命的是口中的一彈。
刀劍傷不會在留下什麼，可是那比藥丸還要小些的一粒槍彈中了他的口，深肺腑，即便府沒有封鎖大小路卡，讓他從容就醫，他也找不出那麼高明的郎中，能從他的口取出彈丸。
鉛彈帶有毒，他的傷已腐爛腫脹，現在流出的都是醬黑的水，換個人早已斃命荒山了，而他仍在苦苦支撐著，可是李大義此刻已是強弩之末，腳下遲滯如重千鈞，前邊那座山以他平時的腳力只須一盞茶的功夫就能越過去，現在卻不知道還要爬多久。
可是無論如何，他都要爬過去，緋舞在那兒等著他，盼著他回來，如果他想停下歇一歇，可能就要永遠睡在這兒，與他的人，和他未出生的孩子，隔山隔世，相見無期。
李大義一泥濘地趴在地上，急促地息半晌，忽地抓過一把野草，瘋狂地塞到里，嚼著、咽著..........
他并不是因為，兩日不能進食，他還能夠忍，他是因為中那種火炙鉛墜般的痛苦，苦難耐的青草味道，現在嚼著也不能那麼難了，反而令他麻木的神經和重又激發出一活力。
他象野一般發出一聲駭人的嘶吼，然后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拄著手中的木，一步步向前挪去..........
后邊有一頭獨自覓食的狼，遠遠的輟了他許久，這個人類上散發的死亡氣息令它警惕地一直不敢靠近過來，因為它確定不了如果撲過來，那麼將是誰咬死誰。李大義發出一聲駭人的嘶吼，終于使它最后一貪念也消失了，這頭灰狼拖著尾灰溜溜地逃了。
放棄貪念，有時也是一種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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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緋舞還沒有睡，昏暗的油燈下，坐在炕頭，笨拙地著一件小孩服。布料不大，小小的一塊兒，但是給嬰兒做件服應該夠了。
看著完工的小裳，柳緋舞欣喜地舉起來左看右看，盡管兩只袖子一長一短，襟也有點兒怪異，可這畢竟是從未學過紅的柳大小姐頭一件品，歡喜的對手指上針傷的痛楚也覺不到了。
剛出生的小孩兒能有多大？這件服會合嗎？不管了，如果做大了，那就等他長大些再穿，小孩子長的很快的。
柳緋舞寶貝似的疊起服，小手到背后輕輕捶著腰。
這里是山坳里一村莊，或者勉強說它可以稱之為村莊，因為這里只有三幢房子，兩戶人家，都是山中的獵戶，從這兒出去，到山外的鄉村，要走十幾里山路。現在住的這幢房子，原來的獵戶進山打獵時被鬣狗包圍，沒有來得及爬上樹去，結果被活活吃掉了，老婆帶著孩子在山里無法生存便搬了出去。
這里幾乎與世隔絕，兩家獵戶也都是純樸的山里人，待人忠厚熱，李大義找到這個地方，就暫時把安置下來，給了鄧姓獵戶家一些散碎銀子，請他們代為照顧。
以前和李大義一路逃命，心中又是怨憎、又是悲苦，現在放棄了過去，真的把他當了自已的男人，心中牽掛著一個人、喜歡著一個人，憧憬著兩個人的未來。不知世事的小孩兒已經為人妻、為人母，浪漫的幻想不在了，竟也喜歡上了這種踏實的覺。
“唉！他走了那麼久，怎麼還沒有一點消息？他..........”，一影掠上心頭，馬上被拋開，連連地安著自已：“不會的，他為人機警，武藝又高，如果沒有機會的話，為了我，他也不會蠻干的，他一定會回來”。
門忽然被撓了兩下，柳緋舞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問道：“誰？”
門外沒有回答，柳緋舞張地抓過一個子，憑三腳貓的功夫，如果闖進歹人來可未必對付得了。可這兒哪有壞人，那兩家獵戶簡直是一輩子見過的最憨厚老實的鄉下人，只因為收了他們一點銀子，每天都把最好的飯菜盛給吃，還怕虧待了，兩家的嬸子為人也好的很，會不會是他們家里的獵狗？
柳緋舞又打消了念頭，這是在山坡上筑的石木小房子，得挑塊比較平坦的地方筑基才，三家的房子彼此間都隔著幾十丈，兩家的獵戶晚上都是把狗拴起來的。
就在這時，門又響了，聲音雖然輕微，可是柳緋舞卻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了起來：“誰？是誰？你不說話我要喊了！”
門外靜了一會兒，傳出微弱的聲音，那聲音雖幽弱不可聞，聽在柳緋舞耳中卻象是晴天霹靂：“子豪？子豪！是你！”
柳緋舞“哐啷”一聲丟了子，撲過去打開了房門。
一聲凄厲的慘，柳緋舞心膽俱裂，如果不是剛剛聽清了他的聲音，柳緋舞一定認不出眼前這個人是誰，臉灰敗、慘無人形，他就是那個英俊、神氣的二主，就是我的子豪？
柳緋舞的淚下來了，慌慌張張地將李大義拖進房來，又匆忙倒了杯碗水，可是李大義只喝了兩口就嗆噴了出來，烏黑的沿著角往外流，柳緋舞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別..........哭了，”一口污噴出，李大義的氣忽然好了許多，說話也有力了。他握住柳緋舞的手，說道：“我..........以前趕過許多路，忙著去造反、去殺人。只有這一趟，我趕的那麼急，只..........只為了見我的妻”。
李大義巍巍地抬起頭，著柳緋舞的臉頰和，眼淚也流了下來：“我想給你好日子過，想讓你錦玉食，想讓..........你象從前那樣麗、快樂，可是..........我帶給你的只有不幸..........”。
“子豪，我帶你去找郎中，我..........我帶你去找你爹，讓他為你報仇，我不怕他遷怒于我，我..........”。
“不要說了”，李大義忽然握了的手，握的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道：“你聽我說，聽我說完，不要……”。
他張開，象離了水的魚兒似的急促地吸了幾口氣，說道：“緋舞，我不行了，能趕回來見你這一面，已經是老天的眷顧……”。
“緋舞，不要去找我爹，我不答應。我不要我的兒子去造反、去殺人，讓他娶妻生子，好好地過日子吧，哪怕做一個村夫。如果回到教里，我的兒子……將來只能淪為……淪為我大哥三弟的殺人工！你答應我，求求你，不要報仇，不要回教，你答應我！”
柳緋舞流著淚點了點頭，李大義松了口氣，他放開手，目發散地盯著屋頂，慢慢地說道：“這里不是久居之地，你再住些日子，風聲過去后就離開。你的模樣已有改變，又有了孕，差……依據通緝榜文認不出……”。
“緋舞，我們李家祖先，是白蓮教四……大長老之一，六十多年前……我們李家自立門戶，立彌勒教，當時族人中一些老弱婦孺，或者天資愚鈍不堪使用者，都安排到……了陜西米脂。
這些李姓族人自一村。造反風險太大了，或許是為了..........一旦事敗給李家留一線香火，歷代教主傳教都絕不踏進李家村一步，也不和..........他們有任何聯系，你去那里吧，我爹早晚要反的，到時天下大，你和孩子留在那里，或許將是……一塊不戰波及的凈土……”。
柳緋舞哽咽著點頭，眼淚簌簌而下，一滴滴落在李大義的臉上。
李大義索著從懷里掏出一把金葉子，慘笑道：“我李大義一生造反……想用這條命搏個皇帝當當。可這最后一次買賣，卻是..........做了綁匪，用我的命.換來這一把金子……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他的腰忽然了起來，雙眼瞪的老大，抓住柳緋舞的手急聲道：“緋舞，把我悄悄埋掉，莫帶孝、別聲張.……，我、我對不起……”。
語聲戛然而止，李大義的子僵地了片刻，就一下子了下去，五指張開，金葉子叮叮當當撒了一地，閃耀的金迷離了一雙淚眼……
“媽的，吆五喝六地說，誰也不許再接近二王子，否則唯我們是問，這屁剛剛的是誰放的？”
一高一矮盡皆壯的兩個獄卒送走了蜀王府的小聆子公公，剛剛回到牢房門室趴到了床上，典獄就又送進人來了，二人忍不住心中暗罵。
打開了牢門，典獄顧徹顧大人還沒進來，先頂著門檐兒鉆進一個卷發褐面的昂藏巨漢，把倆獄卒嚇了一跳。
這人穿了深青的三幅兩襟開擺式烏斯藏人袍服，賁起的虬結筋繃得服的。高高的個頭兒，寬厚的肩背，兩道濃如戟的眉之下，是一雙悍冷酷的大眼。
他一進門兒就靠邊兒站下，除了耳朵上一對巨大的耳環猶在搖，整個人就象一座屹立不的高山，兩個獄卒不倒一口冷氣。
跟著，顧徹舉著燈籠，點頭哈腰滿臉陪笑地走了進來，將燈籠打的高高的，諂地笑道：“拓拔大人，您請！”
兩個獄卒還以為又要進來一個昂藏巨漢，想不到眼前一花，一條雪白婀娜的倩影裊裊而，一烏斯藏人的簡潔白袍全無裝飾，頭上以白的巾裹住了秀發，秀氣白晢的額間環著一條致的細金鏈子，小小的瓜子臉蛋兒，細膩如瓷，致之極。
兩個獄卒不屏住了呼吸，生怕濁息噴出去，了這潔如雪、如仙的佳人。仙兒就有仙兒的傲氣，這位姑娘理都沒理點頭哈腰的典獄長，旁邊兩個獄卒對而言更象是墻上的畫兒似的，那黑如點漆的雙眸都沒向旁邊看一眼，就那麼筆直地走了進去。
佳人翩然而過，腮如雪，領中出小半截頸，線條潤，纖秀，那麗自二人抬起的眼前只如驚鴻般一現，人風韻卻如投石如水，余波裊裊。
兩個獄卒吸了口氣，一來是忍的有點兒窒息了，二來是想嗅嗅佳人上的香味兒，佳人上雖有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可是人影飄過，約還有些酒味兒，二人不由一怔。
“混帳！不開眼的東西！給拓拔大人掌著燈籠呀”典獄顧大人急忙罵道。
“哼！”，一只巨靈掌忽地探了出來，一把奪過了顧大人手中的燈籠，兩個步就追上了那背手而行的人兒，那副旁若無人的模樣簡直就是把都府的大牢當了他們家的菜園子。
顧大人急忙一擺手，兩個獄卒會意，連忙追了上去。
踮著腳尖兒瞧他們過了第二道牢門了，顧大人才搖搖頭，吐出一口長氣道：“蠻人吶，真野蠻！可這蠻，嘖嘖，蠻足蠻腰，蠻人吶”。
那秀麗俗的白袍漫移蓮步，輕盈的走在甬道間，輕的白袍律不已，肩兒平平，仿佛在水上行，無聲無息，億曼妙已極。
兩個獄卒跟畫龍似的，左右移著繞過那如山的壯漢，一邊瞧著人兒的步態，一邊在心里嘀咕：今天真邪門，怎麼來探監的走路都跟飄兒似的？剛飄出去一位公公，這又飄進來一位人兒。還是一位大人？都府除了宋總兵，還有麼？
拓拔嫣然在小金川是掌管著事務的，也是一位土，而且主要負責和朝廷、漢打道，所以蜀王宴上，代父參加，只是去后宮拜過了王妃，便回前廳赴宴，不必與夫人們一席，自然是稱得大人的。
朱讓槿正盤膝坐在榻上，側對門口，似乎滿腹心事，他聽到有人來了，轉頭瞧見是拓拔嫣然，臉上頓時出興之，連忙躍下地來，撲到門口，扶著木欄歡喜地道：“嫣然！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的”。
拓拔嫣然沒有答話，的俏臉冷的象冰，眸子向旁邊一瞟，冷聲道：“你們走開！”
兩個獄卒囁嚅地道：“姑娘..........啊！拓..........拔大人，陸大人吩咐過，不管什麼人，要見二王子，都得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說..........”。
眼前一黑，那個高大的藏人已經站到了他們的面前，兩個人不咽了口唾沫，把后半截話也咽回去了。眼睛一溜，還好，這廝沒帶家伙。
“旺！”聲音清脆而泠冽，象是兩粒冰珠落玉盤。
那個藏人巨漢聞聲形一頓，然后向懷里一，兩個獄卒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隨即手中一沉，兩個獄卒低頭一看，眼睛頓時直了：赤澄澄的兩大錠金子，大小金川山里頭淘出來的赤金，極好，這位姑娘..........太闊綽了！
那個藏漢手一探，住了他們倆的肩膀，二人不由自主地被帶出老遠，直走到快拐彎的地方，藏漢才停住腳步，又是重重一哼。看在黃金和那雙大手的面子上，兩個獄卒乖乖的沒有吭聲。
朱讓槿看著兩個獄卒被帶弄，欣笑著出手去，喚道：“嫣然，快過來，你怎麼現在才來？”
拓拔嫣然抬起手，白皙香的小手任他握住。兩手甫接，拓拔嫣然忽地反握住了他，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背。朱讓槿愕然，手上一陣巨痛，可是拓拔嫣然咬的死死的，如果回手來，不但要扯下一塊來，只怕拓拔嫣然的牙齒也要傷。
朱讓槿強忍巨痛，失聲道：“嫣然，你干什麼？”
拓拔嫣然咬的的，慢慢抬起頭來，順著的角流了下來，桃花人面，詭異凄厲的就象一個吸妖。
朱讓槿看到的眼神，心里一寒，竟然再也說不出話來。
拓拔嫣然終于松了口，“咕咚”一聲把吞進了肚子，出細小鮮紅的舌尖了，好象品嘗到了人間味似的，笑瞇瞇地道：“干什麼？我正要問，你朱二爺干了什麼？”
在笑，眼里卻恨意森然，沒有一點笑意：“朱讓槿，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了，是不是？你要了我，就要對得起我！
如果..........你敢別的人，我就要親手殺了你，剝了你的皮做我的馬鞍，拆了你的骨頭當我的鼓槌，用你的頭顱，做一盞油燈”。
朱讓槿聽說過一些奴隸主用戰俘或死的罪奴做過這些東西，可是這樣腥的話從拓拔嫣然這樣滴滴的人兒口中說出來，實在令人如墜冰窖，全發冷。
拓拔嫣然笑的很甜，笑容說不出的俏，襯著邊的鮮，和這惡毒的語言，構一種令人骨悚然的詭異畫面：“我的郎，當你用我的時候，是不是把它也當了我的綿綿話？你一定很開心我你、的這般死心踏地吧？”
朱讓槿駭然退了一步，喃喃地道：“我..........我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本沒有過別的..........”
他腦中靈一閃，忽地驚道：“夢璃？這件事你怎麼知道的？嫣然，告訴我！”他的目在這一刻也忽然變了，凌厲地盯著拓拔嫣然。
父王既然認定是他干下了這件丑事，把這當有辱門風的奇恥大辱，連繼續追查下去的勇氣都沒有，就一定會竭力遮掩這件事，哪怕是王妃，父王都未必會告訴，嫣然又怎麼可能知道？
拓拔嫣然格格一笑，歪著頭俏笑，輕輕地鼓掌道：“終于學乖了，我還沒問，你就招了！骯臟、無恥！朱讓槿，你們都是大明皇室的子孫，是你的族妹呀，你背著我找人，而且還是自已的妹妹，你這個冠禽！”
朱讓槿盯著，眸子里也是一片寒意，雙手十指扣住了木欄，指節都已繃的發白，他不答拓拔嫣然的話，只是森然追問：“夢璃有孕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嫣然，你先回答我！”
“我怎麼知道？哈哈哈！我怎麼知道？我恨不得自已永遠都不要知道！”拓拔嫣然憤然道：“夢璃死了，我還不知道和你有關，酒席散了我就回了客舍。幾位土司夫人回來議論起來，我才知道你了嫌兇！
朱讓槿是我挑中的男人吶，是天下無雙的奇男子，他才智高絕、重重義，怎麼會干這種事？我這個傻人當然立即跑出去為他奔走啦。
我去后宮打聽消息，知道按察司載走了夢璃的尸，就料到他們一定會驗尸，便立即派人攜重金去找忤作。按察司一共有四個忤作，我不知道陸大人要召誰，每人都出了三十兩黃金，只要討個消息，隨時知道案的發展，以便營救你出來，呵呵呵，朱讓槿，我買了一個好消息呀！”
拓拔嫣然搖著頭，眼淚止不住地流，忽然發地尖起來：“我恨你！朱讓槿！我拓拔嫣然瞎了眼睛！”
說著猛地并起二指，狠狠地向自已的眼睛去。
朱讓槿大吃一驚，猛撲過去，子砰地一聲重重地撞在欄柱上，他也顧不得了，探手出去一把握住了拓拔嫣然的手腕，把帶了過來。
拓拔嫣然恨極了他，一張又死死地咬住了他的手腕。
朱讓槿一不，就那麼看著，邊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嫣然，你一直沒來看我，我心里還在奇怪，你本該是第一個來的，原來你一直在外面為我奔走。外表弱如水，心中如烈火，你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拓拔嫣然！
紅骷髏，在我朱讓槿眼中皆如糞土，除了你。我朱讓槿沒有挑錯人，嫣然，你也沒有挑錯人！”
拓拔嫣然仍然死死咬著他的手，眼神卻一陣松，出一惹人憐惜的弱和深怕傷的懷疑，就象一只既想逃開、又想親近，還帶著幾分警惕的小。
朱讓槿輕輕笑起來：“嫣然，你的牙齒真尖，咬痛了我了，可是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拓拔嫣然的慢慢松開了，朱讓槿沒有回手，任由順著手腕淌下去，一滴滴地落在地上，牢房中靜謐的好象能聽清鮮落在地上的滴嗒聲。
兩個獄卒站在遠，沒怎麼聽清兩個人的談話，但二人的舉卻看在眼里，兩人不由驚呆了，他們抬頭看看那個旺的巨漢，那人仍然平穩地站在那兒，臉上的就象是巖石雕刻的似的，沒有一靜。
“夢璃確實死了，也確實懷有孕，我的玉佩在手里也不假。玉佩是我的，你沒有因為我的玉佩在手里，就相信我是兇手。孩子不知道是誰的，你怎麼就認定了是我？”
拓拔嫣然的眼神也迷了，怔了半天才道：“那不同..........”，想了想又歪著腦袋，懷疑地斜睨著朱讓槿：“真的不是你的？”
“真的不是我的！”
“..........，你..........就這一句？不再多給我些理由？”
“拓拔嫣然，冰雪聰明，如果信我，一句就夠了，如果不信，說的再多也是枉然！”
“拍馬屁！”
“..........”。
“讓槿，你再給我些理由，讓我相信你。我..........我的心里好”。
“我沒有太多的理由，夢璃常來王府居住，這兩年來，在這兒比在自已家里待的還久，由于我和靖清王府是親上加親，我和夢璃的關系一向也很好，這你也知道，所以我摘不清。”
拓拔嫣然剛剛緩和的臉又冷了下來，就象明的冰。
“如果是我，憑我做事的小心，我和夢璃在人前如疏遠些以避嫌疑；如果是我，我大可哄住，找一個更安全更的地方殺人，何必冒險在隨時有人經過的地方手？何況..........忤作說懷孕兩個多月了，兩個多月前，正是你我剛剛..........”。
“不要說了！”拓拔嫣然的臉蛋兒紅若石榴，冰變了火。
兩個月前，蜀王病加重，住進青羊宮調理，朱讓槿兄弟、王室親族和各位土司都來探，都住在巨大的蜀王宮中。
那段時間，正是和朱讓槿的突飛猛進的時候，花前月下、耳鬢廝磨，夏天穿的本來就單薄，一對兩相悅的，就是在那段時間，私通款曲，嘗了魚水之歡。
朱讓槿會在這個時候去勾引他的堂妹？即便兩人早有私，那些日子自已和他幾乎一有空閑就膩在一起，彈琴作賦、潑墨揮毫，就算他怕三人撞在一起，也會找理由避開夢璃的糾纏，更何況..........就憑我的貌..........。
暴風雪來的快，去的也快，春暖花開了。
拓拔嫣然忽然驚呼道：“你的手..........”，急忙掏出一條雪白的帕，纏在他的手上，惶然道：“讓槿，我..........對不起..........”。
“沒關系，我習慣了”。
拓拔嫣然窒了窒，乖巧地陪著笑，順順的看不到一點刁蠻模樣。
“那麼..........兇手會是誰呢？有機會接夢璃的人可不多，有機會殺的人更，他就在王宮里，那是肯定的了，但是卻屬你最有嫌疑，這案子什麼時候才能審個明白？”
除去了嫉恨，拓拔嫣然馬上擔心起朱讓槿的境來，朱讓槿忍了忍，終于克制不住，把父王和靖清王爺決定棄卒保帥，為了維護王室尊嚴，草草了結此案的事低聲告訴了。
“什麼？”拓拔嫣然柳眉倒豎，憤然道：“他們把你當什麼了？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可以隨意置、利用的貨？他們敢！靖清郡王大大嚷的要嚴懲兇手，聽到自已閨不守婦道就迫不及待..........”。
說到這兒，想起自已和朱讓槿也是尚未婚配，先有了私，不臉上一熱，含糊過去道：“我會盯著他們，要府把案子查下去，讓你清清白白地離開這兒。我馬上去見蜀王，他不要打糊涂主意！”
“不行，你..........你那脾氣，再上父王，只怕會談崩了，將來..........”。
“嗯！還是你想的周到，我去找靖清郡王，把柄在我手里，看他還敢草菅人命！”
朱讓槿擔心地道：“嫣然..........”。
拓拔嫣然柳眉一揚，道：“你放心吧，靖清郡王的田地和礦山全在雜谷安司轄，那地方就是我們颶拉（藏語：小金川，也在雜谷安司境）的天下。于私，他有虧德行！于公，他要仰仗我們鼻息。我去知會一聲，諒他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這個盈人的子，態如水，實在不象蠻夷地方百姓，可是實是風風雨雨的，毫無小兒卿卿我我、依難離的模樣。。替朱讓槿裹好了傷勢，便立即帶著侍衛旺急匆匆離去，連夜拜訪靖清郡王去了……
典獄顧徹顧大人的赤條條的，抱著老婆溜溜的子在被底正努力行著人倫大禮。黑龍巷，正在八方伏兵之下力廝殺，想要在泥濘中殺出一條生路，門環忽然“咚咚咚”地拍響了。
顧大人從兩座峰中呼地抬起頭來，滿頭大汗地罵道：“是哪個不開眼的？”
門外一個衙差低了嗓門兒道：“大人，又有人來探二王子了，您不出來，誰敢放他們進去呀？”
“媽的，我不出來，我還就不出來了！”顧大人惱火地說著，屁朝前猛地一頂。
“哎喲！”婆娘一聲，手在他汗唧唧的屁上使勁兒掐了一把，低聲罵道：“快點起來，剛剛來那兩撥人，越往后送的金子越多，這一伙三更天才來，還指不定送多錢呢，你個老不死的嫌錢咬手啊？”
老婆發話了，顧大人只好喝道：“你先去應著，大人我馬上就到”。
顧大人不甘心地又‘掙扎’了兩下，被見錢眼開的婆娘踢下炕去，這才罵罵咧咧地穿戴起來，匆匆趕往前堂。
都大牢前邊也有個小小的正堂，單獨一個院，住的是獄差、雜役和夠資格帶家眷的一些獄，過了中間院子，后邊才高墻壘起，是真正的牢房呢。
小小的大堂上，兩坐、四站，一共六個人。
顧大人一瞧氣兒就有點消了，蜀王府來了一個聆公公，送了三十兩銀子。小金川拓拔土司來了兩個人，送了二十兩黃金；這一回六個人..........我日啊！老子能娶小老婆了！“
一見他來，立刻有個負手而立的大漢子一轉，攔到了他的面前，拱了拱手道：”顧大人，深夜打攪，冒昧了，上坐的兩位大人，想探探二王子，還請行個方便”。
“大人？大人有蜀王邊的聆公公大嗎？有拓拔土司大嗎？”顧大人心中冷笑，抹了上邊兩個人一眼，兩個青年人，一個二十出頭，一個三十郎當，這年紀能當多大的兒？這是聽說人家王子犯了案，也不管什麼行就上趕著來捧臭腳的愣頭青吧？”
顧徹撇撇，拉著長音兒，慢條斯理地道：“各位兄弟是哪個衙門的呀？不是老哥我不給面子，按察使大人可是吩咐下來了，今兒這牢，任你多大的兒，那不是想進就進的。幾位兄弟，有陸大人的親筆條子嗎？”
他把手往前一攤，手指微捻，笑地道。
“哈哈，陸大人的條子我是沒有，不過我有這個！”那人探手懷，顧徹眉都飛了：“今天來的人都上道啊”。
那人掏出件東西往他手里一放，顧徹掂了掂，這臉兒就沉下來了：娘的，六個人，這也太輕了吧？
顧大人舉起來一看，頓時就肚子沖前了，他象那東西咬手似的，慌忙塞還回去，哆嗦道：“大大大..........大人是錦衛派來的？不..........不知道有何公..........公干？”
那人著一的胡茬子，斜著眼睛瞄了他一眼，然后一拍他的肩膀，笑地道：“公干..........當然是公干，顧大人想知道知道？”
“不不不不..........”，顧徹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錦衛專查謀反大案，讓他們弄進去的人，活著進去十個得有九個死著抬出來，誰愿意和他們搭上公干吶。
“嘿嘿，那就好，頭前帶路吧！”
顧徹連滾帶爬地頭前帶路，許是行房至半突停，結果先了風，又了嚇，走到一半兒他的小腹就疼得直搐，顧獄也不敢吱聲，強咬著牙把他們帶到牢門里，額上已滲出黃豆大的汗珠。
結果他也顧不上跟那兩個滿臉怨氣的牢子點明這些人的份，他磨著牙著脖子說了句：“快，帶幾位大人去看看二王子”。
這些人剛剛舉步還沒走遠，他就顧不得禮貌，轉就從牢門里了出來，一屁坐在了地上。唬的旁邊兩個門連忙上前扶住，問道：“岳大人，您老這是怎麼了？”
“快、快快，找郎中，我..........肚子疼..........”，顧徹話沒說完，已經一下子暈了過去。
“這六個人和前兩撥不一樣，不是用飄的，可是..........六個人走路，齊刷刷的一個腳步聲，這也太滲人了”，兩個獄卒嘀咕著，把他們引到了朱讓槿牢房前。
朱讓槿已經睡下了，兩個獄卒喚道：“二王子，有人想見你”。
練武的人睡覺警醒，朱讓槿醒來，坐在床邊，見門外站著的人素不相識，不警覺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領頭的大漢向兩個獄卒一擺手，說道：“你們走開！”
“這地兒歸我們管吶，怎麼誰來了都讓我們走開，口氣還這麼沖？”兩個獄卒不樂意地道：“我們兄弟也是奉命辦差，上頭吩咐過，不管..........”。
“轟出去！”上來四個大漢，左右一挾，兩個牢卒足不點地的飄了起來了。
“反了反了！”兩個人又驚又怒，剛想大聲招呼兄弟們來幫忙，就聽后邊一人朗聲道：“本是錦衛駐四川衛所的僉事，聽說彌勒邪教的欽犯謀逆現都，二王子和那歹徒打過照面，特來做個調查”。
兩個獄卒頓時抿了，一聲不吭地被架了出去，若非他們一牢差的袍，看臉上那副大義凜然誓死不說的氣概，絕對是一對江湖好漢。
“這借口..........蠢了點兒，不過錦衛肯先找個借口才辦事，已經很給面子了”，楊凌想著，未等又驚又疑的朱讓槿發話，便從那三十多歲的錦僉事后閃了出來，拱手笑道：“讓槿兄，深夜來訪，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