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怨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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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雲州變,玄殺初次出道,一十九歲,虛度,如今已是二十六歲。

曆時七年,查遍曆卷,雲州一案已該有一個了斷。”

玄殺聽敘述世,對這一樁懸了多年的舊案,有了一個清晰廓。

“七年了?”

李青竹幽幽歎息,恍如隔世。

“你苦苦守候陸郎回頭,不過一個借口。

盤踞此地,稱霸一方,自詡王,才是你的本質。

當年陸文亭新婚出走,便是你之預謀。

爾等心積慮,布下一個風水殺局,目標只有一個,便是雲州戍邊大將蘇天河。

他戍邊數十年,斬魂劍高懸,制一方。

有他在,雲州妖孽永無出土之日。”

玄殺一臉嚴肅,開始結案判詞。

“青竹不過一個苦命子,玄捕頭如此抬舉,心中好生惶恐。

空口無憑,以勢人,構陷一名弱子,玄捕頭不愧是冥界名捕。”

李青竹一臉譏誚,滿腔幽怨。

“那一夜石屋之戰,玄殺也在現場。

你與蘇天河面對一刻,各懷殺機,絕非初次面對。

一個戍邊大將,一個富商兒媳,素昧平生,何來深仇大恨?

你一抓掏心,卻不肯下殺手,偏要孽心泄憤,苦苦折磨於他。

若無仇恨,又何必如此惡毒?”

玄殺不慌不忙,繼續深解析。

“傷心之人,傷心泄怨,又有何不妥?”

曆記載,最近一次天狗墜落,發生於四十三年前,雲州地界。

目睹記錄之人是一位鴻茅道人的前輩高人,記錄此次天變之後,鴻茅道人便人間蒸發,從此銷聲匿跡,遁出了界。

那一年狗出世,托生李家。

曆記載,三十年前,曾有一場變。

鎮守雲州府的蘇天河仗劍鎮,一人一劍,夜斬三百地,傳為界一段奇跡,至今無人超越。

而鎮變那一日,便是狗迷失荒墳之日。

據我推演,那一場變,必與狗有關。

那一戰,斬三百,不過是掩人耳目。

那些無名地,蘇天河本不屑一殺,真正的對手,只有一個,便是挑起變之人。

銅甲巨曆從無記載。

它出自迷失狗之口,並無旁人見證。

與蘇天河一夜鏖戰,被蘇天河斬斷魂,只剩了一副軀殼,而蘇天河也重創,閉關療傷三年。

數十年後,再度相逢,蘇天河不明真相,見你與面容神似,以為當年的狗卷土重來。

才放低段,親自出手,對一痛下殺手。

而面對蘇天河一刻,你也似曾相識,無端生出一怨毒。

你是狗,自然會的記憶,還有的怨毒。

蘇天河被殺,雲州妖孽便失去震懾,紛紛破土。

最近七年,妖孽遍地,變不斷,而你便是坐鎮一方的罪魁。”

玄殺目冰冷,出淩厲殺機。

“青竹一個含怨屈而死的弱子,生前死後,都足不出戶,哪裡曉得這些外面之事。”

李青竹一臉幽怨,淚漣漣。

“雲錦織藝,是雲州陸家不傳之,你又從何所學?

待字閨中,苦苦等待陸家上門,又是何企圖?”

玄殺不急不躁,又拋出一項證據。

“這七年你下了不功夫。”

李青竹慘然一笑,不再申辯。

“你口中念念不忘陸郎,卻害得他家破人亡。

死後魂不散,占據陸家租宅,苦苦糾纏。

狼心惡毒婦,卻要扮癡

傷心人,本是害人。”

玄殺一臉鄙夷,斬魂已出鞘。

李青竹不再申辯,緩緩起,輕解薄衫,衫緩緩花落,出一雙雪白的筆…… “妖孽,你……要怎樣?”

玄殺驚慌失措,閃而退,橫劍於前。

李青竹一臉哀怨,並不回應。

一只長長的指甲輕輕劃過,皮開綻,一道口緩緩裂開。

雙手齊上,扯了裂口一翻一挖,一顆鮮紅的心已捧在掌心,心脈搏,如蟲蠕…… “萬千罪名,我一人承擔。

我待陸郎,唯有此一顆真心可鑒。”

李青竹釋然一笑,面容在笑意之間緩緩淡去。

剖心一刻,面容淡化,虛化。

眨眼之間,一曼妙軀殼已腐化虛無,化作了一縷黑煙,縹緲散開。

唯有一顆心,擱置古木幾案,躍然而…… “世間怨,唯癡男可配。

一分癡,便多一分怨。

多智癡,必有怨念纏心。”

玄殺醉意朦朧,眼神迷離,口中念念叨叨。

“師兄,你又在記掛瓶兒姐姐?”

也有了幾分醉意,出言無所顧忌,暗藏犀利。

玄殺心如針刺,一陣絞痛,驀然警醒,一掃恍惚醉意。

燈影搖曳,白一臉蒼涼,目含淚

他曾癡,卻無怨,比他更癡。

世間並非只有怨,也有癡

一紙婚約,便一念癡,從此生死相追,無怨無悔。

無怨?

卻讓一個人心念如灰,一生追悔,這難道不是一種怨?

怨之極,便是無怨。

生死無怨,才能銘心刻骨,是一種深骨髓的怨毒。

玄殺搐心痛,恢複了平靜淡定的姿態。

他是本門師兄,師門表率,不但要承自己的痛,還要分擔同門之痛。

瓶兒之痛,是他的痛,也是白的痛。

青竹之痛,也無命之痛,也是他的痛。

李青竹已選擇放手,化而去,卻留下了一顆心。

而無命此刻已有一枚離魂鎖,鎖了他的心,再容不得任何癡念真心。

玄殺收了剖出的一顆真心,卻無安放,只能暗藏於心,默默承擔。

一顆拇指大小的心石,卻似千鈞之在他肩上,也在他心上。

…… “師弟,那幅畫玄機深遠,要好生收藏。

師傅博聞古今,法力高深,有機會給他一觀,或許能察玄機,解你我困。”

玄殺努力跳出陳年怨劫,回歸眼前。

“畫?”

發覺畫已不在,失聲驚呼。

風破窗,半掩的窗戶被風卷帶,一聲吱呀。

“誰?”

玄殺已破窗而出。

幽深宅院,夜風穿堂,寒氣森森。

庭院中央,已架了一個火盆,一個佝僂的背影,雙手捂在火焰之上,正在焚燒取暖。

焚燒之,竟然是那一幅市井畫卷。

七阿婆?

,玄殺遠遠止步佇立,四目相顧,一臉驚愕。

“死太監,要死就死得幹淨一些,偏要留一些東西禍害後人。”

七阿婆巍巍,口中念念有詞。

“你……你這老巫婆,怎麼又來了?”

小刀在手,蓄勢待發。

“婆婆漂泊幾十年,也累了。

早已洗去風塵,這幾年一直棲故居。

你是死太監後人,見了我,也該尊稱一聲,竟然直呼巫婆,沒大沒小沒家教。”

七阿婆淡淡回應,並不抬頭。

“你一直住在我家?”

一直滯留府中,白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此是我家相公的家業,他死了,便是我的家業。

所生,太監種。

也要爭名分,占家業。

哎,這世道變了,人心也變了。”

七阿婆一副市井潑婦口吻,出言刻薄骨,汙穢不堪。

“你……”白怒不可遏,卻一時語塞。

面對自稱的老婆婆,心有愧疚。

他無言回敬,也無法出手。

“婆婆燒此畫卷,莫非要瞞什麼?”

玄殺近七阿婆,氣勢人。

此刻畫已耗盡,無可挽回。

“一個死太監,已是天下奇醜,還能有何見不得人的**,值得婆婆勞心替他瞞?

畫卷是我家私藏,如何置也是家事,與外人何幹?”

七阿婆言語惡毒,面目猙獰。

“小白,你家也有一幅私藏人皮畫,畫面已人老皮黃,收之無益,不如也拿來燒了。”

玄殺冷冷一笑,轉向白

“你敢?”

七阿婆厲聲喝斥,人卻在退

“畫中人本是絕世佳人,風姿綽約,儀態萬千。

如今人老珠黃,言語髒汙,格調低賤,自貶價,分明已是一名市井惡婦,已不值得人間收藏。”

玄殺朗聲指責,言辭犀利。

被玄殺刺中要害,七阿婆頓時神落寞,一臉頹喪。

默默起,佝僂了背,巍巍而去。

人遲暮,不失儀態,麗質而來,優雅而去,方是畫中人。”

玄殺言辭懇切,勸回頭。

“人在畫中,不由己。

是他毀了畫,毀了我,也毀了自己。”

七阿婆言語悲涼,影落寞,消失在朦朧月

“一深似海,回頭已是隔世人。

師兄心懷憂慮,白無以為解,只能默默陪伴,慢酌解憂。”

失去畫卷,白也陷了一種莫名愁緒。

“你我份低微,俱是局中人,難窺全局。

格局所囿,便會陷重重。

唯有破局而出,攀一個層次,拓一回眼界,便會幾分疑

夜路茫茫,來日方長。”

玄殺行已深,多了幾分見識,也多了一份豁達。

風推窗,敞開了一夜星空。

一顆流星劃破夜空,劃了一道弧線,投向東南方向。

“夜深了,早些安歇,明日一早便要啟程。”

玄殺觀流星劃落,停止了酒杯。

“煞氣夜犯,耀星墜於東南,應是一樁驚天奇案。

師兄心中憂慮,無心睡眠,不如我們連夜啟程。”

莫名興,騰而起。

兩道影破窗而出,翻越舊宅,消失在月影之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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