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四點半。
江洲收拾好,剛準出門,通訊員葉敏傑就已經過來喊自己了。
“江老板?鎮長讓我過來接您!”
葉敏傑穿著一件中山裝,下麵一條黑長,腳上踩著解放鞋。
他今年四十出頭,家裏沒背景,一路從泥子爬滾打上了如今的位置,也算是出人頭地。
江洲走出門,遞了一包煙給他。
笑道:“好了,走吧。”
葉敏傑趕揮手拒絕。
“江老板,這可要不得,我們都是人民的公仆,不能收人民一針一線!”
江洲一樂。
當下也沒再勉強。
他跟在葉敏傑後,走出去沒兩步,忽然停下來。
“等等,葉老板,我還有件事忘記和我哥說。”
江洲說著,又回頭走進院子。
十分鍾後,他走出來,跟著葉敏傑去了桃花鎮。
…………
桃花鎮在費城的邊緣地帶,發展一般,鎮子裏的青壯年基本上都是在費城做勞力。
都是些零工。
有活兒就做,沒活兒就在地裏刨食兒。
整個鎮子,就一家五金廠和電子廠,都不是需要大量勞力的地方。
因此地方經濟一直上不去。
這會兒冒了個青青製廠出來,能夠在桃花鎮招取大量工。
而且還能夠為地方經濟納稅,很大程度上帶桃花鎮的發展。
因此,魏國華十分重視,臨近年關,他出時間,要請江洲吃飯。
桃花鎮,國營飯店。
魏國華特意讓下麵的人點了一桌子菜。
甚至還擺了兩瓶茅臺。
見著江洲進來,魏國華當下站起來,出驚訝的神笑道:“哎呀,江老板原來這麽年輕!真是年有為啊!”
魏國華的驚訝不是裝的。
青青製廠和三廠之間的那些事,他多有耳聞。
原本以為是個老謀深算的狐貍,沒想到一見麵,居然這麽年輕!
江洲笑著走進來,趕主出手,先和魏國華握了手。
商和。
江洲知道輕重。
“隻是運氣好,混口飯吃,還是多虧了咱們桃花鎮和魏鎮長您的幫忙,不然的話青青製廠哪兒能有今天?”
江洲道:“今天我來晚了,讓魏鎮長等我,我自罰三杯!”
魏國華頓時出笑臉。
這年輕人,說話不驕不躁。
的確是讓人刮目相看。
雖然看起來江洲比魏國華要小不,但是,實際上他活了兩輩子,魏國華的這個年齡段他也經曆過。
因此,兩人相聊甚歡。
…………
夜降臨。
三廠。
今天上午,三廠又出現了員工暴的況。
原本今天應該是發工資的日子,上個月三廠的工資就一直拖著沒發,工人們已經十分不滿了。
一個個都帶著緒來上工。
就像是揣著火藥桶,一點就炸。
當財務部通知今天暫時不發工資後,一個個員工們頓時不滿了起來,湧廠子裏,說是要找陳東爾要個說法。
然而,陳東爾今天一天都不在廠子裏。
他去了東港浴場。
夜幕下,陳東爾咬著煙,蹲在地上,眼神冷漠且狠戾。
“老陳?”
門一個人走了出來。
穿著一件厚棉襖,雙手揣在袖子裏,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氈帽,鼻子凍得通紅,整個人看起來邋遢極了。
這人做賴二茂,是費城出了名的混子。
什麽不見人的事他都一手,膽子大,混不吝。
陳東爾這次出的錢不多,沒人敢接這活兒,獨獨他應了。
“準備好了?”
陳東爾站起,將手裏的煙頭扔下地,“走吧。”
賴二茂笑瞇瞇湊過來。
“老陳?咱倆好歹是舊相識,以前可是一塊兒屁長大的!你這活,搞不好被抓著進去可是要蹲號子的!”
“都這份兒上了!煙好歹給我一吧?”
陳東爾:“……”
他出煙,黑著臉扔了過去。
“趕的!等人走了,一分錢你都別想要!”
賴二茂喜滋滋接過,點上,猛吸一口,跟著陳東爾走進雪夜裏。
“你瞧著吧!一個小年輕而已,放點,這活兒我還是能幹的!”
他嗤了一聲,漫不經心道。
……
魏國華拉著江洲喝酒到很晚。
兩人一見如故,不知不覺就聊多了。
江洲多喝了兩杯酒,臉漲紅,端起空掉的酒杯,打了個酒嗝兒。
“沒,沒酒了?”
魏國華趕招手,“來,來,服務員!再來……”
“魏鎮長!”
江洲趕攔住他。
“夠了夠了,喝酒點到為止,再多就醉了。”
江洲道。
魏國華見此,也不再勸,當下站起,拍了拍江洲的肩膀。
“年輕人,大,大有可為!”
“以後要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盡管來鎮政府找我!”
江洲趕起道了謝。
之後兩人告別。
魏國華對著葉敏傑喊道:“葉通訊員!送一送江老板!”
葉敏傑走進來,應了一聲,又帶著江洲往外走。
走出國營飯店,冷風一吹,江洲瞬間清醒了幾分。
“江老板?喝多了吧?”
葉敏傑道:“我送您回去。”
江洲原本想拒絕。
然而,話出口卻又改變了主意,他盯著葉敏傑看了一眼,笑著道:“那就謝謝葉通訊員了,也怪我,一下子沒控製住酒喝多了,還是咱們魏鎮長太令人崇敬了,讓我一不小心話說得多,酒也喝得多了。”
葉敏傑當下應聲道:“咱們魏鎮長為了桃花鎮的確是做了不貢獻,這些年一直想法子發展桃花鎮經濟,解決人口就業問題……”
雪夜裏,巷子裏的積雪踩下去,發出“咯吱”的響聲。
葉敏傑拿著手電筒,走在前麵,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江洲閑聊。
從桃花鎮的國營飯店去青青製廠還是有一段路程的。
尤其是這段路,基本上都是廢棄了的小巷,穿過去才到了大路,就能找到人力三了。
“江老板,你小心些,這裏路不平,剛下了雪,路,等會兒……”
葉敏傑的話還沒說完。
不遠,巷子盡頭,忽然傳來一聲枯枝折斷的聲音。
葉敏傑一愣。
當下拿著電筒往巷子口一照。
“誰在那裏?”
雪夜沉沉,地上的積雪被電筒一照,亮如白晝。
然而。
巷子盡頭空,半個人影都沒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