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盈三天前,發現自己懷孕了。
一開始,也很害怕,很崩潰,甚至想過吃紅花麝香那等虎狼之藥,把肚子里骯臟的孽種給流掉。
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清楚。
那三天,在扶風郡外梨花木林的黑屋里,沒日沒夜強迫的男人有十多個,至始至終都沒見過對方的樣貌。孩子可能是他們中任何一人的。
安盈自己都覺得惡心,吐了整整一夜,崩潰大哭。
但僅僅一夜,心理素質強悍的,就過來了,并且想到了好辦法——要利用起來這個孩子,對外宣稱孩子的父親是君傾九,爭取最大的利益!
反正君傾九在南疆邊關打仗,沒有兩三個月,本回不來!
匈奴雖然敗了求著議和,東蠻還在負隅頑抗。
這兩三個月的時間,君傾九本鞭長莫及,管不了遠在京都的自己,安盈覺得自己可以趁機做很多事,運氣好了,鬧到皇宮那邊,還能混到個王妃、側妃之類的位份。
安盈制定了周祥的計劃。
第一個對付的目標,是安。
一直被安在各方面碾,而這個“九皇叔的孩子”,毫無疑問就是離間安和君傾九的最好利。
安盈堅信,就算是熱中的男,就算是多年的恩夫妻,都不可能徹底相信另一方。
一旦有了裂隙。
好好控。
就能讓這個裂隙無限擴大,惡化到無法修復的程度!
而據安盈的觀察,安和君傾九,還不是雙向奔赴認定了對方,安是對君傾九好,但從沒有緒洶涌失控、意迷的表現,更像是有了些好,但心中有顧慮,不出那一步、不想捅破那層窗戶紙。
而這種狀態下,頂多只能算是曖昧、沒有確定關系的男。
是最容易離間的!
安盈一邊賣力地演戲,一邊把安臉上的震驚、迷茫、懷疑、不知所措等等細微的表,盡收眼底。
安懷疑了。
安盈已經功了一小步。
“你是孩子的母親。”安過了良久,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莫名沙啞,“自然有權決定,生不生下他()。”
“我怕他不高興。”安盈抹著淚,“九皇叔他,不喜歡我,我怕他會連帶著,不喜歡這個孩子。”
示弱。
把自己擺在最卑微的位置上。
安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努力提起那所剩無幾的理智,勸道:“如果阿九真的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我相信以他的人品,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自然是!”
安盈仿佛被踩到了尾一樣,聲音都提高了幾分,“我去南疆一趟,就只與九皇叔一個男子,單獨相過。姐姐,你懷疑我?”
安遞過去一張帕子,示意安盈自己眼淚。
“和懷不懷疑無關,我只是在講事實。你既然決定生下這個孩子,就不要緒過于激,總是啼哭,對孩子和孕婦都不好。我給你開兩副安胎藥。”
安提筆蘸墨,開始寫藥方。
作為一個醫生的職業守,還是頂級的。
不會胡開藥。
“姐姐,你相信我,真的是九皇叔的孩子。”安盈用帕子眼淚,用一種無比信賴的眼神盯著,道,“我知道你與九皇叔關系親厚,在瘋人塔中就相識,親如姐弟,九皇叔經常喊你安姐。所以才第一時間,向你求助。”
安腦瓜子疼。
親如姐弟?
這話,怎麼聽怎麼怪。
這是什麼作?道德綁架麼?
“我……我以后也可以你安姐麼?”
安盈拿到了安胎藥,眸子里的蘊著水,可憐兮兮地瞅著。
安干笑兩聲:“不必,我沒有隨便認妹妹的習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安大小姐你也不是獨生,你家中還有妹、弟,應該也不缺姐妹。”
若是允許了,豈不是等于承認了安盈這個“弟妹”?
哎。
這都什麼七八糟的。
“是小盈唐突了。”
安盈有些不好意思,萬分激地對著安福了福子,“姐姐肯幫我看診安胎,保守,已經是天大的恩德,小盈謹記于心,萬不敢忘。日后這孩子若是出生了,我定會讓他認姐姐做干娘。”
安:“……”
大可不必。
有一種被天雷劈中的覺。
安盈又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才拿著藥離開。
安則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癱坐在椅上,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有一種快要虛的覺:“終于走了。”
簡直比連軸做好幾臺大型手,還要累。
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窗欞外,吹陣陣暖風。
空氣中,夾雜著京都特有的紫姝花的花香。
這種花香甜而不膩,有提神醒腦的功效。
一炷香的時間后。
安差不多徹底清醒了,給自己泡了一杯特別苦的茶,一口接著一口的啜飲著,七八糟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恢復理智:“安盈說那孩子是阿九的,那就是阿九的了麼?”
怎麼就這麼巧。
去南疆送了一趟糧草,兩個人就喝多了,就……那啥了。
更巧的是,一晚上,就剛好懷了?
概率得有多低!
自己就是個全科醫生,婦產科也有所了解,實習轉的時候,在婦產科待過三個月,知道懷孕生孩子,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
“說了那麼多話,可以確定有一點是真的——喜歡阿九,想嫁給。”
安分析出了這一麼一點。
真是造化弄人。
自己為了躲避泰和帝的追查,讓安家父給自己頂功勞,本來是雙贏的局面,結果安盈竟然沉迷于這個功勞不能自拔,并且代極強,想要和君傾九發展出曠世奇。
“那個孩子,得好好查一查。”
安思量了一番之后。
決定還是詢問一下當事人。
給君傾九寫了一封信,詢問孩子的父親問題,“他從未與我撒過謊。”
希這一回。
君傾九也能對保持誠實。
信箋送出去了。
用的是東廠報傳送的路子。從京都到南疆,最快也需要半個月的功夫。
等信寄出去,外面天已經近黃昏了。
安恍悟:“我竟然……對著窗外,發了那麼久的呆。”
變得。
有些不像當初那個極為理的自己了。
“安,用晚膳啦。我讓小廚房做了蓮花鴨簽和金肚羹,都是你喜歡的。”門外,傳來了梅太妃的聲音。
梅太妃就住在靈藥閣總部。
安經常會忙生意忙得忘了吃飯,梅太妃心疼,到了時間,就會來敲門提醒吃飯,不是一次兩次了。
“好,來了。”
安回過神,立刻從紫木椅上,站了起來。
了有些發脹的太。
推門出去。
梅太妃的雙,已經大好了,不用坐椅,也能正常走路:“你臉看上去不太好,怎麼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到底是人家,觀察細致微。
又是個的長輩,很快就發現了安神的不對勁。
“是工作太累了麼?”
梅太妃出一只溫的手,抬起來,放在了安的額頭上,“還好,沒發熱。不過出了不冷汗。安啊,賺錢固然重要,但你也要顧惜些自己的子,你若是累垮了,阿九回來會和我這個娘親生氣的。”
拉著安,去用膳。
親自擺好了銀盤、粥碗、玉筷。
給安夾好了菜,還盛了湯,簡直比對待自己的親生兒還用心,完全看不出來是一位曾經寵冠后宮的后妃。
安道了謝,拿起勺子,喝了點兒金肚羹。
這本是最喜歡的羹湯之一。
可是。
今日口,卻覺得索然無味,比白開水還要難以下咽。
又勉強進了兩口鴨。
“我吃飽了。”
然后,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樣,回房間休息了。
梅太妃愣在當場,更擔心了:“這孩子怎麼了?”
低下頭,嘗了兩口,“和平時最喜歡的味道,沒有差別啊。”
安接下來三天。
都有點渾渾噩噩的。
算賬會算錯。
經常盯著某,就開始發呆。
吃飯的時候,也基本兩口就放下筷子。
甚至有人喊,都心不在焉,半天沒不會回應對方。
“長姐,我要吃梨。”
“嗯。”安塞了個硯臺給他,“吃吧。”
眠:“……”
他抱著那個黑乎乎的硯臺,皺起了眉頭,半晌無語。
“長姐,今兒上大人帶我去查案,你猜我們去了哪兒?”
“哪兒?”
“芙蓉樓!”眠滔滔不絕,“芙蓉樓哎!那可是京都第一銷金窟,我那麼純潔,潔自好,以前可從沒去過,上大人真是帶我開眼了。”
“哦。”
安有些怔怔的,似乎是在聽,又似乎沒在聽。
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撥弄藥材。
“就一個哦?”眠瞪圓了眼睛,不滿道,“長姐,你敷衍我!”
安轉過頭,困地瞅著他,“阿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眠:“……”
完了。
我老姐好像壞掉了。
我都進來這麼半天了,竟然一個人在那兒發呆。
“長姐,你跟我說句實話,是不是做生意虧錢了?”眠雙手扣住了安的肩膀,頗為擔心,“沒關系的,錢不錢的不重要,你不要有那麼大力!”
安搖頭:“沒有。”
從袖子里,取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塞到了弟弟的手里,“這個月零花錢。”
向來是個大方的家長。
眠眼睛瞬間亮了:“姐你真好!我以后一定要娶一個像你這麼好的媳婦兒!”
“姐姐在麼?”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是安盈。
眠不悅地皺起眉:“你誰啊,被逮著誰都姐姐。”
安盈有些尷尬,笑容勉強:“是世子吧,你們姐弟長得真像。我是安盈,來找姐姐拿藥。”
眠面無表:“哦,就是那個差點被我姐夫掐死的人啊。”
安盈:“!!!”
姐夫?
什麼姐夫?
君傾九在眠這里,已經默認姐夫了麼?
強烈的危機襲來。
“阿眠,你先去梅太妃那里,陪下一盤棋。我忙一下,待會兒去找你。”安想把弟弟支開。
畢竟,安盈懷孕的事兒,對方要求了保。
“太妃娘娘也住在這里麼?”安盈本來是不太高興的,一聽到未來婆婆也在,頓時心花怒放,“姐姐,待會兒,可以帶我引薦一下麼?我也很想見一見九皇叔的母妃呢。”
懷孕的事兒,對安是一個準打擊。
但是,如果是面對梅太妃,那就是一劑強心針。
沒有任何一個婆婆,能夠拒絕長孫的降臨。
傳聞,梅太妃本來就是個心善弱之人,要不然,這麼些年,不至于被霸道的昭和太后欺負到這般境地。
“我姐夫的母妃,管你什麼事兒!”眠不樂意了,怎麼看這個安盈,怎麼覺得刺眼,“你這麼上桿子去湊近乎,是想做什麼?”
他被君傾九代過,要小心靠近姐姐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世子今兒怎麼看安盈,怎麼覺得這人是不懷好意。
“世子殿下,您怎麼能這麼說。”安盈委屈的很,眼眶都紅了,眼淚說來就來,“我去了南疆一趟,與九皇叔也算是相識一場。拜見一下他的母妃,也是錯的麼?”
“收起你的眼淚!”
眠眉頭皺得死,“裝什麼可憐呢,我和我姐夫一樣,最討厭不就哭哭啼啼的人了。”
安盈的眼淚,戛然而止:“……”
安無奈:“阿眠,你去陪梅太妃。”頓了下,又道,“還有,不要姐夫。”
眠抱怨:“是他讓我的。”
安盈恨得牙。
果然是君傾九!
人在南疆,還不忘在世子這邊下功夫,討好“小舅子”。
“以后不許了。”
安的目,落在了安盈的肚子上,“以后的事,誰知道呢。”
眠意識到了什麼:“姐,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這兩天,才心不在焉。
“沒有,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安把眠推出門去。
“我才不是小孩子。”
風世子看著在自己臉面前關上的門,不爽地嘀咕了一句,“你們肯定吵架了。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跟失了似的。”
安沒聽到弟弟的話。
否則一定會賞他一個暴栗,扣他零花錢。
給安盈診脈,施針。
“孕婦有些氣虧損,需要好好調養。”安又給開了點補的藥。
“姐姐,世子九皇叔姐夫。”安盈直勾勾地盯著,泫然泣道,“所以,九皇叔心里藏著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安這幾天本來就窩火。
安盈還來霉頭。
這幅白蓮花的作態,不斷道德綁架,真當是泥的人弱好欺麼?
“是啊。”
安抬起頭,毫不避諱,“你介意麼?”
安盈:“……”
不按套路出牌。
安竟然認了?!
還以為,安會謙虛一下,與虛與委蛇一陣,不好意思不承認。
安干脆和絮叨起來了:“我第一次遇到阿九的時候,是在瘋人塔。他坐在梧桐樹的樹枝上,開了烏黑的長發,問我能不能幫他斷掉的耳朵,上去。”
安盈的瞳孔驀然一:“耳朵?掉了?”
那個腥又詭異的場面,不敢想。
忽然想起,在南疆的時候,君傾九差點把掐死的時候所說的,本不了解真正的他……
“嗯,被割掉了,淋淋的,都化膿了。我以為他是個孩兒,瞧他可憐,就幫他理傷口,上了耳朵。幾天之后,他又拿著被斬斷的手來找我,讓我給他上。”
安盈到了驚嚇:“!!!”
安欣賞著孕婦蒼白的臉,角的弧度加深:“阿九上總是帶傷,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年,可以眼皮眨也不眨地把刀子刺自己的里,仿佛沒有痛覺一樣。他對自己,比所有人都狠。我治好了他和梅太妃,他很依賴我,一開始,我的確是把他當弟弟,就像對阿眠那樣,可是后來,隨著相的時間變長,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他不再我安姐,固執地我的名字,不肯帶一個姐字。”
安盈聽著這些,一顆心嫉妒得發瘋。
眼白上,爬滿了。
像一個病膏肓的紅眼病患者一樣。
君傾九和安之間的羈絆,比想象的,還要深的多。
“阿九是我很重要的人,是親人,又超越了親人。”安這幾天,經常發呆,也是在認真思索自己對君傾九的,究竟是什麼,“阿九似乎不滿足于此,想更進一步,我還在考慮是否接他。然后安小姐你就懷孕找上門來了。”
“我不確定,這個孩子,是否是阿九的。”
“當然是……”
“安小姐,你先別急著肯定。等再過幾個月,你的胎兒大一點了,我可以為你做一套詳細的產檢。提取蘊含孩子dna的胎、皮屑,與阿九做dna親子鑒定。”
安已經思慮周全了。
君傾九的dna很好取,邊,有許多他贈送的禮。
還有他出征之前,削下來送給的一縷長發。
青寓意。
“什麼帝嗯挨?”安盈一開始還能聽懂,到后面,對安口中那些陌生的名詞,一臉懵“鑒定什麼?”
“簡單點說,就是鑒定你腹中骨,是否是阿九的孩子。”
安倒了杯熱茶,自斟自飲。
安盈覺得可笑:“這怎麼可能。這世上,沒有這種醫。”
安噙著志在必得的微笑:“誰說沒有?我有特殊的檢測方法,安小姐,不要存僥幸心理。”
安盈被篤定的眼神,搞得心驚跳。
不!
安這個小賤人,肯定是虛張聲勢!
這世上若真有能夠鑒定親父子的特殊方法,就不會有那麼多貍貓換太子、戴綠帽、給別人養孩子的事兒了。
“如果孩子真是阿九的,我會讓他負起做父親的責任,但如果不是——”安一雙眸子危險的瞇起,薄怒含冰,充滿警告,“不止我不會放過你,太妃娘娘和太尉大人也一樣不會放過你!”
安盈不住打了個寒。
本能地心虛。
安微微歪著頭,出一纖纖玉指,在安盈頸側的大脈上,輕輕地著:“我瞧你今日,迫切地想認識太妃娘娘,是想告訴太妃娘娘你壞了阿九孩子的事兒吧。”
安盈額角劃過一滴冷汗。
不知道為什麼。
眼前這個安,讓覺有點可怕。
甚至覺,對方可以輕易拗斷自己的脖子,對方冰冷的指尖,尖銳的指甲,輕輕地刮著頸側的皮,被刮過的地方,不住起了一層皮疙瘩。
“我勸你最好不要,知道為什麼麼?”
“不知道……”
安盈下意識地搖頭,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安附耳過去,低了聲音道:“我費勁千辛萬苦,求了太上皇的恩典,把梅太妃從宮里接了出來,你以為,太上皇會放心麼?照顧梅太妃的那個婢,是太上皇安排的人。你一旦告訴太妃娘娘,你有了阿九的孩子,太上皇就會立刻知道!”
“太上皇為什麼送阿九去南疆,聰明如你,安小姐,你應該明白的吧。太上皇想讓阿九死無葬之地,阿九的存在,威脅到當今龍椅上那位了。”
“那麼你猜,太上皇會怎麼置你腹中的孩子,嗯?”
“最有資格繼承太子之位的胤王和岑王,都沒有子嗣,心腹大患九皇叔卻有了子嗣,這不有意思了。”
安盈渾僵,冷汗涔涔,整個人如墜冰窟,抖瑟不已:“我……”
只顧著爭風吃醋,只想著用肚子和孩子綁住君傾九上位當王妃,卻忘了皇權斡旋的京都,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
安猛然掐住了安盈的下,目凌厲:“所以,不要自作聰明!你聽話一點,閉。在阿九回來之前,我還能大發慈悲地保住你們母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