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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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報送到東京,趙玖初時頗有一塊石頭落了地的,因為真就如他所強調的那般,今金軍果然還是來了。但很快,隨著軍匯總起來,他卻又陷到了某種不解和疑慮之中。

這種不解和疑慮是雙重的。

首先是大的一方面,戰這麼久,金軍野戰大軍東西分野的況已經是常識了,但此番開戰,他只收到了西路軍的軍,卻沒有收到東路軍的軍匯報……照理說,小吳埽之戰,這一刀應該是毫無疑問捅到了東路軍的上,但為何東路軍一直毫無靜?

而且,太行山持續傳來的報也有點不對路,那就是大部分被金國安置在河北平原中南部地區的猛安謀克,似乎并沒有大舉員的跡象……這就很奇怪了,因為河北平原上的猛安謀克,本就是東路軍的主力組部分,也有一小部分屬于西路軍序列。

如果說,西路軍為了達突襲效果,故意沒有全面員,只是集中銳騎兵的話,那當然可以理解,而且領兵的畢竟是完婁室,這位幾乎堪稱不敗的金國大將用起兵來,宋金兩國,還沒人有資格去質疑。

但東路軍到底怎麼回事,不準備參戰了嗎?

當然了,東路軍也有可能是后續才會重新員起來,也有可能是部分銳正在從河北東部復雜的黃河水道中經過,準備繞行京東作戰……這些都有可能。

然而,到西路軍那邊的詳細軍,眼下也是疑云重重。

照理說,完婁室突然出兵,本該繼續順著上次戰果,攻取延安府南邊的鄜州、丹州才對,但為何南下潼關?

而且打下了潼關之后,他又會往何去?

是會往東來打陜州,還是會往西去打長安?照理說應該打長安,以圖自南面包抄鄜州、丹州,但若如此,為何反而出偏師鉗制陜州?

偏偏潼關既斷,長安方向通訊得從水繞行,不免又遲了幾日,著實讓人驚疑。

總之,種種疑,充斥趙玖腦,也讓樞院職方司上下難出定論,繼而又引發大宋中樞最高層的疑慮與不決。

唯獨軍嚴肅,一刻不能耽誤,朝廷卻是在大年初四晚間,也就是得到消息后第二日,隨著關西方面傳來消息,趙玖不顧天已晚,臨時在文德殿召開朝議……四位宰執、樞院職方司諸參軍、六部尚書、諸學士舍人等近臣,外加在京營統制以上皆在列,卻又未曾召喚其他人,乃是求一個決斷并做出快速反應。

“金軍軍不明,張俊、岳飛、張榮這三當謹守防區,不能擅!”朝議開始后,汪伯彥代替樞院先行提出了一個基本的應對前提。

而這個前提,也事實上得到了在場絕大多數人的認可。

因為這三都直面敵占區,而且背后正是大宋要害腹心所在,張俊背后是淮南、東南;岳飛和張榮背后是東京、南京,是去年遭遇過大面積侵攻后剛剛有些起的河南腹心之地。

營中軍的沿河兵馬、東京城的兵馬也不該擅。”議論繼續,很快便有人提出了新的意見。

“可否調度營后軍來援?”

“當發韓世忠往西京局勢,以備不測……”

“韓世忠必然要發,其部在淮西養蓄銳,錢糧資全是最優供給,本就是讓他機應援……但我以為未必當發西京,而當先往南,待局勢清楚,再做進發!”

“往南自然是要從武關援護關西,但關西已然傳訊,說是未曾……”

“雖說關西已經傳訊,未遭急襲,但從大局來看,一旦關西襲,東京這邊反而鞭長莫及,所以,若韓太尉真是去了西京怕反而是中了金人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

“可若如此,完婁室真全力來攻陜州又如何?以陜州之重,一旦有失,那才是真正的東西隔絕……”

“不能發八字軍去援嗎?說到底,陜州總是跟中原近一些的,通方便,若完婁室真來攻陜州,營二十萬大軍,哪里不能調兵力去援護?”

不得不說,朝議還是有效果的,最起碼能讓不知兵的大臣們稍微弄懂一些局勢。

但與此同時,也不得不承認,朝議反而使得一些戰略選擇的兩難清晰無誤的展現了出來,譬如最大的機兵團,也就是韓世忠部去長安還是去?此時要不要發營后軍來援?王彥的八字軍可否適當調度,向西援護?

每個作,都有它的利弊,但必須要做出作,否則便是貽誤軍機,而這個時候,就需要大略聽明白利弊的家和宰執們一起來一錘定音了。

當然了,畢竟是經歷了兩三年的戰事磨礪,趙家還是有些經驗和決斷的,他稍作思索,便先在心中有了大略有了定論:

首先,軍事上的事發生爭執,還是該聽專家的,所以這些爭執應該以劉子羽、胡閎休等參軍,王淵、曲端、王德、王彥等將們的意見為主;

其次,趙玖本人總覺得完婁室這次出兵有些奇怪,顯得云里霧里,但這種云里霧里的表現配合著完婁室的名聲卻讓人大意不得……所以,一面需要在全局戰略上留足余地,一面卻又該針對完婁室全力以赴。

“朕意已決。”

稍作猶豫之后,趙玖便于座中凜然出聲。

而隨著燭火搖曳,殿上二三十人也一時嚴肅靜聽。

“韓世忠出南,走武關,去長安。”趙玖當先而言。

“臣附議。”呂好問立于殿中階下,當先做答,其余三位宰執也齊齊拱手行禮,表示附議。

當然附議!

這本就是二選一的事,本就是要趙家當場選擇一個出來,然后宰執們附議,來達一個合法程序的過程。

所以一言既出,便無人再爭論此事,旁邊相侯的小林學士等近臣,也已經按照昔日淮上八公山舊例,當場開始擬旨了。

家決斷,宰執贊同,制發詔,便是一道代表了帝國最高權威、不可置疑的軍國政令。

家。”

家剛要繼續說下去,營都統制王淵忽然出列,當眾提醒了一件小事:“武關守將辛興宗與韓太尉仇怨人盡皆知,軍國重事,須做提防,莫要生無端之變。”

趙玖心下恍然,面上醒悟,卻是當場扭頭對正在書寫旨意的近臣下令:“翰林學士林景默。”

“臣在!”林景默心下一突,但形不急不緩。

“旨意完備,你便親自送去,然后朕再與你一面金牌,務必隨韓世忠進發長安,保證沿途不生事端。”

林景默平靜俯首稱命,然后繼續低頭書寫旨意。

“非只如此。”得到提醒的趙玖復又連連吩咐。“翰林學士李若樸去陜州尋李彥仙,殿中侍史萬俟卨去濟州尋岳飛,中書舍人范宗尹去徐州尋張俊……起居郎虞允文去白馬津尋張榮……此去軍中,皆有金牌代朕權威,但不許干涉軍事,是要你們協調各軍矛盾,和緩地方與軍中不妥。”

被點到名的,有李若樸、范宗尹在場,當時稱命。

但戶部尚書林杞復又提出,虞允文既是張榮婿,便該避嫌,且其人資歷過淺,當不得此任……關鍵是,張榮那里局勢正常,沒必要將婿送過去以示誠意,這樣,非但顯得局勢過于張,也顯得不夠信任張榮翁婿。

本就對這個任命有些遲疑的趙玖即刻醒悟,復又更改人選,乃是讓一位監察史喚做李若虛的,也就是李若水和李若樸的另一個兄弟,出白馬津以作協調。

此時既罷,趙玖復又決斷,營后軍不發,依舊坐鎮東南,雖有波瀾,但還是在宰執們的擁護下一并從容通過。

“至于陜州方面,朕想過了。”

終于來到最后一個關鍵問題,趙玖卻是徹底平靜下來。“當發營中軍左右副都統(王彥王德)一并西進,以作支援。”

“則東京如何?”禮部尚書朱勝非忍不住出言詢問。

“若有兵馬來取東京,卻是不可能從天而降。”趙玖坦然相對。“要麼從北面渡河過來,要麼從東面京東過來,要麼便是從西面陜州過來……而無論是哪種,從何來,只要咱們調度妥當,便總能來得及調兵應對。反倒是因為完婁室的忽然出現,失了方寸,這個不敢,那個不能,才正中金人下懷。”

朱勝非當即不語。

“而且朕想過了。”趙玖越說越冷靜。“完婁室此番南下,雖詭異極多,但無論如何,在他增兵之前,他的兵力就擺在那里,依照李彥仙來報,就是大略四五萬,依照河北太行山的報,河北諸猛安謀克未,他西路軍還要分守太原、延安、河中府等重鎮,那他一時能的兵馬也就是這四五萬……而這般兵力,他若攻長安,則陜州不可顧;若攻陜州,則長安不可顧;若兩面并取,則兩面不可得!”

殿中一時氣氛稍緩,便是劉子羽、胡閎休、王淵等殿中知兵之人也都緩緩頷首,以示贊同。

“不是這樣,”趙玖繼續講到。“其實不管他取哪里,只要不能一擊得手,而咱們都可以妥善布置,讓東西兩面大軍從容夾擊,將他退。”

殿中幾分愈發釋然,幾名一直沒資格吭聲的軍將也都趁機嚷。

當然,還是有人忍不住表達了一點反對意見:“家,各軍自派系,如李彥仙部號李家軍,韓世忠部號韓家軍,西軍又獨立軍上百年,憑什麼讓他們妥善布置,耗費兵馬錢糧,去救別人?”

說話之人,乃是曲端,但出乎意料,此言既出,上下贊同頗多。

而趙玖卻似乎早有所料,便也干脆說出了自己最后的想法:“所以,朕要去坐鎮……非朕臨前線,無人能把控韓世忠、李彥仙、西軍、營中軍各部合力為之……諸卿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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