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在下定決心刀子之前,政治一直都是一門語言藝,講究的是坑蒙拐騙,乃是指著通過坑蒙拐騙串聯起力量來繼續坑蒙拐騙。但有的時候,選個公認的老實人去說些老實話,卻反而會有出奇之效。
譬如說眼下,譬如說婁室。
其實,經過大半年的政治斗爭,金國高層們也漸漸厭倦和疲乏起來,三大派系之間也看清楚了自己力量的極限……粘罕是大勝特勝,但他作為被阿骨打親手錘出繼承序列的人,始終無法自己去染指大位,也不可能消滅其余兩家;而其余兩家這一次更是被粘罕反過來錘到有些奄奄一息的姿態,已經存了媾和之態。
換言之,無論上下外,人心都是停止斗爭,恢復穩定的。
而這個時候,完婁室這個政治道德與個人人品都堪稱完無瑕的人過來,替銀可那蓄謀已久的折中方案去做最后的串聯人與聲明人,果然立即有了奇效。
兀一開始愿意幫兄長爭位,乃是因為他之前無功而返,需要政治斗爭來轉移視線,自己本人則因為無利可圖是半點自發意愿都沒有的。到了后來,此人位置穩固,便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南下武了。
而如今,婁室的到來則極大的迎合了兀,他現在和婁室一樣也是有巨大驅力來了結此事的。何況平心而論,銀可這個方案也對他相當有利(立自己親侄子甚至比立兩個兄長更有利),所以,在婁室報出銀可、撻懶二人姓名后,其人即刻加了這個臨時的政治聯盟之中。
非只如此,和婁室被迫營業不同,為阿骨打四子的兀政治行力是遠超他人的,為免夜長夢多,下定決心的四太子當晚便親自出面,員了自己幾個剛剛年但話語權不足的兄弟,聯合起來,在自己的宅邸向自己兩個哥哥進行了宮。
都是人,宮的過程直截了當,卻又乏善可陳。
大太子完斡本和三太子完訛里朵的分野使得整個派系部人心紛擾,對外控制力也大大減弱,而且兩人既然分野,本獲勝的概率也都不高……斡本遭遇背叛,憤恨之余也有些蕭索,而訛里朵卻沒料想局面會在粘罕的分餅戰下進展的這麼艱難,一擊不也頗顯進退兩難,此時換自家另一個侄子,對二人而言也都屬于可以接的折中方案。
畢竟,還是爛在鍋里的。
而說到底,這也正是銀可如此從容的本緣故……他忍至此,忽然出招,一面是婁室的突然襲擊造了大局不穩,不能再耽擱;另一面,卻是他從撻懶那里聽來的這個法子著實有極大的可作,算是照顧到了阿骨打嫡系的本利益和粘罕的核心需求。
畢竟,粘罕為掌握了半個國家、號稱西朝廷的權臣,如果真要在最終決議中選擇打擊其余兩家中的一家,當然還是以攻擊國主最為現實和得利。
于是乎,當晚,阿骨打諸子在燕京四太子府邸中達協議,決定接‘粘罕的提議’,以立自家那個嫡出的孤兒侄子為條件,正式與粘罕一系合流。
這種事不僅僅是事關重大,更重要的是一旦拖延有了改了主意便做不得數了,于是兀自在家中陪諸兄宴飲,準備通宵達旦拖住這些人,一面卻又讓在別院等待的婁室速速往見銀可。
這個時候,銀可此時燕京留守的份起了絕大作用——消息傳來,已經是深夜時分,按照規矩,便是親王想要出行都未免困難,但掌握了燕京武裝力量的留守本人卻可以往來從容。
故此,銀可馬不停蹄,先去見完希尹,輕易以‘嫡長子’之論說服了這位滿腦子都是漢化改革的元帥右都監,然后方才與婁室、希尹一起去拜會都元帥粘罕。
且說,粘罕的派系,從地盤上來講是他所領山西、陜西、燕云故地西部(現在燕京也其手)、河北平原西部諸州;從基上來說,乃是十萬西路軍;從政治上來講是乃是所謂遠支完系……但不管怎麼算,這個派系從粘罕以下的三駕馬車,卻正是完銀可、完婁室、完希尹三人。
而從這個角度也足以看出粘罕的強勢與能耐了,婁室是眼下真第一名將,希尹是真第一政謀略之士,而銀可乃是真遠支宗室第二人、真第二名將,而且也公認的頗有政謀略才能之輩。
但這三人卻都只是粘罕的附庸與下屬。
不過,這話也可以反過來說,如果不是將這些人拿的服服帖帖,粘罕又憑什麼早在阿骨打時期便能自立山頭,早在吳乞買登基時便能杖打國主孤拐,又憑什麼現在權傾朝野,得正經國主和太祖嫡系不過氣來呢?
但不管如何了,也不管粘罕到底存了什麼心思和態度,面對著深夜來訪的三人,這位都元帥依舊選擇了開門相對……不然呢?真就因為那些什麼三省六部、什麼出兵南下把自己的三條椅子給直接卸了倆?
都元帥可不是某個不知輕重的趙宋皇帝。
就這樣四人在堂上坐定,先是銀可開口,卻是將諸般事去,只說是那幾位‘太子’主來媾和。
“斡本和訛里朵支撐不住,想棄了諳班極烈的位置,所以主找我求和?”剛剛喝了一口茶以作提神解膩的粘罕似乎一時不敢相信,卻是直接將熱氣騰騰的茶水潑在了堂中地上,方才盯住銀可質問。“如何忽然便要求和?”
“是兀挑的。”銀可當即應聲。“就在今日朝議之后,兀在自家設宴,聚集了諸多年兄弟,一起指責斡本與訛里朵二人分野之事,二人本就被都元帥給的搖搖墜,卻是順坡下驢,從了兀……”
“兀……”粘罕若有所思,繼而看向了婁室。“斡里衍(婁室小名、原名)此番過來未想到有這般奇效。”
婁室一聲不吭,只是微微低頭。
“都元帥。”銀可繼續輕笑言道。“兀現在將他兄弟全都拖在自己宅中,使人尋斡里衍說的條件是,請立太祖嫡孫、已逝嫡子繩果之子,今年才十一還是十二的合剌……我們三人以為,此事對都元帥也是極好的,畢竟,合剌不僅有名分,能讓國主無話可說,關鍵是年,將來國主去后,朝政大事也方便都元帥來置。”
這話說得極為骨,引得希尹一時蹙眉,但卻點出了要害,引得粘罕一時案失笑。
而笑過之后,粘罕方才斂容捻須而對:“立合剌不是不行,我其實也過這番念頭,可見今年也不是一日兩日思索此事了,但若僅此形狀,怕是國主那里代不了,畢竟是國主……”
“都元帥的意思是?”聞得此言,希尹尚未及反應,婁室一不,而銀可卻是微微凜然起來。
“讓斡本、訛里朵、兀這三位太祖骨隨俺一起去見國主!”粘罕坐在位中,捻須冷冷出言,連自己的稱謂都陡然變了。“今夜就去!天明俺便不答應了!”
下方三人面面相覷,便是婁室也終于微微變。
須知道,粘罕此舉,本的意義未必比立太子更幾分……夜間謁見國主,迫對方設立指定繼承人,是有強烈的宮質的,一旦功,國主的權威便將劇烈損;非只如此,三個掌權的阿骨打嫡系骨跟在粘罕屁后面參與如此行為,不是對自己叔叔一脈的背離姿態,更是對粘罕的屈服姿態。
一句話,這個儲位解決方案粘罕是非常認可的,但他并不滿足,他還想要借這件事確立自己這個權臣的絕對地位!
在場三人都不是蠢貨,幾乎是立即便想明白,而想明白以后,銀可顯得最是慌:“都元帥,這是不是有些不妥……”
“怎麼個不妥?”粘罕冷冷迎著銀可相對。“只許兀帶著自家一群弟弟迫他兩個兄長,也許你們三個今日來俺府中迫俺,卻不許俺去迫國主嗎?依著俺看,咱們大金國講的便是以下犯上!”
銀可倉惶起,立在座前,心中愈發慌,而希尹和婁室同樣不敢多言,直接站起來低頭相對。
“就這麼說了。”粘罕見到這三人形狀,卻是忽然嗤笑。“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如何在底下串聯的,也不想知道,但若想讓俺應許下此事,天明之前,俺要在家門前見到斡本、訛里朵、兀三人,也要見到你們三人回來,咱們七個一起往遼人舊宮中走一趟,此事才算了!你們速速去辦吧!”
銀可三人再度面面相覷,卻竟然不敢有半分駁斥,只能唯唯諾諾出去,準備去兀府上尋人。
然而,出的門來,卻忽然又有仆從跟了出來,當面將婁室與希尹二人喚了回去,只讓銀可一人去做此事,同時還叮囑銀可,都元帥有言,不妨右副元帥將撻懶一并喚來……
這下子,銀可知自己在燕京城籌謀的這些小作早被粘罕看破、看,自然愈發驚惶,只能快馬加鞭,匆匆去為粘罕奔走。
而不得不說,粘罕之威此時已經到達了一定程度,銀可先尋到撻懶,睡夢中驚起的撻懶聽完訊息,心下面上一時九轉,卻又一刻不停,立即隨銀可而去。
再去尋到兀府上,兀也是面無……畢竟,他這個四太子今**迫兩位兄長,事若不,必遭反噬,算是早已經失了退路。
所以,無奈之下,兀也只能一咬牙帶著銀可與撻懶來找在自家歇息了的斡本與訛里朵。
而等到斡本與訛里朵從夢中醒來,聞得言語,卻又猶疑不定起來……這事太驚人了。
偏偏兀與銀可、撻懶得,先是撻懶當場叩首,再是兀哭泣發誓,說自己一心為公,今日事若不,必然要被國主與粘罕置。與此同時,銀可更是在旁暗示脅迫,聲稱此時都元帥決心已下,算是最后機會,如果此時二位太子不去行此事,那怕是儲位就要流出太祖一脈了!
皆施之下,斡本與訛里朵恍惚失措,而兀見到自家兩個兄長搖,卻是干脆上前與銀可一人一個,直接拖拽二人去見粘罕,撻懶更是早早出去牽馬……
可憐大太子和三太子這一夜恍恍惚惚,三分驚懼,三分被迫,還有四分茫然,竟然就被兀與銀可給一路拽到粘罕門前。
而到此時,訛里朵回過神來,覺得不妥,想臨門而去,卻已經徹底無法了……因為粘罕聞得三兄弟皆至,卻是大開府門,率全府來迎!
燈火通明之下,只見粘罕一手一個,死死拽住大太子斡本與三太子訛里朵,干脆步行向行宮而去,三人后,則是婁室、撻懶、希尹、兀、銀可五人,再后面則是數不清的鐵甲騎士打著燈籠隨行。
這還不算,隊伍一路向前,粘罕復又派遣銀可調度城中兵馬‘喚’來無數舊部、友人、親屬,等到隊伍來到行宮之前時,天尚未亮,宮前卻已經燈火通明宛如白晝,然后不知道有多真貴人帶著各自親眷侍從隨著粘罕來到了此。
“不要驚擾了國主!”
眼見著宮前守衛侍從戰戰兢兢之余上前迎接,粘罕卻是直接撒開兩個阿骨打親子,然后遙遙喊住那守衛行宮的真軍,好像那真軍不是奉命來接他,而是要去驚擾國主一般。“我們是秉承祖宗大義,來尋國主說大事的……我一人足矣!”
行宮守衛與對面隨粘罕而來的諸多真貴人再三面面相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該做什麼,便只好各自肅立,眼睜睜看著粘罕孤一人進其實同樣早已經燈火通明的行宮。
而僅僅是片刻之后,粘罕便全而出,然后就立在行宮大門之前,昂然對外宣布:“國主已經知道了諸位的意思,他說祖宗家法,義不可奪,今日來的都是大大的忠臣,咱們就當一起立太祖嫡孫合剌為諳班極烈!”
宮前無數真貴人,或有知道今夜底細的,或有到現在還茫然的,但無一不被粘罕氣勢所奪,卻是齊聲唿哨慶祝,繼而引得宮前宮一起呼喊,宛如得勝之軍。
天漸亮,婁室著被諸多真貴人簇擁著的粘罕驚嘆之余,卻是不由在心中長呼了一口氣……不管是某些人心思巧妙、金蟬殼,還是粘罕技高一籌、威國,可無論如何,這下子總該能出兵了吧?
PS:獻祭環節——《仲謀霸道》穿越孫權,不管會不會領兵,干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