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桿在繡著‘麒麟送子’圖樣的紅蓋頭上一挑，現出淳寧如花似玉的臉。
確實是……稱心如意。
彼此對視了一眼，淳寧低下頭。
王笑失神了片刻。
“駙馬。”
“嗯，公主。”
“夫……夫君。”淳寧想了想，還是換了個稱呼。
王笑便有些為難起來，但也還是很有禮貌的應了一聲。
“娘子。”
靜了一靜。
“依規矩，你還要再拜四拜的。”淳寧低聲道。
不是頤指氣使的語氣，反倒更像是在提醒王笑下一步的流程。
王笑四下一看，見也沒有別人，便笑道：“欠著可以吧？今天累了。”
淳寧一愣，抿了抿，道：“不拜也可以。”
“好，那就不欠了。”
兩人又不悉，氣氛便又安靜下來。王笑坐回榻上，拿起大紅花緞子在那坐著。
像是與生同桌的第一堂課，還沒想好說些什麼悄悄話。
淳寧抬眼瞥了王笑一眼，便他一臉若有所思的表。
不由心道：也不知在他思忖什麼朝堂爭斗之事，也許與剛才在前廳和嘉寧伯的爭執有關？
“夫……夫君在想什麼？”低聲問道。
王笑一愣，竟有些答不上來。
在想什麼？
——挑蓋頭實在是很有意思啊，下次和纖纖、纓兒、朵朵也這麼玩啊。要是們三個人都披著蓋頭，挑到那個就哪個……實在是……
淳寧見他不答，只當自己問到了什麼機之事，便也不再追問。
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話來，卻沒打破這個尷尬的氣氛，也只好繼續端端莊莊地坐著，心道自己這個夫君果然是心思深沉。
過了片刻，王笑突然想到什麼似得，問道：“中午那個豬脯，你吃完了嗎？”
淳寧轉過頭看了王笑一眼，有些莫名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
“我還有牛干，你吃嗎？”王笑問道。
他眼神頗為真誠，帶著分食的喜悅。
淳寧自詡不是個笨拙的小子，但新婚之夜面對這個問題，一時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這一愣神的功夫，王笑頗有些失，道：“哦，不想吃啊。”
淳寧：“……”
回過頭，坐在那里，依舊一幅端莊嫻雅的樣子。
但確實是很了。
天沒亮就折騰到現在，中間就吃了一點脯，墊了幾個果子。
剛才應該早點回答的——小姑娘忽然有些懊惱起來。
接著，便聞到了食的香味。
王笑卻是自己了一包牛干出來，吃得很是專注。
“我查抄文家的時候，從廚房出來好些牛，我便藏起來讓人制干……”王笑隨口道。
這句話有些傻氣，似乎不經大腦便隨口將這種事說了出來，他卻是想看看淳寧如應回應。
這個公主長得還是很可的，卻不知心如何、大不大氣？
兩人婚以后該如何相，接下來這個回答其實能影響許多事。
比如若是說“附馬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欺瞞我父皇”如何如何，那大家自然是沒共同話題。
過了一會，便聽淳寧開口道：“我……沒吃過牛干。”
語氣似乎帶著一許許然。
王笑愣了愣，訕訕道：“沒吃過啊？”
“豬脯也是今天第一次吃。”淳寧又道，“宮里不吃豬。”
“你忌口啊？”王笑連忙道：“不好意思，我之前不知道。”
“不是，就是……尚膳監管著宮飲食，每天吃什麼都是定好的。”
王笑“哦”了一聲，道：“你現在住進自己的公主府了，以后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淳寧搖了搖頭，道：“過幾天我便要住到十王府。”
“十王府？”王笑問道。
“給皇子公主們住的……姐姐們和姑姑們都在那邊。”
王笑只當是淳寧喜歡熱鬧、自己想要去那邊住，便道：“好，你想住哪就住哪。”
他臉上一幅‘這個家由你當家作主’的表，還覺得自己真是個寬厚聽話的好丈夫。
淳寧一愣——選駙馬前沒人與他說過？
竟有些像是……這個駙馬是被騙來與自己婚的。
瞥了王笑一眼，忽然想起來：“這夫君以前是個癡呆，不懂這些規矩也是有的。”
正思忖著該如何向這個傻氣的夫君說明此事，下一刻，一個油紙包便被遞在眼前。
“你真不吃牛干？味道不錯的。”王笑道。
淳寧不敢再猶豫，手接過，又看了王笑一眼，方才背過慢慢地吃起來。
王笑看著淳寧的背影，心道：“有趣的孩子，吃東西還要背過去，多講究啊。”
過了一會，淳寧吃完那一小包牛干。
“還要嗎？”王笑問道。
淳寧搖了搖頭：“不可耽于口腹。”
雖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起往桌前坐了，拉了鈴便馬上有幾個宮娥進來，給卸下頭飾，又服伺二人洗漱。
等那幾個宮娥退出去，氣氛便又凝重了一層。
愈發尷尬起來……
王笑又抬頭看了一眼橫梁，心想秦小竺也不知還來不來？
芊芊又會不會貓在屋頂上看著自己？
接著他一轉頭，便見淳寧穿著中，雙手覆在腹上，腳并得筆直，躺得極是標準。
案上的龍紅燭是不用熄的，王笑見留了半張床，便徑直躺了，打了個哈欠道：“還真是困了。”
“我睡了哦。”王笑提高聲音說了一句。
——雖然沒有痕跡表明，但他懷疑唐芊芊很可能在屋頂上。
新房里靜靜的，一對小新人如木樁般各自躺得直直的。
“夫君？”
“嗯？”王笑應了一句。
淳寧又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
“夫君？”
王笑道：“嗯？被子你蓋吧，燒著炕我也不冷。”
又是沉默了一會，淳寧咬了咬，很有些難為的樣子，道：“可是……還未禮。”
“還未禮？”
王笑吃了一驚，都忙活一天了，還要怎麼折騰？
接著，他轉過頭，見淳寧白皙的臉頰上泛著一抹嫣紅，睫輕輕抖。
唔，說的是這個事……
臉上還有一點點嬰兒的樣子，配上這一抹紅暈，竟很是可。此時躺得端端正正的，明眸看向帳頂，也不知想著什麼。
王笑便猜：“這是在等我手？”
若說不意那是假的，但既然答應過唐芊芊要守如玉……更主要的是，這小姑娘一不的，實在有些無從下手。
“嗯……小竺說晚上要來找我們玩。”
“我讓別過來了。”淳寧道。
王笑道：“忙了一天腰酸背痛的，不急在這一時。”
淳寧也大松了一口氣，一直繃著的神經方才放松下來。
對種事，對而言也是極張的。
若問愿意不愿意，心里其實是不愿意的。
但既與王笑了親，這一世姻緣便是他，禮終歸是要的。
于是想了想，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夫君覺得我是壞人嗎？”
王笑知道問的是什麼意思，笑了笑，道：“哪有什麼好與壞的？”
淳寧又問道：“那就是……夫君是不想摻合儲位之爭嗎？”
話倒是很直接。
與王笑之間，必然是要談這件事的——那便趁早說清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