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我是你等的先生 李文敏在沉思中，就站在太底下。
漸漸熾熱，他卻恍若未覺。
小時候他的家境並不好，父親罵人，以至於得罪了不人。
鄰居的孩子為此也經常欺負他，歧視他。
大人也呵斥他…… 那個時候他很茫然，覺得父親不對，但父親再不對也是父親。
在這樣的況下，他把憤怒在心中，發讀書。
當他讀書有時，積鬱多年的怒火也發了。
他覺得許多人都看不起自己，既然如此，那我為何要看得起你們？
他最喜歡用才華去碾那些人，看著那些人的狼狽心中充滿了報復的快。
他想做，越大越好，可他的子在場上卻壁。
直至一次和上的爭執中被對方罵了耶娘，他悍然出手，就此結束了自己的前半生。
流放的日子並不好過，吃不飽，穿不暖，而且沒有書讀，沒有筆墨紙硯，就像是在地獄。
前陣子他被挑了出來，監工縣學建造，這才看到了一曙。
但曙也只是曙，他想看到的是。
他深吸一口氣。
接著去了縣廨。
“明府，李文敏求見。”
楊玄正準備回後院吃午飯，聞言點頭。
曹穎有些好奇，“此人當時還和老夫辯駁了一番，今日郎君既然幾首詩製住了他，他該好生做事才是，這是來作甚？
難道不服氣？”
老賊笑道：“興許是想到了一首詩，覺得能過郎君的那三首，來找場子。”
恃才放曠之人，好勝心往往也比常人重。
“不會！”
楊玄說的篤定，“他沒那份才華。”
三首詩除去第一首之外，其它兩首皆是名篇。
李文敏的才華若是能過這兩首名篇，也不至於會在宦海蹉跎。
李文敏進來了。
大堂的人都在看著他。
李文敏行禮。
“見過明府。”
“何事？”
楊玄問道。
“老夫想問明府，老夫若是教授學生出，能否有錦還鄉的那一日？”
錦還鄉？
楊玄點頭，“自然有。”
李文敏問道：“若是明府以後升遷，能否帶著老夫？”
兩個問題的次序反了，但卻印證了讀書人狡黠的事實。
若是他先問以後能否跟著楊玄，楊玄有很大的可能拒絕。
但他卻先問了能否有錦還鄉的一天。
楊玄答應後，第二個問題就不好拒絕了。
一個縣學教授自然沒法錦還鄉，唯有更高的層次才行。
“你是想以後跟著我？”
“是。”
楊玄莞爾，“我會看著你。”
你是否有追隨我的能力，咱們拭目以待。
李文敏拱手，“老夫告退。”
不拍脯，不碎大石，而是從容告退。
“這人有些意思。”
午飯時，楊玄說了李文敏此人。
“就是個想做的。”
怡娘隨口道。
“你怎麽知曉？”
曹穎問道。
怡娘看了章四娘一眼，“以前我在的地方，那些人的上進心比場上的人都強。
他莫名其妙說什麽追隨郎君，目的何在？
郎君又不是人……對不住啊郎君。”
楊玄被編排了一下，只能微笑。
怡娘衝著章四娘挑眉，暗示這樣知知趣的郎君，你不抓勾搭還等什麽？
“他為人犯，想要出人頭地何其難？
唯有做。
他這等臭脾氣，唯有能讓他心服口服之人，方能讓他臣服。
臣服之後就會生出依賴心，這等人啊！
我以往見得多了。”
怡娘總結道：“這等人看似渾長刺，強的不得了，實則最是弱，依賴心很強。”
楊玄：“……” 曹穎：“……” 老賊：“……” 怡娘看看眾人，“不妥？”
“妥！”
楊玄覺得怡娘能為宮鬥達人並非僥幸，隻從這番分析就能看出眼卓越。
吃完飯，曹穎問道：“郎君，學堂建好了，招學生的章程也該定下來了。”
“有教無類。”
楊玄的態度很堅定，“但凡合適的，都收。
不過有一條，不好好學的，回家去。”
“你違法了。”
朱雀久違開口。
王老二舉手。
楊玄問道：“何事？”
“我要去讀書！”
“好事。”
楊玄覺得這真是好事，“回頭老曹親自教你，等我閑下來也給你上課。”
“好！”
王老二很是歡喜。
可憐的娃，還以為讀書很有趣，興高采烈的。
等幾天下來，楊玄幾乎能想象得到王老二的絕。
他不厚道的期待著。
曹穎起，“如此老夫先教你些。”
二人去了別的地方。
楊玄去了大堂。
“張告示，但凡家中有八歲到十歲的孩子，都可送去學堂。”
“不要錢。”
“管一頓飯。”
甄斯文一臉震驚，“明府，這不是開學堂，這是做慈善。”
“你懂個屁！”
楊玄一邊寫告示，一邊糾結自己的字配不上自己的詩，“北疆要想長治久安，靠什麽？
靠人才。”
“這日子千百年來不就是這樣的嗎？”
甄斯文覺得楊玄的話有些玄。
“可為何不能更好些？”
楊玄想到另一個世界裡，那些令人驚為天人的東西，“拿去張，對了，有人不識字，斯文你安排人念誦一番。”
“是。”
告示被在縣廨外面。
隨即人就湧了來。
“說啥呢？”
“我倒是認識個字。”
“什麽字？”
“書。”
甄斯文乾咳一聲，“都聽好。”
眾人安靜了下來。
“明府有令，從今日起，三日，但凡家中有八到十歲孩子的，除去憨傻的，皆可送去縣學讀書。”
“不去不去！”
“就是，八歲十歲都能幫著帶孩子，還能做飯做家務，去讀什麽書？”
甄斯文喝道：“閉。”
等安靜後他繼續說道：“不收錢。”
嘁！
一個婦人挎著竹籃搖頭，轉就走。
隔壁門外，衛王正在看戲。
“他這是瘋了才想著弄什麽縣學。”
黃坪覺得好笑，“這地方大多是人犯，龍生龍，生，老鼠生兒會打。
這些人犯的孩子從小就耳聞目染，哪是什麽好人。”
衛王淡淡的道：“百姓愚昧無知。
他們隻知曉種地乾活掙錢，讓他們的孩子去讀書，這便是阻礙了他們掙錢，誰會去？”
“科舉便是獨木橋，有幾人能過？
過不來科舉這一關，權貴的人也就罷了，隨便尋個門蔭也能做，或是家中管事都是路子。
可於百姓而言，這書就算是白讀了。
那些耶娘不是傻子，哪肯拿自家孩子進這個無底。”
黃坪搖頭。
衛王看了黃坪一眼，“你當年如何？”
“……” 黃坪有些愧，“老夫讀書無，幸而大王不棄，這才有了施展才華的地方。”
那邊甄斯文喊道；“還管一頓午飯！”
衛王和黃坪看到先前那個不屑轉的婦人瞬間就掉頭奔跑，在奔跑中高舉右手，喊道：“我家二郎九歲，收不收？”
甄斯文問道：“可有憨傻？”
“真的管一頓飯？”
“自然是真的。”
“不傻。
我家二郎最是聰慧，去哄那些剛來的人犯從未失手。”
婦人很是得意。
“收！”
黃坪有些惆悵，“上次老夫就被城中的孩子哄過。”
大把年紀，真的很丟人。
這樣的孩子進了學堂會學什麽樣？
黃坪有些幸災樂禍的憧憬著。
“王妃來了書信。”
衛王幽幽的道：“有些事需你回去一趟。”
老夫休矣！
黃坪隻覺得兩發，聲道：“大王，可否換個人？”
…… 嶽二家就在縣廨斜對面，聽了告示後，他回去來兩個孩子。
“大郎九歲，正好去學堂讀書。
二郎還得再等兩年。”
妻子張氏過來問道：“什麽讀書？”
嶽二是被流放太平後才娶了人犯的人張氏，老夫妻生了兩個兒子，從此他就了耙耳朵。
“縣裡弄了個縣學，說是明府親手擬定的課本，老夫想著把大郎送去。”
張氏不滿的道：“大郎如今能幫著我乾活……” 嶽二賠笑，“還管一頓午飯。”
“怕是用死牛爛馬做的飯菜吧？”
張氏嫌棄的道：“不去。”
在太平長大，沒什麽見識。
可嶽二不同，嶽二知曉讀書的重要，“娘子，大郎讀了書，以後說不得能做。”
“做什麽？
做夢！”
張氏轉就走，邊走邊罵，“大郎整日就懶，若是去讀書，回頭家裡的活定然就不做了。”
嶽大書蹦跳起來，“我就是要讀書！”
“做夢！”
張氏罵道，“小崽子，回頭老娘打死你！”
“那你就打！”
嶽大書氣哼哼的。
這等流放人犯的人家，家教也就是這樣，孩子和耶娘爭執，大了呵斥耶娘的事兒時有發生。
張氏對此也無可奈何，打了多次不管用，後來也就隨波逐流了。
嶽二撓頭，心想孩子就該去讀書，可又擔心娘子發作，一時間左右為難。
第二日早上，嶽二起床後就說去尋個活計。
“別閃斷了腰！”
張氏在家織布。
“知道知道。”
嶽二帶著兩個孩子出了門，轉悠幾圈就到了縣學。
今日縣學門外人不，大夥兒都帶著孩子議論紛紛。
孩子一沒人管就在門外打鬧，有人嚎哭，有人大罵。
“明府來了。”
那些家長馬上衝過去，找到自己的孩子後，先賞屁幾個五，然後喝道：“乖些，不然中午那頓飯就沒了。”
孩子用力點頭，就差流口水了，“阿耶，中午真能吃飯？”
現在普遍是兩餐製，就早飯和晚飯。
楊玄是年輕不經，所以怡娘才弄三餐。
“等著，定然有。”
孩子在學堂裡吃一頓，這樣家裡就省下了一頓，一年到頭來能節省不呢！
這個帳誰都會算。
楊玄帶著曹穎來了。
“見過明府。”
楊玄頷首，對曹穎說道：“這些都是未來的種子。”
曹穎對於教育計劃有些不以為然，“郎君，等功後，每年科舉都能收了天下英才，為郎君所用。”
“你以為我弄了個縣學就是收買名聲？”
曹穎乾笑，“不敢。”
這便是默認。
楊玄輕聲道：“老曹，你仔細想想，從陳國到大唐，誰是主宰？”
“帝王與世家。”
“陳國亡於什麽？”
“世家權貴貪婪。”
“他們為何能貪婪？
君王為何不斬斷他們貪婪的手？”
“君王無法撼他們。”
曹穎愕然看向楊玄，“郎君，你想……你想用自己的人才去替換他們的人才？”
“科舉考的那些東西，都是他們擅長的。
所以每年科舉過關的多是權貴高子弟，平民子弟寥寥無幾。
老曹，這些人上臺為，他們會為誰說話？”
“為自己。”
“是啊！
一代接著一代，權力都被世家權貴壟斷了，君王只能看著他們為自家謀劃，損公私，這個大唐能好？”
“郎君是想……” “學堂中會教授些別的。
我很期待那一日。”
“可那些世家權貴會起反對，若是不妥當，甚至會起兵造反。”
“你覺著功之後，我會與他們友善相嗎？”
“郎君是想掀翻他們？”
“不行？”
“太難了。”
“可大唐的國祚要想延綿，要想強盛，唯有把這些吸鬼給弄下去，否則用不了多久就會重蹈陳國覆轍。”
“這……”曹穎仔細想想，“興亡皆有天定啊！”
“狗屁！”
楊玄輕蔑道：“但凡有些腦子的都知道，陳國亡於上層太過貪婪，盤剝百姓過甚，以至於民不聊生。
那些人為了給貴人們飾，就說什麽天定。
百姓便是如此，你不給我活路，那我就斷你的活路。
那些蠢貨自以為高高在上，恍若神靈俯瞰眾生，卻忘記了自己是因為騎在百姓的頭上才如此高大。
當百姓不樂意被他們騎著時，只是一個閃，這些人就會跌的碎骨！”
曹穎心中震驚，“郎君從何想到的這些。”
“自己琢磨的。”
楊玄已經在系統的學習那個世界的歷史，他看到了那些興亡更替，在琢磨裡面的道理。
大唐和宋明時期很是相像，上層人在歌舞升平，可危機早已在醞釀，只等時機一到，那些得意洋洋的上層人將會為祭品。
“這是帝王之學！”
曹穎的聲音微不可查，他用近乎於驚懼的眼神看了楊玄一眼。
這便是天授！
唯有天命者方能悟到的帝王之學！
李文敏出來了。
“見過明府！”
“開始吧。”
報名很快！
隨即就開始上課。
“不回家？”
“阿耶！”
“阿娘！”
孩子們喊了幾嗓子，除去一人哽咽之外，其他人都很是歡樂。
“這便是我太平子弟，皮糙厚，連都比旁人堅韌。”
楊玄厚著臉皮誇讚道。
“是啊！”
太平縣縣丞也臉不紅，心不跳的讚著。
李文敏拱手：“第一課還請明府教導。”
這是計劃中的事兒。
楊玄走進課堂，跪坐下來。
“見過明府！”
孩子們在先生的帶領下起行禮。
楊玄搖頭，“進了此便沒有職，有的只是學問。
先生，授業解也！
今日我為你等講授第一課，便是你等的先生。”
先生帶著孩子們再度行禮。
“見過先生。”
楊玄開口，“世間萬般學問，當先學什麽？
當先學做人！
先讓你等知曉為何讀書。”
“百善孝為先……” 楊玄緩緩說著，下面的孩子們認真聽著。
…… 嶽老二出門帶著兩個孩子，回家只剩下了小的一個。
“送去縣學了。”
“你瘋了！”
嶽老二蹲在門口，任憑張氏在後狂噴。
“去縣學能學什麽？
難道能學乖了？
明日就不去了。”
張氏怒吼一聲，回去繼續做事。
在的眼中，能活下去才是王道，其它的都是歪門邪道。
活著這個詞每個人的理解都不同。
權貴覺著要刺激才是活著，為此驕奢逸。
而對於張氏來說，只要每日能讓兩個孩子吃飽，哪怕吃的差一些，這就是活著。
人與人從來都不同，就像是天堂與地獄。
所以階級改變才會被稱為鯉魚躍龍門。
下午，張氏腰酸背痛的坐在臺階上歇息，嶽二接班繼續做。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門。
今日耶娘鬧騰，嶽三書有些怕被打，老實了大半天。
此刻聽到敲門聲，飛也似的衝過去開門。
“大兄！”
回來的是嶽大書。
他背著個發的布書包，張氏看了只是冷笑。
嶽大書近前，行禮。
“阿娘辛苦。”
張氏愕然。
嶽大書放下書包，隨後去洗手，就去了裡面。
嶽家的生計是織布，兩口子流乾活，起早黑，也就是能讓一家子果腹而已。
嶽二正在織布，看著老大進來，剛想問話，嶽大書行禮，“阿耶辛苦。”
嶽二：“……” 張氏就倚在門邊，同樣很納悶。
嶽大書上前，“阿娘，我去生火。”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嶽大書早早就學會了生火做飯，只是手藝不好。
而且孩子貪玩，往日能不做事就不做事。
今日這是怎麽了？
嶽二和張氏滿頭霧水，活也沒心思做了，起跟著到了廚房外，看著老大練的和面。
張氏終究忍不住了，問道：“大郎，誰讓你乾活的？”
嶽大書說道：“今日明府給我們上了課。”
“說了什麽？”
“明府說，百善孝為先，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人知曉孝順。”
“明府說，太平之外有很大很大的世界，有很多有趣的東西，可要想去看這些東西，就得讀書上進。”
“明府還說，孝順的孩子讀書才能上進，不孝順的孩子讀書只會讀了滿腦子歪門邪道……” 嶽大書抬頭，眼睛亮晶晶的，“阿耶，阿娘，我要上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