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小金人 大堂一子炭火燃燒的味道，很溫馨。
黃春輝就坐在炭火前打盹，眼皮子耷拉著。
一進來看到這樣的畫面，令人不生出了些時在此凝固的覺。
“相公。”
廖勁把馬槊擱在邊上，近前說話。
“老廖啊！”
黃春輝緩緩抬頭，“是何事？”
“來的是幾個護衛，說自家小郎君和小娘子被馬賊劫走了。”
廖勁說道：“被劫掠去的是從長安來的一群貴公子和貴，馬賊說了，要千萬錢為贖金。”
先前有人請見黃春輝，廖勁去涉。
“可證實了？”
“證實了，那夥人住逆旅，掌櫃得了錢財就替他們遮掩行藏，確實是從長安來的貴人子弟。”
“嗯！”
黃春輝嗯了一聲，“吃飽撐的，對了，那些人來北疆作甚？”
“說是要效法前輩，衛國戍邊。”
“一群紈絝子弟，衛國戍邊，扯特娘的淡！”
“相公說的是。
不過其中多是權貴勳戚子弟，若是不救出來，那些人的長輩怕是會記恨北疆。
不說別的，使個絆子什麽的就能讓咱們頭疼。”
“老夫知曉。
多人？”
“九男四。”
“老廖。”
“相公。”
“那楊玄上次說過一句話，危機中往往孕育著機會，你許久未曾殺人了吧？”
“是啊！
有些手。”
“北疆節度副使親自出手營救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貴人子弟，話傳出去，此後這些權貴便是咱們北疆的擁躉，否則便是狼心狗肺。”
“相公高見。”
“你特娘的都把馬槊帶來了，還說什麽高見，拍馬屁好歹也敬業些！”
一個小吏進來，“相公，陳州司馬楊玄求見。”
楊玄進來，黃春輝難得給面子，老眼炯炯的。
“來了？”
“是。”
楊玄抬頭看了黃春輝一眼，深的道：“相公看著清減了些，雖說千金難買老來廋，可相公還是要勞些才是我北疆之福。”
話沒說完，楊玄就發現廖副使看著自己的眼神不對勁，像是羨慕，又像是……尷尬。
難道我剛才的馬匹拍的不夠圓潤？
黃春輝看了廖勁一眼，“先說清減，這是讚老夫勤於公事。
接著說千金難買老來廋，這是讚老夫強健。
一番話短，卻含義頗多，老廖，學學。”
廖勁尬笑。
老黃目犀利……不過這話什麽意思。
楊玄笑道：“下這番話字字發自心。”
我墮落了！
楊玄想到了自己在元州時的模樣，那時候他哪裡會隨口就能吹出彩虹屁，木訥的就像是一截木頭。
看一眼王仙兒就心跳如雷，可現在卻敢去牽周寧的小手，面對南周珍寶年子悅也心中不起波瀾…… “為先做人，老夫還記得你當初來此的模樣，頗為生，
還有些張。
如今卻侃侃而談，可見長進不小。”
“是。”
“做人要討人喜歡。”
老黃這是在傳授經驗？
“是！”
“老夫當年吃過不虧，否則此刻廟堂中不得老夫的一個位子。”
這是實話。
以黃春輝的戰功，若是他長袖善舞，此刻早已在朝中如魚得水，居高位。
“相公大才。”
“你雖年輕，卻朝氣蓬，領軍有方。
此次滅瓦謝，乃是我北疆近期十年來最為鼓舞人心之戰。”
“相公謬讚，若論鼓舞人心，相公上次率領我等大破林雅，令我北疆軍民無比振。
下來時，發現道邊比上次多了許多小攤小販，提及北疆局勢，都讚不絕口。”
“年輕人會說話。”
“是相公教的好。”
“此次滅瓦謝，你以為陳州當面局勢會如何變化？”
一番扯淡後，黃春輝提及了正事。
楊玄本以為他會詢問此戰的過程，沒想到卻是問對當下局勢的看法。
轉念一想他又釋然了。
黃春輝何等人？
從軍多年，經歷的廝殺戰陣不知多。
滅瓦謝看似令人震驚，可也僅僅是佔據了滅族的噱頭罷了。
若論戰績，他連給黃春輝提鞋都不夠格。
收斂心神後，楊玄想了想，“相公，三大部看似連一片，可彼此之間卻頗多齟齬，最大的矛盾便是爭奪牧場。
瓦謝滅，對於基波部和馭虎部來說便是一次擴張的好機會，下以為，他們會歡喜。”
“嗯！
可他們難道不擔心陳州繼續出擊？”
這是考教？
這個問題楊玄在路上想了許久，有竹，“相公，他們的後是潭州。”
“赫連春若是惱火發兵呢？”
楊玄確定這是考教，仔細思索一下，“潭州圈養了三條狗，馭虎基波瓦謝，可三條狗勢力漸漸膨脹後，就有些奉違。
瓦謝之滅，會讓剩下的兩部心向潭州，如此赫連春反而是因禍得福。”
黃春輝看著他，“可有智囊？”
我從不作弊！
楊玄搖頭，“下也想，可惜沒有這等大才看上下。”
“一個司馬，誰會投靠？”
黃春輝笑了笑，“你來的正好，長安你也悉，最近來了一批貴人子弟，想在北疆轉悠一圈，詩作畫，卻不小心被馬賊盯上了。
如今十余人被馬賊拿下，你跟著廖副使去營救。”
貴人子弟來北疆？
楊玄下意識的問道：“敢問相公，可有貴？”
若是沒有貴，那些貴公子的來意就值得商榷。
至於原因。
貴有戰鬥力，跟著會拖累他們。
黃春輝的眼中多了一抹讚賞之，“九男四。”
楊玄拱手，“如此，當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也難說其中某些人會帶著其它來意，當盯著些。”
“很細心，老夫在想，若是留你在邊參讚如何。”
我去！
我不該這般展自己的才華！
楊玄差點就被嚇尿了。
黃春輝看到了他的遲疑，就笑道：“跟在老夫邊升更快，年輕人難道不想升嗎？”
留在黃春輝的邊升固然快，可卻無法打下基。
楊玄目前的任務就是征服陳州，來了桃縣有屁用。
職再高，可沒幾個人狂熱高呼司馬就是我等的神，那有用。
我要的是扎扎實實的基，而不是居高位，否則去跪貴妃豈不是升更快？
楊玄正道：“沒有誰不喜高顯貴，可陳州當面依舊有比瓦謝更為強大的基波與馭虎部。
與高顯貴想比，下更想為我北疆剿滅那些威脅！”
黃春輝看著他，不置可否的道：“去吧。”
等楊玄告退出去後，黃春輝對廖勁說道：“我北疆人才無數，有人大才卻了果敢，有人果敢卻無才。
楊玄有才，且一心想扎我北疆，這便是我北疆的種子。”
“他如今在陳州為司馬，劉擎頗為看好他，當做是自家子弟般的護著，也肯放出去殺人建功立業。
如此，讓他來桃縣卻是有些蟄伏之意，相公，難道他有些不妥？”
黃春輝淡淡的道：“滅了瓦謝後，年輕人風頭太盛，老夫只是敲打他一番罷了。
他若是歡喜答應來桃縣，老夫便會製他數年，等磨平了急躁再用。”
“相公這番話若是被他聽到，怕是會脊背生寒。”
“年輕人要打磨。
不過他卻沒讓老夫失，依舊想留在陳州做事，如此甚好。”
…… 楊玄出去就遇到了早已等候在外的江存中和張度二人。
“特娘的！
聽到你滅了瓦謝的消息，嘖嘖！
桃縣多人拈酸吃醋。”
江存中笑的鄙夷，“那等人卻不看看自己可有這等本事，去了也是送死。”
張度勾著楊玄的肩膀，“此次來了多待一陣子，我可是看好了一家青樓，子泰，可睡過遼？”
老子還是子！
楊玄乾咳一聲，“太糙！”
“要的就是那子糙，讓人新鮮啊！
吹了燈管長的如何，腦子裡想著是個遼，哎！
來勁啊！”
江存中一臉猥瑣，若是被麾下看到了，所謂智將的名號大抵會跌落塵埃。
張度冷笑，“溫婉的見多了，來個有勁的多好？
吹什麽燈？
低俗！”
艸！
兩個老蛇皮！
楊玄乾咳一聲，“怕是去不了。”
“為何？”
“方才相公令我跟著廖副使出行。”
江存中勾著楊玄的脖頸，“這是在磨礪你！
這等機會若是傳出去，多人會嫉妒的眼珠子通紅。
子泰，這便是相公給你的賞功。”
楊玄當然知曉。
跟著廖勁出去幹了此事，回頭他也算是份提了一層。
而且那些貴人子弟被困，營救出來後，那些貴人的激多多也會給他一些。
老黃果然是講究人吶！
“相公講究！”
“可不是，所以北疆無人不服相公。
有人說，若是相公年輕二十歲，怕是會被猜忌。”
李泌父子的名聲太臭，對於楊玄而言是好事兒。
廖勁點了五百騎，帶著楊玄出發了。
…… 余福原名余大兒，原先讀過書。
家境普通的余家為了讓他讀書，堪稱是傾盡所有，為的便是余福能一鳴驚人，隨後為做宰。
在十歲前，余福讀書堪稱是順風順水，這也是余家上下舍得下賭注的緣故。
可十歲後，智慧仿佛對余福關閉了大門，從此他的學業每況愈下。
就像是一個輸紅眼的賭徒一樣，家中此刻卻越發的舍得下賭注，母親還賣了自己的陪嫁，父親出去做苦力，只求他能再度找到十歲前的聰慧。
但！
他在這等力之下崩潰了。
家徒四壁的結果讓他無法接，於是便在一個夜裡悄然離去。
他來到了草原上，本想就這麽浪到死，可卻遇到了馬賊。
老天給余福關上了讀書的大門，又為他打開了另一扇門。
憑著能說會道，加上讀過書，能做帳，能謀劃，余福在馬賊裡穎而出。
五年後，他就帶著心腹乾掉了原先的馬賊頭領，自己上位。
憑著自己的頭腦，他帶著馬賊們四劫掠，總是能恰到好的避過軍隊的絞殺，這讓他在馬賊們心目中的地位近乎於神靈。
有些糙，但卻白皙。
一雙細眼似乎含笑，又似乎帶著煞氣，這便是六百馬賊的頭領余福。
他用左手拿起酒杯輕啜一口，目掃過下面的幾個頭領，須道：“此次拿住了那些貴人子弟，便是我等的機緣。
陳三。”
一個材矮壯的頭目起，“兄長。”
余福微笑道：“此次你率先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並未打草驚蛇，可為首功。”
“多謝兄長。”
陳三涎著臉道：“兄長，那四個人看著千百，賞一個給我吧。”
余福搖頭，“做人要有追求，此刻你睡了貴倒是暢快了，可隨後而來的便是北疆的徹底敵視，乃至於瘋狂清剿。”
陳三桀驁的道：“跟著兄長咱們怕了誰？”
另一個頭領肖麻子起道：“兄長，遼人多次派人來勸說咱們依附，兄長若是能答應，咱們此刻回旋余地也大了許多，北疆迫，咱們大不了去投北遼就是了。
等他們回去後咱們再回來。”
陳三說道：“是啊！
北遼希咱們能襲擾北疆，只要做個樣子，每年就有錢糧拿，兄長，該答應了。”
“不讀書便是蠢材。”
余福幽幽的道：“那是與虎謀皮。
肖麻子！”
“兄長。”
“此次你突襲得力，為次功。”
“多謝兄長。”
賞功完畢，余福說道：“消息應當早就到了北疆，黃春輝多半會先派兵清剿，可卻會擔心咱們退無可退弄死那些貴人子弟。
令兄弟們看好周圍，但凡發現異常就示警。
告訴他們莫慌，就算是被合圍了，手中有這些人在，咱們就高枕無憂，還能和北疆討價還價！”
“是！”
余福起出了帳篷。
這是一個偽裝小部族的營地，馬賊們大多在外面玩耍，偶爾幾個帳篷裡傳來了人勉強奉承的聲音。
余福走到了邊上一個大些的帳篷前，外面十余馬賊在看守。
“兄長。”
“嗯！
辛苦。”
門簾揭開，線投進去，裡面十余年輕男用手遮著眼睛，瞇眼看著余福。
“報名。”
余福看過他們的口供，但依舊需要多對照幾次才知曉是誰。
站在中間的男子看著二十多歲，哪怕是到了這等地步，依舊是不減從容，“陳子茂，家祖襄城郡公陳述。”
他左側的年輕人看著型魁梧些，“陶堅，家祖梁國公陶大有。”
右側多了不文氣的年輕人起，“潘正，家父給事中潘進。”
九個年輕男子一一報上份。
余福目轉，看著角落裡的四個年輕孩，“貴們是要我攙扶嗎？”
一個十五六的蹦起來，眼睛通紅，顯然是哭過了，“我是魏靈兒，我阿耶是寶應郡公魏忠，你不放了我，回頭我阿耶定然殺你們！”
余福只是微笑。
一個瓜子臉走上來，“家祖定國公常和榮，我常倩。”
魏靈兒躲在了常倩的後抹淚。
“我洪雅。”
第三個看著頗為貴氣，“我沒什麽出，祖母是公主。”
第四個上前，氣定神閑，看著頗為雅靜，“張冬青，家中非顯貴。”
余福問道：“為何能和們一起？”
張冬青平靜的道：“無他！
會作詩。”
“還是個才。”
余福微笑看著他們，魏靈兒吸吸鼻子，“你放了我們，回頭保證送贖金給你。”
“靈兒別說了。”
常倩反手拍拍。
眾人齊齊看著余福。
“在我的眼中，你等便是一個個用金子打造的人兒。”
余福微笑。
“歡迎各位小金人臨馬賊的老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