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家寨的皮貨在長安這麼有名麼？
李魚端坐在西市署自己的簽押房裡，著下，猶如在夢幻之中。
照理說就算龍作作正常地兌店，也沒有這麼快的道理，畢竟人家那五家店都在好端端地開著，又不是了告示要出兌，沒理由這麼順利。
但現在，那五家店主無比配合，簡直比龍作作還要主積極，此刻龍大小姐已經以大店東的份，指揮五位原店主拆隔斷清存貨，同時又請了楊思齊介紹，找了個有本事的包工頭兒，準備大興土木，裝修新店了。
新店的名字……
龍大小姐本打算“正氣堂”，李魚倒不在意取什麼店名，但總覺得怪怪的，這名字未免也……太江湖了吧？聽著就像梁山好漢的聚義大廳。
後來，李魚聽見“無郎”和“負心漢”在說悄悄話兒，提到“正妻堂”什麼的，說是人家“乾隆堂”，太也大氣，大小姐也想討個好彩頭兒，要不是怕犯了朝廷的忌諱，都打算“坤寧宮”了。
李魚這才恍然大悟，人家子這點小心思，他也懶得理會，不過今天承攬了裝修業務的那個包工頭兒跑來向李魚獻的時候，爲了湊近乎，沒話找話地說起一樁趣事，說那店東派了兩個小丫環去向他代牌匾的尺寸和名字等事宜。
結果兩個丫頭也不知道避人，居然當著他的面說起了“悄悄話兒”，說們家小姐本來極是滿意“正氣堂”這個名字，忽然又覺得“正氣”也不妥，諧同“正妻”呀，那不是明擺著允許那小蹄子進門兒了呢。
所以，在這兩個宜喜宜嗔、秀可人兒的小丫環提議下，龍大小姐決定這店名就“神仙！”
你“乾隆”雖然大氣，可我是“神仙”，你已經稱堂了，我不能稱宮，也不宜作府，那我就，這府聽著有仙氣兒，還不犯忌諱，兩個丫頭說的時候得意洋洋。
李魚聽到這裡，心裡便暗暗決定：一俟回了隴右，馬上把這倆丫頭打發到外房去做事，絕不能留在院裡頭，以後府裡有點啥事兒，準得被們抖摟出去，明明一對櫻桃小口，偏偏大呀！
包工頭兒說到好笑，拍著大狂笑：“哈哈哈，李市長，你說那人好不好笑，我見過那店主，相貌端端地極，可惜有了孕，想必男人憋的狠了，沒在外面拈花惹草。不過，這店啊，未來生意倒是極好的。”
李魚一怔，急忙問道：“你怎麼知道生意會極好？場失意，商場得意麼？”
那包工頭兒一呆，道：“李市長出口章，小人卻不曾聽過這句話。”
李魚奇道：“那你怎麼知道這店生意一定極好？”
畢竟是自己的生意，李魚是真的想弄清楚其中道理。
那包工頭兒向他眉弄眼兒，一副“大家都是男人”的模樣：“李市長，你想啊，那店‘神仙’嘛，男人哪有不喜歡‘鑽’的，這店一開，還不客似雲來？哈哈哈哈……”
李魚的臉很難看，臭著一張臉，悻悻地道：“那位店主的男人，就是我！”
康班主、劉雲濤、華林三人聽得李魚傳喚，匆匆趕來西市署的時候，就見包工頭兒屁滾尿滾而去，也不知道是忤了李魚的什麼黴頭，反正惶恐的很。
三人趕到簽押房，就見李魚拄著下，正呆呆出神。
康班主向劉雲濤和華林打個手勢，讓他們站在一邊，眼見李魚還沒回過神兒來，便把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待李魚的眼神收了回來，才道：“小郎君可是有什麼心事？我看包工頭兒陳小二方纔慌慌張張逃去，可是犯了什麼事兒？”
李魚忙擺手道：“不要談他，他自己做賊心虛罷了。咳！你們坐！”
待三人落座，李魚道：“近來你們各司其職，做的可還順暢。”
康班主一聽便眉開眼笑，道：“我們做的好得很。小郎君，多虧了你呀，咱們勾欄院裡兩百多號人，現在各有營生，生計都有了著落，功德無量。”
劉雲濤道：“我那淨街司先前頗人非議，不過現在好多了，道路真的通暢乾淨起來，大家都覺到了好，現在對我們都歡迎的很。”
李魚點點頭道：“嗯，是店鋪與顧客歡迎不行，還需要理好與西市署裡其他各司人員的關係。”
華林道：“我們是小郎君的人，自然以小郎君爲尊，他們怎麼看，我們不在乎。”
華林讀過書，比劉雲濤伶俐。一聽李魚這麼說，就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爲李魚是反話正說，提醒他們這飯碗是誰給他們的，不要與其他人來往過，要保證眼裡只看得到他，心裡只裝著他，耳朵裡只聽進他的話。
通常他人要培植親信，要的就是這種味道。你能做得到，哪怕你頂撞了他的副手，同樣是你的上司，他表面訓斥，隨後也只會更加地重你。但這一遭他卻想錯了。
李魚並不是在提醒他們立場明確，而是因爲龍作作的出現，他返回隴右的念頭更急了。要不然，難保龍作作和楊千葉會撞出什麼火花來，兩個人現在簡直是在打擂臺啊！
離開的辦法還沒想到，但離開之前，他得把這些人安排妥當，善後做好。
只不過，裡苦衷，他是不能明說的，畢竟……不是什麼彩的事。
李魚盯了華林一眼，搖搖頭道：“不是這樣子的，一個好漢三個幫，與其樹敵，莫如共。我這次絞盡腦，給你們設計了新的職位，不去搶他們的飯碗，就是這個原因，記住，多朋友。”
康班主到底比華林老道一些，雖然不知道李魚打算溜之大吉的事兒，不過常理考量，也覺得與其樹敵，不如友，畢竟他們唯一的倚仗是李魚，而李魚在西市，上邊也有太多的婆婆，不能給他製造麻煩。
是以康班主搶先說道：“小郎君，我們明白了。小郎君允文允武，手段高明，乃一方人傑。可靠著咱們幾個臭皮匠給小郎君打下的基，想再高升一步，卻也不容易，旁人咱不管，至西市署上下，得大家一條心才。”
李魚點點頭，雖然他理解的不對，只要他們這樣去做就好。
李魚頓了一頓，又道：“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怎麼樣？”
康班主、劉雲濤、華林頓時出欽佩神，康班主道：“小郎君從哪兒找來的人？我看，小郎君可以讓他們兩個擔任市丞，必定爲小郎君的左膀右臂，他們很了不起。”
李魚淡淡一笑，不要說市丞，就算把這個市長讓給他們，這座廟也容不下那兩尊神的。要不是那兩個中二年完全沒把他們的家世出當回事兒，想把他們留下來幫這一陣子忙都是奢。
劉雲濤也點頭道：“康班主說的是，小郎君之前說過有什麼事要我們向他們請教，可我看他們整天東遊西逛，彷彿無所事事，心裡還不服氣。及至真有了麻煩找到他們，才發現人家是真的厲害。”
劉雲濤咧開大道：“難怪人家當我們的頭兒，不是要他們和我們一樣每天做那麼多事，而是要他們能保證我們有事可做，做得事。”
李魚擊掌讚道：“不錯！你能總結出這一點，就不算是真正的大老。”
這廂，李魚儘可能地在自己離開之前，指點安排著他們的未來。另一邊，龍作作談妥了事，一些而微的事就由現在的五個店東，未來的五位掌櫃負責了。
龍作作遛遛達達地就來了西市署，登堂室，來到三院，就聽左廂書聲廊廊，而是孩兒家的聲音。吉祥、深深、靜靜正在課堂上認真的背書，西席老先生負著雙手，握著一把戒尺，搖頭晃腦地隨著們誦的韻律、節奏踱步。
龍作作領著“無郎”和“負心漢”出現在門口，往門裡一瞧，不訝然：“我說你們也要跟著來西市署，居然是來這裡讀書？”
吉祥三人語聲一頓，一起向門口去。西席先生臉一板，道：“老夫教授學生，便連李市長都不得前來打擾，你這小娘子是什麼人，何故擅闖學堂？”
“無郎”不服氣地道：“這是李市長的夫人，西市署裡，什麼地方去不得？”
龍作作負著雙手，慢慢踱了進來，瞟了吉祥、深深和靜靜一眼，嗤地一聲笑，道：“還別說，像那麼回事兒的。”
吉祥慢慢站了起來，柳眉微微豎起，不卑不地道：“聽說姐姐正在西市開店，爲店東，心思若不用在店上，這買賣怎麼興隆得起來呢？妹妹也曾做過一些生意，深知其中艱難。小郎君對這家店鋪期許很深，姐姐還該多用些心思，莫要他失纔是。”
龍作作暗暗撇了撇，吉祥恍若未見，又道：“我們姐妹三人和龍姐姐稔，玩笑閒談都沒什麼關係，可此時我們正在學習學業，徐先生一方名儒，得高重，小郎君都十分敬重的，姐姐擅學堂，打斷教學，對徐先生未免不敬了。”
徐老先生一聽，微笑著須點頭，這姑娘才學了幾天吶，說起話來就含威不，既不失風度，又譴責了對方，很是得。雖然是學生，不能科考中舉，爲尊師臉面增，卻也老懷大。
龍作作雖然覺得是在嚇自己，不過雖然傲，其實也自有分寸，不會真的飛揚跋扈，惹自己郎君生厭的。聽這麼說，便哼了一聲，道：“我只是聽到聲音，曉得是你們在這裡，過來探一下罷了。既然你們正在讀書，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龍作作轉就走，到了門口忽又停住，扭過頭兒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深深和靜靜：“好好用功，你們倆呀，會讀會寫，學了數，就可以留在我店裡做賬房了。我和郎君回隴右，長安這邊總得留幾個知底的人持不是。”
龍作作說完這句話，便揚長而去。深深和靜靜馬上可憐兮兮地看向吉祥，龍作作這一句話，可又讓們的小心肝兒卟嗵跳了。
吉祥咬了咬牙，沉聲道：“坐下讀書，不用怕！只要我去隴右，一定帶上你們！小郎君若真聽的鬼話，我也不去了！”
深深和靜靜大喜，忙不迭點頭，跟小啄米似的。
“吉祥妹妹菩薩轉世，心地純良，難怪當初在頡利可汗府上，我與你一見如故。”
“小郎君俠義心腸，吉祥姐姐賢淑善良，這纔是最最般配的一對好夫妻。有人仗著家大業大，要後來居上呢，我纔不服。吉祥姐姐，不管什麼時候，我們姐妹，都會堅定地站在你一邊。”
徐老夫子笑容一僵，學子們十年寒窗，一旦仕，就要爲了仕途前程，拉幫結黨。同鄉可以一黨，同學可以一黨，同科進士可以一黨，還有南黨北黨，至於聯姻、拜師、結拜等等，諸般手段，俱都是結黨的途徑。如今，就連大宅門裡頭的人們都與時俱進，爭寵花樣推陳出新了？
吉祥向徐老夫子微微福禮，道：“先生勿怪，學生們這就重新背起。”
……
賴躍飛賴大柱的簽押房。
經過幾日的冶療，已然恢復元氣的劉嘯嘯筆直地站在賴躍飛的面前。
賴躍飛繞著他轉了兩圈，點點頭，道：“不錯！是條好漢！”
劉嘯嘯沉聲道：“賴大柱肯重用於我，我這條命，便賣給你了。卻不知，接下來，賴大柱希我做些什麼？”
賴躍飛挑了挑眉，道：“當然是對付李魚。”
劉嘯嘯目一冷：“賴大柱想要什麼結果？”
賴躍飛像轟蒼蠅似的揮揮手，道：“不管是趕他滾蛋，還是把他弄死，我都不管，我只要他從我面前消失！”
劉嘯嘯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賴躍飛狡黠地笑起來：“不不不，前提是你不能牽累到我，否則……”
賴躍飛惻惻地道：“我隨時會把你推出去，當我的替死鬼！”
劉嘯嘯淡淡地道：“賴大柱倒是明磊落。”
賴躍飛哈哈一笑，道：“你我各取所需罷了，我並沒有強迫你。”
劉嘯嘯道：“可我是被賴大柱放出來的，現在是賴大柱的人，我的手下，也是賴大柱的人，只要我對他有所行，所有人都會認爲是出自賴大柱授意。屬下要怎麼做，才能不牽累到賴大柱呢？”
賴大柱拍了拍他的肩膀兒，轉從幾案上拿起一本花名冊：“我給你的人，都是明面上你節制的人，那些人，不能用來做這種事。不過……，你曾經做過龍家寨的大管事，你應該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是用法或錢就能夠解決的。”
劉嘯嘯點了點頭。
賴躍飛將花名冊遞了過去：“所以，我們八柱手下，都有一些專門幹髒活兒的人。”
劉嘯嘯接過花名冊，賴躍飛意味深長地在那花名冊上拍了一拍，劉嘯嘯的目頓時變得獰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