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嗤笑道：“安國公人老，真是會推卸責任。
先前來的時候，你氣勢洶洶，老而彌辣，一副要把本侯生吞活剝的模樣。
如今安國公直接一句話，就撇幹淨自的責任，要出去。
這，怎麽可能呢？”
呂周布滿老年斑的麵頰，徹底冷肅下來，那眼神更是凝重。
被算計了。
或者，他自從見了呂顯就敗了。
一直以來，呂周倚仗的是大秦如果推行攤丁畝的政策，大秦諸多貴族和大家族，都會來抵製這一政策。
所謂法不責眾，朝廷的一項政策，遭到絕大多數人抵製，朝廷就難以承這個後果，必然投鼠忌。
這是呂周的判斷。
呂周卻忘記了，朝廷下了決心推行攤丁畝的政策，沒有人能阻攔。
大秦的勳貴、各大家族擋不住。
你想要魚死網破，問題是大秦實力強橫，魚死了，大秦這一張大網也不會破掉。
呂周心下冰冷，看著林冰冷的眼神，甚至林這時候輕鬆愜意，已然是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樣。
呂周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心神，緩緩道：“林，老夫不介攤丁畝的事，不阻攔你施政，你還要怎麽樣？”
林搖頭道：“這自然不夠。”
呂周道：“你要如何？”
林道：“我的條件很簡單，安國公對外表態，攤丁畝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策，且公開表態支持攤丁畝。
本侯也會安排人運作一番，在威武郡乃至於涼州，以及大秦境，宣傳安國公支持的事。
屆時，下人都會知道，你安國公呂周雖年邁，卻是一心為國，是國之脊梁，是國之楷模。”
“不可能！”
呂周直接拒絕。
開什麽玩笑？
一旦在大秦境宣傳，等於是他被拋出去吸引所有貴族的怒火。
無數的大家族，都會抨擊他。
呂家會承無數的非議，甚至，呂家會承巨大的打擊。
他都已經是老胳膊老的，甚至脖子都已經快土的人，卻是要承這般的力，呂周自是不樂意。
林聳了聳肩，歎息道：“罷了，既然安國公不樂意，你自行離去就是。”
呂周神更是凝重。
自行離去？
林這樣的人，可不是什麽優寡斷的人。
他所了解到的林，是對敵人一向是果決。
楊家和林為敵，被滅門了。
沈荃和林為敵，也被滅門。
他如今和林為敵，林卻一聲不吭，直接讓他離開，怎麽可能呢？
這不符合林的風格。
絕對有謀。
呂周和林的一番對話，足以判斷出林這廝，極為險狡詐，更是殺伐決斷的人。
這樣的人，會在和他發生了衝突後，還要任由他離去，更是絕不可能。
呂周沉道：“林，到底要做什麽？”
林笑了笑道：“我做什麽，就和安國公無關了。
不過安國公詢問，我也可以一。
或許，外麵會傳出某某消息，安國公的家人為了利益，勾結了北燕、羌胡。”
“亦或者是安國公一直賦閑在家，實際上心不滿陛下，認為陛下對不起你。
甚至於，安國公極力的抵製攤丁畝，阻攔陛下製定的國策。”
“當然，也可能是其他的問題……安國公一把年紀了，家族也大，料想總有諸多的問題。”
林道：“有了這些問題，很快蒙鼇會率領大軍，抵達休屠縣，直接查封呂家。
畢竟我的手中，有陛下賜予的調兵虎符，要掃地方上的混，還是做得到的。”
呂周聽得更是氣憤。
林這子，當真是不擇手段。
他怎麽可能對陛下不滿？
他怎麽會勾結北燕？
呂周沉聲道：“林，老夫雖已經致仕，好歹是國公，可以上奏陛下，陳述事的經過。”
林道：“上一個和我一起上書陛下的人是沈荃，他上書陛下彈劾我。
然後，我也上書陛下彈劾沈荃。
最終，黑冰臺的贏五來了姑臧縣，便直接死沈荃。”
“安國公，你致仕十多年，和陛下的關係，早就疏遠了。
尤其，你為大家族張目，要抵製攤丁畝的策略，更是會引發陛下的厭惡。
我不僅是執行陛下政策的人，也是陛下的孫婿，是太子的婿。”
“我林，深得陛下信任。”
“你認為，你我同時上奏彈劾，陛下是信任我，還是信任你呢？”
“更何況涉及到攤丁畝的政策，你呂周最先跳出來，正好用你來祭旗立威。”
呂周的心沉了下去。
他發現林這裏，簡直是極難以對付。
林還是皇帝的孫婿，還是東宮太子的婿，這背景他本就不知道。
他是有威，可林和皇帝是一家人啊。
皇帝自然是相信林？
呂家是地方上的大家族，真要查，呂家也有問題。
呂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心中一時間左右為難了。
“林，你到底要幹什麽？”
呂周開口詢問。
話語中，沒了先前的底氣，反倒是對林多了懼怕和濃濃的忌憚。
林輕輕一笑，道：“其實簡單，安國公站出來，公開支持攤丁畝的政策。
事實上，攤丁畝是大秦接下來要推行的國策，隻是由我在姑臧縣試點，看一看況而已。”
“正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朝廷要實施新的國策，安國公全力支持，必然使得陛下聖心大悅。
這對安國公的家人，是有幫助的。”
“據我所知，安國公一脈，自你致仕後，雖有做的人，卻沒什麽影響力。
安國公表態支持，便是你的機會啊。”
“下間的事，沒有無緣無故的，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朝廷為什麽要扶持安國公一脈，自然是安國公立下了大功。
所以，安國公出來支持，換來的是子嗣的未來。”
“別什麽攤丁畝犯了大多數人的利益，實際上隻犯了數人的利益。
隻要地方上百姓的生活過得去，這些人掀不起大浪，頂多是搗罷了。”
“皇祖父坐鎮大秦數十年，威極高，誰敢出來造反？”
“找死嗎？”
換做夏國境的況，你要推行攤丁畝，那就是老壽星上吊。
下已經是了，百姓生活很是艱難，你還要大刀闊斧改革。
地方上的大家族一煽，就會有許多的百姓跟著造反。
甚至舉國烽煙四起。
大秦卻不是這樣的一個況，一方麵民風剽悍，另一方麵百姓生活雖貧苦，卻能過得下去。
最重要的是，贏九霄勵圖治，對軍隊的掌握很強。
除了贏九霄，沒有人能調軍隊，隻要地方上有子，贏九霄直接可以掃。
另外大秦朝廷中，全都是贏九霄的人，各地貴族反對，也沒有人能掀起大浪。
朝廷穩定，地方穩固，這是基礎。
呂周聽到了林的話，眼眸幽深，心中迅速的權衡著利弊得失。
呂顯心中卻是無比的擔心，他也顧不得這麽多，連忙道：“安國公，切莫被林蠱啊，他是強詞奪理。”
“給我打出去！”
林低喝一聲。
衙役上前，直接把呂顯打了出去。
馬三金等人，看到這況，哪裏還敢，都是惴惴不安。
他們原本和呂顯一起，帶著呂周來，是要借助呂周的威和影響力，使得林放棄攤丁畝。
沒想到，呂周分明可能要幫林。
林趁熱打鐵，再度道：“安國公，你已經是一把年紀。
到了你這個年紀，權勢、錢財已經是過往雲煙，還圖什麽呢？
圖的是子孫後代繁榮昌盛，圖的是家族愈發興旺。
話不多，請安國公做出決斷吧。”
“好，我同意。”
呂周一咬牙，直接回答。
林臉上出笑容。
事了。
林要對付呂周，實際上很容易，隻是呂周有一定的影響力，而且和林不算是直接的矛盾。
其價值更大的。
把呂周用起來，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