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向來是農忙時候, 老百姓們都忙著春耕,親的不算多,這會兒敲鑼打鼓張羅嫁娶的人家,不用想老百姓們就知道, 肯定是老爺們誰家親。
有些功夫的都出來門看熱鬨, 不為看達貴人們親場麵多氣派,大部分是為著沿路要撒的隨轎喜錢。
嫁妝提前兩日就敲鑼打鼓搬到男方家裡, 十裡紅妝說的一般就是著婚前的曬嫁妝。
而到了新婚這一日, 新郎接上新娘子後, 總不能禿禿的娶回去,冇跟著提前送到夫家的綾羅綢緞,衫首飾, 被褥紅等細也都拿紅箱子抬了,跟在紅後。
就這樣還嫌不夠氣派,總不能最熱鬨的日子裡卻落了麵, 心疼閨的孃家或者老爺家裡嫁,孃家人還要抬幾箱子喜錢跟在轎子後頭, 沿路撒給看熱鬨的百姓。
夫家若是對新婦滿意,有心替新婦做臉麵, 也會準備幾箱子喜錢, 跟在新郎的高頭大馬後頭撒錢, 喜轎前後組的這長長紅妝隊伍,被老百姓們戲稱為隨轎喜。
玲瓏嫁過去就是超一品侯夫人,喜轎是八人抬的大轎, 青雉和錦書也在轎子裡伺候著,主仆三個聽見外頭一陣陣的好和喧囂,掀開簾子往外頭瞧。
“姑爺肯定特彆喜歡姑娘, 奴婢可冇見過哪家隨轎喜這般熱鬨的呢。”青雉這沉穩地都忍不住打趣,知道主子蓋著蓋頭看不見,還仔細笑著道,“夫人準備了八臺喜錢,雍寧侯府準備了十六臺,外頭都搶瘋了,兩邊都是人。”
玲瓏著手中的帕子,怕中途想要上房,除去出門前吃了半個餑餑,稍稍喝了一小碗銀耳羹,再冇沾過其他東西,眼瞧著都快傍晚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張還是怎得,嗓子眼都發。
不過外頭叮鈴鈴的銅錢落地聲,玲瓏偶爾也能聽得見,低聲兒吩咐:“進了雍寧侯府,記得要改口,咱們在侯府待不了多久,彆侯府的人說。”
青雉跟錦書對視一眼,笑著應下:“您放心,等您過火盆子,奴婢和錦書姐姐都盯著,絕不會錯的。”
玲瓏也冇心思害,隻滿腦子想著要周全些,好下心頭對晚上的忐忑。
等到轎子落地時,還是被到轎前的三支箭給驚醒的,被青雉和錦書扶著出了轎子,手中就被喜娘塞進一紅綢,不過作稍稍慢了點,那紅綢就被拽了直線,差點被拽個跟頭。
周圍哄的笑開了,喜娘跟著打趣湊熱鬨:“新郎兒這是迫不及待要娶媳婦兒了呢,請新娘子火盆!”
玲瓏覺得耳子有點發熱,可紅蓋頭底下的俏臉卻是麵無表的,這人向來不拘小節,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表麵對。
“等我扶你?”清越的聲音帶著點笑意靠近,玲瓏隻看得見黑皂靴靠近,深吸了口氣,趕離那皂靴遠點,匆匆過火盆,纔不用這人扶呢。
周圍笑得更厲害了,喜孃的聲音都帶了止不住的笑意:“怪道是一家人哩,新娘子也著急嫁進門兒!”
這下子玲瓏徹底鬨了個大紅臉,懊惱極了,每次上他,總是要做點不那麼周全的事兒,恨得簡直想要一腳踹過去。
裴鈞在一乾打趣的目中,臉上帶著點得意的笑,他就喜歡看這小娘手足無措的模樣,不過瞧起來應該是個有脾氣的,可不能惹惱了。
裴六和難得在府裡的裴三還有裴五都看的心底暗暗咋舌,上回親主子那臉跟閻王上凍一樣,角的笑彷彿拿尺子比量出來的,規規矩矩半點驚喜都冇有,房乾脆就喝了個酩酊大醉,還是去了雍州才圓的房。
這回……幾個奴才眉弄眼,看來可得好好伺候著主母,瞧著自家主子這是有鐵樹開花的跡象啊。
青雉和錦書被自家姑娘甩在後,這會兒趕趕上來扶著,玲瓏這才恢複沉穩,隨著裴鈞的作進了正堂。
老雍寧侯和老雍寧侯夫人早已坐在上首,看著一雙璧人站在前,二老麵上都高興極了,尤其是老雍寧侯夫人薑氏。
這是第二回當婆婆,比頭一回自在多了,更有心思打量自己挑的兒媳婦,從玲瓏那鎖邊緻的蓋頭到腳上出牡丹花瓣的喜鞋,哪哪兒看著都滿意,暗自在心裡琢磨,要把明日給兒媳婦的見麵禮再加厚些。
“吉時已到,一拜天地!”從禮部請來的儀賓仆從敲了一聲鑼,提高嗓音喊出聲。
玲瓏收斂心神,一舉一都帶著秀韻律,盈盈下拜跪在堂屋中間的墊子上朝著門外,雙手疊跪下去。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房!”
玲瓏覺耳邊一直都有人在說話,隔著紅豔豔的天地,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誰在說什麼,腦仁兒都有些昏昏沉沉。
直等到一桿金秤挑開的蓋頭,微微瞇了下眼,輕輕抬起眸子,對上那雙彷彿燃燒著金紅火焰卻仍深邃如海的眸子,心底才驀地安靜了一瞬,整個人都清醒不。
“新娘子真好看!瞧著就是福氣相哩!”
“新郎也是俊,郎才貌啊!”
“瞧瞧,小兩口都看傻了,哈哈……”
在新房的眷們你一言我一,擁簇在薑氏周圍,玲瓏緩過神衝著薑氏微微一笑,做狀恰到好低下頭去,又惹了許多調侃。
喜娘端著喜酒和蓋了紅布的金碗過來,作不算太重的往二人上砸了許多的花生桂圓和大棗。
“請新郎新婦飲同心酒!百年好合,同心同德!”
玲瓏端起其中一杯酒,輕輕繞過裴鈞出的胳膊纏過去,待得二人靠近時,聽到了特彆輕的一聲笑,抬起眼去看,裴鈞胳膊稍微一用力,玲瓏差點湊他上去。
臉紅得跟上的嫁似的,守著人不敢瞪裴鈞,卻暗自用力,總要把酒給喝下去呀。
因為心裡惱,用的力氣還不小,然後……無事發生,纏在前的手臂紋不。
玲瓏:“……”到底為什麼要跟這人死氣呢?
閉上眼將心底的惱意下去,再睜開眸子,裡頭就瀲灩上了淡淡水,瞧見新婦澄澈杏眸看過來,眼神暗含著服,裴鈞心裡那羽撓的愈發厲害,胳膊上卻鬆了勁兒。
一口清酒下肚兒,有人燥熱直往下腹躥,有人頭疼火辣滋味在心頭。
這百轉千回的滋味,讓玲瓏吃餃子的時候都冇嚐出來到底生不生,可聽見喜娘問,隻抿著著長長的睫道:“生。”
生不生的吧,實在是顧不上了,這個夫君太人怵頭。
等這些流程都走完,還是薑氏開口將眾人都帶了出去,青桑和錦畫都是甜的,早跟雍寧侯這邊伺候的裴五和裴六說上了話,青雉二人伺候主子的功夫,倆已經擺好了一桌席麵。
“你先吃點東西,好好歇一會兒?”裴鈞覺得自己嗓子可能是被酒給燙著了,開口就帶著點嘶啞,他自己都冇想到。
玲瓏努力微笑:“聽夫君的,您喝些酒。”
“唔……怕我喝多了,證明不了自己?”裴鈞見這小娘子又調整好了那副溫婉樣子,故意湊近調侃。
玲瓏微笑不變:“夫君說笑了,聽聞夫君酒量極好,隻是多飲傷子,您……多保重子為要。”
年紀不小就得多注意點,尤其是渾都可能有暗傷的武將,要不然也得跟公公一樣早早就虛弱下去吧?
裴鈞挑眉:“聽娘子的,我保證不會喝多。”這真是親父,明裡暗裡嫌棄他年紀大?嗬嗬……
玲瓏他盯得心頭髮,稍微發泄了一些剛纔守著人被戲弄的鬱氣,不敢再話裡帶刺,衝著他笑了笑,抿著不說話。
裴鈞頭微,扭往外走:“需要什麼就裴五,我先出去了。”
他實在看不得玲瓏那乖笑容,再看他就不想走了,隻想立刻那笑變了模樣,最好瑩白香腮上掛滿淚珠子才痛快。
見他走的急,玲瓏有些不著頭腦,還有些忐忑是不是把人給惹惱了。
可到底多活了那麼些年,也不是當年會因為一點點小事就驚慌失措的姐兒,兵來將擋就是了,日子怎麼都是過。
“快些把這些勞什子東西給我拆了,先端碗甜湯我潤潤嗓子。”玲瓏趕衝著青雉吩咐。
三品以上娶妻,新婦可著冠霞帔,一整套嫁都是造辦親自給送過來的,對上簡在帝心的雍寧侯娶新婦,誰也不敢敷衍,造辦就更不敢。
玲瓏上輩子嫁人隻是用的銀製平冠和珠簾,冇覺得太累,怎麼都冇想到,這比宮中娘娘們減了不翎羽和珍珠的冠,也著實不輕,得玲瓏脖子都快不是自己的。
青雉趕上來伺候,錦書去吩咐人準備熱水,隨後端著燕窩羹過來,在青雉給玲瓏通頭的功夫,伺候著玲瓏喝了一碗。
隨後二人將那大紅的霞帔給玲瓏換下來,先伺候主子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玲瓏了一天,早就過了勁兒,這倒是跟上輩子差不多,也冇用多,撿著清淡的略略吃了些,就去沐浴。
青桑去找裴五,將房裡的席麵給撤了,淨房裡還有錦畫伺候著,青雉想了想,自個兒在這裡伺候主子,請錦書去整理床鋪。
是想著,前頭主子便有倚重錦書一家子的打算,錦畫還需要再看看,對錦書青雉是放心的,讓錦書單獨接主子的什也是個態度。
錦書曾是林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承青雉的,衝笑笑也不推辭,利落轉回房,掃乾淨床鋪上的各果子,重新將床榻鋪好,扭看見剛纔青雉找換洗服冇蓋好的裳箱籠。
新婦隨所有品的細箱籠都是著櫃所在的牆邊擺放的,不是不能收拾,隻是說不準什麼時候要走,還得跟主子確認好了再整理。
錦書上前掀開箱子看了眼,不算,想著略整整先鎖上,不過剛到裳上,就翻出來一本冊子,這冊子還是常嬤嬤親自準備的,錦書當時也在。
臉有些發紅,裡頭是什麼並不清楚,隻聽常嬤嬤說跟敦倫有關,是為了主子好的東西。
錦書想了想將冊子拿出來,給放到了玉枕和炕屏的隙邊上,隨後才利落將箱籠給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