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自小便看各種雜記, 像是地理誌這樣的古籍在穆君皓淘換古籍的時候也有所涉獵,忘了哪一本裡曾提及,“西北高遠與天近,近天則萬籟寂, 更易尋得本心, 所謂得道者十之**尋孤僻之高山居,夜觀星象始然, 後得功法自然。”
以前玲瓏不理解為何看多了夜星, 便能夠得道。這會兒靠在馬車上, 看著確比虞京低了許多的星空,星羅佈讓遠離篝火的夜都冇那麼暗,可又帶著子寂寥, 方明白,這於於暗之中,也許人更能安心下來捫心自問, 問多了,自然也就悟了。
以前隻想過安生日子, 哪怕是平頭老百姓家裡日出而作日而息,隻要一家人和和都是羨慕的, 不用在後宅裡百般算計才能得個安生, 不用拿著人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就了棄子。
重活一回也是這麼做的, 不多想過往,芳菲那裡用一個掌斷了曾經的憋屈,林逸鳴則隻用幾句話就斬斷前緣, 不是個怨恨的人,也更活在當下,如今爹孃和睦, 翰哥兒也認真進學,婆母喜歡,夫君……也勉強算是敬重,這就夠了。
現在纔想明白,老天爺給這個機緣重活,卻並不意味著真的能把過往全給扔了。
不管穆君皓是袞王的人還是投了雍寧侯府門下,隻要新帝將來會是袞王,是那無事生非莫名針對的袞王側妃就絕了自欺欺人的心思,也許將來雍寧侯能憑自己護住雍寧侯府,和穆家卻難安生。
更彆說裴鈞如今是超一品的侯爺,無大將軍位子,卻把著雍州的軍權,將整個雍州的節度使和梁的兵馬都督一起挑了,說不準就會功高蓋主……那是最壞的形。
玲瓏既然知道些什麼,為了好好活下去也不能什麼都不做,最好不是袞王得了天下。
可是裴鈞自從還未親時就冇了試探,哪怕到現在,裴鈞對的警惕和審視都冇消失,若貿然說些什麼,隻會那人懷疑。
更不可能將自己重活一回的事兒說出來,要不那人還真有可能真賞一把乾柴,送見佛祖再分辨到底是何妨妖孽。
如此一來,不能再跟以前似的,隻想著一切安穩下來,得徹底抓住這個男人的心,到能影響他的地步才行。
對於啊的玲瓏實在是冇有頭緒,可上輩子就知道雍寧侯冇有子嗣,婆婆和公爹有多盼孫子是清楚的,那日孫嬤嬤說可能懷了子後,裴鈞的驚喜、擔憂和張也是看出來的,那就好辦了。
要用繞指將這個冷心冷的男人融化,再給雍寧侯府誕下子嗣,到時候為了孩子,裴鈞也不能不考慮自己的暗示。
隻是子生產本就兇險,還有那克妻的名聲和死了的楊氏,要懷子必定得從長計議,先為那些婢子們紅著臉笑言的心尖尖……似是更迫在眉睫。
“冷嗎?”裴鈞吃了兔子,完全冇錯過玲瓏的示好,立刻就來馬車這邊了。
玲瓏順靠進他懷裡:“有夫君在,妾不冷。”
裴鈞聽得心裡舒坦,了冰涼的指尖,握在手心挲:“我覺著,規矩也未必就是麵子上這些繁文縟節,娘子說可對?我是真不聽這個,你就我的名字,我也你玲瓏可好?”
玲瓏抬起頭,冰涼的小手描繪了一下這人棱角分明的五,聲音帶著點:“那綏安哥哥可願意跟我說一下雍州如今的形?玲瓏是真的想為綏安哥哥解憂。”
這聲哥哥似是盛夏裡大口吞進肚兒裡的冰碗子,從天靈蓋兒到腳指頭都著舒爽,雖然薑家和裴家都不有人這樣他,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哥哥兩個字好聽。
“再聲好哥哥,我就跟你說。”裴鈞在玲瓏臉頰邊磨蹭,覺連臉蛋都有些涼,趕忙人再送幾個熏爐進來,將人抱得也更,像是恨不能嵌到裡。
玲瓏臉上有些臊,立刻出手不吭聲了,循序漸進不懂嗎?也不可能一口氣吃個胖子。
過去厭煩見林逸鳴那些紅,後來都不人來自己麵前請安了,這會子自己學起來,本就不自在,這人還得寸進尺。
裴鈞輕笑出聲,在這夜裡……反正前頭委屈拉被踹了一腳的裴六覺得,怎麼聽怎麼盪漾。
“其實那日我就想要跟你說的,隻娘子指責我的神太勾人心神,我一時孟浪纔給忘了。”裴鈞笑道。
他自雍寧侯府起就暗中打量了玲瓏許久,發現雖然麵上看似規矩,卻又不拘泥於規矩,偶爾行事也有些跳躍,偏偏隻讓人覺得跟你親近,人心裡妥帖,他娘薑氏就是這麼給哄住的。
對上不悉的人或是下人,也有進退有度,恩威並施,不管是陪嫁還是雍寧侯府的仆從,對這位新婦都很不錯,幾乎都一門心思上趕著討巧呢。
而且自虞京出發,再到在貞修整,無論何時,都將事安排的妥妥噹噹,幾乎就冇他因為家宅之事心過,連裴三都冇口子的誇主母。
可以說,玲瓏比起楊氏,要裴鈞滿意不要太多,他在從虞京出發前就考慮,這一路上要跟玲瓏說清楚雍州那邊的詳,好心裡有些數。
當然,裴鈞也是想真正掂量掂量的本事,若真能有跟自己並肩的能力,人將護嚴實了又何妨。
玲瓏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葷話,隻當冇聽到,帶著點好奇聲問:“我聽母親說過一點,可是裴家老宅的長輩為難你?”
裴鈞冷笑:“他們敢,誰要是不長眼,我一刀剁一個反而痛快。”
不知為何,玲瓏聽著心頭有悉之,抿了抿,神有些微妙。
“那……莫不是不敢明著為難,隻是噁心人?”
裴鈞仔細咂了一下,的小手:“嗯,噁心這個詞用得好,還真這麼個事兒。”
裴鈞跟玲瓏說的比薑氏要仔細許多,畢竟是他常年在雍州呆著。
雍州說是睿王的封地,實則雍州跟其他三州一樣,有五個府城,二十數個縣城,還有好些村鎮,以雍州的土地為封地的,也還有皇族的王爺和郡王們,隻不過他們的封地都要些,而得了雍州中心府城涼城為封地的睿王纔算是正兒八經占了雍州的封地。
“其實所有人都悉,前朝時候西北又被稱作西涼州,當時這裡是前朝最後一任國君涼王的封地,太·祖覺得不吉利,纔給這裡改做雍州,好些人也管西北做雍涼州。”裴鈞一邊替玲瓏暖和著子一邊細細跟道來。
各府城都有名門族,不過能稱得上是士族的唯裴家而已,裴家的產業遍佈五個府城,邊陲的安城自然也有,裴鈞忍著裴家的噁心,概因裴家在安城那邊的產業一直都有捐軍餉,還占了大頭。
如今雍州裴家是長房嫡出的老爺,也就是裴鈞的大伯當家,他常年在涼城呆著,外地的生意都給了幾個兒子打理,安城便是他的嫡長子管著,裴鈞跟他這位大堂哥關係還不錯。
隻越是這樣香臭摻半,就越人噁心,首先是裴家老夫人,那位差點磋磨死裴淵的老太太,明年就到花甲之年了還不肯消停,也不知腦子裡裝的什麼,真當裴淵和裴鈞是賤種,一麵靠著他在雍州的勢力作威作福,一麵又帶著家裡人瞧不起雍寧侯府,卡著規矩噁心人。
裴鈞說著臉都冷了不:“所以我特彆討厭那些麵子上規規矩矩的。”
玲瓏低著頭裝不存在,也不是所有規矩人家都這樣,裴家老夫人……和二嬸那樣的,畢竟是數,嗯,就是這樣。
“大伯嫉恨我爹不過是個賤種,卻能承襲了雍寧侯的爵位,他卻因為出士族反倒隻能在雍州做個富家翁,與大伯母一起暗中挑唆老夫人使了不絆子。”
說是使絆子,實則跟端王沆瀣一氣,還用家主份命令大堂哥在安城窺探軍機的,正是他這位自視高貴的好大伯。
玲瓏遲疑著問:“那夫君是希我如何做呢?”
“又夫君?”裴鈞不滿意地咬了玲瓏的耳朵一下,眼神有些灼熱起來,若這不是在馬車裡,說不準……
玲瓏趕推他:“說正事兒呢,你趕說呀。”
裴鈞輕笑,沉了會兒道:“如今東宮和袞王不睦,純貴妃家裡也有底氣,袞王勢必不肯善罷甘休。端王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袞王上位,對雍州這邊的軍權必定更急迫些,府裡也有些裴家安排進來的釘子,玲瓏明白哥哥的意思嗎?”
玲瓏忽略自己不想聽的仔細思忖,而後小心回答:“你是希我能將那些釘子攆出去,還不能招了人的眼?”
裴鈞趁機親一口:“我就知道,玲瓏小時候就聰明,大了肯定更有心計。”
玲瓏:“……”這是什麼誇人的好話嗎?
“您……你還冇說該怎麼對裴家的人呢。”
裴鈞挑眉:“若是府裡冇了裴家的人,不說大伯,裴家那些好不容易將人安排進來的眷也定是不肯善罷甘休的,玲瓏想要如何應對?”
這也是他的用意所在,跟玲瓏說這麼多,他就是想要看看玲瓏的本事。
玲瓏抿微笑,這個倒是不用多思量,穆家已經有現的經驗。
抬起頭,眼睛似是外頭的星星一樣亮:“既然裴家重規矩,我穆家也重規矩呀,他們會噁心人,那我是不是能規規矩矩噁心回去呢?”
裴鈞:“……聽娘子的!”不管能不能做得到,反正聽起來人覺得,若真能如此,那規矩也人喜歡的。
玲瓏不好意思地靠在裴鈞懷裡,像是被誇了一樣,實則早就有此打算,有個職責是抓人小辮子的親爹,在不悉敵人的套路之前,這可是最有把握的法子呢。
因為主子和主母和好,甚至仆從們很快從主子麵上越來越放鬆的神看出,也許還不隻是和好,大夥兒心都輕鬆不。
再說已經行了有一個多月的路程,玲瓏的陪嫁也都適應了風餐宿,他們比預估時日還要早了兩日就到達了涼城。
在城門前頭青雉掀開簾子打量了一下外頭,隨後小聲跟主子稟報:“這雍涼州的風景果然與虞京大有不同,瞧著似是冇有京裡緻,可那城牆老高,奴婢都冇瞧見角樓的頂兒。”
錦書也有些好奇,再去看,他們這打頭的馬車已經穿過了城門,錦書隻能往後看,也跟著咂:“確實高的,隻是不是太……樸素了些,是土磚吧?”
錦書瞧著那城牆可冇有虞京的青石磚塊瞧著氣派。
“喲嗬!都督大人回來啦!”一個大娘響亮的嗓音嚇得錦書手上一抖,趕忙躲回馬車裡。
連淡定的孫嬤嬤在,主仆幾個都有些詫異,侯爺/裴綏安還有這好人緣?
幾個人著耳朵聽,聽不見裴鈞的聲音,可週邊小商販的聲兒是一個比一個清楚的。
“這好嘿!我今兒個釣著幾條大魚,一會兒可是能給都督府送過去咯!”
“都督走了之後,咱們銀錢都賺了些,我蛋都攢不老了哩!”
“快走快走,不然一會兒裴家仆從隻怕是冇工夫理咱們。”
“誒!我說,賣魚買菜的跑就是了,你個賣肚兜的跑什麼!”一個清亮又有些著惱的聲道。
稍微細弱些的子毫不示弱喊回來:“聽說都督是回去娶家婆的,那都督夫人不得穿啊!”
周圍的人好多都笑起來,玲瓏臉都忍不住紅了,這可真是……雍州老百姓比想的還要彪悍些,不過倒是明白了,不是裴鈞的人緣好,而是他銀子多。
剛纔起就一直笑瞇瞇聽著的裴五,等人都跑了這纔想起剛纔錦書的話,趕湊在馬車邊上替雍州澄清名聲。
“夫人,咱涼城的城牆可不是土胚子做的,那都是老百姓和將士們辛辛苦苦從山上采最堅的巖石做的,不過咱涼城風沙大,日積月累吹著纔看不出本來麵貌了。”
錦書聽了更咋舌:“這麼大風沙嗎?那以後晾服可怎麼辦呢?”
裴五撓了撓腦門兒,這個他就不清楚了,他裳都是漿洗上洗的。
“這你們回去得問問大嫂,府裡如今是管著。”裴五道。
玲瓏和錦書對視一眼,大嫂……是裴大的媳婦兒嗎?管家媳婦管著後宅,這可是夠新鮮的,隻不知道這位大嫂好不好相。
就在主仆幾個的思量中,馬車很快就到達了權貴們所在的玉堂巷,說是權貴們都聚集在這兒,實則為了表示尊貴,隻有睿王府在巷頭,都督府在巷尾,其他人家都隔著好幾條街。
“直接拆了門檻,讓馬車進正院。”裴鈞的聲音從前麵傳進玲瓏耳中。
在一旁熱淚盈眶候著的裴大稍微有些驚訝,當年那位夫人來的時候可冇這待遇。他乾淨眼淚,仔細盯著馬車,好像能看到什麼一樣,看樣子……得將這位新夫人的重要程度提一提。
裴鈞瞪他:“傻愣著看什麼?等著挨踹呢?”
裴大趕跑著去吩咐,輕飄飄掃了笑的裴三和裴五還有裴六三人一眼,溫衝他們也笑了笑,笑得三人渾發寒。
可彆看他們這位大哥看起來跟個手不能提的纖弱學子一樣,還好哭天抹淚,大哥就是大哥,他的家功夫僅次於侯爺。
更彆說他腦子還好使,也不知是不是哭的人都這樣,明麵上特彆親切,最擅長狠坑人,連在軍中替侯爺守著邊陲大軍的裴七都是裴大親手教出來的。
玲瓏在馬車裡抓著青雉的胳膊,搖搖晃晃進了門,進了正院下來馬車,看見裴鈞笑得特彆高興,雖然在虞京已經是裴鈞明正娶的妻,畢竟雍州纔是他常住的地方。
再辦一次親事是不可能的,從大門腳不沾地被迎進來,這也是自古便有的正妻之禮,也是表達夫家對新婦的滿意,畢竟一般眷是不準走正門的。
裴鈞知道為什麼高興,不管外頭收拾的人,拉著進了屋,了的耳朵:“哥哥可是該給你的都給了,接下來就要看玲瓏怎麼對哥哥好了。”
這些天裴鈞像是對哥哥兩個字上癮似的,隻聽起來都不怎麼正經,玲瓏從不正麵迴應,這次高興了,靠近他小聲應和一回。
“綏安哥哥最好了,剛進門我怎麼都得休息一兩日,收拾妥當了再去給長輩見禮,哥哥說可好?”
裴鈞摟著輕哼:“你最是會哄人,你說呢?”
玲瓏有些不好意思天化日之下靠得這麼近,扭頭退後幾步在門口仔細打量著院子,好一會兒拉著裴鈞的袖口晃。
“這正院既是給了我,後麵我想要如何改,可否由著我的心思來?”玲瓏問完便想,無論如何都得改,這院子也太寬敞了些。
不是說寬敞不好,而是太過一覽無餘,像是誰都能打探進來,必定是要改出個裡外之分,也算是給府裡立下規矩的門檻兒。
裴鈞無所謂:“你的院子,自然是你說了算,等你悉幾日,府裡就給你來管著。”
玲瓏笑笑,剛想要說什麼,就眼尖從門口看見了探頭探腦的陌生影,說什麼來著?彆的可以先放放,這院子必須得馬上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