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一共68棟呢，咋才給咱們19棟？”
老嫖耿耿於懷。
周東北笑道：“你小子，這就人心不足蛇吞象！
已經很不錯了，我一開始想，能給咱們10棟就燒高香了，老常人不錯，幫咱們爭取到了19棟，著樂吧！”
老嫖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他們也不好都給咱們？”
“對唄，你以為市裏給的那份名單是做做樣子？
工程是塊，一堆單位眼瞅著呢！”
老嫖歎了口氣，“我看電視裏說，現在好多大城市個人都立公司，可以承包建築工程了，那玩意兒是不是更賺錢？”
周東北點了點頭，“慢慢來，興安也快了，到時候咱們也弄一家，不過工程資質是個問題，不行就先掛靠！”
“嗯吶！”
老嫖開心起來，又問：“啥掛靠？”
“……”
騎了接近一個小時，兩個人才來了興安市梯子廠。
車間裏隻有一臺電鋸在響，有些蕭條，有工人去喊馬誌強，他從車間跑了出來。
“來了！”
他用力拍著上的鋸末子，笑著喊。
馬誌強五短材，相貌也很普通，因為形象有些顯老，不太好估算年紀。
“馬廠長，”周東北喊：“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嗯吶，跟我走！”
車間東側有棟灰小二樓，看樣子至也得有二三十多年樓齡了，牆麵斑駁的厲害。
兩個人跟著他，順著外掛鐵樓梯上了二樓。
進了辦公室，馬誌強關上了窗戶，電鋸的聲音這才小了一些。
昨天兩個人已經來過一次，所以對辦公室的寒酸已經免疫了，分別坐在了兩張吱呀響的椅子上。
馬誌強要去倒水，周東北趕攔住了他，昨天那杯水喝了自己一鋸末子，直糊嗓子眼兒，還是算了。
“馬廠長，”他把圖紙遞給了他，“你看看，然後估算一下價格！”
馬誌強接了過來，看完一張以後，走到窗邊推開了髒兮兮的窗戶：“王牡丹？
王牡丹？”
樓下一個人喊：“嘎哈呀？
廠長，白天喊晚上的，還讓不讓人消停點……”
“你個傻老娘們……”罵了半句，他又憋了回去，不耐煩道：“你去車間喊沙師傅，讓他麻溜上來！”
老嫖憋著笑，朝周東北眨了眨眼，周東北給了他一個白眼，這個貨，就對這樣的事興趣。
很快，外掛樓梯響了起來，一個胡子拉碴的老爺子進了屋，馬誌強介紹說：“這是周經理，樸經理，這是沙師傅！”
兩個人起和他握了握手，周東北拿出大煙，“煙……”
“我這個！”
沙師傅從兜裏拿出一個木製煙袋鍋，上麵吊著個黑黝黝的皮袋子，煙袋在袋子裏麵攪幾下，拿出來後按了按煙，又拿火柴自顧自點著。
“沙師傅，你看看這些圖紙……”馬誌強把幾份圖紙鋪在了破舊的辦公桌上。
沙師傅叼著煙袋看了起來。
好半響過後，他抬了下頭，問：“木料什麽要求？”
老嫖問：“師傅，樺木行不？”
他搖了搖頭，“不行，那玩意兒做枕木還行，不適合做門窗套！”
“沙師傅，”周東北客氣道：“圖紙對於材質要求有些籠統，您看什麽合適？”
沙師傅直起腰，吧嗒了幾口煙袋，“紅鬆穩定較好，不易變形和開裂，但價格太貴，自己家用沒病，工程明顯不合適！”
“白鬆強度一般，但彈好，不易變形，可刨賊費勁兒，我也不建議。”
“落葉鬆呢，抗彎曲能力不錯，耐磨也好，可太不穩定，容易發生開裂變形……”
“……”
這老爺子確實厲害，嘮嘮叨叨把好多種木材特質說的清清楚楚，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東北懶得聽了，手攔住了他。
“沙師傅，我看就用水曲柳雜木吧！
價格低，而且水曲柳的質地較，紋理清晰觀，幹燥能以及耐腐蝕都不錯，韌也大，著力更好……”
這一席話明顯是模仿著沙師傅說的，讓兩個人麵麵相覷。
沙師傅瞪了馬誌強一眼，意思是說，這可是你讓我顯擺的，沒想到人家小夥子還是個行家！
馬誌強也很鬱悶，本想讓老沙顯示一下專業能力，沒想到演砸了……
“馬廠長，我時間比較，咱們都是實在人，別玩那些虛頭腦的東西，你和沙師傅好好看看，我需要報價！”
“好！”
馬誌強神一正，也不廢話，和沙師傅趴在了桌子上，一邊看，一邊拿筆在一個本子上畫著，計算著……
周東北給老嫖使了個臉，兩個人走出了辦公室。
老嫖這段時間很惆悵，因為他發現東南姐竟然對象了，而且對象還是穿著一警服的郝忠海……
他鬱悶、蛋疼，甚至對文化宮舞廳每晚的黑四都失去了興趣，還有那場探戈，
也跳出了憂鬱的味道……
周東北低聲說：“無論給什麽價格，一會咱倆還得去紅木廠和永紅家廠看看。”
這兩家也是昨天去看過的，聊的也不錯。
“明白！”
老嫖點了點頭，貨比三家是必須的，不能嫌麻煩。
兩個人靠在外掛樓梯上輕聲聊著天，周東北見他又要掏煙，連忙說：“別，都是木頭，太危險了！”
老嫖滿不在乎，“沒事兒……”
“沒個屁事兒！”
周東北立起了眉，“不管最後和誰家簽了合同，以後都是你來回跑，你給我記住了，除了在辦公室，其他地方絕對不能煙，明白了嗎？”
老嫖見他說的認真，隻好把煙收了回去。
周東北歎了口氣，“老嫖，這可不是玩笑，去年北山的那場大火，就是因為在自家院子裏扔了個煙頭，這可是前車之鑒，不得不防！”
“嗯吶，我肯定不還不行嘛！”
老嫖無奈道。
“我問你，是不是晚上還去文化宮跳舞？”
“也不是天天去……”
“周經理？”
馬誌強在屋裏喊了起來。
兩個人進了房間。
“周經理，”馬誌強說：“過了年以後，木材價格又漲了，我現在的報價是據目前木材價格報的。”
“我給您的報價，包含了運到工地的費用，同時完全是按照圖紙的工藝要求，例如一遍底漆三遍麵漆，還包括5毫米厚的玻璃以及玻璃抹膩子……”
“按理說應該按照平方算，
我看咱們就算了，因為各個品種規格都是統一的，我就按照多錢一扇來報價吧！”
“可以！”
周東北點了點頭，因為工程方的合同也是按扇。
“例如最大的三扇窗，要求是兩邊開窗，價格最低能做到32塊，戶門加門框是58塊……”
周東北暗暗點頭，這個價格雖然沒達到百分之三十的利潤，但已經可以了，
畢竟現在還是1986年，各個行業都沒那麽黑。
蘇省建築工程公司和市裏的合同，價格本都不高，與自己的合同更是中規中矩，沒法一口就吃個胖子……
馬誌強報完了價格，有些忐忑地看著他。
兩個人站了起來。
周東北說：“馬廠長，實不相瞞，我們還要去看兩家，最後再做一個比較……”
“我理解，理解！”
雖然他裏說著理解，可臉上的失之卻難以掩飾。
送他們往出走時，他又說：“周經理，我們的價格已經很實在了，便宜自然有便宜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