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致禮口中的梁太太大度慈,仿佛天底下最好的婆婆,梁彥則對妻子珍之之,似乎夫妻很好。
但今日一見,相半日,佘雨卻完全沒有這種覺。
一個對兒媳婦的妹妹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就來”的婆婆,能對兒媳婦多好?屋及烏都做不到。
如果梁彥和姐姐夫妻足夠好,為什麼姐姐會連笑都不笑,別說虛弱,笑一下費不了多力氣。
小梁太太和佘雨見到的姐姐,既一樣,又不一樣。
氣得聲音都高了起來,“什麼沒福氣?他們梁家能娶到我姐姐,才是得了天大的福氣!”
餐廳里其他客人都不由得好奇地向他們這邊看過來。
溫致禮表一頓,安道:“是是是,你說得對。但我也說了,這是傳聞中的事,傳聞傳來傳去,總有走樣的時候。”
他說到這里眉頭一皺,語氣頓了頓,“不過……也有可能是梁家刻意塑造的形象,他們故意讓外人誤會你姐姐。”
佘雨一愣,“……他們故意的?為什麼?”
溫致禮搖搖頭,坦誠道:“我對梁彥了解不多,雖然我們兩家住隔壁,但我們玩不到一起去。嗯,在我的印象里,他是個很優秀很謙虛的謙謙君子,不瞞你說,我爸媽還曾想過讓我妹妹嫁給他,不過還沒來得及提,他就結婚了。”
佘雨問道:“會不會是梁太太不喜歡我姐姐?畢竟按你說的,梁彥這麼歡迎,他父母應該會更希他娶一個對他有幫助的妻子。”
而不是出普通知識分子家庭的佘云。佘云的存在,是梁彥功反抗父母的強有力證據。
“也許吧。”溫致禮聳聳肩,“但是我的認知里,大家都覺得梁先生梁太太是很好很和善的人,如果說他們故意敗壞你姐姐的名聲,很難說服大家。”
說著他又好奇地問:“你覺得你姐姐是什麼樣的人?”
在佘雨的講述里,佘云是個優缺點都非常明顯的人。漂亮善良,熱開朗,勇敢,追求自由,雖然談不上很聰明,但智商完全沒問題,否則考不上大學,但是過于喜歡浪漫和理想主義,看不到與梁彥之間真實存在的差異和差距,認準了他就過分固執,非要去撞南墻。
“然后把自己陷到這種境地。”佘雨說完嘆口氣,神略微有些焦躁,“你不知道現在變化有多大。”
把隨攜帶的佘云的照片拿給溫致禮看,又描述了一下現在的模樣,抱怨道:“簡直天差地別,我差點以為自己見到鬼,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不肯打個電話回家,訴苦也好啊。”
“大約是報喜不報憂,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落窘境。”溫致禮應了句,低頭看著照片上和佘雨有幾分相似的,也陷了疑。
梁家這是怎麼了?他決定晚上回去問問家里其他人,也許母親能知道點什麼。
吃完飯,溫致禮將佘雨送回招待所,囑咐晚上睡覺記得鎖好門后,就驅車離開了。
回到家,剛進門就聽見一陣吵鬧,問了保姆,才知道大哥溫致仁又惹禍了。
“小溫總一回來,董事長就把他去書房了,臉很不好看。”
溫致禮看看空的客廳,“我媽呢?大嫂和阿善呢?”
“太太也在書房,和阿善在樓上練琴。”
溫致禮聽完點點頭,也去了書房。
敲了敲門,聽到里面傳出來一聲沒好氣的“進來”,他推門進去,笑道:“爸,媽,我回來了,這是……怎麼了?”
“怎麼怎麼,你不會看麼!”溫董事長對這個慣會和稀泥糊弄人的二兒子氣不打一來,忍不住罵道,“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像你哥一樣,出去鬼混了?”
溫致禮看了眼大哥溫致仁,笑著喊冤枉,“哪有,我就是遇到了來容城游玩的校友,和人家吃了頓飯,提前跟媽說過的,媽你可要幫我作證。”
溫太太捧著茶杯,淡淡地嗯了聲,“是有這麼回事,你罵老大我沒意見,老二沒犯錯就不要連坐。”
溫董事長生氣地又指著大兒子罵起來,大概就是說他無事生非,老婆孩子都有了還不悔改,還去糾纏有夫之婦。
“你特麼腦子是塞了大糞麼?那是裴家的人!我不求你能把溫氏做大做強,但你不要把整個溫家往里帶行嗎?!”
“我跟你媽真是上輩子作孽今生遭報應,居然生出你這麼個沒人倫的小畜生!”
溫致禮在母親旁邊坐下,聽著父親的話滿臉見慣不怪。
大哥溫致仁在婚前一次聚會中偶然見到一位薛雅蕓的演員,被出眾的外表吸引,因此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本來如果能,該是一段富家公子和明星之間男財貌的佳話,但偏偏薛雅蕓已經有了對象,是裴家的大公子裴伯勛。對溫致仁的追求不勝其煩,數次當眾拒絕他的示,甚至出保鏢將他從自己面前驅趕,這讓溫致仁面大跌。
溫致仁這個人,志大才疏,生風流,又睚眥必報,心眼極小,任何冒犯到他利益的人都會被他尋機報復,當然,他這樣的格,在進溫氏之前表現得并不明顯,一度與溫致禮兄友弟恭得很。
等他這種格表無的時候,溫董事長再想扶持二兒子已經晚了,因為溫致禮本不愿意配合他,他只想當個富貴閑人,拿份分紅發展其他興趣好,好避開溫致仁的鋒芒。
總之就是,溫致仁很小氣,薛雅蕓不跟他,已經得罪他了,一次又一次落他臉面,更是讓他記恨在心,他瘋起來居然開車去撞裴伯勛和薛雅蕓的車子,兩個男人甚至各帶了一幫人械斗,差點鬧出人命。
兩家長輩這時才意識到不只是小打小鬧,連忙居中調停,薛雅蕓放棄了如日中天的演藝事業即刻與裴伯勛完婚,溫致仁也在父母的強制要求下,娶了妻子鐘岫,次年,裴家長孫裴春時和溫家長孫溫見善相繼降生。
但這并未讓溫致仁徹底收心,他依舊有機會就去擾薛雅蕓,這可并不是因為喜歡,而是他要存心惡心人,讓人覺得薛雅蕓跟他有不正當關系,是個□□,他要壞名聲。
裴溫兩家本就平平的關系,被溫致仁這麼一攪和,已經結了仇,再不來往。
溫致禮一面想著這些事,一面聽父親翻來覆去地罵同樣的話,只覺得有些無趣,又舍不得打死,還能怎麼樣。
溫董事長漸漸罵累了,讓兩個兒子滾出去,溫致仁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走了,溫致禮卻留了下來,向他們打聽梁家的事。
“你打聽梁家做什麼?”溫董事長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溫致禮鼻子,“有個朋友想跟梁家談個項目,找我打聽打聽,您要是不知道就說不知道,我又不是大哥,您擔心什麼。”
老溫董聞言舉起茶杯就要砸他,溫太太立刻道:“你想知道什麼?”
溫致禮委婉地表示想打聽關于梁彥和他太太的事,溫太太倒不奇怪怎麼要打聽人家夫妻,只以為他朋友是想看看梁彥的私德,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
說的容跟溫致禮告訴佘雨的沒什麼區別,都是在外面隨便一打聽就能打聽到的。
溫致禮難掩失之,溫太太呷了口茶,繼續道:“但是我總覺得梁彥這孩子有點不對勁,像是……蒙著一層紗,讓人看不出真假,不是我看自己孩子好,你們兄妹三個人人都有缺點,但至是真實的,不像他。”
溫致禮聽到這里心里一,剛想問仔細些,就聽父親接著母親的話道:“梁家發家據說是用了梁太太娘家藏起來的一批古董,可梁太太是農村出,古董怎麼來的,咱們也不知道。總之梁家絕不是善茬,至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麼和氣,你朋友要跟他們做生意,還是小心些吧。”
說完就把兒子打發走,轉而跟太太說起搬家的事,“要是修好了,還是找個好日子早點搬吧,讓他們分開住,離我們遠點,省得看見他們眼睛難。”
溫致禮撇撇,關上書房的門,在樓梯口遇到大哥溫致仁。
溫致仁瞇起眼一臉懷疑地看著他:“你怎麼在里面那麼久才出來?老頭子跟你說什麼了?”
看他如此戒備,溫致禮就解釋道:“沒說什麼,我跟爸媽打聽了一下梁家。”
“梁家?”溫致仁臉上的戒備不減,難道老二要跟梁家聯手?
溫致禮裝作沒看出他在想什麼,向他打聽道:“我有個朋友想跟梁家做生意,又不了解,心里有點猶豫,就托我打聽打聽,主要是梁彥,他為人怎麼樣,私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問題?”
溫致仁聞言眉頭一挑,“打聽梁彥?”
溫致禮點點頭,“大哥知道什麼嗎?不妨告訴我?”
“告訴你我有什麼好?”溫致仁反問道。
“請你喝酒。”溫致禮笑笑,“上個月媽給我的那套藍寶石首飾,給你?”
想到最近勾到手還稀罕著的小人,溫致仁眼睛一轉,答應了。
酒過三巡,溫致仁有了醉意,說起話來就沒把門了,他摟著溫致禮的肩膀,醉醺醺地道:“老二,你告訴你朋友,離姓梁那小子遠點兒,那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冠禽。老子是花,但我花得明明白白,不怕人說,他梁彥不同,既要嫖,又要臉,裝得風月霽,嘁——”
他不屑地悶一口酒,溫致禮笑瞇瞇地給他滿上,又問他知不知道梁彥他太太的事。
這個溫致仁還真不知道,醉了都編不出來,溫致禮見他沒什麼消息可提供了,又差不多醉了,就扶著他出來,對保姆說:“把他扶到客房去,別去打擾大嫂和阿善。”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了門,溫太太吃早餐時沒見到他,問了保姆才知道他去上班了,不由得嘀咕,怎麼突然這麼勤快。
溫致禮才沒有去上班,他去招待所堵佘雨了,將家里人說過的話一五一十地轉述給,然后問:“你打算怎麼辦?”
佘雨能怎麼辦,比他更沒辦法,這里是容城,除了佘云,舉目無親。
“我先去看看況吧。”沉片刻道,“你們說的都是自己的看法,我要眼見為實。”
溫致禮點頭,“也好,世上以訛傳訛的事很多,你應該問問你姐姐,看看怎麼說。”
說完又笑起來,“還沒吃早飯吧?我帶你去?”
佘雨有些猶豫,“這個點……你上班不怕遲到?”
“有什麼怕的,公司都是我家的。”溫致禮一臉的自由散漫,和他西裝革履的打扮格格不。
佘雨愣了一下,心頭泛起一奇異的違和,“……你在學校的時候……跟現在不同。”
溫致禮轉著方向盤,頭也不回地問道:“有什麼不同?”
“你在學校的時候……”佘雨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能忍住話,“你在學校的時候很努力,年年拿獎學金,門門功課都優秀,我們都覺得你是要做大事業的人。”
溫致禮聞言一愣,隨即發出不可遏制的笑聲。
他笑得佘雨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他,自己是說了什麼笑話嗎?
半晌,等他笑夠了,他才道:“做大事?不不不,我們家不需要我做什麼大事,我安分守己什麼都不做才最好,畢竟我還有個大哥。在學校考試考得好,拿獎學金,只是因為我習慣做一件事就盡量做到最好罷了。”
佘雨聽完他的解釋,不由得一愣,仔細品了品,又聯想到他的家世背景,才回過味來。
他的意思是,他什麼都不干,對他的兄長就不會是威脅,安分地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不會有太多爭執,可以過清凈日子。
“可是……”不理解,“你明明可以分配到一個很好的單位啊。”
“但是那樣很累,還要制于人,我不喜歡。”溫致禮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將車停在一條小巷子的路口。
佘雨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并不認同溫致禮的觀點,那麼辛苦讀了幾年大學,正應該到社會中去做一番事業,怎麼能這麼得過且過呢?
不過同樣尊重溫致禮的做法,這畢竟是個人選擇,每個人想要的東西不同,選擇的道路自然也不同。
溫致禮停好車,帶進了巷子里一間掛著紅廣告牌的早餐店,同老板娘說:“萍姐,來兩碗鮮蝦云吞。”
說著問佘雨:“你吃不吃紫菜?吃的話可以加一點,很鮮的。”
佘雨點頭,溫致禮又問有沒有蒸餃,老板娘說有鮮蝦的和芹菜瘦的,他就說:“不要芹菜,要一碗小份的蝦餃好了。”
老板娘寫好單,遞給他一個塑料牌,讓他們進去等。
還好奇地看一眼佘雨,笑著問溫致禮:“小溫,朋友啊?”
佘雨愣了一下,臉頓時就紅了,溫致禮看一眼,笑笑,“不是啊,學妹來的。”
“學妹?我看是妹妹哦。”老板娘說完沖他揶揄地眨眨眼,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不要講。”溫致禮笑著應了句,又強調,“真的不是。”
老板娘開玩笑,“不是你還那麼早就領著一起來吃早餐?”
“剛好到嘛。”溫致禮又解釋一句,示意佘雨先進去坐,然后對老板娘說,“再來一份黃金糕和牛丸。”
點完單,他付了錢,走進店里,見佘雨正扭頭看著墻上的照片,就了一聲。
“剛才……你別介意,萍姐就這樣,喜歡跟我們開些玩笑。”
佘雨搖搖頭,問道:“你經常來這里嗎?好多照片啊這里。”
“這里后面就是我以前念書的高中,這里價不高,給的量又足,很多學生愿意來這里吃早餐的,老板兩口子從79年就在這里開店了,不知道送走多屆學生了。”
溫致禮笑著解釋道,“我們都說這里是第二食堂,雖然只做早餐,但你要是中午來,也是吃到的,有時候下晚自習很了,老板娘還會給我們現包現煮一碗云吞。”
“喏,墻上的這些照片,都是以前的學生畢業時跟老板兩口子的合照,畢業典禮后來這里跟老板老板娘拍個合照,都學生們心照不宣的事了。”
佘雨聽了有些驚訝,好奇地問道:“那你呢?你有沒有照片在這里?”
溫致禮眼睛眨了眨,“你可以找找看,我不會告訴你的。”
佘雨跟他合作了一年的話劇,私下來往也不,對他這個人還算了解,當即便篤定他有照片在這里。
等老板娘端著托盤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佘雨正認真地辨認著墻上的每一張照片,還回頭問他:“這個是不是你?這個呢?”
溫致禮只看一眼就搖搖頭,就是不告訴到底哪張才是自己的,笑瞇瞇的樣子就像在逗小朋友。
老板娘笑道:“哎呀,你找錯啦,他的在那邊那面墻啦,你去找,找一個最帥的,就是他啦!”
佘雨停下作,眼睛眨了眨,信了老板娘的話,端著碗坐到店里另一邊,在墻上四看著。
看到其中一張照片時眼睛一亮,招呼溫致禮來看:“學長你快來,這個是不是你?”
溫致禮把自己的碗和其他早餐都端到那桌去,然后探頭看了一眼指著的那張照片,眉頭一挑就笑起來。
“還真讓你找到了,眼神真好使啊。”
“那是。”得意起來,看看照片看看他,比較了好半天才說,“學長,你小的時候跟現在不大一樣呢。”
溫致禮夾了塊黃金糕,隨口問道:“哪里不一樣?”
“青些,也……可一點。”斟酌著形容詞,說道。
溫致禮吃黃金糕的作一頓,似笑非笑,“……可?”
“臉上有點嬰兒,不像現在這麼清晰。”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臉,神認真。
說完低頭吃了個云吞,皮薄餡大的云吞口是脆彈的,蝦新鮮致,大地魚和豬骨熬的湯格外鮮,忍不住眼睛一亮。
溫致禮看著這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到底還年輕,心里不裝事,雖然還擔心姐姐,但也不耽誤食。
吃完早餐,他將佘雨送回到海棠園門口,看進去了,才掉頭去公司上班。
二是來混日子的,這是公司上下給他的標簽。
有人可惜他白讀了這麼多年書,也有人嫉妒他投了個好胎,不用努力便要什麼有什麼。
溫致禮全不當回事,午休時間剛過就早退了,說要請兄弟吃飯。溫致仁聽說這件事,忍不住笑起來,他不得弟弟不學無。
佘雨按響梁家的門鈴,來開門的是保姆,進了門,梁太太笑著問:“吃過早飯沒有?要是沒有,我讓廚房給你做一份吧?也不費什麼功夫。”
佘雨聞言,知趣地笑道:“不用了,吃過了才來的,正好趁這機會嘗一下容城的特早餐。”
腦海里回響起不久前溫致禮告訴的那些話,不自覺地打量起梁太太來。
察覺到的目,梁太太問道:“小雨這樣看著我,是有事嗎?”
佘雨眨了眨眼,靦腆一笑,搖頭道:“看您覺得面善。”
梁太太笑笑沒說什麼,保姆上去看看佘云方不方便見妹妹,過了兩分鐘保姆就下來了,“讓佘小姐上樓去。”
佘雨對“”這樣的舊式稱呼到有些稀奇,見到佘云后就問:“姐,你們家的保姆,都是你的?”
佘云點點頭,就疑:“不都是新社會了嗎,怎麼還有這種稱呼?”
“規矩是給普通人遵守的。”佘云應了句,似乎不想多提梁家的事,改問道,“我讓你今天就回去,你買車票沒有?幾點走?”
的臉看起來比昨天好了點,但依舊慘白如紙,佘雨擔心地道:“我不回去,我要在這里多陪你幾天。”
佘云的臉就拉了下來,厲聲問道:“為什麼不回去?”
佘雨不好說想查清楚在梁家的境到底怎麼樣,只說:“我第一次來容城,當然要多待幾天啊,我們都幾年沒見了,你都沒話跟我說嗎?我還要多觀察觀察,看看姐夫到底對你好不好,等回了家才有得跟爸媽說啊。”
的理由相當充分,理直氣壯到讓佘云語塞。
佘云沉默半晌,還是堅持道:“你應該回去,早點回去,爸爸病了,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不要貪玩。”
佘雨看著的眼睛,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出慌張來了,才出聲問道:“姐,你跟我說實話,你在這兒過得……好嗎?”
佘云一愣,眼睫不停地閃著,“……好的。”
“怎麼好?舉個例子我聽聽。”佘雨追問道。
佘云又沉默,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組織措辭。
佘雨靜靜地等,越等心越往下沉。
“好的……食無憂,什麼都不用心,連家務都不用做……”
聽見佘云干地開口,聲音斷斷續續,“吃得好用得好,你看我的服,都是從國外買的名牌貨……也有錢花……好的,他們都對我……好的……”
言不由衷的話讓佘雨忍不住閉上眼,覺得這些話還沒有溫致禮告訴其實梁彥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來得讓人相信。
佘云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佘雨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見繼續往下說。
一愣,忍不住追問:“就只有這些嗎?”
佘云抬眼,一臉茫然地看著,疑地啊了聲。
佘雨看到了姐姐眼底的驚惶與瑟,其實本不會撒謊和掩飾,演技還不如。
“只有這些嗎?”追問道,語氣加重,“他有沒有打你?有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愿你做過任何事?你們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沒的?醫院的檢查單在哪里,能不能讓我看看?”
每問一個問題,佘云就往后一寸,最后直接躺到了床上。
“……沒、沒有,他對我很好。”支吾著說道,又拉起被子蓋住自己,“我、我累了……小雨……”
佘雨看這樣,忍不住嘆口氣,緩和下聲音,“那你休息吧,我先回招待所,下午再來看你?”
“不,不要,你不要走。”聽說要走,佘云又著急起來,要挽留。
佘雨見況不太對勁,也不敢真的走,“那……我陪你躺一會兒?我今天起可早了,被……”
想說是被溫致禮起來的,但話到邊,又咽了回去。
佘云好奇:“被什麼?”
“被噩夢嚇醒的。”瞎編了一個理由。
佘云問做了什麼噩夢,就說不記得了,搪塞了兩句,就側摟著讓快點睡。
姐妹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佘雨在迷糊中似乎覺到有人推門進來過,但醒了之后周圍什麼都沒被過,興許是錯覺吧。
晚上,佘雨特地留在梁家吃了一頓飯,注意觀察梁家人對姐姐的態度。
梁太太和梁彥明顯非常照顧佘云,一會兒就問一句要不要吃某道菜,或者是湯有營養多喝點,諸如此類,照顧得相當周到,仿佛恨不得圍著轉。
佘雨冷眼瞧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為主,總覺得母子倆的態度有些刻意,姐姐并不是第一天生病,難道他們每天都這麼照顧?
桌上的菜很盛,每一道都是待客的大菜,可是佘雨看著,沒發現任何一道是特地為病人準備的。
溫學長說的果然沒錯……
剛想到這里,梁太太又說話了,問保姆:“給阿云的燉的鴿子粥還沒好嗎,怎麼今天這麼慢?”
保姆笑著應道:“今天廚房要備的菜多,就晚了點,我去催催。”
說完轉走開,過了會兒又回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一個小砂鍋,旁邊有碗、匙羹和粥勺。
梁太太親自舀了碗鴿子粥遞給梁彥,“幫你媳婦吹吹,小心燙,阿云啊,多吃點,鴿子粥很補的。”
佘雨看著這一幕,心里一頓,原本的疑慮并未打消。
接下來的幾天基本就在重復這個流程,早上就去梁家陪姐姐,有時候會遇到梁家的其他親戚,會和佘云聊聊,雖然佘云不出門,但梁家的人還是認得幾個的,也聽梁彥和梁太太他們在飯桌上說起不。
佘雨聽了不八卦,每天傍晚時離開梁家,時不時會遇到梁彥,他的態度一直很好,禮貌地同聊起的學業,也關切地問起父親的病,問需不需要介紹醫生。
佘雨一直很警惕,和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有時候從梁家出來,會遇到溫致禮,他最近似乎不太回家,見到就說:“走,帶你出去吃飯。”
有一次他甚至大下午就從公司跑回來,車就停在對面樹下,剛好在姐姐臥室的臺,看到之后就好奇地跑出來,他居然說:“走,帶你去游樂園。”
這是容城最早的一家游樂園,八十年代末招商引資進來的,現在還是新奇事,一票難求。
那天佘雨第一次坐了天,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可以看見遠滾滾向前,奔流不息的容江。
溫致禮逗:“據說在天的最高點許愿很靈的。”
“真的嗎?”居然真的信了,立刻雙手合十閉上眼,“希爸爸和姐姐都能好起來。”
溫致禮看著閉上眼虔誠許愿的樣子,不由得失笑,笑是個傻。
那天被送回梁家,因為答應了梁太太晚上留下來吃飯,佘云問去哪兒了,說出去玩了。
興許是臉上的笑太過輕松,讓佘云看出了端倪,追問道:“和誰出去的?”
“和我學長。”佘雨老實回答,剛想說學長家就在梁家隔壁,就聽佘云問道,“你在談?”
佘雨一愣,搖搖頭,佘云像是沒看到,又問:“他是哪里人,怎麼會在容城,是住在容城,還是特地來容城找你?”
意識到誤會了,佘雨連忙向解釋溫致禮的份,等聽說就是隔壁溫家的溫二,佘云的臉愈發難看。
捉住佘雨的手,急聲道:“不可以,不行,你不能和他在一起,趕回家去!這里不是什麼好地方!”
佘雨被得手疼,皺著眉頭下意識反駁:“溫學長人很好的,姐你誤會了……”
“我才沒有誤會,說了不許就不許,他們都一樣,你不要被騙了!”佘云急切地道,死死盯住妹妹的眼睛,一定要答應明天就回家去。
佘雨覺得奇怪極了,你總是讓我回家去,那你倒是給我買票啊,買了票說不定我就會回去了呢?
腦子里一,說話就不經大腦,“有什麼可被騙的,我大一就和溫學長認識了,再說,我就算真的喜歡他又能怎麼樣?”
佘云一聽,立刻厲聲道:“不行,我不許!我們家和溫家相差那麼多,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佘雨一愣,口而出地問道:“姐,你跟姐夫在一起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到底怎麼啦?”
佘云狠狠一怔,坐到了床上。
其實佘雨本意并不是因為喜歡溫致禮才留在這里的,只是話趕話說到,佘云就誤會了。
的反應反而讓佘雨起了疑心,更加想要搞明白在梁家到底過得怎麼樣。
于是等佘云再說自己沒事,讓趕回家的時候,佘雨便拿溫致禮來當借口,“我不,我就、就喜歡他,我要留在這兒,可以經常見到他。”
佘云拿沒辦法,翻來覆去地勸,說的都是以前家里勸過的齊大非偶那一套,到后來,佘雨沒聽出的苦口婆心,反倒覺得是在宣泄自己的后悔。
就在佘雨想辦法想要搞清楚一切的時候,梁彥提出要帶佘云去療養,“就在正,是容城下轄的一個縣,來回開車不過兩個多小時,是朋友家開的私人療養院,請了幾位技很好的中醫師坐館,我去看了,風景也不錯,阿云去了還能在里面走走,對心有好。”
佘雨看向姐姐,見笑著看向梁彥,便知道也是愿意的。
說起來這半個月來天天出梁家,看梁彥和梁太太對待佘云倒不像一開始那麼覺奇怪了,而且似乎是變好也變自然了許多,證據就是佘云笑的次數多了。
于是猶豫了一會兒,點頭道:“那不錯的,要去多久?”
“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吧。”梁彥回答道,又笑,“說不定等阿云回來,小雨你都要開學了。”
“沒關系,我走之前會去看姐姐的。”佘雨笑著應道,“我也想看看姐姐療養過后會不會有更多起,說不定中醫真的可以。”
梁彥笑笑,沒接的話茬。
佘云他們走得急,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了,佘雨趕過來送他們,巧在門口遇到太都老高了才慢騰騰地去上班的溫致禮。
溫致禮笑著同他們打招呼:“小梁太太這是要出門?”
梁彥笑著應道:“是溫二,你現在才去上班?哦,我們是要去正療養幾天。”
說完就要將佘云扶進車里。
誰知佘云聽到溫二兩個字就不肯了,甚至走到了溫致禮面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就在大家都錯愕不已的時候,忽然很認真地說了句:“溫先生,請你不要再纏著我妹妹了,你們在一起是不合適的,是不會有幸福的。”
溫致禮一臉懵:“……”啊?什麼跟什麼?
佘雨則是一臉驚恐:“!!!”啊!這都什麼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