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曾經會在每個洄游季守著溪流等到魚群經過, 一天至三次叼著鮭魚跑到安瀾面前來炫耀戰果,自封為灰狼家族里的捉魚冠軍。
曾經安瀾沒有辦法治他。
畢竟在攔截鮭魚這件事上是實打實的不在行,這種不在行甚至可以追溯到的東北虎生涯, 兩輩子加起來得有超過五頭棕熊可以為此作證。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捉鮭魚安瀾不在行,可是捉鱷魚在行啊,為了將來能過上流做飯的幸、福、生、活,給黑豹專門設計了一套教學計劃,務必讓對方會到什麼做保姆極狩獵課程——從門到土。
想到這里, 安瀾“慈”地看向河面。
此時此刻諾亞正像一只被丟進浴缸的家貓那樣拼命劃四肢, 前爪用力刨,后使勁蹬, 看起來倒不是擔心自己會淹死,而是要和什麼潛藏在水底的看不見的敵人進行殊死搏斗。
關鍵這片水域里就沒有凱門鱷, 沒有食人魚, 也沒有電鰻,唯一能對洲豹造傷害的除了寄生蟲也只有巨骨舌魚, 后者安瀾長這麼大滿打滿算也就到過沒幾次。
所以從岸上的角度來看大黑貓簡直是在和空氣斗智斗勇,并且還斗得十分自得其樂,獨自一個人就表演完了一部完整的水怪電影劇。
這種事在接下來的半小時里又發生了四次。
一直到第五次下水時, 諾亞才接了他不會突然從河底被某種攻擊的事實, 把力放到了調整水姿態上來。
等到跳撲變得有模有樣, 岸邊漂浮著的木頭就變了最佳的訓練對象,這些浮木和漂浮在水面上的鱷魚有異曲同工之妙,可以幫助黑豹意識到如何在跳下去的一瞬間從對手上獲得平衡,并且把自己牢牢地固定在對方的后背上。
兩天過去, 安瀾宣布是時候進行一些實戰練習了, 于是他們離開訓練場朝凱門鱷正在筑巢的巢區走去, 準備挑選游在邊緣的落單對象。
諾亞瞪著底下的鱷魚群,如果眼神能夠實質化,這會兒應該有超過三條鱷魚要麼在水中著火,要麼得到一個從背后貫穿到前的激破。可是他不能依靠眼神殺死敵人,所以今天那油亮的黑注定要浸水。
三分鐘后他鎖定了一個目標。
那是一條一米多長的凱門鱷,不能說是這片水域里最小的鱷魚,但對初學者來說絕對是最合適的鱷魚,面對這種敵人,只要飛撲落點落得好,基本上就是跳下去、張口、咬住、拖上來這麼簡單的四步走。
當然咯——事總不會和想象的一樣順利。
諾亞倒是正常地撲了下去,只是運氣不太好,起飛的同時那條鱷魚正好開始下潛。他在撞河面后追了兩三米,發現自己實在追不上因為恐懼發潛力的獵,只得拖著腳步上了岸。
第二次,他功撲到了獵上,但是前爪沒有抓牢,當場被翻滾起來的凱門鱷丟進了水里。經驗富的獵手此時就會先把鱷魚控制住再說,但在渾濁的河水里和鱷魚對戰是需要心理準備的,因此諾亞謹慎地選擇了放棄。
第三次一切都很完,只是他還沒有掌握在水里發力拖獵的訣竅,就像一個本該從背后去拯救落水者結果不小心沖到正面的好心人一樣,和掙扎的獵僵持起來,尬在河里不知所措。
的尾險些陀螺。
安瀾下水幫著黑豹一起把獵拖了上來當做今天晚上家里的貓飯,全程盡量保持了一種不偏不倚的中立表。
從諾亞胡子翹飛的高度來看,的努力可能并不像想象的那樣卓有效,黑豹從開飯到完事一直在嘮叨,有時是惱怒的咕噥聲,有時是拌的低吼聲。
但實戰練習帶來的經驗累積是眼可見的。
每隔兩、三天洲豹一家就會往筑巢地跑一次,次次都是由諾亞主持狩獵,他很快意識到這些鱷魚和電視上看到的不太一樣,除非直接往大群里跳,要不然它們看到洲豹的第一反應就是躲避,即使抓不住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因此他放手施為、進步神速。
凱門鱷從此被編了常規食譜。
繼驅逐任務后把做飯任務也功布置了出去,安瀾別提有多高興,知道一回去就能吃上熱乎的飯,巡邏領地時的腳步都顯得格外輕快,唯一讓不滿的是北部地區死一樣的寂靜。
也不知道那頭雌洲豹是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還是還沒想好該怎樣理緩沖區被侵占的況,每次巡邏到邊緣地帶時嗅到的標記地點都是一樣的,氣味倒是日漸變淡。
安瀾說服自己要有耐心。
即使對方再懶或者再自信都不可能一個月不去巡邏領地,現在拖了快兩周怎麼想都要到極限了,于是保持了自己固定的巡邏頻率。
這天開始時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在清晨離開核心區域,一路向南行走。
南部緩沖區的特點一是狹窄,二是領地標記固定,小時候母親在哪里做標記,現在它還是在哪里做標記,并沒有向外推進來為難自己曾經養過的崽。同樣的,安瀾每次也都只是做加強標記,從來不隨意變更地點,滿足于這以脈親為基石建立起來的和平關系。
解決完南部的問題后,會轉向東部。
東部緩沖區非常曲折,那只進攻強烈的雌總是在不斷試探、在不同的樹和藤蔓上留下記號,安瀾對此的回應是以眼還眼,雙方相一年,最終造就了犬牙般錯的領地邊界。
而且那只雌還有一個習慣。
對方領地里的領西猯群大約是住得離緩沖區比較近,每次它都會借著追逐獵的由頭直接沖進這片區域,有時甚至在這片區域里完食。安瀾每次巡邏時都能找到獵的殘骸。
這可以被理解一種挑釁行為。
因此對待東部地區的態度十分強,每次去時都會在外圍一圈大樹上留下又長又深的爪痕,警告對方它面對的是一頭同樣年輕力壯的洲豹,除非有萬全的把握,否則最好不要犯傻、貿然發出對戰邀請。
但是在北部......安瀾搖一變了挑釁的那方。
距離把北部緩沖區據為己有已經過了十三天,越靠近目的地,的心就搏得越厲害,好像里有一枚無法被強下去的滾燙的火苗,一秒鐘就能把極靜狀態點燃極狀態。
這里是選中的土地。
對面生活著的是選中的對手。
即將發生的是一場已經被設想過模擬過無數次的戰斗。
洲豹比大多數貓科都要活躍,即使生活在園里,它們都是大貓中清醒時間最長、進攻最強、小作最多的群,對安瀾來說保持昂揚的戰意是無比容易的,困難的是找到這戰意朝向的目標。
在緩沖區邊緣停下腳步,微抬腦袋分辨著空氣中傳來的氣味。
有變化!
生活在北邊的雌洲豹一定是最近才來過這里,曾經因為推進領地而肩并肩的標記完全消失了,但在十幾米開外的樹皮上出現了嶄新的爪印標記和氣味標記,往西、往東走可以看到更多最終能連一線的標記,重新劃分出了一道狹長的緩沖地帶。
這可不是占領原來沒有的區域,而是從實打實占有著的領地里割出了一部分。
選擇了......退讓嗎?
安瀾站在全新的緩沖區里,注視著眼前那幾道剛被印上去不久的爪痕。
心里的一部分在思考要不要把推進的腳步放慢一些,穩扎穩打、逐步蠶食;但另一部分——力充沛的那一部分,正在為對手的不戰而降而躍躍試,就好像發生沖突時僅用哈氣聲就把敵人退、然后將“窮寇莫追”全然拋在腦后的貓。
下一次它還會退讓嗎?
再下一次呢?
這樣想著,安瀾走到最近的標記跟前,人立起來,前爪用力抓住了樹干。當結束時,巨大的爪印完全撕斷了對方留下的爪印,將它們變了沒有意義的斷裂的符號,整塊樹皮幾乎都被切兩半。
這些痕跡的存在是不容錯認的,它們傳遞的信息也是不容錯認的——
我來了。
我將占領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