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嚴正濤, 沒兩天崔珊也走了。
這下留在知青點的人最后一點希也破滅了，馬上就到三月，到現在錄取通知書還沒來, 那是肯定沒有了……
他們居然都沒考上, 一時間整個知青點都沉悶了下來，范養浩有次去除草翻地，差點把自己腳掌鏟下去半個。
幸虧他沒打采的消極怠工, 也正好那天穿得是厚鞋子。
“振作！”顧棠每天都在說這兩個字, “還有四個半月的復習時間，所有的課本書籍我們都抄回來了，嚴正濤也說過要幫我們找書寄回來！我問最后一次，你們是要把有限的時間花在自怨自艾上, 還是跟我一起好好看書, 繼續努力參加高考！”
這些人的神倒是振了一些，程紅欣一臉的歉意，“顧棠, 你趕去看，我覺得上回你就是分心太多, 才導致沒考上的。你別管我們了，都是自己的前程，沒人不想好好考的。”
下河大隊的知青很快恢復了沖勁兒, 不過依舊是每天四個工分。
春天田地里的活不，他們這麼搞，村民們天天冷嘲熱諷。
“上回還說什麼第一年考走一半，工分全留下，剩下的人就夠吃了。如今就考走一個，這些知青, 就喜歡說大話。”
“老實種地才是真的，天天鼓吹自己學習好，他們好個屁！連珊都能考上，數學才考九分，可見那些知青也就跟咱們似的，都是文盲！”
雖然這些話不好聽，但是不管是顧棠還是別的什麼人，就連范養浩也沒去理他們的，還有四個月，今年的競爭想必更激烈，他們一分鐘都不能耽誤。
這天從田里往知青點走，顧棠遠遠就聽見拖拉機巨大的轟鳴聲，再仔細分辨一下，那拖拉機往崔有德家里走了。
路邊還有人議論，“崔家還是家底兒厚，才送了兒去上大學，就去收拾祖墳了，還說要再起兩間大青磚房子，給國娶媳婦呢。”
那拖拉機拉的應該就是大青磚了。
這麼一算，崔有德賣了怕是都不止五六份錄取通知書。
顧棠冷笑一聲，轉回了知青點。
崔家門口，崔有德正給來幫忙的人遞煙，“咳，肯定要修祖墳的，我家珊珊能考上大學，還不是祖宗保佑？”
“祖宗顯靈，我們這些做晚輩的，肯定是要祭祀一番的，順便再求求祖宗，保佑我們國早點開竅，早點娶媳婦，早點我抱上大胖孫子。”
人群里就有人結道：“您家里這個條件，誰娶不來？我要是有兒，隨便你挑！”
崔有德哈哈大笑起來，道：“現在可不時興包辦婚姻了，也要國自己喜歡才行！”
“還是大隊長開明。”
又是一片吹牛拍馬的贊嘆聲，崔有德十分得意，甚至不想他兒子去娶顧棠了，有顧棠這麼給人打氣，催人看書好好考試，今年他不還能落賬三五千？
回到知青點，顧棠一眼就看見蹲在院子門口等的崔國。
一看見顧棠回來，崔國兩步走到面前，把手里的不知名野果給，還有一束野花。
“我送給你的，你喜歡嗎？”
“我喜歡個鬼！”顧棠直接就把東西掀了，“拿著你的垃圾，跟你人一樣，有多遠滾多遠，看見你我就惡心！”
“瞧你上那味兒，穿著服穿著鞋都遮不住，去年的飯我都能給吐出來。還有你那一口大黃牙，我恨不得重金求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崔國直接就愣住了，隨即他臉漲得通紅，“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我爹才起了兩間青磚大房，就為了給我結婚，你要是嫁給我，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沒煩惱。”
“你倒真是有自信，可惜我不稀罕，你別做夢了，哪怕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男人，我寧可去做尼姑，我也不會跟你的，你醒醒！”
崔國蹲在門口等的時候，里頭就聚集了一群知青，生怕顧棠吃虧，如今看顧棠這個態度，里頭的人都出來了，“怎麼，欺負顧棠沒娘家？我們都是的娘家！”
“趕滾，惹急了我們，我們就去公社找書記，什麼狗屁大隊長，讓兒子來搶知青，你也配？癩□□都比你長得好看！”
“跟癩□□過一輩子都比跟你強！”
崔國氣得狠狠在墻上一踢，差點把大拇指踢折了，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后傳來的笑聲，尤其以顧棠的聲音最響亮，崔國轉頭怒道：“你們給我等著！”
顧棠大聲道：“那你可得快點，今年我們就全考走了。”
回到家里，門口的人已經散了，院子里好好的壘著幾堆大青磚，崔有德正笑瞇瞇地看著，盤算新房子怎麼搭呢。
他們下河村能用青磚蓋房子的沒幾個，多數都還是跟知青點一樣，用干稻草拌泥壘的房子。這種房子第一不能太高，第二窗戶也不敢太大，第三每年都得翻新，簡直是碎了心。
當然太的時候也不行，稻草會發霉，屋里一子腐朽的味道。
他這大青磚就不一樣了，房間能建的又大又寬敞，還能用巨大的玻璃窗，別提有多——
“爹！”崔國的聲音響起，把崔有德從夢里拉了出來。
“干什麼！”崔有德沒好氣道：“每天都不著家，一天到晚出去鬼混，要不是你爹我還是大隊長，你早就死了！還不如你妹妹懂事兒！”
“爹！今年知青點，一個都不能考上！尤其顧棠，我要在下河村待一輩子。”
“又怎麼了？”崔有德左右一看，如今兒都去上大學了，他也放松了警惕，只說：“你聲音小點，別人聽了去。”
崔國氣憤道：“他們那些人太不知道好歹了，尤其是顧棠，我去找，居然敢給我甩臉，也不想想都多大了？咱們村里像這個年紀的，孩子都生了兩個呢！咱們家條件這麼好，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其實崔有德是贊同崔珊的說法的，既然用了的錄取通知書，那就一輩子不能讓發現，必須把留在下河村。
崔有德道：“這會兒春天了，你看咱們村里耕地的牛脾氣不都暴躁了？春天也也經常有山里野豬下來傷人的事兒，再說又沒考上大學，距離下一次考試也就四個月了，你想，連江永大學都考不上，那學習能有多好？心里也著急。”
崔有德說著說著就覺得自己很有道理，他小眼睛一瞇，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上回李善過來告狀那個樣子，紅著眼圈，纖細的腰肢，別提多好看了。
“行了，不然你就再等等，反正今年也考不上，等過了年紀開始著急，你再去，一去一個準兒！”
崔國又道：“今年我也要上大學！咱們家兩個大學生，就是個高中生，我看還怎麼抬頭！”
“行！都依你。”崔有德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爹給你找個最好的學校，找個最賺錢的專業讓你去讀書！”
崔國笑了幾聲，氣兒消了大半，又惡狠狠道：“等我上手，看我不折騰死！”
與此同時，崔珊已經到了京城。
從火車上下來，就已經一臉懵，全然不知所措了。
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人，而且跟村里的人不一樣，村里的人都是悠悠閑閑的，這兒的人好像每個人都有目的，走路又快又急，讓人非常不適應。
好在這陣子是新生學的時間，又是中斷了十年的高考，火車站接人的點不。
崔珊背著自己的大行李包，一個個找了過去，終于是看見了外學院的牌子。
這麼一看，又有點后悔。
京大是排第一個的，周圍圍了一圈人，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臉上全都是笑意，外學院就坐了一個老師，周圍四五個學生，都沒怎麼說話，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崔珊默念兩聲，我就是顧棠，然后走上前，學著顧棠悄聲靜氣的樣子，道：“老師，我是顧棠，我來報道的。”
老師一聽見是，眼睛立即亮了，這位可是英語考了一百分的牛人啊！
那天錄取通知書發出去之后，他們全校一共三十五個老師不甘心都去做了卷子，得滿分的就五個！
就五個！
所以這學生多麼的值得人期待。
老師立即就道：“Hello。”
崔珊一下子慌了，城里人怎麼這麼現？“哈羅？”
老師眉頭皺了皺，發音有點奇怪啊，不過想想那夾雜了不知道哪里方言的普通話，老師釋然了。
沒關系，筆試答的好，證明底子好，語言這種東西，只要敢開口，慢慢都能連出來的。
“你可終于來了。”老師又恢復了笑容，“你先坐坐，今天還有一班車，咱們再等等，還有半個小時就回去。”
“路上辛苦的？”老師關切地問，“你不用擔心，你績這麼好，沒問題的，只要放開膽子說就行。我們會給你找個陪練的。”
崔珊不由得又對這學校多了幾分鄙視。
顧棠那績，連江永大學都不要的，到這種學校竟然這麼被看重？還說績好？
怪不得要給路費，伙食還那麼好呢，不靠著這些騙人，怎麼可能會有人來？
崔珊笑了笑，又恢復了自信，“咱們學校今年招多人啊？我一路找過來這麼一會兒工夫，我看京大都走了兩批了。”
老師道：“咱們今年就招兩個班，41人。”
對什麼是英教育一無所知的崔珊整個人都涼了，這被顧棠坑了啊！去哪兒都是人多力量大，才招41人的學校，這連公社高中都不如啊！
“會……會不會太了一點？”
“不了。”老師慈眉善目的跟解釋，“咱們的教職員工一共就三十五人，兩個班正好。”
崔珊沒打采的應了一聲，老師問道：“是不是暈車了？你靠一會兒，那誰——劉力，去給顧棠接杯熱水來。”
劉力應了一聲，站起來，跟先到的幾個同學使了個眼。
他們來的早，到了就聽老師說今年的學生里有個英語考了100分的生，顧棠的。
這就是顧棠？
就這就這就這？幾人晦地上下打量著崔珊，滿滿的都是爭強好勝的心。
這時候他們心里還沒什麼負面緒，更多的是高手心心相惜，和追趕榜樣的斗志。
不過崔珊對自己將要面對的局面一無所知，只覺得自己被顧棠坑了。
雖然這麼想也沒錯，的確是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