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從宮里回來的這一天, 晚上天剛有點暗,衛忠平拿著他下午專門差人去買的“虎狼之藥”來求見顧棠了。
顧棠沒有立即他進來,而是讓他在外頭等了大概十分鐘。
這個等待的時間也有講究的。時間太短起不到警告震懾的作用, 時間太長這人就冷靜下來了。
所以不長不短的, 讓他又害怕又沖, 人一沖就特別容易說點什麼不該說的, 還特別容易中激將法。
這時候天氣已經冷了,門口的原先的單層布簾子已經換了厚實的皮簾子,門口打簾子的小丫鬟掀了簾子,衛忠平瞧見娘娘邊大丫鬟春花的臉。
“衛公公,娘娘有請。”
“不敢不敢!姑娘客氣了。”衛忠平姿態越發的低了, 跟在春花后往里屋走去。
這一走, 衛忠平就有點張了,顧棠平常坐臥都在西邊幾間屋子的,但是春花是把他往東邊帶的。要是衛忠平還自信的時候, 他會覺得這是重視他的意思, 但是現在……那就是只能是王妃沒把他當自己人。
“衛公公稍等片刻,娘娘很快就來。”
衛忠平進去就垂首站好, 一邊等顧棠來,一邊又把一會兒怎麼說話組織了一遍。
他不慎重不行了, 早上王爺還好好的, 才停藥沒多久, 吃過午飯也就一兩個時辰,王爺就又開始發燒了。
雖然喝柴胡湯還能降下去,但是好像比正常溫還高了一點,王爺也一直覺得頭暈。
太醫來看過之后,又加大了劑量。
衛忠平就更害怕了。宮里不算是太監還是宮, 生病了都是只有藥給看的,藥水平有限,所以宮里不人都是久病醫,還有不流傳下來的如何治病的經驗。
柴胡湯也在其中。
這東西退燒特別好用,但是不能多喝,能人虛,宮里還有太監喝柴胡湯喝死的,總之衛忠平一看藥量增大,他就開始手抖了。
王爺子骨能有多好?怕是還沒他這個太監健壯,但是不喝藥就得發燒,燒著燒著就能把人燒死。
藥喝多了依舊是虛,早晚也是個死。
衛忠平是真的后悔,早知道就稍微勸勸王爺。到了現在,眼看著王爺不太好,才二十出頭就這樣了,再想想王爺平日里的做派,這哪兒是能長壽的人?
所以衛忠平必須得給自己找點退路了,至不能王妃記恨他。尤其是昨兒那一出,王妃把王爺邊幾個得寵會玩的小廝全都打發了……
要知道他衛忠平從王爺手上得的東西更多,有些連王爺自己都不記得,也從來沒走過賬,他外頭還有兩房姨太太,他還打算過繼個兒子。
要是王妃知道了,怕是能直接把他送去慎刑司!
等王爺去了,他的下場就是去皇城守陵,再看不見這繁華的京城了。
外頭又有了聲音,顧棠進來第一句話便問:“衛公公不去好好伺候王爺,來我這兒做什麼?”
怪氣又暗含警告,衛忠平張的抖了一下,道:“回稟娘娘,奴婢怕娘娘擔心,特意趁著王爺睡著的功夫來給娘娘回報王爺這一天的況。”
“你倒是……有心的。”顧棠輕笑一聲,“說。”
衛忠平越發的害怕了,他道:“太醫說王爺這病是在發散平日里積攢的邪火,要王爺以凈為主。所以王爺一天喝的都是白粥,王爺胃口不太好。”
“嗯。”顧棠道:“喝白粥哪兒能有胃口好的?你們好好勸勸王爺,養病自然是要聽太醫的。”
“是,多謝娘娘教誨。”衛忠平頭低的顧棠都覺得他下一秒就得折斷,他又道:“只是王爺下午又燒了一陣子,太醫來換了方子,現在好了。”
顧棠繼續點頭,禮節的囑咐道:“天氣涼了,你記得多安排兩個人守夜,王爺發熱,難免要蹬被子,你們要及時給他蓋上。”
“是!”衛忠平又答應了。
顧棠繼續道:“還有他多喝水,不許喝涼的,要溫溫的正好下口。”
衛忠平又應了聲是,顧棠道:“行了,你回去守著,王爺那里也離不開人。”
衛忠平這次沒說是了,他反而上前一步,小聲了聲“娘娘”,小心從袖子里拿出個小木盒來,道:“娘娘……這是王爺吃的那種藥。”
他直接跪了下來,雙手捧著藥盒,舉過頭頂,“請娘娘贖罪,當日人多雜,奴婢實在是怕走風聲,王爺子執拗,奴婢怕他直接把藥毀了。奴婢當日也是不得已,是緩兵之計,請娘娘贖罪。”
顧棠笑了一聲,這當太監的是真會指鹿為馬,可見以類聚人以群分。眼神示意,丫鬟上去接了盒子。
衛忠平極其夸張的舒了口氣。
顧棠問道:“你把這藥拿出來了,王爺哪兒怎麼辦?”
衛忠平的震驚就更夸張了,他道:“奴婢一心只為了王爺跟娘娘好,竟然忘了這個,那……”他張的了并不存在的冷汗,又道:“奴婢能不能求娘娘,太醫按照這個樣子防止些藥丸?只要別王爺看出來就行,奴婢再給放回去。”
“你倒是忠心,點子也多。”
明明是夸獎的話,可衛忠平不知怎麼就有點張。
顧棠嘆了口氣,道:“我問你,這藥鋪子在哪兒?”
衛忠平神張,下意識了一聲“娘娘”。
顧棠道:“我要你明日帶著人去報,去查那店鋪,他賣給王爺的藥可對癥?為大夫,不知看病救人,賣這些害人的東西!再去查查他店里的藥材是不是新的,有沒有發霉長蟲。再去太醫院請個太醫陪著一起,看看他不備行醫資格。”
衛忠平抿了抿,“娘娘,這……”雖然理由好的,但是這麼一搞,王爺那點破事就瞞不住了。
就算看熱鬧的老百姓以為這是為民除害,但是他衛忠平,齊王爺的小太監去找賣那種藥的店鋪的麻煩,就是明晃晃的告訴別人:瞧,齊王爺就是在這兒買的藥,然后把自己吃壞了。
“老王爺去的早,王爺也一直沒人管教,不能再讓他這樣下去了,我倒要看看誰敢教唆他學壞!”一句話被顧棠說得百轉千回,從惋惜開始,以堅定結束,衛忠平下意識點了點頭,當然不是被王妃染,又或者這話激起了他的忠心。
他點頭的理由極其簡單,顧棠拿著他方才上供的小盒子晃了晃,是啊……他早就把把柄遞上去了。
“行了,我這兒不用你伺候了,你回去看著王爺,看著他好好養病,他病好了,咱們一切好說。”
衛忠平垂頭喪氣的出去。
顧棠則在想,打明兒起,齊王爺就要在京城C位出道了,臨近過年大家都比較安生,這事兒至能維持半年的熱度。
那希他出門被人八卦的時候,千萬要堅強一些,不要嚶嚶嚶的回來躲在他的書房逃避現實。
這事兒過去沒幾天,南原伯夫人阮氏忽然差了黃嬤嬤來請顧棠回去。
顧棠收拾東西帶著丫鬟回去,卻見不僅是阮氏在,南原伯也在。
阮氏白了南原伯一眼,道:“你幾個妹妹的婚事,你父親有了點別的想法。”
南原伯笑了兩聲,又故作威嚴道:“其實你妹妹的婚事我們做主就行,不該麻煩你的,不過既然你已經是王妃了,當家當的好,又得太后喜歡,我們自然是要問問你的。”
南原伯是個注重利益的人,不然原主上輩子也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雖然是太后賜婚,但是總歸是要問問父母的意思的,總之南原伯一聽是親王家里,二話不說直接答應了。
甚至原主后來重病,還沒等齊王爺開口,他就先去試探了,想再嫁一個兒過去。
兩人一排二合,所以事進展的非常順利。
顧棠對他沒什麼好,況且如今已經是兩家人了。
“怎麼?二娘的婚事還沒說定?四娘雖然及笄了,不過如今不時興十五歲就嫁兒,還太小,至要養到十七歲的。”
“那倒不是。”南原伯笑道:“這不你名聲好,皇商夏家看上了你二妹,你母親雖然給二娘找的人家好,只是跟夏家一比,就差得有點多了。”
“我記得庚帖不都換了?”顧棠反問道。
南原伯道:“沒過大禮,總是能反悔的。”
顧棠冷笑一聲,道:“那父親是想我當擋箭牌?毀了原來的親事?”
南原伯不好意思笑了笑,“去夏家當長子媳,你們也能相互幫襯幫襯。”
“是姨娘攛掇的?”顧棠毫不客氣的拆穿了他,“說什麼幫襯?我往來的是太后是皇后是公主,我上還有陛下分派的差事,我能去大長公主的壽宴,我吃得到鎮國公的壽酒。這不是互相幫襯,這是我幫。”
“要是能拿得穩立得住,我幫沒有關系,姨娘想要悔婚,自己想要悔婚嗎?”
看阮氏那個表,就知道二娘也想嫁有錢人家了。
“父親知道夏家為什麼要找到你?”顧棠問道。
南原伯不太開心,雖然兒當了王妃已經是人上人了,但是被這麼指責,南原伯面子掛不住,“還不是為父教得好!夏家覺得你二妹能持家!”
阮氏抿著笑了一聲,“哪兒啊,夏家來的時候,說是覺得我們的大姑娘能管住家,理下人毫不手,王爺都被管得服服帖帖的,他們就需要這麼個厲害的媳婦。”
顧棠笑了一聲,斜著眼睛道:“那他們該來娶我,娶二娘算怎麼回事兒?”
南原伯嚇得面都變了,“可不敢胡說!”
顧棠道:“父親,你沒什麼上頭的關系,消息一點都不靈通,有些事兒就別參與進去了,他們肯定是拿鹽引來找你的?說什麼兩家合伙做生意,他們有拿鹽引的資格,想跟你一起?”
南原伯臉越發的沉了,他一甩袖子,重重嘆了口氣。
雖然沒說是,不過這個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顧棠道:“今年陛下為了賑災,拿出了四分之一的鹽引給了災區的商戶,既然他們那邊得了,那原來有些人就沒有了。”
稍微停頓一下,等南原伯反應反應,又道:“夏家就沒有,父親覺得陛下為什麼不他們家拿鹽引了?”
南原伯一張圓臉漲得通紅,還能是為什麼,皇帝不喜歡夏家唄。
“他們竟然敢騙我!”他重重的一拍桌子!
顧棠上前挽了阮氏的胳膊,“我覺得我母親眼好,該怎麼就怎麼,能跟風圍上來的人,也會跟著風一起走的。”
阮氏道:“是啊,定親就好好定親,能攛掇人悔婚的又能是什麼好人家?”
顧棠陪著阮氏到了院,阮氏原本還想問問齊王府的事兒,但是看兒信心滿滿,說話也中氣十足,明顯不是什麼強裝歡笑,便就歇了這心思。
下午回到家里,顧棠才換了家常的服,春花進來道:“娘娘,簡嬤嬤求見。”
簡舟硯進來先福了福子,道:“這是查好的名單,王府上下怕是要——”
他話語一頓,顧棠道:“春花出去守著,別人進來。”
簡舟硯這才繼續,“王府能去掉三分之一的人,真要是牽連起來,全部下人換了也不為過。”
“那就全換了。”顧棠一點都沒猶豫,“舟硯,坐。”
這稱呼簡舟硯心驚膽戰,“王妃娘娘……”他表有點幽怨,王妃的膽子為什麼這樣大。
“你過來找我,是怎麼跟太妃說的?”顧棠笑瞇瞇地問道。
簡舟硯咬牙切齒道:“我跟太妃說,我去找你你教我打絡子,繡花,剪紙,這樣耽誤你的時間,你就沒工夫瞎折騰了!”
顧棠笑了兩聲,手就把桌上針線簍子撈了過來,“我先教你打絡子,剪子針的事兒,等簡嬤嬤能靜下心來的時候再說。”
顧棠拿了兩繩子,往簡舟硯手里放了一,“我先教你打結,兩繩子叉,在食指上打個圈——”
簡舟硯表有點恍惚。
“這樣不行。”顧棠往他邊一坐,拉著他兩只手,“食指,對,繞圈,穿過去,拉繩。”
簡舟硯只覺得被過的所有地方都熱了起來……其實就兩只手,連手腕都沒過。
“簡嬤嬤力氣有點小。”顧棠嘆道。
簡舟硯不知道怎麼,忽然咬牙切齒來了一句,“我力氣不小,娘娘很快就能知道了!”
顧棠又笑了笑,那他該失了,的力氣一直是靠近人類上限極值。
程序完了人,為今后的運打下堅實牢固的基礎,顧棠又道:“明兒理管家。”
簡舟硯有點猶豫,道:“不如從家丁婆子開始?”
顧棠搖了搖頭,“擒賊先擒王,殺給猴看,你隨便找個家丁不如管家有震懾作用。你看不管是詔安還是別的什麼,都是要嚴懲賊首,寬恕從犯的。從來沒有嚴懲從犯放過賊首的。”
簡舟硯面深沉,“娘娘說的是。”
“其實還得謝謝你。”顧棠忽然笑了一聲,“若不是你縱容,我也沒理由把所有人都換了。當然之后就不需要五百多下人了,許多崗位要不了這麼多人,太浪費了。”
第二天是個天,顧棠了所有人到了前院,管家站在最前頭,周圍還有一圈侍衛。
京城不王爺,按照祖制,親王能養八百府兵,這麼多兵都在京城就是患,所以大概開國兩三代之后,府兵就不是親王自己能選的,全都是陛下指派的,而且還有替制度,就怕這些人被收買。
所以這些侍衛其實是皇帝的人,顧棠用起來別提多順手了。
把那張薄薄的紙遞給了簡舟硯,既然他打算去科舉,又要出去做,那自然是要找一切機會鍛煉的。
簡舟硯清了清嗓子,道:“你有什麼話可說?”
管家五十歲出頭,在王府已經當了十年的管家,同樣被太妃賜姓簡,也是很有面的人。
管家很是慌張,直接就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哭訴,“娘娘,奴婢不知道您聽信了何人的讒言,要罰奴婢!奴婢自打記事兒就在王府了,又得太妃娘娘賜姓,奴婢忠心耿耿,您要是一定要罰奴婢,不如奴婢給老王爺守陵去!”
“你不配!”簡舟硯一聽他竟然敢威脅王妃,直接就怒了,“你欺上瞞下,排除異己,你還貪了王府的家產,你該當何罪!”
這一看就是沒多經驗,顧棠手一,好在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簡舟硯把那張紙遞了過來。
顧棠道:“你在王府當差四十一年,其中管家當了十年零七個月,管家月俸五兩銀子,全按五兩銀子算,四十一年是兩千四百六十兩。”
顧棠頭一偏,旁邊的婆子抬了個箱子出來,“這是從你家里搜出來的,你怎麼解釋?”
老管家脖子一梗,“奴婢忠心耿耿,這是老王爺跟太妃還有王爺的賞賜!”
顧棠笑了一聲,親自過去拿了一張畫出來,“松鶴延年圖,宮廷畫師嚴思逸的落款,賜的寶貝,你說說是哪個糊涂蛋不要命了把這中東西賞賜給一個下人?”
老管家不敢說話,他在王府伺候的,各中規矩也是了如指掌,賜的東西就是壞了也得供著,一代代的傳下去,給別人,那是要命的事兒,就是他想要對峙,就是糊里糊涂的齊王爺,也趕不出來這樣的事兒。
“還有這個。”顧棠又從里頭挑了兩塊手帕出來,道:“這是從你兒媳婦那里搜出來的,這針線我認得,是我親手做的,是我們親的時候,我給王爺的回禮,你說說這又是那個糊涂蛋賞給你的?”
老管家越發的不敢說話了。
顧棠道:“還有你外頭的院子,地窖里頭還藏了不寶貝。本朝律法里說了,下人不得有私產,管家,你說說我該怎麼辦你?”
“奴婢是冤枉的!奴婢要見老太妃!”
顧棠揮了揮手,“帶走。”
侍衛上來兩個,輕輕松松一塊布塞在他里,一人一跟胳膊,人直接拉走了。
顧棠往下看了一眼,下頭人雖然都低著頭,看不見他們臉也看不清表,但是不人都開始抖了。
這個時候能抖出來的人,要麼心理素質不行,要麼就是貪了特別多的東西。
“我也不冤枉你們,老管家我人送去衙門,該怎麼置有律法。”
抖的人更多了,去衙門那就是一點面都沒有了,要是留在王府……說不定還能找王爺或者太妃求求?
哪知道臺上的王妃下一句就是:“你們也別想著去找太妃或者王爺求,你們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就該想到有這一天。”
顧棠給簡舟硯使了個眼,他把下頭作特別大,還有互相對視的人都記了下來,之后又道:“不過你們都是王府里伺候許多年的老人了,我也給你們留點面。”
稍稍一頓,接著道:“這幾天晚上,把不該拿的東西都放到二門前頭的空地上,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聽清楚沒有!”一聲厲喝下頭人膽戰心驚,一個個打著的說了聲,“聽見了。”
顧棠手一,簡舟硯鬼使神差般扶了上來,顧棠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簡舟硯耳子頓時紅了。
兩人在前頭走著,顧棠轉頭一個眼神,幾個丫鬟就自拉開了距離。
簡舟硯問道:“真要放過他們?”
顧棠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全都換掉,貪念一起再無寧日,東西只有零次跟無數次。”
簡舟硯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話,他沉思了很久,又問道:“那今兒這一出是為了什麼?”
“為了王爺跟太妃淤積于心,再者——”睨了簡舟硯一眼,“簡嬤嬤會寫字,可曾洗過筆?”
不知道為什麼,總之現在一聽見簡嬤嬤三個字兒,簡舟硯就是渾過電的覺,“洗過的。”他小聲道。
“你筆要洗幾次。”
“要洗干凈至也得三次。”
顧棠笑了笑,“那現在就是我他們自己先把自己洗干凈了,將來我再洗的時候就容易了很多。”
簡舟硯沉思了片刻,“而且……有些東西是大家一起出來的,那……誰拿了什麼都不是,要麼一起都放出來,要麼都不放出來。”
“是啊。”顧棠道:“但凡有一個人不齊心繃不住了,后頭我再洗筆的時候就容易了很多。”
這勉強算是現代博弈論的應用,但是跟簡舟硯不能說這些,笑道:“如果你擅長揣人心,那就沒有什麼不可能。”
簡舟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管家的位置誰接替?”
“你覺得管家平常都在做什麼?其實有他沒他沒什麼兩樣。素餐尸位說的就是他,不過正好可以利用……”
顧棠想了想,道:“找三個人暫管,太妃出一個人,我出一個人,再從王爺屋里找一個人。三個人永遠沒法達一致的意見,這時候就好辦事兒了。”
就像大學宿舍四個人,有的時候能整出四五個群,可以說是面和心不和的典范了。
顧棠說完又看了簡舟硯一眼,“簡嬤嬤,能不能找機會天天過來,就看你回去怎麼跟太妃說了。”
簡舟硯從頭到腳都熱了起來,恨不得當場飛回去,不過走還是要走的,他還得先老老實實正正經經扶著王妃把人送回正院去。
等回到太妃府里,簡舟硯看著地上不下十個紙團,就知道齊太妃本沒法心靜去抄經書。
那的心為什麼平靜不下來呢?
兒子不聽話,沒出息,兒媳婦現在在全府頭上,想到王妃方才說的揣人心,簡舟硯道:“太妃娘娘……王妃還算給咱們王府留了幾分薄面,只理了老管家,剩下人的人都輕輕放過了,他們趁著夜把東西都送去二門前頭空地,這事兒就算了了。”
“你知道什麼!”齊太妃重重的一拍桌子,震得筆架上的筆都了下來,把剛抄了半頁的經書直接給毀了。
連紙團子的心思都沒有了,直接把這張紙撕了。
“這樣收買人心,那些下人肯定都向著了,今后這王府豈不是當家,我這太妃還得看兒媳婦臉,我豈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的確是不如王妃,簡舟硯一邊想,一邊道:“太妃……王妃把管家辦了,王府不能沒有管家,我猜王妃娘娘很快就要來找您,商量管家的事兒……娘娘,奴婢想試一試!”
太妃驚訝地看著,簡舟硯道:“您要一直抄經書抄到過年,奴婢昨兒去看王爺的時候,王爺虛弱得很,雖然已經有了好轉的跡象,但是人瘦了一大圈,沒一兩個月修養不好,那這王府豈不是全落到王妃手里了?”
太妃眉頭皺了起來,煩躁的渾上下都不舒服。
簡舟硯又道:“所以奴婢想,不能王妃指定管家。王府的管家不好當,所以您出一個人,王爺出一個人,王妃再出一個人,您跟王爺是母子連心,咱們把王妃出去!”
太妃呼吸都急促了,“好!就是這個理兒,你去找齊王爺,把這意思跟他說了,找他最忠心的——不如就小衛子!他是個太監,他才被王妃訓斥過!”
簡舟硯神都有點恍惚了,太妃還不知道小衛子落了把柄在王妃手里?
王妃竟然能算到這麼多步?這就是揣人心的力量?
太妃這邊商量計策,還簡舟硯幫著回憶哪些人忠心耿耿,齊王爺那邊也沒落下。
趁著衛忠平不在,屋里伺候的小廝直接跪下了。
“王爺,求您管管王妃,再這麼下去,王府要了!”
能撈到書房小廝這中缺兒,他的爹娘也都是王府里的管事,換句話說貪的不。
他們一來不舍得往出拿,二來也不敢往出拿,他們也是過賜之的人!
沾沾龍氣兒長命百歲,誰不想?
齊王爺一聽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有氣無力道:“又干什麼了!”
小廝一一說了,很快,簡舟硯也帶來了太妃的指示。
到了下午,簡舟硯又親自來了正院請顧棠,當著人他不卑不道:“娘娘,太妃有事兒跟您商量,請您去王爺外書房一趟。”
顧棠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簡舟硯卻要裝得一本正經,“娘娘,請。”
事按照顧棠的計劃順利發展下去。
管家三人組的分是這樣的:的大丫鬟春花、太妃的心腹嬤嬤簡舟硯、還有齊王爺的心腹太監衛忠平。
那換個角度看,就是的人,未來孩子的父親,還有已經被在手里的雙面人。
晚上回到屋里,顧棠住了丫鬟,親手把房間里的蠟燭一都點亮了。
雖然這些人都不知道點蠟是什麼意思,但是通過這樣有儀式的活,顧棠正式開始了送別齊王一家的最后一步。
到了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齊王爺終于能下地走兩步了,前一陣他是一下地就,直接把自己下了個半死,連每天三頓白粥都不推辭了,喝得無比痛快。
其實顧棠覺得他們這凈的法子有點不太靠譜,發燒大量出汗之后肯定是有點電解質紊的,只讓喝白粥,那就真的是生生把人往虛弱了耗。
而且一點葷腥沒有,連蛋羹都不能天天吃,那兒還能有勁兒?
但是這跟沒關系。
這天早上,齊王爺全副武裝,把自己塞在了厚實的皮大里,打扮得越發像個弱,同顧棠一起進宮了。
他大概是想激起太后跟皇帝的憐憫,但是不好意思,顧棠覺得他這次得不到憐憫了。
甚至連恨鐵不鋼都沒有。
畢竟在太后跟皇帝哪兒,他這病一半是作的,一半是裝的。
再次回到皇宮,齊王爺有點恍惚,他兩個月沒進來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隔了這麼久,可見易時移,世事無常,他——
“還不快走?”顧棠不耐煩道:“你子本來就不好,這冰天雪地的,萬一又燒起來,你能留在宮里不?還得坐著馬車回去才能看病。”
雖然顧棠語氣嚴厲,但是齊王爺不太生氣,因為他養病這期間,被衛忠平糊弄的很是開心。
在他跟太妃的認知里,顧棠現在舉步維艱,想要掌控王府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不過齊王爺這兩個月出來逛一逛,就會發現有很多悉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走!”齊王爺一開口說話,冷氣吸進去,就開始不住地咳嗽。
顧棠失的搖頭,道:“你在原地別,我先去求太后給你安排個轎子,你這板,不等走到壽康宮怕是就要把肺咳出來。”
頭一句能忍,這一句忍不了,齊王爺現在最怕的就是生病,他怒道:“顧氏!你整天咒罵本王究竟是何居心!”
齊王爺聲音一大,周圍的太監還有侍衛看了過來,顧棠這會兒就綿綿地說,“王爺,我是擔心你的,我走快點先過去,等太后賞了轎子,我再跟著一起回來可好?我多走點路沒什麼的。”
“你——”齊王爺察覺到周圍人異樣的眼神,一口氣沒上來又開始了,“你這毒婦!你搬弄是非,你——咳咳咳咳。”
顧棠大力在他背上拍了幾下,齊王爺越發的說不出話來了,顧棠又跟周圍一圈人點頭笑笑,“煩勞諸位照看齊王爺片刻,我去去就回。”
侍衛統領很是客氣的點頭,道:“王妃只管去,王爺有我們看著。”
顧棠二話不說,走得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貴婦應該有的速度,但是周圍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就連這邊伺候的老嬤嬤都挑不出刺兒來,反而都是一片贊嘆,“齊王妃真心可憐。”
齊王爺氣得又開始悶了,他不太明白,怎麼他生病兩個月,外頭全變了?
以前都是覺得顧氏不守婦道,當姑娘的時候就跟他有了牽扯,怎麼現在全反了?
侍衛統領還有當班的太監總管過來攙著齊王爺到了廊下沒風的地方。
統領嘆了口氣,道:“王爺,你也改改。”
齊王爺瞟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一來是無力有點嚴重,二來能在北門,也就是皇親國戚進宮地方當侍衛統領……他本就是皇親國戚,而且還是皇帝的心腹。
不僅如此,將來還能外放領軍,是實打實的實權派。
齊王爺決定忍下這一次,可沒想旁邊的太監總管也跟著嘆了口氣。
“奴婢還記得王爺小時候進宮來當伴讀,那時候就很會惹人生氣了,這麼些年王爺是真的一點都沒變啊。”
啊???
“齊王妃確實不容易。”老太監瞇著眼睛道:“這幾個月,王妃要進宮陪太后說話,還要陪公主解悶,陪皇后聊天,還要去賑災施粥,還把王府打理的煥然一新井井有條……王爺,您是不知道,最近宮里多人都去求了主子,想去齊王府養老。”
侍衛統領跟著笑了幾聲,道:“誰說不是,前兒我母親看上蘭句宮的管事兒嬤嬤,想請去我們家里教我妹妹,哪知道那位老嬤嬤客客氣氣拒絕了,說要先等等齊王妃的消息。”
侍衛統領一邊笑一邊搖頭,重重在齊王肩膀上拍了好幾下,用讓人沒法抗拒的善意道:“你呀,別在福中不知福了!”
好在顧棠回來的很快,還帶來了轎子,站在齊王爺邊靦腆的一笑,道:“王爺沒等急。”
冬天天冷,走得又快,臉上紅撲撲的,呼氣帶出來大批的白霧,很有經驗的侍衛統領幫著把齊王爺很是敷衍的扶上了轎子,然后溫和的跟顧棠道:“您這會兒別停下來,不然該涼了。”
顧棠道謝,跟在齊王爺的轎子邊上,一路到了壽康宮。
齊王爺懷疑世界的念頭才剛停歇,就又被沖了上來。
壽康宮里但凡是個人,別管是主子還是下人,見了他的齊王妃都會很友善的打招呼,然后一臉憤慨的看他一眼,眼神中的嫌棄幾乎沒怎麼掩飾。
好容易進了屋里,太后第一句話就是:“哪有你這樣給人當相公的!”
皇帝上下打量他兩眼,還是皺著眉頭幫他說了一句話,“的確是瘦了,子不好也是在所難免。”
就這一句,接下來就是齊王爺屈辱升到了極點的一句話,“你多跟齊王妃學學。”
齊王爺閉了閉眼睛,氣得鼻孔都張開了,“是。”
七公主瞧見了,附在太后耳邊小聲道:“他還不樂意呢。”
顧棠笑瞇瞇道:“陛下莫要擔心,我想王爺在床上躺了兩個月,也該知道好好保養子了。”
齊王爺的屈辱中又升起了一疑,什麼時候顧棠跟皇帝也這麼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齊王爺全程神游,看著顧棠門路的跟壽康宮的人說話,而且悉好像這是的地方一樣,基本上所有的話題他都不進去。
眼瞅著快到中午,太后嫌棄道:“行了,你們走,你們王爺神看著還不是很好,回去好好休養,冬天好好養著,到了春天就能好!”
七公主還依依不舍地拉著顧棠的手,道:“好姐姐,你下回什麼時候來?”
齊王爺不可置信的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皇后一眼,又看了太后一眼,這是什麼鬼稱呼???
七公主是他的堂妹,真要論起來,七公主該顧棠堂嫂的,姐姐?那他這個堂哥呢???
等出了宮門,齊王爺眉頭皺了皺,道:“送我去吃莫愁。”
顧棠看他一眼,齊王爺哼了一聲,“我兩個月沒出來了,我總得去見見人。”
顧棠還惹人生氣式的勸他一句,“王爺,您那些朋友,這兩個月有多來看您的?他們待您都不是真心的,您還是回家好好修養。”
齊王爺都想從車上跳下去了。
不過幾番爭執功挑起齊王怒氣之后,顧棠吩咐車夫到了吃莫愁,放任齊王爺去見他那群狐朋狗友了,臨了還囑咐一句,“我一回去就他們過來,你子弱,千萬別自己出來。”
齊王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放下簾子,顧棠臉上就沒什麼表了,回到王府,差人請來了簡舟硯,沖著他一笑,道:“我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你覺得呢?”
簡舟硯的心猛地跳了兩下,顧棠手在他口一按,“回去沐浴更,晚上來找我。”
他幾乎是同手同腳的走出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