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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衛民的運氣不壞。
霍欣帶著他門路的跑到三樓。
然後找到一間辦公室，敲了敲門，就找到了他們要找的人。
霍欣媽媽的那個朋友——劉阿姨。
那個臉上多的中年婦頭髮是燙過的，帶個金框眼鏡，穿一料套裝。
看著很時髦的樣子。
也真不愧是外事部門的接待幹部。
原本表淡漠略顯嚴肅的臉，一看見進來的人是霍欣，就立刻轉為親切的笑容。
「哎呀，這是欣欣啊。你這丫頭可好久沒到阿姨這兒來玩兒了。」
霍欣也親熱的著。
「劉阿姨，這可不怪我。是我媽媽不讓我來，說您的工作太重要，總是牽扯到外事任務。怕我打擾您嘛。」
「哎呀，你媽媽也真是的，跟我還這麼見外。四個現代化又不可能一蹴而就，難道阿姨還要天趴在辦公桌旁啊？你想來就來嘛，要怪你，你就說我讓你來的。」
隨後，劉阿姨話鋒一轉，很自然的問起霍欣的父母。
「哎，你媽媽和你爸爸在英國還好的吧？」
「他們還好的，就是不太穩定，可能又要換地方了。他們頭兩天剛打過電話，說明年可能又要換到丁堡去。」
「嗨，工作需要嘛。阿姨這兒倒是穩定，我一干都快二十年了。可說起來，這輩子就出過一次國，還是阿爾尼亞。」
說到這兒，倆人不一起笑了起來，而形式上的客套也就到此為止。
「這位是……怎麼稱呼啊？」
劉阿姨適時轉向寧衛民，臉上好奇的神浮現。
或許是因為寧衛民上的西裝起了作用，都沒好意思同志。
霍欣這才想起應該介紹一下。
「劉阿姨，這是我們公司運營部的寧經理，我現在去了一家外資企業實習。您大概知道，就是那個法國服裝大師皮爾·卡頓創辦的服裝公司，跟咱們經貿部和紡織部有合作關係的。」
劉阿姨一邊聽一邊點頭。
「知道知道，我跟著領導也見過那個法國人。你們上個月是不是就剛在天壇弄了一個大枱子，讓好多姑娘小夥子穿著五六的服走在走去？哎喲，你們公司現在可是出名了，頭一陣還上了《參考消息》呢。」
人靠裝佛靠金裝，或許正因為寧衛民打扮得，還借了法國老頭兒的勢。
這位劉阿姨面沖寧衛民仔細端詳了一陣，也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
「哎喲，小夥子這麼年輕就在大公司當經理了，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這話多有那麼點一語雙關的曖昧意思，讓寧衛民登時到了幾分尷尬。
可偏偏他又不知道這位劉阿姨的職務，還不能不理人，也就只能跟著霍欣來稱呼。
「劉阿姨，您好。初次見面，我寧衛民。您怎麼稱呼我都行，我的姓，就小寧。或者我的名字也可以，就是千萬別跟我客氣。」
「不瞞您說，我這個經理真不算什麼，完全沒法跟咱國家的正式幹部比。您這話讓我太慚愧了。」
這話倒是招人聽，劉阿姨高興。
「小夥子還謙虛，真會說話。那我就不客氣，你小寧啦。」
可跟著這位劉阿姨又不嫌多事的，跟霍欣眉弄眼。
那意思像是在誇眼不錯，整得氣氛越加不對味兒。
好在尷尬是尷尬，這有著八卦之魂的老娘們，在辦事兒上倒是不含糊。
聽說寧衛民和霍欣是來買畫，但門市部字兒多，畫兒，尤其是齊白石的畫作，不好挑，他們還想去庫里看看其他的畫兒。
這位劉阿姨當場就痛痛快快的答應下來。
然後一路和他們打著哈哈，把他們領到了庫房辦公室。
就找了一個小齊的庫管員，拿著鑰匙幫著開門。
不過這小齊聽霍欣提出要找齊白石，卻有點發愁。
不得不告訴他們，因為賣貨，那些庫里的近現代畫作不知多人過手。
這兩三年出庫庫的，東西早都放了。
專找一個人的作品可能不太好找。
只能給他們指一個大概其的區域，讓他們自己手撞大運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兒，寧衛民非常能理解。
結果沒想到一進屋他就傻了。
別說上手去找了，一時間，他就連也不了。
敢門后這間屋子還大，是個相當於兩個教室面積的大通間。
而房間里的佈局，就如同圖書館一樣，全是通頂的大木頭架子。
每個架子還都是五層，無不是塞滿了橫躺的捲軸兒。
就這還不是全部呢，那個小齊嘮嘮叨叨的說，隔壁的一間屋裏，還存了三十來箱。
說實話，一般人誰能見過這樣的景啊。
其實還別說見過了，恐怕連想都想像不出來。
據寧衛民目測估計，就這屋裏的，就說沒有上萬幅的字畫，那也得有個八九千。
這是多麼大的一筆財富啊！
別人不清楚，他寧衛民還不清楚嘛。
如果說容寶齋的店鋪在他眼裏等於《天方夜譚》裏阿里和四十大盜，那樣的傳奇寶藏。
那這間存字畫的房間，恐怕只有傳說里所羅門王的神級寶藏才能媲了！
誇張嗎？
一點也不！
因為說句最直白、最通俗的話，這屋裏東西怕得值一萬個億啊！
三十年後，要想買個國家都夠了。
所以饒是自詡見過世面，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被什麼好東西再驚到的寧衛民，再一次因為大開眼界無法保持鎮定自若了。
此刻的他，徹底被眼前的景象衝擊得一塌糊塗了。
他的，就跟吃了一大口綠芥末似的！
刺激、顛覆、通、提神、興、要瘋！
他第一次真真正正明白了什麼「震撼」。
那就是他的目所致，除了這些畫，什麼都看不見了。
時間、空間、自己，統統都覺不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衛民才恢復意識。
而這時他發現，無論是劉阿姨，還是霍欣，又或是小齊都把目凝聚在自己的上。
他猜測可能人家都他好幾聲了。
便很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然後用手著額頭遮蓋臉，連連道歉。
「對不起，沒想到這裏這麼多的畫兒，是我把事兒想簡單了。看來，找齊白石還真有難度。」
小齊一下樂了。
「看吧，我沒說錯吧。只能運氣。不過我可以告訴您，大概就在靠牆那排五六個木頭架子的範圍里。您要找的話，去那邊，概率高點。」
而就在寧衛民遵從提醒走過去時，劉阿姨似乎怕他空手而歸，就說了。
「萬一找不到也沒什麼，回頭我跟下面說一下，誰要發現了，給你留出來就完了。」
「你要是看上別的，不妨先買一些回去。無論大件小件，阿姨做主了，統一都給你按小件算，要是外匯券，二十一件。人民幣就得二十五了。可以嗎？」
這個倒是好事，可寧衛民也不能不提醒一句，免得讓這位劉阿姨難做。
「劉阿姨，謝謝您關照我。可問題是，我打算要買個幾十幅的。是不是多了點？不會讓您為難吧？」
沒想到劉阿姨倒笑了，十分開心。
「哎喲，那敢好啊，我們這月的經費可就寬鬆多了。我跟你說，你買的越多才越好呢。阿姨倒是應該謝謝你幫了我們的大忙呢。」
跟著一扭頭，就又跟霍欣逗上了。
「欣欣，這份人我是該算在你上啊，還是該謝謝小寧啊？」
霍欣面帶嗔怪。
「劉阿姨，您可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