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第 1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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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的門被打開了,花園中的石子路被黃的燈照亮。

狄賴低頭看著石子路,一步一步謹慎地走著。

“你……真小心。”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當然。”狄賴答道,“我的命很珍貴。”

走到門口,手,將食遞出,老人沒有接,而是轉走進屋里:“進來。”

“我冒了,”狄賴在后喊道,“也許會傳染你!”

老人沒有回應,徑直走到灶臺前,往鍋里舀水,加了一些藥草,又點燃了柴火。

狄賴小聲嘟囔了一句“是你讓我進來的”,便進了屋子。

這是狄賴第二次進這間屋子,只是上次太過匆忙,這次才真正看清了屋里的模樣。

這是一間樸素而溫馨的屋子,壁爐里燒著火,側前方放著一個老舊的搖椅,上面搭著的毯子垂到了地上,墻邊的架子上擺著瓶瓶罐罐,礦石和不知名的工,單人床側面的墻上,掛著一個干掉的花環。

和卡喀亞們的房間相比,這間木屋更像巫的房間。

狄賴掃視了一圈屋子之后,不舍地收回目,走近了桌子,桌子上堆著一些礦石、末和紙張。

狄賴挑了一個干凈的桌角把食放下,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散落在桌上的紙張,那上面畫著各種圖形、符號,壁爐的火并不足以照亮桌面上的紙張,這使得想要看清上面寫著什麼的狄賴瞇起了眼睛。

老人問:“你識字?”說話的聲音很大,語速卻很慢,斷句有些奇怪,省略過的語句也帶著一種奇怪的疏離,聽起來很不客氣。

狄賴揚起了頭:“當然,我學過。”

老人指向那些紙張:“能看懂?”

“嗯……”狄賴有些心虛地道,“一點點。”

老人便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在了一起:“騙人。”

狄賴不知道是怎麼看出來的,繼續逞強地解釋道:“我剛開始學識字,認的字不多,所以只能看懂一點點,比如……比如……”拿起一張紙,試圖在上面找到自己認識的字母,可是瞧來瞧去,那紙上竟然沒有一個字是認識的。

老人走過來,從狄賴手中過那張紙:“你不懂……”

老人的態度讓孩有些生氣地豎起了眉

“這個是我創造的,只有我……才懂的,”老人晃了晃那張紙,說,“符號。”

狄賴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無聲地“哇”了一聲,面前的這個老人是一個真正的巫,的傳說一直在人群中流傳,獨自住在森林深的小木屋里,木屋里有可以生火的壁爐,架子上擺著巫的藥水,桌子上放著巫的材料,能讓地面炸,還創作出了只有巫才懂的文字。

這一切都太酷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巫!

若是換一個人,狄賴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夸獎,可是對著面前的老人,狄賴卻無法坦率說出自己的想法。

畢竟這個老人看起來孤僻而疏離,說話說話魯,聲音大得像是在罵人,瞪著狄賴時的表也很兇狠,還有一些不耐煩。

像是另一只刺猬,讓靠近的人不由自主地開始防

“哈……”狄賴咳嗽了兩聲,抱著手臂,將頭轉到了一邊,道,“那又如何,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創造出自己才能懂的文字。”

老人哼道:“吹牛。”

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出了與年齡不符的稚氣。

“我沒有吹牛,”狄賴反駁,“因為我現在還小,而你已經活了很久了,伊芳的媽媽的媽媽都知道你的故事……如果我活到你那麼大,我也一定能創造出很多厲害的東西!”

老人又出嘲笑一般的表,這個表讓狄賴更加生氣。

“笑什麼,”狄賴也哼了一聲,“如果我有你有這麼好的房子,我也可以很厲害。”

“那你……家呢?”老人問。

“我沒有家。”狄賴說。

老人沉默了。

狄賴忽然有些難過。

不是因為我弱,吸了吸鼻子,想,也許是因為冒造的鼻塞,或者是壁爐里的煙熏得自己眼睛發酸。

狄賴想起不久之前,那時獨自住在山上的廢屋里,沒人喜歡,也沒人在乎,當然,也無暇顧及那些,只是每天到跑著找食,想著要如何活下去。

現在還記得那個簡陋的廢屋,屋里堆著小山一樣的柴火,窗戶破損,很多地方都風,即使如此,還是把那里當自己家。

甚至當第一次發現那個廢屋,在地上鋪了厚厚的干草,然后癱進干草堆里的時候,心里還生出了一幸福

我竟然做出了一個床,我真棒!

狄賴一邊想,一邊在干草上打滾,干草隨著作進了服,扎得上有點疼,但一點都不在乎,甚至還想和別人炫耀自己有多厲害。

當然,那時候邊沒有其他人。

所以在干草上笑了一會兒之后,就傷心起來,悄悄地了幾把眼淚。

“有什麼可難過的呢,狄賴,你可真奇怪。”孩自己對自己說,“你那麼厲害,有什麼可難過的呢?”

然后抓起干草,灑向上空,自娛自樂地喊道:“哇,真開心!我有家了!”

獨自一人,像個刺猬一樣守護著那塊小小的地盤,可即使把自己上的刺全都豎起,對著外人,那些騎士們還是能輕易劈開那個木門的門栓。

難以保護自己的廢屋,但這個老人,卻擁有一個溫馨的小木屋,還擁有防止外敵侵的手段。

令人又羨慕又嫉妒。

“如果以后我有自己的地盤,我也能建一個漂亮的房子,我很厲害,我能打獵,擊敗魔,我還會做很多東西,”狄賴不甘心地說,“我也會變傳奇,讓伊芳兒的兒記得我的故事,我還會建一個超級棒的房子,把里面布置得舒舒服服,比你還。”

老人本來是笑著聽狄賴的話的,但是聽到最后幾句,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表

那表中,帶著不安、愧疚和一種深切的痛苦。

狄賴敏銳地覺到了這一點,不再說話,轉而開始觀察老人的表

“這不是,”老人猛地靠近狄賴,語氣變得急促而尖利,“是贖罪!”

“什麼?”狄賴沒有聽清,但老人的表害怕。

“你、和我……很像。”老人手抓住了狄賴,“你、沒有家,你、也是個多余的孩子……”

的手帶著老樹皮一樣的褶皺,力量出奇地大,地抓著狄賴的胳膊,聲音迫切,帶著急于尋找認同的執念。

狄賴被抓得很疼,力掙扎,用力地推了老人一把。

每天都在鍛煉的孩力量不容小覷,老人被推得松開了手,踉蹌了幾步,扶住桌子才站穩。

狄賴憤怒地瞪著老人:“我們才不一樣!”因為老人突然的攻擊而進了防備狀態,臉上也浮出了敵意,“卡喀亞們一直說你是個古怪的人,我也這樣覺得。但是我又覺得你很厲害,因為你會讓土地炸……可是們沒說錯,你確實是個古怪的人!你是個討人厭的家伙,所以伊芳的媽媽的媽媽才會和說你是個壞巫婆!”

說完,氣呼呼地走向門口:“我要去和莉莉說,我們沒有辦法和你合作,你太奇怪了,你是個壞蛋!”

走到一半,手腕又被抓住了。

狄賴條件反地想要回手,卻聽見老人的聲音:“不是……”

這個聲音和之前不同,焦急又委屈,仿佛想要辯解什麼:“海拉,我、海拉!”

狄賴甩著自己的手:“放手!”

這次,老人沒有松開孩的手腕,的手像一塊鑄鐵,牢牢地錮著狄賴的手腕:“我不是,我是,海拉。”

“啊?”狄賴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然而老人之后的話讓更加疑了。

“那個人說的不是我,我是壞巫婆,不是!這是,的家。”老人加快了語速,說道,“我是海拉,我壞,不是,好!”

“誰?”狄賴努力理解著老人話語中的信息,“你是說,伊芳聽到的那個故事里的巫不是你?”

“對,”自己的話終于被理解,老人的眼睛亮了,咧開,笑道,“我是海拉。”

“海拉?”孩疑地重復著這個名字。

費力地捕捉到孩的聲音后,老人的眼睛依然彎著,揚起的角卻開始向下,并在微微抖。

不知道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

雖然是自己說出的名字,但是聽到別人提起它時,還是令人恍惚。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別人喚起這個名字了。

獨自一人生活了太久,深居簡出在這森林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對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已經記不清年月,甚至也忘記了自己的年紀。

但是無論過去了多久,那些回憶都一直印在的腦海中。

……

還沒有完全升起,墨黑的林塞山脈在藏藍的天空下方,像一條俯臥的巨龍。

在離山脈最近的那個城市里,一些人已經走出家門,開始一天的工作。

人們順著道路分散到城市各,也有人走向那條黑的山脈。

“海拉!”有人喊道,“你今天也去摘野菜嗎?”

到名字的人停下了腳步,那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孩,拎著籃子,穿著一結實耐磨的灰,兩條辮子順地搭在肩膀。

順的辮子相反,的眼睛暗沉郁,表淡漠疏離,駝峰凸起的鷹鉤鼻更呈現出一種刻薄

看向說話的人,出了一個笑容:“嗯。”

那人看著烏青的右眼:“你沒有去神殿祈禱嗎?我看見你媽媽已經去那里了。”

海拉的小孩答道:“不摘野菜,就沒東西吃,沒東西吃,就會被打。”

雖然說的是實話,但搭話的人卻奇怪地沉默了。

孩便轉收回了視線和出來的笑容,拎著籃子,加快了腳步,走向城外。

饒是如此,后的人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哎呀,你為什麼要和搭話?”

“我只是想……你看到臉上的傷了嗎?哦,可憐的穆麗爾,肯定也傷了……這種事太多了,愿班布爾神保佑所有傷的人。”

“是的,即使這樣,穆麗爾也沒有錯過清晨的祈禱,是最虔誠的信徒,班布爾神一定會垂憐的。”

“派羅明明是個老實人,為什麼一喝酒就會變呢,哎,他難道不害怕詛咒嗎?”

“可憐的穆麗爾,是個善良仁慈的人,心中充滿,本該有個幸福的家庭,派羅卻被酒迷了,而且……你不覺得海拉令人很不舒服麼?”

“……你是說?”

“那孩子的眼神很恐怖,看起來……就像一個巫。”

海拉拎著籃子走出了城,隨著周圍人減,之前那些與城市有關的嘈雜聲音漸漸減弱,當森林時,那些聲音便完全消失了。

很多人討厭森林,他們說這里有猛,有昆蟲,還有很多詭異的恐怖傳說。

但這里不會有發瘋打人的父親和哭個不停的母親、和那些議論別人家庭的家伙。

所以海拉喜歡這里,混合著樹木花草味道的空氣,和那些時不時響起的鳥都讓平靜,甚至連上那些疼痛都會減輕。

仔細地觀察著草叢,從青草中準確地找出可以食用的野菜,并把它們放進筐里。

這個過程就像探險尋寶,每次找到野菜都會讓海拉產生一種小小的,不知不覺,的腳步越來越輕快,心也越來越好,甚至哼起歌來。

已經快要到秋天了,野菜生長得非常茂盛,河邊的果樹也結了果,一顆顆紅的果實像紅寶石一樣掛在樹枝上,海拉放下籃子,拍了拍手,然后爬上了樹,摘下樹上的果實往下扔。

這種紅的果實是林賽山脈的特產,摘了回去可以很快地賣掉,同時,它也是海拉最喜歡的水果。

海拉最喜歡的,就是爬上果樹,一邊摘一邊吃,每到這種時候,都會有種盈的滿足,仿佛自己擁有很多東西。

離得近的果實已經被摘完了,還有一顆果實掛在樹枝的末端,海拉小心地爬上那棵樹枝,對著那顆小小的紅果出手。

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海拉努力著胳膊,向紅果出手,就在終于抓住那顆紅果的時候……

“喀嚓”一聲,樹枝斷了。

海拉從樹上掉下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就馬上爬起來,看向地面。

剛才扔下來的紅果,有一部分被自己砸爛了。

“啊……”孩這時才發出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抓著的那枚紅果--為了這一顆紅果,失去了一堆紅果,氣得想要把它扔出去,但手揚起,又收了回來。

最終,把那顆紅果塞進里,泄憤似的咬著。

我今天一定要把籃子裝滿,氣呼呼地下了決定。

地上其他的紅果撿起來以后,海拉到河邊洗手。

清澈的河水映出孩的臉,那是一張總是皺著眉,耷拉著角的臉,被那個男人稱為“看了就會倒霉的臉”,周圍的人也從來不會夸

而現在,這張臉因為右眼的紅腫烏青而顯得更加郁,甚至海拉自己看到都覺得丑陋,用力地攪了河水,讓那張臉消失在層層水波中。

“嘶……”攪水的作牽了后背的,使到一陣刺痛。

海拉保持著蹲著的姿勢,掀開自己的子,偏頭去看,約能看見后腰有一塊紅傷,也許后背有更大的傷,但是自己看不見。

算了,孩放下服,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傷,比起以往,這些傷算不上什麼。

痛覺也是會習慣的,疼得次數多了,就會麻木。

比起上的疼痛,覺得被紅果沾服更麻煩,因為回家以后,被看見弄臟的子,肯定又會遭到斥責和打罵。

海拉跳進河里,一邊洗上,一邊洗服。

清晨的河水帶著涼氣,紅在水中擴散,分不清是紅果的還是其他。

并沒有花去多時間,但是沾了水的子很難弄干,擰起來很費力。

于是孩又把子甩向石頭,讓水花飛濺出來,這子又沉又,甩了幾次,孩就沒有力氣了。

“啊啊啊啊啊……”海拉憤怒地著,把子扔到了地上,踢了兩腳。

知道怎麼洗服,的媽媽就靠給人洗服賺一些錢,無論春夏秋冬,洗服的人們都會用手,用腳踩,所以母親的手和腳因為經常沾水而皴裂,滲出一道道,到冬天時,那些裂痕就會轉為凍瘡。

當然,比起平時們遭遇到的毆打,那些傷可以算得上是微不足道。

海拉知道把子掛在樹上,慢慢晾它,它就會干,可沒有那麼多時間等這子曬干。

非常生氣,不知道是因為自己上的傷,因為那顆紅果,還是因為這個子。

或許是因為所有的一切都不合心意。

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想拋下這條子,就這麼跑掉。

可當風從海拉的掠過時,這個念頭就消失了。

猛地蹲了下來,抓了那件漉漉的子,把它套在了自己上。

現在只有這一件子。

除去它,一無所有。

漉漉的子冰涼涼地上,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像是在了層蛇皮。

即使這樣,也比什麼都不穿有安全

海拉又蹲了下來,了一團,讓自己暖和一點。

角的水滴打在地上,形一個個棕的圓,海拉看著那些圓,莫名地開始胡思想:我是熱的,應該很快就能把子捂干吧……地面好啊,的地方會長出來蘑菇……森林里就有很多蘑菇……而且蘑菇湯很好喝呢……

……

稍微一下,上的傷就會被子蹭到,產生刺痛的覺。

海拉看著不遠的地面,那邊的大樹下,長著一些棕的蘑菇。

“要是,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就好了。”

海拉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但是很快,又改變了想法。

“不對,要是這世上,只有我和媽媽就好了。”

--對,只有我,和媽媽就好了。

在胡思想中,海拉已經習慣了漉漉的服的溫度,站起來,采了樹下蘑菇放進籃子,然后拎著籃子,向森林深走去。

林塞山脈流傳著許多傳說,傳說有吊死的人的魂魄在森林里游,有會吃人的猛潛伏在森林深……在這些傳說中,最為出名的,是巫的傳說。

據說林塞山脈中住著一個兇惡的老巫婆,會抓走迷路的小孩吃掉他們的,擄走年輕的人搶走們的貌,男人們吸走他們的氣……各種傳言中間,最有名的就是巫的詛咒,人們都說,巫的詛咒會置人于死地。

海拉聽說過巫的詛咒,每當城市里有人死掉丈夫時,那些人就會聚在一起,像是談論什麼一般地小聲討論“巫的詛咒”,那個傳說似乎和男人無緣,一旦男人靠近,聚在一起討論“巫的詛咒”的人們便會散開。

聽多了那些討論,海拉有時候也會想:這個世界上真有巫嗎?森林深真的住著老巫婆嗎?

邪惡的、恐怖的、有著暗眼神和尖銳牙齒的巫婆。

海拉來過林塞山脈很多次,探索了許多不同的地方,卻從來沒見過傳說中的老巫婆。

能把小孩撕碎片,會用巫把人炸飛,可以用詛咒殺人的巫婆。

要是真的有巫婆的話……海拉一邊爬樹一邊想,要是真的有巫婆的話,也要……

當視線掃到某一個地方時,停下了采摘紅果的作。

越過參差不齊的樹木,能看見不遠有一抹與眾不同的--周圍的樹木,樹葉全是綠的,唯有一顆樹的樹葉泛著紅

海拉著脖子,怔怔地看著那個方向。

然后,扔掉手里的紅果,以最快的速度跳下樹。

是如此激,跑得如此之快,下樹的時候扭傷了腳,跑步的時候踢翻了籃子,但的腳步沒有毫停頓。

任何事都無法影響奔向那棵樹的速度。

瘋狂地奔跑著,腦中回人們的私語。

--那個巫婆住在森林里,給森林施了巫,誰都找不見

--侵犯領地的人會被用巫炸死。

--若你想要和易,得去一個固定的地方等,那里……

“呼……呼……”海拉終于停了下來,額頭冒出了細碎的汗,膛因為奔跑不斷起伏,嚨也因為劇烈的運而發干。

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大樹。

那是一棵巨大的松樹,它很高,綠針般的葉子地排列在枝干上,層層疊疊地,一眼看不到盡頭,也看不見頂端的紅

在樹周圍,散落著一些灰燼,仿佛有人在這里燒過些什麼。

--那里有一棵紅針葉的老松樹。

--巫婆會出現在那棵老松樹下,還會在樹下做巫儀式。

海拉慢慢地靠近了那棵樹,然后出手,這棵松樹。

樹皮皸裂得如同干裂的土地,又像百歲老人臉上的皺紋。

起來,并不干燥,而是有些粘手,這是因為有人在樹上刷了一些

沒錯了,海拉激得有些發抖。

就是這里!

就是這棵老松樹!

這是巫婆會出現的地方!

巫婆一定是對這棵松樹施了巫,所以在樹下才看不見松樹紅的針葉。

海拉著松樹,看向四周,喊道:“你好,巫?”

的聲音嚇跑了藏在草叢中的野兔。

“巫婆?巫?你在嗎?”

周圍響起的,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

海拉圍著松樹轉了幾圈,又爬上周圍的樹觀察。

依然沒有巫的影。

“好吧,也許巫并不是隨時都在這里。”海拉自言自語道,然而臨走時,又不甘心地提高了聲音,“那我走了,我以后還會再來的!”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下次,我會帶來貢品,所以……”

這句話說出口后,就后悔了。

人們都說和易要有貢品,可不知道自己能用什麼換。

紅果?野菜?或者賣紅果掙的錢?

不,說不定,沒有下次了,如果……

孩擰了眉,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最初的激消散后,的心再次平靜下來,剛才因為奔跑而發熱的也逐漸恢復了正常溫。

當風吹過時,汗水和漉漉的子黏在一起,令上起了一層皮疙瘩。

“阿嚏!”海拉打了個噴嚏,然后鼻子。

大概是因為走過一次了,回去的路程比來時省力很多,海拉一邊蹭著自己的鼻子,一邊去找自己的籃子。

“咔嚓”踩碎一個干樹枝的同時,看見了自己的籃子。

但它不像之前那樣倒在地上,有一個銀發老太太,正蹲在地上,低頭整理那個籃子。

“啊!”海拉馬上起來:“那是我的!”

那個老太太抬起頭,面容和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帶出了深深的魚尾紋:“哦,小姑娘,這是你的籃子嗎?”

“啊……”海拉想起母親的教誨,出笑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禮貌,“是的,士,那是我的籃子。”

老人撐著膝蓋站起,然后拎起那個籃子,遞給海拉:“給你,小姑娘。”

“謝謝您。”海拉手接過籃子的時候,看見地上扔著一些蘑菇。

孩的了。

“能吃的蘑菇、野果和野菜我都已經放到籃子里了。”老人叮囑道,“孩子,森林對于人類,并不是只有饋贈,你還小,分辨不清哪些是毒蘑菇,下次一定要小心。”

海拉的臉變得煞白,甚至連再見都沒有說,就抱著籃子,逃也似的跑了。

嚨干啞,太似乎也隨著心臟一起,咚咚地跳著。

抱著籃子的手微微抖,甚至連帶雙都有些發

被發現了嗎?

發現了嗎?

發現自己想做什麼了嗎?

海拉一口氣跑出了森林,直到跑到城門,才放慢了腳步。

抱著籃子,回頭看向山脈,直到這時,才冷靜下來。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恐懼。

那個老太太是誰?

如果認識那個男人,和他說了毒蘑菇的事,自己會不會被打死?

不不不、也許不是這里的人,畢竟自己從來沒有見過……

沒事的,沒事的……

自我安之后,又有更多的疑問冒了出來。

為什麼那樣的老人會在森林里?

看起來很了解森林,但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

一瞬間,海拉甚至冒出了“不會是那個老巫婆吧?”的想法,但很快,這一點,就被自己否定了。

那個老人有著慈祥的表和溫和的笑容,還把籃子里的毒蘑菇挑了出來。

邪惡的巫不會做這種事。

進家門的時候,海拉還有點張。

但推開家門,看見媽媽正像往常一樣,在家中掃地時,懸起的心一下就放了下來,甚至有點想哭。

“媽媽……”海拉喊道。

“啊,你回來啦。”的母親穆麗爾將打掃的工放在一邊,“正好趕上做午飯。”

城市中心有一座神殿,每天早上穆麗爾都會去那里祈禱,然后收一些服回家洗,洗完之后,才有時間打掃家里。

“媽媽,”海拉的嚨有些干,“我今天從樹上摔下來了。”

“籃子摔壞了嗎?”穆麗爾快步走過來,接過自己兒手上的籃子。

“沒有,但是我后背傷了。”

“哎呀,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呢……”穆麗爾翻著籃子,嘆了口氣,“啊,這是今天的……”

“我還弄子……”

“所以讓你小心點啊。”穆麗爾把籃子里的東西倒出來,清洗,“海拉,今天果子太多了,野菜卻很。”

“能抱抱我嗎,媽媽?”

“海拉,我的手是的。”

“可是……我……”孩哽咽了,今天經歷了很多事,想把所有事都告訴自己的母親,但卻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我沒有責怪你,海拉,我知道你吃紅果,但是這個東西不能填飽肚子,我們需要更多的野菜,所以……”穆麗爾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算了,幸好這里還有一些蘑菇,我們可以用蘑菇做個湯。”

海拉瞬間被疚吞沒:“對不起,媽媽。”

“沒關系,寶貝,雖然我很累,雖然你做得不夠好,但我還是會努力做出一頓讓大家滿意的午餐,班布爾神也會保佑我們。”穆麗爾對出一個笑容,用皴裂的手舉起一個蘑菇,放在自己紅腫的臉邊:“海拉,要是沒有我,你該怎麼辦呢,你是個多麼幸運的孩啊,你有個你的好媽媽。”

“媽媽,”海拉低聲說,“我也你。”

“海拉,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我什麼都能忍……”穆麗爾繼續洗著菜,“我們已經很幸福了,所以,無論怎樣,我們都要恩每一天。”

“是的,媽媽。”海拉的頭垂得更低了,“我很恩。”

所有沒有說出口的話都咽了下去,那些委屈、傷心、憤怒和抱怨,都被母親的笑容制住了。

是啊,那個男人打母親打得更狠,母親得傷比多,母親干得活比多,母親比更痛苦。

所以,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可是,無論怎麼恩,那件被浸子還是一樣冰冷。

的心,一直像是被什麼東西束住,令人不上氣。

海拉握住了拳頭。

穆麗爾說,要恩,恩母親,恩神,恩自己誕生于這個世上。

可現在,海拉心中沒有恩,只有后悔。

后悔沒有在山上多吃點紅果讓自己開心,后悔沒把籃子騰出來裝野菜讓母親高興,更后悔自己在那時離開自己的籃子去撲了個空。

穆麗爾是別人眼中的好人,對所有人微笑,對所有人溫,每天都按時去神殿祈禱,大家都在夸獎的善良、虔誠、無私和容忍,似乎所有人都喜歡、同--除了的丈夫。

而這樣的穆麗爾,總是對海拉說“要做個好孩子”“要善良”“要恩”“要有禮貌”“要分”。

海拉知道自己不是個好孩子,不善良,討厭和不認識的人打招呼,討厭在不高興的時候出笑容,討厭把自己的東西分給別人。

不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做自己討厭的事,為什麼幾乎一無所有的自己要將東西分給別人,為什麼自己明明痛苦卻要恩,只知道自己按照母親的話去做,就能讓傷痕累累的母親出笑容,看向,夸獎

那就夠了。

畢竟班布爾神不會讓服變干,母親的也不會阻止父親的施暴。

只有這個一無所有的小孩在乎的媽媽,希媽媽快樂。

大多數時候,午餐是安靜的,晚餐才是地獄。

任何一件事都會為那個做派羅的男人發火的導火索。

菜太多、菜太,菜太涼,菜太燙……而所有的抱怨其實都只有一個原因--餐桌上沒有酒。

結局大多是穆麗爾跑出去給他買酒,而諷刺的是,男人喝酒之后,并不會安靜,反而會變本加厲地發瘋。

也正因為他喝酒之后會發瘋打人,所以穆麗爾不會在晚餐時把酒放在餐桌上。

這種事隔幾天就會來一次,仿佛是個無解的閉環。

每一天,穆麗爾都會在神殿祈禱,希今天能夠平安度過。

若是這一天,派羅沒有施暴,穆麗爾會在睡覺前親一下海拉的額頭,說:“班布爾神保佑,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對吧。”

在那一瞬間,海拉會產生一種小小的幸福到穆麗爾的快樂,母親的笑容會讓也覺得快樂。

但那種快樂轉瞬即逝,因為很快,未知的明天就會到來。

海拉覺得自己站在狹窄的懸空木板上,低下頭,依然能看見許多懸空木板,而那些木板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海拉一直于恐懼中,不知道自己腳下的木板什麼時候被人走,也不知道木板被走后,是會落在新的木板上,還是會掉進無底深淵。

等待的時間,心一直懸著,辱罵和毆打就像是笑話里那只懸而未落的靴子一樣,讓人心焦。

甚至有時候,看到派羅發瘋施暴,海拉會有一種靴子落地的安心

就像這天晚上。

派羅踢翻了椅子,掀翻了桌子,罵著不堪耳的話,對著他的妻子和兒揮起了拳頭。

海拉已經忘了他為什麼發火,那些發火的理由也無關要,因為他總能找到借口發火,重要的是,他喝了酒,里噴著令人作嘔的酒味。

他抓著妻子的頭發,用拳頭打的臉,用腳踢膛。

“你這個……嗝兒,賤人!”派羅的皮因為酒氣而泛著紅,皺起的酒糟鼻下,是發黃的牙齒,“你真以為你是天使嗎?臭□□!每天……每天在外面……笑,笑!我讓你笑!”

他踢著倒在地上的人,一邊惡狠狠地咒罵著:“你很歡迎?所有人都喜歡你嗎?嗯?善良的□□!”

倒在地上的人早就習慣了被毆打,弓著子,一地蜷著,任憑那個男人施暴,只有當男人拽時,才像個布娃娃一樣被拉起,

總是被打得滿臉都是會濺到房間各

每到這個時候,海拉總會很害怕,害怕那個綿綿的人真的變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娃娃。

可以失去世上任何東西,但不能失去的媽媽。

只有一個媽媽,一個會對笑,寶貝的媽媽。

于是,海拉就會撲上去,護在穆麗爾上,用小小的擋住的母親。

很久以前,還會喊:“不要打我媽媽。”

后來,意識到,無論自己說什麼,喊什麼,都沒有用,派羅不會因為的求饒而心,反而會因為的反抗而怒火中燒,打得更瘋狂。

而求救也是沒有用的。

在這里,被丈夫打罵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僅僅是護著母親,也會讓父親憤怒。

“你們……”羅吼道,“你們兩個一起和我作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是一起的,你們都在看輕我!神啊,我怎麼養了你們這麼齷齪的東西!看看你們那令人憎惡的眼神,你們竟然敢用那種看我……我要,我要……”

他在屋子里急匆匆地繞著圈,最終找到一

醉醺醺地男人拿著木過來,眼中閃著猙獰的:“我要……我要殺了你們……”

穆麗爾一把抱住了海拉,蜷在地上發抖,海拉偏著頭,看著自己的父親。

那個男人眼中泛著瘋狂的殺意。

毫不懷疑,他能毫不手地用子打死他們。

現在完全無法思考,發熱,腦袋也一片空白。

在那子帶著風聲揮下來的那一刻,海拉大聲喊道:“巫會詛咒你!”

停在半空中,男人看向了海拉:“你說什麼?”

“你繼續吧,但是巫會詛咒你!”海拉紅著眼眶,用同樣兇狠的目看向了男人,“一旦巫詛咒了你,你就會死!你會死得非常慘,你的臟會被毒吞噬,你的皮會被狼狗吞噬,你會發爛、生蛆,變一團臭不可聞的狗屎!”

海拉從未這樣兇狠地對人說過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或許是因為早上那些人談論到了巫,也許是因為看見了那棵紅頂松樹,也許是因為那個陌生的老太太翻了的籃子……

可令人驚訝的是,這句話之后,那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卻退了。

他的眼睛中的殺氣瞬間消失了,舉著子的手也開始抖。

他的上還帶著酒味,但他的酒卻醒了。

大家都知道此地流傳的傳說--巫會詛咒男人,并帶走他們的命。

而男人們的莫名死亡印證了這個傳說。

海拉曾經在街上親眼看見人們把男人的尸從屋子里抬出。

當時周遭的人驚慌地捂住孩子的眼睛,但是海拉卻盯著那個男人的尸,目不轉睛地看著,臉上還帶著母親叮囑過的笑容。

專注的模樣令周圍的人不適,他們小聲議論著“看的眼神,真令人厭惡”“竟然在笑”“這個孩就像個巫”……

海拉確實不害怕那盯著尸,在腦海中將死掉男人的臉換了派羅的臉。

心里甚至有一小小的雀躍。

巫……巫!想,巫能殺死他!

巫能讓和媽媽解

從那以后,每當穆麗爾要求海拉祈禱時,海拉總是會在心里祈求巫降下詛咒,殺死家里的那個男人。

在神殿的班布爾神像前,祈禱著巫降下詛咒。

而那些詛咒從未生效過,后來海拉才知道原因,人們有特別的途徑聯系森林里的老巫婆,和巫婆達易以后,詛咒才會生效。

這些信息像是一道,照亮了海拉昏暗的世界。

海拉覺得巫會幫

——因為那些莫名死去的男人,都曾對家中的人施暴。

孩狠狠地盯著自己的父親,重復著那些狠話:“巫會詛咒你!你會死!”

男人臉上的戾氣徹底消失了,他放下手,把木棒垂到邊:“這只是一個玩笑,海拉,我是你的父親,怎麼可能真的殺了你呢?”

孩依然瞪著他。

派羅退了,他訕笑著,將木放到一邊,活,走向自己的床:“啊,我在干什麼啊,累了一天,該睡覺了,明天還要工作呢。”

這會兒,他又變了那個在外人面前,老實的男人。

毫不敢松懈,抱著自己的母親,盯著那個男人,直到他打起呼嚕。

房間里回著男人的呼嚕聲,母相擁著在一起,栗也慢慢平息。

如果不是滿地的狼藉印證了剛才的毆打,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海拉的頭蒙蒙地發疼,眼球,看向被放在墻邊的木:派羅已經睡著了,如果拿起那個木,狠狠砸向他的頭——就像他之前想要對們做的那樣……

正在腦海中想著報復的舉,和相擁的穆麗爾終于開口說話了。

穆麗爾說:“你不該那樣和你的父親說話。”

“啊?”孩愣了。

“他是你的父親。”穆麗爾抬起頭,捋了捋被扯得糟糟的頭發,去臉上混雜著跡的淚水,“你不應該恐嚇他。”

“對不起,媽媽,我只是害怕……他在打我們。”

“如果你是個好孩,他就不會打你……”穆麗爾說,“他是很過分,但是海拉,那是因為他喝了酒,你不能像他一樣。你應該做個高潔的人,你不該威脅他,也不該恐嚇他,畢竟他是你的父親。”

“媽媽……”海拉發出一聲悲鳴,腦中復仇的幻想在一瞬間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失措和疚。

我做錯了嗎?想,我錯了嗎?

是的,我大概是錯了吧,不然媽媽不會責怪我。

一瞬間,那些傷劇烈地疼痛了起來,像失去了力氣,腦子也變得混沌。

孩的聲音帶了哭腔:“媽媽,我錯了,不要討厭我。”

“你知道錯就好,海拉。你要記得,我們到這些待遇,是因為我們是罪人,我們在贖罪,所以我們要忍,這是班布爾神給我們的試煉。只要你為一個好孩,一切都會變好。”穆麗爾捧著海拉的臉,“答應我,做一個好孩,好嗎?”

海拉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我做的一切是沒用的嗎?想,明明,他不再打我們了……

可是,媽媽在責備我……

穆麗爾已經松開了兒,站起來,扶起倒下的桌椅,清理地上的殘渣。

的頭發雜作也不順暢,捂著側腰掃地的作,讓海拉想哭。

是我錯了吧,所以媽媽才會這麼辛苦,這麼可憐……

媽媽比我還要辛苦,所以,我不應該抱怨……

于是海拉也站起來,一起打掃。

開始抖,腦袋越來越沉,眼睛也快睜不開了。

“媽媽……”海拉覺得累極了,扶著椅子才沒讓自己倒下,“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穆麗爾說,“今天是好的一天,明天會更加好,海拉。”

是的,媽媽,海拉倒在了床上,腦中無意識地想著母親的話,今天是好的一天,明天會更加好……

徹底昏迷之前,腦中卻回著一個詞。

——真的嗎?

海拉做了許多夢,夢里有個邪惡的黑影一直在追,一旦被那個黑影抓住,似乎就會死,可是當想逃走時,背后卻傳來母親的求救聲。

夢中的海拉不知道該怎麼辦,急得滿頭大汗,幾乎要哭出來。

直到那個黑影完全將籠罩。

海拉急切地想要睜開眼,但是覺自己仿佛被什麼東西住了,眼皮厚得像被黏住了,用盡全力氣才睜開了一點點。

從睜開的那點點朦朧的視線里,看見母親已經穿上了外,準備出門了。

海拉的嚨干得像是要裂開,,努力了好幾次,才功讓自己出聲:“媽媽,我很難……”

上出了很多汗,太突突地跳著,頭疼裂。

穆麗爾說:“你又難了,海拉。”

“這次是真的,媽媽。”

每次海拉生病,穆麗爾就會陪在邊,溫地照顧,海拉一直覺得那樣的母親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母親,只看著自己,臉上充滿對自己的擔心,仿佛自己是世上最重要的人,所以海拉曾經裝過生病。

但穆麗爾發現沒有生病之后,大發雷霆,于是海拉再也沒敢那麼做。

而那次裝病,也為了一個時時刻刻被穆麗爾提起的污點。

“哦,如果你實在難,就多躺一會兒再去山上吧。”穆麗爾說。

海拉問:“媽媽,你能陪陪我嗎?”

“寶貝,我得去祈禱。”穆麗爾說,“我會向班布爾神祈禱,讓你早點好起來。”

孩祈求道:“可是……我想你陪在我邊……”

“這都是為了你,海拉。”穆麗爾提高了聲音,“請你聽話!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這麼辛苦!”

臉上一閃而過的恨意讓海拉噤了聲。

過了一會兒,海拉才壯起膽子解釋:“對不起……媽媽,我只是……”

的解釋很快被母親的聲音打斷了。

“如果我不去祈禱,你的病好不起來該怎麼辦?如果我不去祈求班布爾神的寬恕,我們再被毆打怎麼辦?如果我不去洗服,怎麼購買壞掉的餐和桌椅?你可以在這里躺著,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海拉,我已經很累了,請你節制一點,做個好孩子!”穆麗爾一口氣說完,大步走出了屋子。

海拉聽著關門的聲音,和母親逐漸離去的腳步聲,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想,都是我的錯。

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可是……可是……這樣的我還能有什麼價值呢……

忽然間,孩混混沌沌的腦海中閃過那棵紅頂松樹。

抿了抿,掀開被子,下床。

的頭疼極了,腦袋深像是有人在用鐵腦漿,稍微一,就疼得要命。

可是海拉什麼都顧不上了,咬著牙,穿上子,出了門。

沒有拿籃子,空著手,一步一步地向林塞山脈走去。

的大腦模模糊糊,眼睛也朦朦朧朧,手腳發,幾乎是靠著直覺行走。

不知道自己被絆倒了多次,但每次,都會爬起來。

終于,海拉走到了那棵紅頂松樹下。

到那棵紅松樹的一剎那,海拉的力氣耗盡了,靠著紅松樹,坐了下來。

連豎起的力氣都沒有,陣陣作痛的頭無力地垂著,眼睛也慢慢合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拉到有人輕輕拍了拍的肩膀,有一個有點耳的聲音響起:“哎呀,孩子,你怎麼睡在這里?”

“是巫嗎?”海拉睜不開眼睛,垂著頭,只有,“是……巫婆嗎?”

“你在找巫婆嗎,孩子?”

“嗯……”海拉的大腦幾乎已經快要停止運轉,但是依然沒有忘記自己想說的話:“我想和巫婆做個易。”

“什麼易?”

“我可以把我的命給巫婆,”孩說,“只要……只要能讓媽媽幸福。”

如果我不能威脅他,不能反抗他,那麼……我就去找巫吧。

如果我會為媽媽的累贅,那麼我就把自己的命獻祭給巫,讓媽媽解吧。

周圍安靜了下來。

風吹過樹木,樹葉沙沙作響。

片刻之后,一只手溫海拉的頭。

“孩子,我不能收下你的命。”那個聲音說,“因為它很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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