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寒暄之后,巫們順利住了旅館。
苔從旅館里拿出了兩盞燈,巫們借著燈,從馬車上搬下一些必要的東西,為馬車做偽裝。
“你們來的時間正好,前陣子貴族們派了騎士挨家挨戶搜查,搜走了不家畜,若是你們在那之前來,那幾匹馬恐怕就要被兩枚銀幣買走了。”苔看了一眼那幾匹馬,慨著關上了馬廄的門。
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落腳點,偏僻不起眼,有空馬廄,也有倉庫,照看旅館的只有兩個人。
破敗的小旅館從來沒有迎接過這麼多客人,苔像個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
看見莉莉往屋子里搬東西的時候,這位曾經的仆了起來:“天哪,小姐,你在干什麼,快把它放下,我來搬!”
“沒關系,沒有幾件了。”莉莉笑道:“它很沉,你搬不的。”
苔有些無措地跟在莉莉后,看練地搬運著那些箱子和麻袋,好幾次出了手想幫忙,卻又無從下手,最后只能用出的手縷了縷自己的頭發。
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圍,莉莉的同伴們似乎并沒有覺得莉莉的行為有什麼不對,所有人都在忙碌著。
“苔,”莉莉回頭問道,“有能放這個箱子的地方嗎?”
苔嘆了口氣,跟上去,為莉莉帶路。
旅館年代久遠,有的地板踩上去會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可旅館里面并不如外面那版破敗,干凈整潔,充滿生活的氣息。
苔一直為各種事心著,一會兒擔憂煮的湯不夠所有人吃,一會兒又在擔憂房間太,床不夠睡。
“這里的被子都很舊了,蓋起來不舒服……”苔擔憂道,“如果現在商店沒有關門,我可以去買個新的……”
“沒關系,”莉莉說,“我們只要有個能睡的地方就可以,床不夠睡可以打地鋪,在房子里睡覺已經比在野外睡覺好多了。”
“哦,小姐……”
苔還在說什麼,莉莉沒有聽清,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迎面走來的人上了。
是那個冷著臉招待客人的年輕人,抱著一疊被褥床單,從走廊前走來。
的眉一直擰得很,當和莉莉視線接時,的眼神是冷淡的,帶著厭惡和敵意。
“所以我一直覺得……啊!伊里斯,”苔也看到了那個年輕人,“還有多余的床單嗎?”
“沒有了。”伊里斯的人簡略地答道。
“對了,伊里斯,我好像還沒有介紹,不過你已經知道了吧,這就是莉莉,莉莉,這是伊里斯……”
伊里斯腳步沒停,徑直從莉莉邊走了過去。
莉莉微微側,看向伊里斯的背影。
“喂,伊里斯!”伊里并沒有因為苔的呼喚停下腳步,苔便回過頭苦笑道,“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明明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莉莉笑了笑,繼續向前走:“我知道,媽說起過的名字,是媽的兒。”
“對,”苔笑道,“是個能干的姑娘,手腳麻利,又很機靈,所有人都喜歡。如果不是之前在儲存室存了許多東西,我都不知道該怎用什麼招待你們呢。”
說起伊里斯的時候,臉上出了慈的表。
放下箱子,莉莉走向了客房。
旅館的房間并不多,床位也不夠那麼多人住,于是巫們在房間里打著地鋪。
“小姐!”麗薩站在地鋪中間,對莉莉揮手,“我們睡在這兒吧?”
莉莉并不在意自己睡在哪兒,苔卻攔住了:“在我的房間睡吧,小姐,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不由分說地把莉莉拉到了自己房間。
那是一間整潔的房間,柜、床和桌椅看起來都有些年代了,柜子的扶手因為經常使用,而變得。
在莉莉的記憶里,小莉莉去過許多次苔的房間,作為尼莫西妮的仆,苔有一間獨立的小房間,那房間雖然沒多家,但布置得很溫馨——和現在莉莉看見的房間一樣。
苔換上干凈的床單和被子,還拿來了平時舍不得用的取暖。
在做這些的時候,一直在生氣地念叨:“真是氣死我了,這像什麼樣子,你竟然想要打地鋪,和那麼多人睡在一起——睡在地上!”
“我已經習慣了。”莉莉說。
“這更令人生氣!”苔泄憤似地打開柜子,從柜子深找出珍藏的魔法石,放進取暖里面,“你怎麼可以習慣這種事?您是多麼尊貴的人?你本應該住在又大又寬敞的房間里,睡在輕盈的羽絨被中,而不是像這樣,和那麼多人一起打地鋪!像我這種房間,本應該是配不上你的……我不應該讓你睡在這種破布一樣的床單上……哦,剛才那個孩是你的仆吧?”
“你說麗薩?對,原來確實是公爵府的仆。”莉莉問,“你能看出來曾是仆?”
“當然,只有仆才會用那樣的語調,那樣的稱呼。”苔氣道,“沒有照顧好你,這是的失責!”
莉莉愣了一會兒,然后搖頭:“不,我不需要別人照顧。”
“您當然需要,您可是公爵小姐……”苔還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只是嘆了口氣,抱起換下的被子,往門外走,“晚安,小姐。”
“你要去哪里,苔?”莉莉問。
“我去和伊里斯一。”苔說,“我總不能和你睡在一起吧?”
“為什麼不行,你不是有很多話要和我說嗎?”
“那只是個借口,因為我不能讓您睡在地上。”
“可我是為了和你說話才來的,”莉莉拍了拍床,“小時候,你不是經常哄我睡覺嗎?”
苔和莉莉對視了一會兒,終于嘆了一聲,抱著被子回到了床前:“那我來為你準備溫水吧。”
這是莉莉第一次見到苔,在此之前,這位尼莫西妮的仆只存在于莉莉的記憶里,而現在的苔和回憶里不同,不再是那個纖細而又笨拙的年輕仆,的臉變圓了,長出了雙下,臉頰曬出了紅斑,干活的作也變得十分麻利,甚至說話的嗓門都比原來高了不,莉莉只能從五約看出年輕時的影子。
苔是一個親切的長輩,一邊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一邊又想方設法把最好的東西塞給。
在洗漱的過程中,莉莉斷斷續續地和苔聊天。
當問到通恩的現狀時,苔苦笑道:“哎呀,小姐,你不會以為這里還是原來那個‘黃金糧倉’吧?我記得夫人原來和你講過很多通恩的事,但現在已經和過去不同了,原來這里確實有一無際的麥田,種著數不清的小麥,但是現在……哎……”
“收不好嗎?”
苔長長地嘆了口氣:“哈……小姐,你大概不知道那些貴族做了什麼蠢事,不過除了亞爾曼伯爵,其他貴族大多住在費爾頓城,他們只偶爾來這里視察一下他們的土地,大概也不知道詳細況吧……哎……我不明白那些貴族老爺的想法,但我覺得他們像是瘋了。”
“前年艾伯也曾經來這里巡視,他帶回去了很多東西。”
“哦,那個小畜生!”苔馬上豎起眉,“我還記得當初他是怎麼欺負我們的!他有次點燃了我的子,差點燒死我!”
“是的,我記得那件事,我還和他打了一架。”
“對,我也記得,那時小姐氣壞了,你擋在我面前,和他打了一架,還用指甲抓傷了他的臉,后來你還和我抱怨,后悔自己指甲不夠鋒利,不然……”
苔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個停頓的時間太長,莉莉有些奇怪地抬起頭,發現苔直直地盯著的手。
那雙手已經不再細膩,它的皮糙,手指上還帶著長期握劍而留下的繭子,但這都不是在昏暗的燈下能看見的。
莉莉回想自己剛才的舉——回到床邊,掉外之后,順手將匕首放在了枕頭下面。
“啊,不要在意,苔,”莉莉解釋,“這只是我的習慣。”
比起腰間,襲者更容易忽視藏在枕頭下面的匕首,這個偏差有時候可以救命——就像當初在騎士團那樣。
“哦,哦。”苔發出了無意義的應和聲,然后偏過頭,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慢慢地出手,捂住了臉:“小姐,你確實變了。”
“是的,”莉莉笑道,“我變強了。”出胳膊,給苔看自己手臂上的,炫耀道,“你看,很厲害吧?”
下一秒,就被苔抱住了。
這個中年人地抱住了莉莉,力氣之大,令莉莉微微睜圓了眼睛。
過了幾分鐘,莉莉才聽到苔帶著鼻音的話語。
“小姐,我的小姐,我的小莉莉……”苔呼出了一口氣,才在哽咽之前,說出下面的話,“看看你的臉,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你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啊……”
“我……”莉莉笑了一下,剛想說“沒什麼”,卻不知道為什麼,鼻子忽地發酸,嚨也有些哽咽,想要說的話沒有說出來。
那一瞬間,莉莉的腦海中浮現出很多畫面,年快樂的回憶,和母親、媽、以及面前的人一起度過的時,以及一一的回和過往的艱辛……
這個溫暖的懷抱像是一個開關,幾乎釋放出所有的回憶和傷痛。
莉莉閉上了眼睛,像小時候的莉莉一樣,把頭靠在苔肩膀上。
“對不起,小姐……”苔重復道,“對不起……”
莉莉問:“為什麼要道歉?”
“夫人和媽都走了,你的邊空無一人,我本應該在你邊,可我卻離開了你。我把你一個人留在了那個惡心的地方,”苔哭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欺騙自己,我對自己說,小莉莉是公爵小姐,地位很高,一定會好好的……但我明明知道你不好,你依然會被他們欺負,依然會躲在角落里哭,我走了,再也沒有人去找你了……當他們說起你的故事時,我總是在想,你到底了多苦。我一直在擔心,擔心你出什麼意外,那樣我以后,又要怎樣面對天堂的夫人……對不起,小姐……是我太懦弱了……我沒有保護好你……”
苔出手,向莉莉的臉,當手指從莉莉臉上的疤劃過時,淚水再一次盈滿的眼眶:“你變了這麼多……”
“是的,我變了許多,”莉莉微笑道:“你也變了許多,原來你經常被仆長責備,可現在,你已經能管理一個旅館了。”
“哈哈,這旅館沒有多客人,只偶爾有一些小商隊住,我也不是旅館的老板,我依然是公爵府的仆,只是被扔到這里干活罷了……你看我現在,胖了這麼多,肩膀寬了,腰也了,哦,我現在看起來就像原來公爵府里的那個胖胖的廚娘吧?那時我還羨慕那廚娘的廚藝,現在我也能做出那樣的食了。”
“是啊,你變厲害了,能獨當一面,撐起一家旅館,而我也不再是那個只能哭泣的小莉莉。”莉莉微笑,“所以,我你苔,你也可以我莉莉。”
“哦……小姐。”
“我莉莉吧,這是勇者的名字,我很喜歡它。”莉莉說,“我為自己,也為這個名字而驕傲。”
那天晚上,們聊天到深夜,各自訴說著分開后經歷的事,在莉莉迷迷糊糊睡去之前,到苔的手輕輕地拍著自己。
苔輕輕地拍著被子,小聲地哼著歌。
莉莉慢慢放松下來。
這種幸福而安逸的覺,就像很多年前,某個燦爛的午后的一次小憩。
在進夢鄉之前,苔親了一下莉莉的額頭:“真高興,我的小莉莉回來了,晚安,莉莉。”
是的,莉莉想,你的莉莉會回來的。
第二天莉莉起來時,苔正在一樓為大家準備早飯。
不巫在廚房幫忙,貝斯也在其中,不知道和苔說了什麼,逗得苔笑個不停。
塞赫特和歐諾彌亞、埃達、克利歐、阿特米西亞們正在桌前討論,見莉莉過來,對招了招手。
“看看伊里斯給了我們什麼,”塞赫特的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紙張,“一份通恩的地圖!上面畫出了所有的道路、建筑、村莊,甚至還有勢力分布,這可太詳細了,我從沒見過這麼詳盡的地圖。我敢打賭,伊里斯可以為最好的報販子!”
“別搞錯了,這不是免費的。”伊里斯端著盤子,冷淡地說,“這里是旅館,為你們提供所需是我們的工作,你們也得為此付費。”
“當然,當然!”塞赫特笑道,“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謝謝。”與伊里斯肩時,莉莉說道。
伊里斯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徑直走向了廚房。
“伊里斯小姐似乎經常去亞爾曼伯爵府幫忙,應該能打聽到一些消息。”埃達向伊里斯的背影,“剛才我們試著套了話,幾乎是有問必答,而且準地說出了我們想聽的報。多虧了,我們知道了很多重要報,還有一些很實用的忠告,比如突然出現在農田會引人注意,從旁邊的樹林觀察更蔽之類的……”
“得到報固然不錯,”正在手繪地圖路線的阿特米西亞憂心忡忡,“但若在外面也這樣回答別人的問題……”
“這個旅館是公爵的資產,我聽說的母親是莉莉的媽,”歐諾彌亞分析道,“而莉莉又是‘公爵的兒’,通恩最大的兩勢力不就是占有最多土地的亞爾曼伯爵和爵位最高的阿伯特公爵嗎?如果我是,我會把閉得很,既不會向阿伯特公爵報告,也不會向亞爾曼伯爵告。對于平民來說,參與公爵的家事和引發伯爵與公爵的矛盾一樣糟糕,很容易變替罪羔羊——當然,前提是是一個不會用事的聰明人。”
“嗯……這倒也是,不過對莉莉的態度有些令人擔憂,”塞赫特歪頭看向莉莉,“安全起見,貝斯會一直待在邊,這樣可以嗎,莉莉?”
“就這樣做吧,”莉莉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吃完早飯,我們就分頭行吧,兩、三人一個小組,盡量不要引人注意。路線計劃好了嗎?”
“是的,我們已經據地圖規劃出了最優路線,阿特米西亞會大致畫出每組的前進地圖路線分給大家,這是我們之前曾經討論過的人員分配和需要了解的信息,我們必須盡可能快地搜集報,”克利歐在地圖上寫完最后一個字,把它推向剛落座的莉莉,低了聲音,“還要驗證一下地圖的正確。”
早飯之后,巫們各自結隊行。
莉莉和瑞吉蕾芙、納利塔需要經從北邊穿過通恩市區,去東南的農田。
在之前的回中,莉莉并沒有真正地來過通恩。
通恩有大片被阿博特公爵掌管的土地,即使苔在這里,在被公爵舍棄而逃亡的壞結局中,莉莉也很往這里逃亡,僅有的幾次嘗試,也因為各種圍追堵截的意外而失敗。
在科爾里奇國,黃金糧倉通恩無疑是個極其重要的地方,而在攻略男主的路線中,這里并不是一個重要的劇地點,甚至經常被忘。
沒有任何男主帶莉莉來過這里,在莉莉偶然想起并提到想去母親的故鄉看看時,羅納德王子總是微笑著岔開話題。而為造反軍領袖的弗朗西斯開始還信誓旦旦地說會在打下通恩之后,帶去看看尼莫西妮的故鄉,后來這個承諾就變了輕浮的調笑。
--“通恩?只有田地的地方有什麼好看的,據說卡里斯的花田很,你要不要約些貴族小姐去那里看看?你肯定會喜歡那里。”
--“怎麼,寶貝,你呆在我邊還不夠嗎,竟然還想去通恩?我真想用魔法把你囚起來,讓你只看我一個人。”
……
靴子踩過泥濘的地面,失修的松石板發出輕微的聲音。
莉莉擰了眉,看向面前的城市。
矗立在城市中心的是規模頗大的祈禱堂和鐘樓,街道兩邊林立著的民居和商店也依稀能看出往日的繁華,但也僅限于此。
真實的通恩與大家的想象截然不同,骯臟的雜和垃圾隨意堆在道路兩旁,建筑的墻上留著分不明的污漬,卷著草席的人躺在暗的小道里。面黃瘦的人們低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走向祈禱堂,即使撞到了什麼,他們也只是抬起無神的雙眼看一眼對面,然后帶著麻木的表繼續前進。
如今,莉莉終于來到了通恩,但看到這里的同時,又回想起那些對話和男人們那些裝腔作勢,藏真相的惡心臉。
是的,就像現在,那彌漫在空氣中的那爛草葉子的味道一樣,令人作嘔。
所有人都能看出這個城市的異常之。
納利塔昨天還在馬車上興高采烈地向大家普及黃金糧倉和收獲節,這會兒卻沉下了臉,一言不發。
瑞吉蕾芙知到了同伴的緒變化,便拉走進面包店:“納利塔,你不是一直想嘗嘗這里的面包嗎?我們買一些吧……”
面包店里沒有其他顧客,只有一位面不善的店員在自顧自地干著活。
這里充斥著面被烘烤產生的氣味,這氣味并沒有多麼引發食,因為它中間夾雜著一難言的酸味。
瑞吉蕾芙買了一塊面包,將分給莉莉與納利塔。
那塊面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蓬松,它又干又,難以下咽。
三個人沉默著吃掉了分到手的面包。
“……收獲節的面包應該比這個好吃吧?”瑞吉蕾芙小聲道。
“哈,收獲節的面包?”面包店的店員看了們一眼,繼續往貨架上擺放那種又小又的面包:“也只有像你們這樣什麼都不懂的外鄉人會信那些東西……畢竟整個通恩就只有城門口最鮮。只有那樣,被傳言所引的外鄉人才不會發覺自己正在奔赴地獄。覺得我這里的面包難吃?比起那些加了狗屎調料的東西,我的面包簡直就是圣品,看看那些田地,你們以為以后還能有多吃的?連貴族們都開始備糧了,甚至強制收走了我家的,而你們還在嫌棄面包難吃……”
從面包店出來后,納利塔更沉默了,沉著臉,一言不發。
在隊伍里,納利塔并不是唯一一個曾經種過地的人,但卻是唯一一個會把路上看見的種子小心收起來的同伴。
莉莉問起過這件事,那時納利塔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著頭笑道:“我一直在想,如果以后穩定了,我也許能把這些種出來……哎呀,不過這些都是人做的活,和貴族、勇者差得有點多呢,我也只是想想,哈哈哈,真是的,我總是把原來的習慣帶到現在。”
比起那些年輕的同伴,納利塔更為年長,干活十分利落,總是幫助大家做很多事,但也因為自己的出和年紀自卑,幾乎不說自己的過去。
“我就是個種地的,每天除了種莊稼、養牲口就是做家務,也沒有什麼值得說的……”
正因為如此,莉莉把帶去了維爾博,使親驗了貴族生活。
那之后,納利塔的狀態舒展了許多。
只是,依然沒有發現……
“走吧,納利塔,”莉莉說,“我們去看農田。”
納利塔抿了抿,抬起頭,向著東南方走去,走得很快,最后幾乎已經變了奔跑。
們穿過了通恩市區,潛了東南方的小樹林。
納利塔第一個爬上樹林的小高坡,看向農田的方向。
只看了一眼,納利塔就再也沒有其他作了,扶著樹,像雕塑一般,直勾勾地看向遠方。
——你知道通恩嗎?那里是黃金糧倉,我向所的地方。
——據說那里有一無際的田地,到了秋天,金燦燦的麥穗會齊齊地彎下腰。
一無際的農田,一無際的金黃,黃金糧倉,通恩。
而現在,映納利塔眼中的,并不是太一般的金黃,而是濃艷的紫。
紫的花像地毯一般鋪滿了大地,延到地平線。
妖嬈的、艷的、濃烈的。
面容枯槁的人們彎著,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采摘紫花朵的作。
當風吹過,紫波浪此起彼伏,帶來一濃郁的,仿佛是混合著油漆和青草味道的香氣。
“嘔!”納利塔忽然彎下腰,吐了出來。
一邊咳嗽,一邊嘔吐,吐得雙膝發,跪在了地上,淚水溢出了眼眶。
瑞吉蕾芙將水壺遞給納利塔,然后轉頭看向莉莉。
莉莉靜靜地看著那片紫的大地,沒有多余的表,只是手握拳,眸子中涌著濃烈的火焰。
--莉莉,我的寶貝,你知道嗎,在媽媽的故鄉,一到秋天,空氣中都會充滿麥穗的香氣。
瑞吉蕾芙問:“莉莉,你早料到了,是嗎?”
“這不難猜。”莉莉答道。
一路上,們都在搜集糧食價格與儲備信息,們也在林塞山脈觀察了很久,還有卡喀亞們截到的貨……
所有的線索結合在一起,不難推斷出通恩的真實況。
“是啊……這不難猜……我早該料到他們會這樣做,就像他們對我的家鄉所做的那樣!”納利塔的手指按著地面,在地上摳出一道道指痕,“最開始,他們只是說拿一小塊地來種那東西,可所有人都在說那東西價錢更貴,不知不覺,所有的田地都種上了深藍……大家都很開心,覺得自己能過更好的生活,覺得改種一些東西并沒有什麼大不了!多麼諷刺啊,那里明明不適合種那些,絕大部分的花還沒長大就枯了,可他們還是不甘心,一遍又一遍地播種,做著發財的夢……瘋了!都瘋了!變了一群瘋子,種著不可能種出的東西,為了解悶花掉所有的錢買那些紫藥丸,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些魔鬼之花,腐蝕了人的□□,侵蝕了人的神……所以……所以……”
所以像個逃兵一樣,拋下朋友、家人,從故鄉跑了出來,以為自己可以逃亡到沒有深藍的地方重新開始。
可是,如果連黃金糧倉都被紫浸染,那還能逃到哪里去呢。
“既然已經逃無可逃,”納利塔用手背著,目兇狠地看向遠的紫海洋:“那我就不逃了!”
“是的,”莉莉說,“既然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駐足,那麼,我們就自己打下一個可以駐足的地方。”
納利塔拍了拍膝蓋,站起來,直直地盯著那些田地:“莉莉,我們拿下這里以后,我要在這里重新種滿麥穗!”
“嗯。”莉莉點頭。
從維爾博回來的時候,納利塔沒有明白,自己有多麼熱土地,熱那些從土里生長出的農作。
而現在,似乎已經明白了。
回到通恩市區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莉莉們在藥店門口遇到了塞赫特、貝斯和伊里斯。
“我們之前還想著盡量藏一下,不要引人注意,可并沒有人看我們。”貝斯攤開手,小聲抱怨道,“也許是因為這里總是在接收逃亡的人,所以大家對陌生的面孔已經免疫了,我和塞赫特走在哪里都會被盤問出,忽然被無視,還有點不適應呢。”
莉莉看向塞赫特手中的藥袋子,“有人生病了嗎?”
“這些是海拉需要的藥,我逛藥店時正好看到就買了下來,也許以后會用到。畢竟的舊疾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簡直就像是一棵被蛀空的樹,”塞赫特嘆道,“明明守著一地下庫的寶庫,卻不知道怎樣使用,真不知道是怎樣活過來的,能堅持到現在可真是個奇跡……”
“鐺……鐺……”
鐘樓的鐘聲忽然響起,莉莉抬起頭,看向遠的鐘樓。
那是整個通恩最高的建筑,現在時鐘指向了六點,塔樓的頂端逆著,夕仿佛都被它了一頭。
鐘樓前的祈禱堂,也被鐘樓后的落日暈染了一層橘的暈。
收工的人們,仿佛歸巢的倦鳥一般,搖搖晃晃地往祈禱堂走去。
“據說祈禱堂每天會為人們準備可以人心的圣藥,只要捐獻一點金錢,就可以獲得神的寬恕,度過愉快的夜晚。”貝斯站到莉莉邊,低聲說出們打探到的消息,“我覺得你應該能猜到那‘圣藥’是什麼東西……看看這些人的臉,他們更像被蛀空的樹……喏,你看。”
不遠,一個行走的男人,忽然倒了下去。
周圍的人對其視若無睹,繞開倒地的那人,繼續行走。
過了一會兒,有人走到那人邊,檢查了一下,喊道:“又死一個,車推過來!”
很快,便有人推來推車,將猝死男人的尸搬上了推車,運走。
這似乎是再常見不過的事,街上沒有掀起任何波瀾,路過的人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
“快速收尸使得大街上很‘干凈’,據說這點很讓通恩的貴族們為之驕傲,因為可以防止瘟疫的發生。”貝斯雖然彎著眼睛,眼中卻毫無笑意,“哈,這可真是一件值得貴族們拿出來夸耀的事呢。看看這些人,就像是一群被干了靈魂的僵尸……哦,還是一群會祈禱的僵尸,他們的神看到他們這幅樣子,卻毫無作為嗎。”
“曾經有過的,”一直沉默著的伊里斯忽然說道,“天譴之火。”
出手,指向東邊的街道:“在很多很多年前,一個下著雪的冬夜,那條街道曾經出現過天譴之火,沒有人知道火是怎樣產生的,又怎麼會在下雪的天氣里越燒越大。人們認為是毒殺丈夫的巫引起了班布爾神的震怒……”
伊里斯收回手,繼續說道:“聽說在費爾頓城,人們會把出門工作的人稱之為巫。但在通恩,出門工作的人數不勝數,這得益于男人們死得太多太快了,但即使如此,人們也更厭惡巫。”
轉過,冷冷地拋下了最后一句話:“林塞巫的名聲,比亞爾曼伯爵還要差,所以貴族們才會集結所有的騎士,討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