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曼伯爵府書房
“咔嚓”被剪斷的雪茄頭掉進煙灰缸,波伊·亞爾曼靠向座椅背,將夾著雪茄的手向一邊,站在一旁的管家馬上為他點燃了雪茄。
騎士海登和書威廉站在書桌不遠,向伯爵報告最近發生的事。
威廉書道:“從費爾頓城那邊傳來的消息,辛西婭公主的很多舊部都投靠了阿普頓王子,因為羅納德王子的眼傷,國王現在也更青睞阿普頓王子,但羅納德王子和神殿走得很近,他邊的那個金發碧眼的人在眾人面前展示出了治愈的神力,很多平民都稱呼為圣。”
“平民?呵,真不愧是羅納德王子,這讓我想起之前那個流傳很廣的說法,圣……什麼?”波伊·亞爾曼問。
威廉書恭敬地回答:“圣出世神降臨。”
“對,沒錯,是這句話,羅納德王子一開始就想這麼利用那個金發人吧,治愈魔法可是個了不起的能力,能獲得民眾的擁護,也能得到國王的歡心。我之前還以為辛西婭公主會利用這些說法把自己塑造神奪得王位,是個難得的厲害人,差點過羅納德王子,”波伊·亞爾曼叼著雪茄,聲音含糊地笑道,“但果然不是傳說中那個手握紅寶石權杖,無所不能的神,而是個灰溜溜逃回領地的普通人。”
“我聽說,公主領地伊迪城附近的尼城、岡特郡等地的貴族都和辛西婭公主走得很近,畢竟公主之前就和他們關系不錯,而且伊迪城一直保持著繁榮,前幾年也沒有到影響,糧倉充足。”
“費爾頓城才是權力的中心,辛西婭公主已經出局了,即使有幾個小貴族支持也掀不起什麼風波。伊迪城確實很富裕,但除此之外公主幾乎一無所有,人畢竟是人,野心只會為的災難,如果繼續下去,只會讓自己的頭顱為王子的勛章。”亞爾曼伯爵緩緩吐出一口雪茄煙,問向騎士:“哦,討伐隊已經進山四天了吧?”
“是的。”海登騎士答道,“按照計劃,他們現在應該已經接近巫的據點了。”
“等待的時間很難熬,但我相信英勇的騎士能戰勝邪惡。”亞爾曼伯爵又問,“聚會準備得怎麼樣?”
“邀請函已經全部發出去了,宴會準備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管家答道,“今年我們招了許多人,相信一定可以給貴客們留下難忘的回憶。”
“很好,”亞爾曼伯爵在椅子上挪了一下,水袋般的肚子隨著他的作晃,“今年糧食的收不太好,那些平民應該不會有人惦記什麼收獲節了吧?”
“即使他們說也不必在意,那些人的眼界總是很小,貪婪模樣也令人惡心。”威廉書道,“收獲節不止一次發生過吃太多被撐死,和只顧著吃而被活活噎死的事,伯爵大人關心那些平民才會中止這個活。這是伯爵大人的仁慈。”
“畢竟是下等人。”亞爾曼伯爵漫不經心地哼道,“如果他們能更有秩序,更優雅地吃東西,我倒也不是不能讓他們舉行收獲節,可他們太浪費了……還有什麼事嗎?”
“還有一件事,大人。”威廉書說,“雖然之前城門的報告沒有異常,但是為了確保安全,我特地親自和城門兵長聊了聊,然后發現了一件蹊蹺的事……”
亞爾曼伯爵看向威廉書。
威廉書繼續道:“兵長說,前一陣子,亞爾曼府的車隊從外面回來了。”
亞爾曼伯爵問道:“我的車隊?”
“是的,據說是由雇傭兵護送的車隊……”威廉書低了聲音,“車上運的貨是深藍。”
亞爾曼伯爵擰起眉。
“您知道的,伯爵,很多地方深藍品質不如通恩,所以有些人會把劣質深藍運到通恩,以通恩深藍的名義賣出去。”威廉書強調道,“據說護送深藍的雇傭兵是強壯的異族男,那些人兇神惡煞,還恐嚇了守門的士兵。”
在通恩看見異族人并不稀奇,畢竟這里先是聲名遠揚的黃金糧倉,后來又種植了大批深藍,逃難、做貿易和謀生的外鄉人數不勝數,但這是異族雇傭兵護送的,打著亞爾曼伯爵名號的深藍車隊……
“走私?有意思。”皺起的鼻子帶著胡子也抖起來,亞爾曼伯爵冷笑,“好好查查,看看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用我的名字搞我的生意!”
會談結束后,威廉書和海登騎士走出書房。
“應該是某個貴族干的。”海登騎士說,“普通人很難弄到那種檔次的馬車。”
“是的。”
“也許可以把阿博特公爵排除,以他的地位,他完全可以直接用公爵府的馬車過城門。”
“哦,那可不一定,深藍是一塊,誰都會想多吃兩口。你還記得兩年前阿博特公爵的春風得意嗎?當時艾伯·阿博特被稱為‘王國三公子’,莉莉·阿博特更是羅納德王子的未婚妻,于是亞爾曼伯爵在艾伯·阿博特來通恩巡視的時候,送了一部分高品質深藍作為禮品,據說那年阿博特公爵看到回去的車隊,喜不自勝。”
“但去年,公爵與伯爵似乎產生了矛盾?”
“是的,去年是另一種況,畢竟國王不會允許上過競技場的莉莉·阿博特當自己兒子的未婚妻,而艾伯·阿博特先在狩獵季被莉莉比下去,又和溫·羅吉爾奉子婚,莉莉離開了公爵府,還和公主攪在了一起……形勢已經變了,阿博特公爵卻希亞爾曼伯爵像之前那樣送禮。也許很多人都不知道,去年他們鬧得很不愉快。公爵一直想掌控通恩的深藍生意,只是缺一個時機,若是打著亞爾曼伯爵名號的深藍易出了問題……”
海登騎士驚道:“您的意思是,阿博特公爵并沒有大家說的那麼低沉,他在制造機會……”
威廉書沉思道:“有這種可能,畢竟他的兒是砍死三個騎士的人,哦,你聽說過麼,其中一個騎士的未婚妻還是公爵小姐的朋友。”
“您說得是堂菈·耶爾伯爵小姐?差點就可以變堂菈·塔伯了,真可惜。據說到了極大的打擊,神變得很差。”
“是的,聽說現在瘋瘋癲癲,和原來判若兩人。”
威廉書和海登騎士忽然停止了對話,看向一側。
走廊里,兩個仆正在花瓶和畫框,看見他們過來,仆們停下手中的作,低下頭,手在前握,等待他們走過。
這是個恭順的作,那個站在半人高花瓶前的仆垂下的劉海甚至遮住了眼睛。
“你們是新來的幫傭,”威廉書打量著兩個仆,問道,“什麼名字?”
兩個仆回答:“安妮。”
“伊里斯。”
“你們平時也會去其他貴族府邸工作嗎?”
“我是新來的,對通恩并不悉。”安妮的仆答道,“如果以后有這樣的機會,我會去做的。”
威廉書看向伊里斯:“你呢?”
“是的,大人。”伊里斯低著頭,聲音有些抖,“我在通恩長大,經常會去貴族家里打工。”
“哦,伊里斯嗎,不錯。”威廉書點了點頭,從仆那里收回了視線,繼續和海登騎士談話,只是話意變得含糊。
“再去問問守門的兵長和士兵,也許能問出來一些關鍵信息,然后派人去搜查。”
“您知道的,馬上就要舉行聚會了,府還需要加強巡邏和守衛,我們沒有多余人手。”
“我們可以采納幫傭模式,先向其他貴族借人,也許索爾伯爵那邊還有余力。”
等他們走遠,兩個仆繼續花瓶和畫框。
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走廊,只有兩個仆在默默地拭品。
花瓶的莉莉縷了一下過長的劉海,看向伊里斯,伊里斯地皺著眉,拿著抹布的手還在微微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們在一起打掃并不是偶然,如此沉默也是常態,但伊里斯如此張的模樣卻很見。
“不用擔心,剛才我把它藏起來了。”莉莉說著,從圍里拿出一枚炸|彈,小心地放到了花瓶部。
那是一個半人高的裝飾花瓶,瓶口細長,瓶底也不見,炸|彈需要用繩子系住,輕輕地放進去。
莉莉放完炸|彈,又在往里面塞了一片黑布料,“即使他們檢查,也看不見。”
“你不用和我說,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伊里斯了抹布,看向莉莉的視線中帶著怒意:“擔心你們的只有苔!”
苔知道莉莉想做什麼,所以總是在擔心,擔心巫們的行被發現,也擔心亞爾曼他們提防巫們,導致進伯爵府的莉莉們被一網打盡。
莉莉知道苔為什麼擔心,因為苔知道巫們的計劃。
但是波伊·亞爾曼不一樣,他什麼都不知道。
波伊·亞爾曼要提防誰?
提防林塞巫?不,通恩流傳著無數的巫傳說,但在所有傳說里,林塞巫從來沒有主對通恩發起過襲擊。
提防莉莉?
若是莉莉們有過哪怕一次占山為王的行為,都會引起其他人的警惕。
可是們沒有。
這一路上,莉莉們只是洗劫了那些強盜的據點,然后繼續前進。
即使莉莉挾持了維爾博的領主溫士頓·迪福,巫們也沒有占領維爾博。
——莉莉并不是沒有產生過拿下維爾博的想法,但維爾博并不適合為巫們的第一個據點。溫士頓·迪福被其他貴族襯托得如同一清流,那里的人民熱他,甚至會為他對巫們扔石頭。
綜合所有信息,所有人都會認為,莉莉們是想投奔辛西婭公主,并對此深信不疑。
那麼,除了悉一切的神,還有誰能想到這些巫敢對通恩下手?
固有觀念往往難以打破,在以往的歲月中,這些固有觀念一直都是困在巫上的繩索,所以,們也可以反向利用這些繩索。
為了進通恩,莉莉做了許多準備,信息的搜集,展現出逃亡者的姿態,以及據不斷變化的現狀隨時調整的戰略。節改變以后,無法預知未來,但可以據自己掌握到的報資料,找到最好的時機,利用所有能用的資源,最大限度地提升作戰勝率。
當然,即使進通恩時恐嚇了兵長和士兵,莉莉們也并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好的運氣,能一直不被發現。
這是上所有人命的作戰,要考慮到所有可能。
這才是潛作戰的全貌——即使亞爾曼伯爵他們發現有人冒充伯爵車隊進城,也不會聯想到巫,畢竟那是在深藍收獲季,由“異族男雇傭兵”護送的,運著深藍進城的馬車。
即使他們追查馬車的下落,追查到阿博特公爵名下的那個破舊旅館也沒有用,巫們已經把馬車銷毀,車上的深藍也被掩埋,他們不可能在旅館里找到那個強壯的“異族男雇傭兵”,現在留在旅館里的“客人”數量也不足以令人產生懷疑。
所以,亞爾曼伯爵的追查很難再進一步,但他會把注意力轉移到阿博特公爵上,并對公爵產生懷疑和戒心。
莉莉知道阿博特公爵和亞爾曼伯爵的矛盾。
當莉莉在費爾頓城當騎士時,多琳為送來的里,夾過紙條。
那是那個被莉莉救下一命的跟車男仆夾在中的,膽怯的他既舍不得莉莉給的酬勞,又不敢傳達重要報,便在紙條中添油加醋地傳達在通恩看到的八卦。
撇去那些無用的廢話與虛假的渲染,就能看到一些端倪,提煉出有用的東西。
無論是國王還是貴族,甚至普通人,都認為莉莉們是窮途末路的鬣狗,一邊狼狽地逃竄,一邊泄憤似地咬人,他們從未想過,這些鬣狗會步步為營,設計陷阱,主出擊,占領地盤。
是的,比起敵人,們人數寥寥,正面對抗希渺茫,所以,只能用計謀,挖掘他們的心,利用他們的弱點。
他們為了利益綁在一起,同樣,也會為了利益分開。
通恩索爾伯爵別館客廳
淺褐的茶水倒杯中,茶香四溢。索爾伯爵的通恩代理人,尤金男爵臉上帶著恭敬的笑,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這是通恩特產的茶,有放松心的功效,您可以嘗嘗,索爾伯爵小姐。”
“哦,謝謝。”端坐在沙發上的卡珊德拉喝了一口茶,長出了一口氣,“這茶真的很香呢。”
尤金男爵問:“您現在覺好點了嗎?”
“是的,我現在好多了。”
“發生這樣的事,我覺得很憾。”尤金男爵看了一眼站在卡珊德拉后的人們,們和卡珊德拉一樣,穿著男裝,上帶著佩劍。
們是在送行儀式前出現的,當時尤金男爵聽到幾個沒有車隊的人自稱索爾伯爵府的巡視者,要求與自己見面的時候,還以為對方是騙子——直到他看見了著男裝的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一直待在多爾恩城,幾乎不出現在社圈。認識的貴族不多,尤金男爵是其中之一。
剛看見卡珊德拉的時候,尤金男爵很是吃驚,當巡視者是對繼承人的培養法,可卡珊德拉是人。
他第一個反應是——索爾伯爵瘋了。
但細細一想,這也是有可原的無奈之舉,畢竟索爾伯爵的兒子全都早亡,伯爵本人又臥病在床,窺伺索爾伯爵家產的人數不勝數,出面理事務的只有伯爵夫人格歐費茵,最近正是多事之際,比起其他人,卡珊德拉顯然更讓人安心。
事實上,即使卡珊德拉上有什麼污點,也會有大把貴族上門求婚——這可是掌握礦山的家族。
等氣息奄奄的索爾伯爵去世,卡珊德拉的丈夫就能為索爾伯爵府的主人。
所以卡珊德拉才是索爾伯爵家的重點,丈夫的能力決定了索爾家族的未來,而那些著男裝的佩劍,應該也是為了保護小姐名譽特地找的。
但卡珊德拉的巡視之旅并不順利,據說們在路途中遇到了強盜,不得已棄掉馬車逃命,扮男裝逃亡,花了很大力氣才來到通恩。又等了許多天,等到討伐隊送行儀式,才有機會見到索爾伯爵的通恩代理人尤金男爵。
當這位稚的伯爵小姐見到尤金男爵,被承認份以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彰顯自己的權力,把隨行的那個最強壯的騎士安排進了討伐隊。
呵,尤金男爵在心中嘲笑,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的伯爵小姐,只會把力放在無關要的地方。
那是亞爾曼伯爵組織的討伐隊,討伐勝利榮耀屬于亞爾曼伯爵,討伐失敗倒是有可能承擔風險。而現在,伯爵小姐指定了索爾討伐隊的隊長,即使討伐失敗,也是這位伯爵小姐的責任。
尤金男爵搖頭:“真沒想到有人敢襲擊伯爵的巡視馬車。”
“是的,”卡珊德拉說道,“我們的車隊還沒有到維爾博,就遭到了襲擊,我們不得不拋棄馬車逃跑,我本來想和維爾博的溫士頓·迪福伯爵求助,可惜我不認識他,怕他不相信我……您知道的,現在有很多傳言,還有很多巫審判。”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尤金男爵的表。
“啊,是的,幸好您沒有去維爾博,之前有巫在那里大鬧了一場,后來他們對進城的都很嚴格。”尤金男爵嘆道,“我簡直難以想象,您這樣又高貴的小姐,在這一路上了多苦。”
很好,看他的反應,他并不知道面前人就是曾在維爾博“大鬧一場”的巫。卡珊德拉下邊的笑意,用充滿信任的目看向尤金男爵:“哦,男爵先生,我已經到了您對我的家族的忠心。這是我第一次巡視,我一直希它能順利,卻沒想到發生這種事……說實話,在此之前,我甚至懷疑過林塞巫的傳說。”
“啊?”
“因為很奇怪啊,林塞巫的傳說持續了幾十年了吧,偏偏只在近一年的時間里襲擊馬車,而且其中還有很多運送深藍的車隊?這本來就很奇怪啊,有騎士的貴族車隊竟然打不過巫,而且林塞巫沒多人,們要那麼多深藍干什麼?除非……”卡珊德拉放下茶杯,低了聲音,“們能把那些深藍賣出去!”
尤金男爵睜大了眼睛。
“林塞山脈附近能銷售深藍的地方,也就只有通恩和維爾博了,”卡珊德拉繼續說道,“巫要出售深藍,肯定會有一個固定途徑,而那麼多深藍流通到市場,也很難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除非有人用自己的銷售渠道做了掩飾。所以,我本來以為是某些貴族和巫聯手,特意制造出了這一段時間的風波。”
“這……這也太……”
“并不是沒有可能吧,也許有人會從中益呢?”卡珊德拉輕描淡寫地笑道,“畢竟之前我們運送鐵的車隊也被襲擊過,所以我才會考慮這些事。當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啊,說起來,我進城時還看見了亞爾曼伯爵的車隊,那馬車和我們被劫走的馬車可真像啊,如果不是車上的標志,我都要認錯了……真不愧是亞爾曼伯爵,車隊能平安到達通恩,厲害。”
尤金男爵的臉變得很難看,無數的信息在他腦海中浮著——亞爾曼伯爵和阿博特公爵的恩怨,被挾持的馬車,深藍,巫出現的時間,以及最后的獲利者。
這樣就夠了,卡珊德拉觀察著尤金男爵的表,似乎不用多說了。
只要給出一些線索,人們就會據自己的認知將它們“合理”地聯系起來。
在林塞巫眼里,馬車本甚至車夫的、干糧都比深藍重要,但是在貴族的眼里,深藍像黃金一樣珍貴。
他們很難想象,生活在林塞山脈的巫們并不需要錢。
他們只會據自己得到的線索,拼接出另外一個故事,并且開始提防警戒其他人。
卡珊德拉又喝了一口茶,看向窗外:“不知道討伐隊怎麼樣了,希我們的人能順利。”
兩天后林塞山脈某
路易斯騎士長觀察完刻在樹上的標記,轉向標記所指的方向:“這里走,跟了。”
在他后,討伐隊的員形了一組長長的隊伍,他們跟著路易斯騎士長,安靜而快速地移著。
這是討伐隊進山的第六天,討伐隊的進程比預想的要慢。
路易斯騎士長率領的隊伍本來是三支隊伍中最多的一支,人數將近兩百,但經過這幾天巫們設置的陷阱和伏擊,他們的牲畜幾乎用,人數也只剩下了一百余人。
掉的并不全是死掉的人,還有那些傷到難以前進的人。
隊伍里沒有醫生,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帶著傷員行,更不可能被傷員拖慢進度,于是路易斯騎士長便讓傷員在原地療傷休息,或者下山回通恩尋求治療。
但誰都知道,這是舍棄。
后來隊伍中甚至傳出落單的傷員會被巫殺死的傳言。
這使得整支隊伍人心惶惶,甚至很多人束手束腳,害怕傷。
在這種況下,一旦隊伍被巫伏擊,就會潰散,于是路易斯騎士長在某次發現巫埋伏的時候主出擊。
那是一場艱難的戰斗,但他們打散了巫們的埋伏,使得那些巫不敢再接近他們,路易斯騎士長還趁機派出了追兵,跟蹤那些巫。
現在,他們正利用剩下的牲畜探路,沿著追兵留下的記號前進。
這種前進方式比之前快得多。
在第六天清晨,路易斯騎士長找到了派出的追兵。
他們弓著,將自己藏在樹木和草叢之后,蔽地觀察著遠。等路易斯騎士長帶著討伐隊靠近后,其中一個追兵低了聲音,指著前面道:“找到了,那里就是巫的巢。”
林塞山脈巫據點木屋
“嗚哇……”木屋里忽然傳出了嬰兒的哭聲。
“哦,、在哭了。”正在做飯的海拉轉過,看向歐若拉所在的小木床。
嬰已經被賽薇拉抱了起來,賽薇拉輕輕拍著歐若拉,哄。
莉莉們走后,賽薇拉就住進了小木屋,幫助照顧歐若拉。當初賽薇拉第一次抱起歐若拉時,作還有些生,現在,已經能練地檢查并回應歐若拉的需求了。
“了嗎?”狄賴問道,“最近的食量大了好多,我再去點牛吧。”
那只被莉莉們帶了一路的母牛被養在木屋后面,狄賴每天都會去喂牛,。
狄賴拿起的木桶,歡快地走向大門。
剛把門打開,狄賴的作突然停住了,然后猛地關上門。
狄賴迅速轉,抱著木桶,將背近墻壁,側著從窗戶往外看。
“啊?啊?”賽薇拉發出疑的聲音。
狄賴皺了眉:“你看!”
賽薇拉抱著哭聲慢慢低下去的歐若拉,走到窗戶的另一側,側看去。
遠出現了幾個男人,他們正鬼鬼祟祟地靠近遠巫們的自建房。
從他們的穿著,不難看出他們是通恩派來的討伐隊,但有些人藏在,看不出他們到底有多人。
們的舉和突然嚴肅起來的表也讓海拉意識到了外面的況:“是……是敵人、找來了嗎?”
賽薇拉點了點頭。
海拉不有些慌張:“怎、怎麼辦?”
自從海拉知道這里,這片土地上就沒有出現過男人——而現在出現的那些男人,還是為討伐巫而來。
更重要的是,一天前,卡喀亞就帶著林塞巫的大部隊離開了據點,只留下了四個巫守據點。
狄賴觀察著窗外,現在那些留守的林塞巫毫無靜,不知道們是否發現了敵人,又有什麼計劃。
“不要擔心,海拉,”狄賴說,“就像我們之前計劃過的那樣,你先帶著歐若拉去地下室。”
一邊說,一邊握了腰間的劍。
在卡喀亞離開時,曾經和狄賴說過這麼一番話:“我們會出去解決大部分的討伐者,如果計劃順利的話,討伐隊應該無法找到這里。”
“那計劃不順利的話呢?”狄賴問,“如果有人找來這里呢?”
“這個嘛……”卡喀亞了下道,“小家伙,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個善良的人,也不會對你的命負責。當然,我會留下幾個同伴守衛據點,但除此之外的事,你必須自己解決。”
偏著頭,臉上的傷疤呈現出似笑非笑的表:“你總是因為我笑你小而生氣,現在,可是你表現的時候哩。”
說完,向狄賴扔出了一把劍。
那是林塞巫在之前的戰斗中奪來的劍,算不上是一把好劍,劍鞘和劍柄都很糙。但當卡喀亞把它扔向狄賴的時候,劍鞘在下閃著金屬的澤,仿佛一個絕世武。
狄賴出手,接住了那把劍。
現在,那把劍就掛在狄賴的腰間,令充滿了勇氣——就像當初從莉莉那里得到匕首時一樣。
“你帶著歐若拉去地下室,存在地下室的食和水足夠你們吃很久。”狄賴說,“你和我說過的,地下室的門別人很難發現,也無法打開。所以把地下室的門從里面鎖上你們就安全啦。記住,沒有聽到我們的聲音絕對不要開門。等我們解決掉這群人,就去找你。”
“不、不、我不能……丟下你們……”年邁的老人痛苦地搖著頭,“我不能自己……自己去,你也……”
“聽著,海拉,”狄賴說,“你是個厲害的巫,你做得那種會炸開的東西,保護了我們,也幫助了我們。現在,是我保護你的時候了!”
把海拉和歐若拉送進地下室之后,狄賴和賽薇拉出佩劍,守在門口。
們沉默地觀察著外面,而外面那些男人也拿著武,警惕地前進。
兩方都在屏氣凝神。
直到討伐隊中的一個男人踩中了埋在地里的炸彈。
“轟!”炸聲伴隨著揚起的土和沫響起,與此同時,四支箭從不同方向向討伐隊!
“小心,這里是巫的據點!”有男人大喊,“們有埋伏!小心周圍!快藏起來!”
林塞山脈某
路易斯騎士長看向前方,皺起了眉:“這里就是巫的據點?”
“是的,”旁人的人答道,“那些巫逃進了這里。”
“可是這里……”路易斯騎士長看向前方:“是個山。”
在他們面前,是一個山,山深一片黑暗,仿佛吞噬了所有的。
“們應該就住在山里,因為進以后,再沒有人出來,而且您看,山外面還放著空水桶和一些木料。”
雖然巫們的住和想象中的不同,但也不奇怪,畢竟山可以是天然的建筑,而這又黑又暗的山也符合人們對巫形象的認知。
路易斯騎士長看了那山一會兒,問道:“另外兩支隊伍有消息嗎?”
“沒有。”
路易斯騎士長的視線沒有從山上移開。
巫不會把陷阱設置在太遠的地方,所以追尋著炸聲和陷阱,三支隊伍遲早會匯合在一起。
索爾討伐隊有八十余人,梅格討伐隊有五十余人,等他們到來,一起發攻擊是更保險的做法。
問題是不知道那兩支隊伍繞到了多遠的地方,現在已經是討伐第六天,討伐的進度嚴重滯后,而巫的巢就在眼前,不手很有可能失去作戰的先機。
路易斯騎士長轉過,從隊伍里挑出了三個人:“你們去探個路,確定一下這里是不是巫的巢。如果發現了巫的行蹤,不要打草驚蛇,馬上回來報告。”
亞爾曼伯爵府
仆們在地下室的傭人房里,干著活聊著天。
“你們聽說了嗎?昨天有個深藍倉庫起火了。”
“哎呀,秋天總是會發生火災,還好那個倉庫在地勢低又偏遠的地方,沒有影響到城鎮。”
“亞爾曼伯爵很生氣,還調了些騎士去看守倉庫。”
“怪不得今天看到的騎士那麼,哦,好像來了一些不認識的騎士?”
“那些騎士是其他貴族派來協助聚會安全的,不過現在人數不多,畢竟阿博特公爵和索爾伯爵那邊的騎士還沒有到。”
“啊……討伐隊怎麼還沒回來,明天就舉行聚會了。”
“一定馬上就會回來了,也許他們現在已經消滅了巫,正往回走呢。”
“巫們會被全部殺死嗎……如果們都死了,以后是不是就不會有巫審判了?”
伊里斯站在桌子前,拿著加熱過的鐵質熨斗,熨著洗好的。
仆們的對話令心煩意,每次聽到“巫”這個詞,的心臟都會猛地一。
“伊里斯!”忽然有個仆推門進來,大聲喊道,“快出來,威廉書找你!”
伊里斯手一抖,熨斗到手側,那里迅速紅了一片。
來不及關注自己的手,抬頭問道:“威廉書找我,為什麼?”
“我不知道。”傳話的仆說,“你快去吧,別讓威廉書等久了。”
伊里斯把熨斗立在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服,往樓上走。
能覺到后有許多視線看著自己,知道很大一部分視線是巫們的,而其中一個視線,來自于莉莉。
很快,伊里斯就知道了威廉書為什麼會找上自己。
“聽說你的母親是阿博特公爵夫人的親信,也是阿博特公爵小姐的媽。”威廉書坐在座椅上,問道。
“是的。”伊里斯答道,“母親很早以前就離開我去了費爾頓城,在那里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已經忘記了的模樣。”
“既然能來這里做幫傭,就說明你并沒有為阿博特公爵府的傭,為什麼?”
“比起在一個地方固定做傭,我更喜歡做雜活,大人。我覺得那樣更自由。”
“可你現在在阿博特公爵名下的旅館里工作。”
“因為我在那里有一個像母親一樣的長輩,我們很親近。”
“哦,你真是與眾不同。”威廉書面帶微笑,“一般人更愿意為貴族的傭,對于人來說,這是一項非常穩定的工作。”
是的,伊里斯在心里說,它很穩定,穩定到可以把母親從兒邊帶走十幾年,直到死亡也無法相見。
屋陷了寂靜。
威廉書瞇著眼睛打量著伊里斯,而他面前的仆一直低著頭,握在一起,并微微抖的手顯示著的張。
“你對阿博特公爵府的事了解多?”幾分鐘后,威廉書終于又開了口,“之前那個旅館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說,奇怪的車隊,異族的傭兵。”
伊里斯的心臟猛地跳了幾下,的嗓子忽然干,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我不太清楚您說的是什麼……”
“伊里斯,我相信你是個熱自由的人,可是再自由的人也不會排斥錢。即使你是個人,金錢也能讓你更自由。有些貴族也會娶能干又有錢的平民人,你看起來年紀不小了,在這方面應該更急迫吧?”威廉書笑道,“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能賺更多錢的機會。哦,我也可以給你介紹個青年才俊,你喜歡男爵,還是騎士,嗯?”
“……”伊里斯的臉猛地漲紅了,絞著自己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的指尖開始發紅。
“我能讓你們在神殿舉行婚禮,你知道的吧,”威廉書揮著手道,“神殿的神與祈禱堂不是一個檔次,只有貴族和富豪才能在神殿舉行婚禮。”
伊里斯覺自己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握在一起的手指關節泛著青白的灰。
知道的,在通恩長大,當然知道這些事。
在很久以前,所有人都可以去通恩的神殿禱告,后來,貴族們在鐘樓旁邊建了祈禱堂,說民眾去那里禱告更加方便,通恩的神殿就變了一個普通人無法及的地方。
威廉書滿意地看著面前的仆,雖然低垂的頭使他看不見的表,但是的耳朵與臉頰都已經紅了,還在微微抖。
“所以,伊里斯,”威廉書說,“關于阿博特公爵府的事,你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嗎?什麼事都可以,只要你覺得重要的事,你都可以告訴我。”
他自信而又驕傲地,用催眠一般的語氣重復:“把你知道的一切事都告訴我吧,伊里斯。”
伊里斯慢慢地抬起頭,看向威廉書。
……
離開威廉書的房間后,伊里斯一句話都沒有說,抿著,沉默而快速地走著。
而走進傭人房后,伊里斯的臉上再次染上了怒意。
其他人已經離開了,只剩下莉莉一個人。
很顯然,莉莉是在等。
伊里斯關上門,走到桌子前,把熨斗加熱,繼續熨燙服。
沒有和莉莉對視,但知道對方在觀察自己。
這間屋子就這麼大,里面只有們兩個人,們沒有辦法忽視掉對方的存在,而那種刻意裝出的不在乎反而讓周圍的空氣更沉重。
房間非常安靜,連布料的聲音都分外清晰,這微弱的聲音也助長了抑的氣氛。
們之間的關系很難改善,所以這段時間們總是保持著一種冷漠疏離的關系,甚至連流都很。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而那種沉默在今天到達了頂端。
們都知道今天,就在這個房間里,總會有人先開口說話,然后那一直張維持的虛假和平就會被破。
莉莉在疊餐巾,在聚會時,餐巾會被折疊花朵的形狀,放在籃子里供貴族使用,莉莉之前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疊出來的餐巾總是很奇怪。
當伊里斯熨完服,裝餐巾的籃子還是空的。
伊里斯走到籃子邊,拿起餐巾,迅速將它們折疊花,放進籃子里。
當折滿一個籃子,抬起頭,發現莉莉在看著自己。
自從莉莉出現以后,伊里斯就在盡量避開,很與見面,也很與對話,即使在一起,也幾乎沒有流。
因為每次看見莉莉,都無法掩飾自己對的厭惡與憎恨。
可這一刻,伊里斯不想移開目,直直地看了回去。
為什麼要轉頭?為什麼要避著?
這是奪去母親的人,是公爵的兒,是在里長大,曾經擁有一切的貴族小姐!
而自己呢,被奪去母親的自己呢,是怎樣活過來的?
人們總是在伊里斯耳邊抱怨。
--“真可憐啊,伊里斯,你還那麼小,母親卻不在邊。”
--“伊里斯,媽媽不在邊,你得早點懂事,早點長大,照顧你爸爸。”
--“哦,那個伊里斯啊,做的不好也沒辦法,畢竟沒有媽媽。”
--“努力一點吧,伊里斯,這樣你媽媽再見到你,一定會為你到驕傲的。”
而伊里斯的父親心不好時,也會跟伊里斯抱怨。
--“那些該死的貴族,奪走了我的妻子,你的母親!”
--“我的人,被那些家伙帶走了!我明明結了婚,卻還是一個人。”
--“錢算什麼?我們家可是缺了一個主人,他們把你變了一個沒有媽媽的孤兒!”
于是伊里斯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堅強,為了告訴所有人自己不會因為沒有媽媽而墮落一直在努力,努力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努力到周圍人都開始夸贊,努力到的“能干”眾所周知。
伊里斯不知道公爵小姐有多麼優秀,只希自己的母親回到家,看到一個比公爵小姐更優秀的兒時,會覺得愧,會抱著自己痛哭,稱贊自己。
伊里斯在暗暗地較勁兒,不想被奪走自己母親的公爵小姐比下去。
想證明自己沒有母親,也能過得很好。
甚至在一些沒落貴族家做白工,只求那些貴族小姐能教認字。因為這些白工,和父親吵過無數次。
可是直到最后,伊里斯也沒有得到母親的稱贊。
沒有見到自己的母親,而是聽到了母親的死訊。
聽到母親死訊的那天,伊里斯正在家里洗服,那個消息似乎和平時聽到的,來自費爾頓城的傳言一樣,陌生而遙遠。
母親離開家太久了,久到們似乎已經沒有了,變了陌生人。
那幾天,伊里斯和父親都表現得與平常無異,只是在吃飯的時候哀嘆了兩聲。
而哀嘆的容主要是關于錢。
人們常說佩格是個運氣很好的人,是平民出,卻能為公爵小姐的媽,從費爾頓城寄來的工資可以讓家人過上不愁吃喝的好日子。伊里斯的父親不需要辛勤工作,就有很多錢花。
伊里斯從來不知道母親寄來了多錢,而家里又有多資產。
但伊里斯的父親卻說家里沒錢用,外人只是胡說,公爵小姐的媽本沒有多錢,貴族摳門又該死,他一個人養孩子辛苦又費錢。
伊里斯向家里要錢時總是到疚和愧,的父親總說“給你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你最后還是會嫁到別人家,為別人的妻子”,仿佛本就是別人家的人,只是被寄養在這里。
仿佛是這個家的寄生蟲。
所以伊里斯很早就出來賺錢,第一次拿到工錢,就迫不及待地去買了父親最吃的小菜,后來也不停地用自己掙來的錢為家里添置品。
每當父親用那張古板的臉說“還不錯”的時候,就會松一口氣,好像自己在家中的價值得到了認可,的腰也能得更直一點。
人們總是會同那些妻子不在邊的男人,覺得他們沒人照顧,過得寂寞而凄苦。
伊里斯也曾這樣認為,所以早早就學會了做飯做家務,每天忙得像個陀螺,后來當發現的父親沉迷深藍時,也只覺得父親可憐。
為了深藍,和父親大吵過,砸過東西,說過狠話。
但依然認為父親可憐,因為邊的所有人都這樣說,說父親可憐,說和父親兩個相依為命。
盡管與父親幾乎沒有辦法流,一旦說話就總會吵起來,但依然認為父親是在乎的。
因為人們總說父如山,男人是害的,不會表達自己的緒,那些沉默、嚴苛和不善言辭,都是你的一種表現。
直到父親死后,幾個陌生的人找上門來。
那些人說伊里斯的父親曾經許諾過,會把產分給們,為了表示真實,們不斷在伊里斯面前重復著那個男人對們說過的甜言語,甚至們還知道佩格的工資有多——那個男人通過訴說離開的冷漠妻子來博取人們的同,又用費爾頓城寄來的錢來證明自己的財力。
人們里的男人與伊里斯印象中那個冰冷而又嚴苛的男人判若兩人。
——原來男人不是不會說話,對你冷淡不過是覺得你不值得。
可那些人也上了當,死去的男人并沒有留下什麼產,他在生命的最后幾年,把所有錢都換了深藍,吃進了肚子。
最后,伊里斯發了瘋,拿著掃帚,把那些人趕了出去。
伊里斯沒有為父親舉辦葬禮,把父親的尸和給了收尸者,并用它們換了兩個銀幣。
做這一切的時候,伊里斯心中并沒有什麼波瀾。
因為他不配,也不配。
他不配一場葬禮,而也不配去同他。
理完尸的那天晚上,伊里斯徹夜難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斷地回想著自己的過去,過的所有的苦,日復一日的,麻木而又辛勤的勞。
忽然發現,總是在關注著費爾頓城的消息。
無論是抱著恨意也好,心懷報復也好,帶著委屈也好,那無聊生活中的一點點波,都與母親相關。
那是一點小小的期待,期待著母親回來,們重聚。
可是母親死了,那個期待破滅了。
而伊里斯也悲哀地意識到,自己甚至連母親的臉都記不清了。
直到那一刻,被抑許久的開關才被真正打開,伊里斯蒙著被子,聲嘶力竭地痛哭了一場。
哈,想,原來真正辛苦的,真正可憐的,只有自己。
原來一直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那個夜晚,是伊里斯在母親離開以后,哭得最厲害的一次。
第二天早上,干眼淚以后,伊里斯頂著紅腫的眼睛出去工作了。
日子并沒有什麼區別,時間不會因為死了兩個人而停止,世界也不會因為沒了母親和父親而消亡。
他們死了,而還活著,即使家里只剩一個人,依然是那個能干的伊里斯。
能靠自己一個人,組一個家。
是一個如此要強,如此努力的人,所以現在,即使面對曾經的公爵小姐,現在的巫,伊里斯也不會移開目。
“謝謝。”莉莉說,“我一直折不好這個。”
“……”伊里斯沒有說話,只是盯著莉莉。
莉莉繼續說:“苔一直在和我說,你有多能干。”
這種稱贊并沒有讓伊里斯高興,相反,的眼神變得更加冰冷。
“能干?”伊里斯嘲弄般地笑了一聲,“你是說把餐巾疊花?”
“對,我沒有辦法疊好這個,我疊出來的總是很奇怪。”
“是啊,能干,我打過很多工,干過很多活,我會干小姐您不會干的很多東西。種地,割麥子,分辨野菜,我知道許多打掃的小竅門,我還會折疊餐巾,”伊里斯拿起餐巾,“我能把這些餐巾折疊一朵朵花,把它們放在籃子里,供那些貴族使用。然后我還會去回收他們用過的餐巾,把它們洗干凈,曬干,熨平,再把它們折花……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伊里斯把餐巾疊花,看向莉莉的視線中充滿憤怒:“這有什麼用呢?即使我折了一百朵,一萬朵花,即使我能把這餐巾花折得又快又漂亮,即使我洗一萬次餐巾、把它們全折花,那又有什麼用!”
父親死后沒多久,伊里斯就遇到了回到通恩的苔,苔像是對待兒一樣對待伊里斯,們一起打理那個寒酸的小旅館,后來,那座小旅館變了家一般的存在。
苔會給伊里斯講很多公爵府的事。
媽佩格、公爵夫人尼莫西妮……和公爵小姐莉莉。
對,莉莉……
苔總是在想念莉莉,像說過的,佩格想念伊里斯一般地想念莉莉。
可莉莉明明是個公爵小姐。伊里斯想,是眾星捧月的公爵小姐,有什麼可擔心的。
伊里斯討厭莉莉,這位公爵小姐已經奪走了的母親,還在奪走母親一般的苔的注意力。
“那個莉莉很好嗎?”伊里斯問,“比我更好嗎?好,還是我好?”
“這怎麼比的嘛。”苔笑道,“你們都是很出的姑娘,都很好。”
這個答案并不能讓伊里斯滿意,于是更加留意那些從費爾頓城傳來的消息,并在心里默默評價那位貴族小姐的所作所為。
那個風評很差的公爵小姐莉莉一直纏著羅納德王子,并向他示。
——呵,公爵小姐竟然能做出這種事,看來也不過是個依附于人的人而已,我在那個年紀,可是已經開始自己賺錢了。
公爵小姐和羅納德王子訂婚了。
——王子也不見得喜歡,他只是和公爵小姐這個稱號訂婚。
羅納德王子帶了一個漂亮的人回宮,而國王對此視若無睹。
——看吧,王子不莉莉,那不過是政治聯姻,他隨時能把拋棄。
公爵小姐開始學習劍和箭,還開了箭班。
——呵,還不如學些能賺錢的技能。
公爵小姐在狩獵祭上取得了第二名的好績。
——一定是耍了什麼花招,……
公爵小姐通過了競技場測試,為了一名騎士,被神殿認定為圣。
……
國王要求圣莉莉祈禱收,公主給各地運送了種子。
……
關于莉莉的信息越聽越多,漸漸地,伊里斯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一直以來,都是在自作多地和莉莉比較,想要超過莉莉,想要比莉莉更加能干,更加討人喜歡。
但們之間本沒有可比,伊里斯為了認字去貴族家卑躬屈膝做白工,晚上借著爐子的火艱難地練字學習,認為自己可以憑借刻苦和努力超過莉莉的時候,莉莉早就學會了識字,甚至還能學習男人才能學的劍和箭。
在伊里斯學習怎樣做飯,怎樣清洗東西更干凈,怎樣才能賺夠錢填飽肚子的時候,莉莉已經為了繼辛西婭公主之后的第二個騎士,是圣,可以作為神的使者去大神殿祈禱。
而伊里斯甚至無法踏通恩的神殿。
——“這怎麼比的嘛。”
是啊,沒錯,這本沒有辦法比。和莉莉,本沒有辦法比較,即使們“都是很出的姑娘”,但們之間的鴻無法逾越,也許終其一生,也無法到的起點。
莉莉,莉莉……
伊里斯無法不去在意這個名字,一直妒忌,甚至憎恨著這個名字。
“你真想學疊花嗎,尊貴的小姐?”伊里斯瞪著莉莉:“苔夸我能干,所以呢,你羨慕我嗎?你想為我嗎?你想為一個像我一樣能干,像我一樣到打工掙錢,幫別人窗戶帶孩子洗服疊被子卻連識字都困難的人嗎?”
“我只是覺得你很好。”莉莉張了張,然后又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把合上了。
莫名地,伊里斯想起了剛才和自己對話的威廉書,那個男人穿著價格不菲的定制西服,昂著頭,像看一只被自己在手心的螞蟻一般地看著,評價,用恩賜一般的語氣設計著的人生。
“你們這樣的貴族又知道什麼?我恨你們,我恨你們輕飄飄的贊揚!也恨你們自以為是的評價!”伊里斯把手中的疊花扔向莉莉,罵道:“沒錯,我恨你們的傲慢,莉莉。我恨你們這些貴族天生的傲慢,那種沒有過苦的傲慢,那種可以輕易踐踏我的尊嚴,奪走我的一切的傲慢!”
餐巾制疊花砸到莉莉的口,散開。
莉莉低下頭,看著那片餐巾輕飄飄地掉在了地上。
早就知道,總有一天,伊里斯會和大吵一架,就像繃的繩子總有一天會斷開。
“也許你認為我的舉是傲慢,但我并沒有侮辱你的意思。”莉莉說,“你和你的母親,都幫了我許多,你們都很……”
“很什麼?”伊里斯打斷,“能干?”
莉莉說:“這不是挖苦,伊里斯,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又堅強的人。”
“啊,堅強,堅強!我為什麼會堅強?我不是生下來就堅強,是因為沒有依靠,不得不變得堅強。你聽清了嗎?是因為我沒有母親!是因為我的媽媽離開了我,因為沒有人幫我,所以我不得不學會做所有事,不得不變得堅強,你以為我喜歡現在這樣嗎?你以為我不想變那些被寵得連蛋皮都不會剝的貴族小姐嗎?你把我的媽媽當母親一樣看待?哈,真了不起啊,你有兩個母親呢,而我呢,一個都沒有!你以為現在的一切,現在的生活,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嗎?不,所有的一切,都是被的!因為我的母親被搶走了!”
莉莉嘆了一口氣:“你這是在和我比誰更慘嗎?”
伊里斯冷笑:“那你呢,你是想和我為親親,毫無嫌隙的朋友嗎?”
莉莉搖頭,已經發現了,在這種況下,說出的任何夸獎與示好都會變得蒼白:“不,我覺得我們很難為那樣的關系,因為你討厭我。”
“哦,你也很聰明啊。”伊里斯說,“你留在這里,顯然不是為了加深和我的關系,你只是想知道我和威廉書說了什麼。”
莉莉坦誠地回答:“是的。”
“你怕了嗎?莉莉,”伊里斯靠近了莉莉,低聲威脅,“也許騎士們現在就守在門口,你一出去,就會被圍攻,抓獲,送上火刑架。”
莉莉平靜地看向:“沒關系,那時候我們會實施備選計劃。”
“備選計劃?你們早就制定了那種東西來預防我?”
“不只這一個原因,我們本來就會考慮到所有可能,我不會用大家的命來當賭注。”
房間再次陷沉默,伊里斯和莉莉對視著,雖然們分別帶著不同的緒,但是沒有人退讓。
最后,伊里斯先打破了沉默。
挑釁一般地對莉莉說:“要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背叛你們,你就出去看看吧,看看外面有沒有埋伏的騎士。”
莉莉轉,向房門走去。
“小心,也許一出去,你就會被利劍穿,”伊里斯用惡毒的語氣說,“啊,可能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你們只有幾十人,卻想占領整個通恩,這太荒謬了,簡直是不自量力!你們這群瘋子,你們這是在尋死。”
莉莉走到了門口,發現,剛才伊里斯關門的時候,把門從里面反鎖了。
莉莉說:“伊里斯,我有一個兒,我的兒也有一個兒。”
伊里斯皺眉:“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我希,我、我的同伴、我們的兒、和兒的兒,都能生活在更好的世界,長能夠為自己到自豪的人。”莉莉站在房門前,“伊里斯,我不認為換個環境,你就會變那些連蛋皮都不會剝的貴族小姐。”
“……”
“我知道你討厭我,甚至恨我,但我沒有辦法改變過去,伊里斯。如果你的緒一直無法消解,那你就繼續討厭我,繼續恨我吧,我不會強求你與我和解。”莉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苔說你一直關注著我,那麼,就請你關注得更久一點。看著我,看著巫們,哪怕是抱著厭惡,帶著恨意也無所謂,我希你能看到我們想做什麼,想改變什麼。”
轉過頭,看向伊里斯:“我們是巫,巫是能創造奇跡的人。”
說完,莉莉打開門。
門外是空空的走廊,一切如常,沒有劍拔弩張的對峙,也沒有埋伏的騎士。
莉莉面如常,大步地走了出去。
“慶幸吧,你不需要啟用那個備選計劃。”當房門再次關上,伊里斯重新拿起一片餐巾,邊疊邊低聲說,“我是個有職業道德的員工,我憎恨你,但我不會出賣雇主。”
林塞山脈巫據點
躲在墻后的男人剛剛探出頭,飛來的箭就著他的頭發掠過。男人連忙回頭,旁邊的人問:“隊長,我們該怎麼辦。”
進山的討伐隊分了三組,一組由亞爾曼討伐隊的路易斯騎士主導,一組由索爾討伐隊的頭盔騎士主導,剩下的一組,則是被路易斯騎士推出來的梅格討伐隊隊長做主導。
雖然梅格伯爵的爵位不低,但他在通恩的土地并不多,這次能派出的討伐隊也不過五個人,而他們的隊長正是一個五個人中唯一一個騎士,一位滿臉麻子的壯漢。
現在,來到巫據點的這些男人,正是麻子騎士帶隊的第三組討伐隊。
在和大部隊分開以后,他們遇到過陷阱,也遭到過巫突襲,麻子騎士完全沒有帶隊的經驗,每次遇到狀況都會手忙腳,最后,隊伍員逃的逃、死的死,那些牲畜也都不知所蹤。當他們找到巫據點時,原本五十多人的隊伍人數了大半,只剩了二十余人。
而剛才的炸和巫的襲又讓他們了五個人。
“要逃走嗎,隊長?”又有人問。
“怎麼逃?”麻子騎士問,“你還記得來時的路嗎?”
他們一遇到陷阱和襲就四散逃跑,然后再重新聚集,幾次三番,早就忘了來時的路,如果回去,就要冒著重新遇到陷阱的危險。
而且,他們都已經找到了巫的據點了……麻子騎士瞇起眼睛,仔細想想,剛才雖然有伏擊,但并不猛烈,而且他們躲在墻后這麼久,也沒見那些巫們攻過來。
這說明,巫們的大部隊并不在這里,們有可能正在和另外兩支討伐隊戰。
那麼,現在不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嗎?他們是第一個找到巫據點的,如果他們能占據據點,那麼,他們就能為這次的大功臣!
勝利就在眼前,怎麼可能回去?
麻子騎士看向遠的小木屋,那座木屋鶴立群,和其他簡陋的建筑有著明顯的差異,而且,剛才他看到屋子的門打開了,顯然里面有人。
“那里一定是巫頭領的住!”麻子騎士說,“只要我們拿下巫頭領的首級,我們的討伐就功了!”
即使留在木屋里的人不是巫頭領,也一定是可以用來要挾巫的人。
“你們從后面繞到那幾個箭的屋子里,解決掉那些箭的巫,其余人掩護我!”麻子騎士對其他人下了當隊長以來最深思慮的一個命令,“目標是那個木屋!”
木屋里,狄賴和賽薇拉一直過窗戶觀察著外面,那些躲藏在暗的討伐隊還沒有行。
莉莉們還在這里的時候,曾經和林塞巫們分析過敵人的行:“林塞山脈很大,討伐隊不會漫無邊際地搜索,他們肯定會像我們來林塞山脈時一樣,順著炸聲和陷阱的痕跡尋找。既然如此,我們就可以用炸和陷阱引他們走上別的道路!”
莉莉們和林塞巫們一直在布置陷阱,為的就是把敵人的大部隊引到更容易一網打盡的地方。
所以卡喀亞們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而是在遠的山附近扎營。
但事實上,陷阱和□□的路有兩條,一條是許久以前,巫們為了保護據點而做的防護,另一條才是后來布置的陷阱。
若是討伐隊分多支隊伍行,找到真正的巫據點也并不奇怪。
盡管卡喀亞們盡量消滅敵人,可林塞巫人數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最后肯定會把重心放在人數最多的討伐隊上去。
正如卡喀亞所說,只能由守在據點的人自己保護自己。
“啊!”賽薇拉忽然驚呼了一聲,狄賴打起神,看向窗外。
原本躲在暗的討伐者們忽然行了起來,他們無視了其他房子,直直朝著小木屋跑來。
這次,沒有箭向他們。
在這里待著的時候,赫蘿克做了一個簡單的鐵匠爐,融了一些鐵制品,為巫們打造了箭支。
現在,狄賴不知道那些箭支是用完了,還是那幾個留下的林塞巫出了意外。
賽薇拉忽然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小心陷阱!”看見木屋的門忽然打開,麻子騎士大聲喊道,“小心!”
到喊聲的影響,討伐隊的員避開了門前的石子路,過矮柵欄,直接跳進了木屋前長滿雜草的花園。
“轟!”“轟!”“轟!”
炸聲此起彼伏。
“不要怕!沖!”麻子騎士吼道,“往前沖!”
在此起彼伏的炸聲中,有人沖到了門口,然而他的馬上被利劍貫穿。
當持劍者拔出劍,那個男人的尸倒下去后,麻子騎士看見了一張令人驚嘆的人的臉。
“找到了,是巫!”麻子騎士喊道,“就是!迷人的巫首領!”
“哈!”賽薇拉憎惡地冷笑了一聲,持劍沖了上去。
那種目見得太多了,多得令人厭惡,多得瞬間就能激起的怒火!
這一次,要瞎他的眼,撕爛他的,刺穿他的心臟!
屋子里的林塞巫也已經跑了出來,們有的還在與襲者纏斗,有的已經殺死了襲者。
“唰啦!”木屋的窗戶被打碎,有男人想要從窗戶爬進來,但是很快,他就被劍了個心涼。
“來啊!你們敢來,我就敢砍你們!”狄賴握了劍柄,對著窗外的男人吼道——大家都在戰斗,我也要戰斗,這個木屋、海拉和歐若拉,就由我來保護!
林塞山脈山前
“這次我們會組一支十人隊進山,主要任務是偵查山里的況,不需要和巫手,一旦發現問題就馬上回來。”路易斯騎士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問道:“有人自愿參加麼?”
沒有人應聲。
現在已經是下午,自從清晨找到這里,路易斯騎士長已經派了三撥人去山偵查,可是沒有一個人回來。
“現在已經沒有一個有勇氣的人了嗎?你們可是靠貴族大人們給出的工資生活,這次也拿了錢!”路易斯騎士長環視著周圍的人,“可是你們卻如此膽小!”
亞爾曼討伐隊的員們低著頭,不敢說什麼。其他貴族討伐隊中卻傳出了不和諧的聲音:“既然如此,那就應該讓薪水最高的騎士長先去。”
“誰!在說什麼?大聲點!”路易斯騎士長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
那里馬上安靜了下來。
路易斯騎士長的臉差到了極點,他出手,在隊伍里指了十個人,強制他們組偵察隊進山。
那十人進山以后,路易斯騎士長又命令其他人去砍干樹枝回來。
“先把干樹枝堆在口,”路易斯騎士長說,“我們等兩個小時,如果那十人還不回來,就在口點燃樹枝,把煙灌進里。”
這不是最優解,他們現在不知道山的構造,不知道巫是否真的住在里面,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大,是否通風,是否有其他出口,灌煙能否對巫造影響。
但再等下去天就黑了,討伐隊對林塞山脈的了解遠遜于巫,一旦拖到天黑就會陷劣勢。
十人偵察隊進了山,最前面的人一手持劍,一手拎著裝著魔法石的照明燈。
“依我看,那個騎士長就是膽小,自己不敢來,才在那兒狐假虎威。”有人罵道,“那些貴族也都是蠢貨,他們明明有照明針照明戒指照明項鏈之類的東西,卻只給了我們最不方便的燈!”
“那種東西都是貴族專用,哪里會給我們這種人用?”有人應和道,“你沒發現那個騎士長每次指定的都是一些普通人?他可不敢讓那些貴族出的騎士做這麼危險的事,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和貴族家族結怨。”
“嘖,一群該死的膽小鬼。”
偵察隊抱怨了幾句便靜了下來,山外寬窄,越往里越難走,四周都是石頭,稍不留意就會傷,有些地方的石頭還是的,不知道是哪里水。
偵察隊不知道巫是否在黑暗埋伏,又不能關了燈黑走,只能躡手躡腳地往前走。
幸好這山雖然又長又曲折,但卻沒有分叉路,他們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忽然覺到了前方吹來的風。
“有出口?”有人低聲問了一句。
這個發現令偵察隊又驚喜又疑。
若是山真有出口,這路真的那麼簡單,那麼之前那三批探路者為什麼沒有回來?
很快,山的出口便出現在眼前。
撒在出口,外面看起來比狹小的山要舒適得多,但偵察隊卻不敢前進了——因為口的地上殘留著拖行的痕跡,那些痕跡上還有深的殘留。
偵察隊的員們忽然意識到,他們剛才到的那些的石頭,上面的不一定是水。
然而,當他們剛意識到這一點,口就傳來了“轟”的一聲。
一塊巨大的石頭堵住了出口。
“回去!”偵察隊的員喊道,“快回去!”
人們轉過,狼狽地朝著來時的路跑去。
“什麼聲音?”正在往山口堆柴的男人們抬起頭,看向山。
“干什麼呢,還不快點干活,馬上就天黑了。”路易斯騎士長大聲問道。
“騎士長,山里有聲音。”
“什麼聲音?”
“轟隆……的聲音……”
在討伐隊的員報告聽到的聲音時,他們頭頂也傳來了同樣的聲音——無數落石從山上砸了下來!
“什麼!什麼東西?”
“哇啊!”
山的口被落石徹底堵住了,被落石砸中的人們驚慌失措,哀嚎聲和驚聲此起彼伏。
在一片混中,路易斯騎士長聽到了人的聲音。
“真可惜,要是你們一起進山,就能省下我們不力氣哩。”那個聲音笑道,“不過現在也不錯,姐妹們,一人解決兩、三個,不難吧?”
隨著那個聲的響起,巫們忽然出現,們沖進討伐隊里,大殺四方。
落石濺起的灰塵還未完全消退下去,被突襲的人們被打得措手不及。
“沖!”路易斯騎士長吼道,“不要,戰斗,后退者死!”
他一邊喊,一邊觀察形勢,很快鎖定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顯然是巫們的領袖,又高又壯,扛著一只巨大的雙刃斧,雖然缺失了一只耳朵,但寸頭下的表卻自信無比。
“讓我瞧瞧。”那個人也察覺到了路易斯騎士長的視線,右手搭在雙刃斧的斧柄上,在下抬起下,笑容中帶著狂妄與不羈:“你就是他們里面最強的那個?”
路易斯騎士長握住了劍柄:“邪惡的巫,我會用正義之劍制裁你。”
“哈哈哈,有意思,”那個人揚起斧子,沖了過來:“那就讓我來會會你所謂的正義之劍!”
林塞山脈巫據點木屋地下室
海拉在角落里,抱著歐若拉,用手捂住了嬰兒的耳朵。
如果沒有這個嬰兒,的手一定會捂在自己的耳朵上。
海拉在發抖。
即使在地下,也能聽到上面傳來的炸聲,和含糊不清的喊聲。
做過數不清的炸|彈,但這是第一次經歷廝殺。
在這一刻,甚至久違地想要向神祈禱,祈禱那個小孩,和其他人的平安。
漸漸地,外面的炸聲消失了。
持久的安靜讓海拉的心再次提了起來,把已經睡著的歐若拉放到床上,費力地走上樓梯,把耳朵在門上,聽外面的靜。
因為耳朵不好,已經很如此聚會神地去聽什麼東西了,甚至不確定自己聽見的那個,似乎很輕快的腳步聲,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接著,門被敲響了,那個悉的,有點啞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響起:“海拉!海拉!快開門吧,我們贏啦!”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海拉的手再次劇烈地抖了起來,抖著,打開了地下室的門。
門一開,刺猬頭的孩隨著外面的,一起撲進了海拉的懷里,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興:“我們贏啦!我們解決掉了所有的壞蛋!”
“哦!哦!”海拉流下了眼淚,“太好了。”
“不過你的窗戶被那些家伙打破了,還好門沒事,”狄賴說,“賽薇拉一定是怕門壞掉,所以先把門打開了,沒想到那群笨蛋自己跑到了花園里,自己把自己炸飛了。”
“啊……”賽薇拉在狄賴背后苦笑,才不是那樣,打開門就是為了讓那些人起戒心,從而踏花園。
“我們這次實在太厲害了!”狄賴說著說著,忽然發現抱著自己的海拉一言不發,卻對越抱越,“海拉?”
“不要再讓我等了。”海拉喃喃道,“我怕、怕、誰都等不到。”
“不會的,即使我們回不來,卡喀亞們也會回來,”孩信心十足,“我們的計劃制定得可好啦!”
“可、們,們討厭我。”
“那有什麼,我們也不是全都親親,沒有矛盾,總有合得來,和合不來的人。最開始的時候,你還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卡喀亞呢。而且,我不是回來了嘛。”狄賴開心地笑著,出了一口小白牙,“我們贏啦!海拉!”
林塞山脈山前
“鐺”“鐺”“鐺”
利劍與雙刃斧兇猛地鋒,路易斯騎士長被得步步后退。
可惡,這個人,為什麼力氣這麼大!簡直是個怪!
握劍的胳膊被震得發麻,劍上也出現了缺口,每一次的手都讓路易斯騎士長到死亡的威脅。
這個巫怎麼可能強過我?一定是個怪,一定用了巫!
不,仔細想想,肯定有缺點,笨重的斧頭不像劍那麼靈巧,揮舞時一定有破綻……
路易斯騎士長屏氣凝神,仔細觀察著,對方的巨斧再次落下時,他準確地抓住了那個破綻!
就是這里!
劍鋒刺向那個破綻時,路易斯騎士長忽然看見巨斧巫揚起的角,那一瞬間,他的腦中滿是不詳的預。
接著,那本該落下的巨斧被以巧妙的力道控制著,從下往上地劈砍而來。
閃著寒的雙刃斧又一次與利劍相。
“嘣!”
當劍被砍斷,那把巨斧劈向自己口的時候,路易斯騎士長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無法相信這個巫竟然如此輕易地擊敗自己,“我可是騎士長……我一直在訓練……”
“怎麼不可能?”卡喀亞甩著斧頭,嘲笑說,“和我對練的也是騎士,王宮第一騎士團的騎士總比伯爵府的騎士要強得多吧?哦……”對著死不瞑目的騎士長聳了聳肩:“可惜你已經聽不見了。”
卡喀亞轉過,看向四周。
戰斗已經結束,目所及之,已經看不到活著的討伐者。
林塞巫們正在為傷者包扎,搜索戰利品。
“真是難以想象。”卡喀亞說,“這可是幾百人的討伐隊,我們竟然贏了,還贏得這麼漂亮!”
扛起斧頭,驕傲地慨:“我果然很強哩!”
翌日林塞山脈
這是討伐隊進山的第七天,也是亞爾曼伯爵預計中,討伐隊本應凱旋而歸的日子。
然而現在,還存活的討伐隊只剩下了一支。
清晨,頭盔騎士悠閑地晃到了篝火旁,查看其他人準備的早飯:“哦,今天早上喝湯啊,真不錯。”
由頭盔騎士率領的這支討伐隊已經駐守在某個山腳下七天了。
自從那天分隊,頭盔騎士就帶著這支小隊找到了一個三面環山的山腳安營扎寨。
這七天里,他們除了休息,就是宰殺帶來的牲畜做飯,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作。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抗議這種百無聊賴的生活,有些人認為既然是來討伐巫的,就必須有所行才行,對于這些人,頭盔騎士也保持著隨意的態度,任由他們離開。
陸陸續續有人離開后,隊伍里的人由原來的八十多人,變了五十多人。
后來有人在撿木柴時,在不遠發現離開的人的尸。
那以后,離開的人就變得越來越了。
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不安的人也開始變多。
阿博特討伐隊的小眼騎士看向坐在自己邊,把頭盔的面掀開,大口喝湯的頭盔騎士:“您為什麼不把頭盔摘掉再喝湯?”
這七天里,頭盔騎士從來沒有摘掉頭盔。
頭盔騎士說:“我可不知道那些巫什麼時候襲,萬一我把面掀開,們趁機砍掉我的腦袋怎麼辦?”
這話理直氣壯得讓人無語,仿佛他天生膽小,而不是幾天前那個一刀砍死同伴的人。
小眼騎士又道:“我們要在這待多久,畢竟我們是來討伐巫的,一直在這里混日子,要是被那些貴族知道……”
“如果不滿意,你可以帶人走。但對我來說,保命最要。”頭盔騎士道,“你想想我們有多幸運,要是普通人在這個地方扎營,早就被魔撕碎片了,而我們從未到魔的攻擊。”
藏在頭盔后的眼睛觀察著小眼騎士的表:“這可是神的恩賜,所以我們才有這樣的幸運,難道你想白白浪費掉被神守護的生命?”
“雖然是這樣,”小眼騎士糾結道,“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吧,您是多爾恩城來的騎士,遲早會回多爾恩城。我們可是要一直留在通恩的,現在也不知道其他兩隊到了哪里,事態發生了什麼變化……”
他還未說完,遠就有人神激地跑來:“報、報告!巫!我看見巫了!”
“巫!?”小眼騎士馬上站了起來,“什麼巫?”
“我剛才取水的時候,看見一群人正在下山!”那人一邊,一邊道,“這山上哪還有什麼別的人,那些人肯定就是巫!們還帶著武!領頭的那個人長得很高,看起來就和普通人不一樣,絕對沒錯,們就是巫!”
聞言,已經有一個騎士拿起劍:“要戰斗了!”
這句話讓休息了七天的人們熱沸騰,不人也拿著武,站了起來,準備去和巫戰斗一場。
然而下一刻,那個拿劍騎士的頭就飛了出去。
人們剛燃起的熱瞬間冷卻了,他們驚訝地看向剛才揮刀,砍掉同伴腦袋的頭盔騎士:“你在干什麼?”
“你瘋了嗎?”
“為什麼?”
“你們才是瘋了,”頭盔騎士握著刀,“我警告過你們了吧?不要輕舉妄!怎麼,想要違抗隊長的命令嗎?”
“你這是做什麼?”小眼騎士喊道,“你的刀應該對準巫,而不是我們!”
“還沒看清形勢嗎?蠢貨們!”頭盔騎士提高了聲音,罵道:“如果巫出現在這里,就說明其他兩隊討伐隊已經失敗了,那兩隊人加起來,數量是我們的幾倍,他們尚且失敗,難道我們去就能贏嗎?”
所有的質疑聲都消失了。
“你們仔細想想,那可是巫,能奪人命的巫!討伐行已經失敗了,我們卻活著,這就說明我們贏過了那些死掉的人!而你們現在被煽,去和巫戰,除了白白送死,又有什麼其他意義?”頭盔騎士環視四周,“你們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人們徹底安靜了下來。
“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好,”頭盔騎士說,“用他一個人的命,來換你們所有人的命。如果這樣都勸不住你們,那你們就去吧。我如此費力保住你們的命,你們卻不珍惜,希你們在臨死的時候,不會到后悔。畢竟我們不是亞爾曼伯爵的騎士,不需要對他負責。”
沒有一個人離開。
頭盔騎士重新坐了下來:“亞爾曼伯爵現在正在伯爵府里吃著食休息,準備參加即將到來的狂歡聚會,他不需要為任何事拼命。而我們,現在不過是在做與他一樣的事而已。我敢和你們打賭,即使你們去和巫拼命,死在林塞山脈,亞爾曼伯爵也不會激你們。相反,他會責罵你們,認為這次討伐行的失敗是因為你們的無能。所以,你們為什麼要去拼命?還不如坐下,喝碗湯。”
頭盔騎士在心中默念:坐下吧,你們可都是我心篩選出來的膽小鬼。
剛才因為巫出現的消息站起來的人們陸續坐了下來。
小眼騎士問:“那麼,我們要怎麼辦?我們總不能一直待在山上。”
“我們還不知道巫下山做什麼。”頭盔騎士答道,“再等幾天,確定沒事了再下山,到時候想回通恩的可以把自己弄得狼狽一些,說自己是戰斗后的幸存者。若是害怕被責怪的,也可以以搬救兵的名義直接去維爾博,即使是亞爾曼伯爵,也不會責怪去搬救兵的人吧?”
“您真是太聰明了。”小眼騎士道,“多虧了您,我們才不至于送命。”
“呵。”頭盔騎士笑道,“不客氣,這都是我應做的。”
這天下午,林塞山脈的天空升起了一道紫紅的煙。
看到這煙的人們紛紛猜測煙的來由,有人認為是神跡,也有人認為是巫。
只有潛伏在通恩的巫們才知道這煙的真正含義。
在亞爾曼伯爵府的莉莉,索爾伯爵別館書房查賬的卡珊德拉,藏在鐘樓的瑞吉蕾芙,觀察貴族府邸的歐諾彌亞,城門口記錄士兵數量的埃達。
當五個隊長和們的同伴看到那持久不散的紫紅煙時,都不約而同地出了笑容。
那是林塞巫順利解決掉討伐隊的信號。
這也是另外一個信號,代表著當天晚上,潛通恩的巫們就會展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