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飛快地又端上來一個盤子,放在花溶案幾上.
侍小心翼翼,叉手站在一邊,竟然是天薇公主.
今日的侍安排,全是王君華負責的,四太子府仆役群,本來不需要天薇麵,可是,為了顯示自己在太子府的地位,想跟耶律觀音一較高下,便故意指使一乾侍妾,以表明自己寵的程度.
宋國公主為侍,侍奉金人妻妾.
此時,天薇也認出了花溶,急切地,想要探聽父兄的訊息,卻不敢出聲,怯怯地看著,又怕怒金兀,遭遇毒手,聲音低如蚊蚋：“姑娘,你還是吃一點吧……”
雪白的,綠的大蔥,挑釁地豎立在麵前.
金兀冷笑一聲：“花溶,這是我真的待客習俗！今日,你吃不下這個盤子,就休想走出這道大門……”
“哦？金兀,你今日擺的鴻門宴？海上你沒能殺得了我,今日就是好時機！”
金兀氣得雙目圓睜,手按在桌子上,呼吸急促,完全不明白今日自己是如何招惹了？
“金兀,你今天我來,就是為了殺我,你手吧,不必假惺惺的！”
“花溶……”
張弦和劉淇二人侍立一邊,不上前一步,隨時準備一場生死的大戰.
就連秦檜夫妻和耶律觀音也了一把汗,尤其是王君華,早已看不慣花溶的行為,自從柳節上,就嫉妒得不行,見今天赴宴,立刻想起金兀要自己準備的那個滿是南朝風的房間,明白,肯定是為花溶準備的.
王君華見金兀真的了大怒,不再對花溶手下留,心裡幸災樂禍,斷定機會來了,又惱恨竟然敢直呼四太子名諱,忍不住大聲道：“花溶,你區區子,竟敢對四太子如此無禮……”
花溶拍案而起：“無恥賤奴,我乃大宋宣使嶽鵬舉之妻,你竟敢對我直呼其名……”
這聲“賤奴”,王君華饒是臉皮再厚,也紅了臉,子潑辣,此時仗了金兀寵,竟然抬手就打花溶耳.
手剛抬起,已被花溶抓住.一掙紮,麵上已經重重地捱了一耳.不可思議地看著金兀,似乎不敢相信,一向寵自己的四太子竟然打自己！
四太子出手打侍妾,這還是第一次.
金兀聲音冰冷：“你是什麼份？竟敢在我府邸以下犯上？”
“四太子……”
秦檜也嚇得心驚膽戰,王君華慌忙換了一副,淚流滿麵,楚楚可憐：“四太子恕罪,奴家知錯……”
“退下！”
秦檜慌忙拉了妻子就倒退出去.
耶律觀音也是聰明人,雖然暗爽王君華挨的那一耳,但此番也算是看明白了,不敢再留下湊熱鬧,立刻道：“奴也告退.”
金兀瞪著按著佩刀的張弦劉淇二人：“滾！”
張弦怒道：“嶽夫人離開,我們自然就走；嶽夫人有難,我等縱然濺四太子府也不敢離開半步！”
金兀哈哈大笑,目兇,一招手：“好好,今日,本太子就全你二人……”
一群黑甲士上來,拿著弓箭,對準二人.
花溶依舊坐在原地,一不.
生死一線,間不容發,此時不比海上,連個緩沖的機會也沒得.一閉眼,按著自己的小弓,神平靜,卻心裡慘然：自己莫非就要死在這裡了？
金兀額上全是汗水,滿臉通紅,死死盯著,卻見倏然站起,提起弓箭.
敵人！
又了敵人！
為什麼無論在何種場合,都會演變敵對行為？
金兀大喝一聲：“退下,全給我退下……”他一揮手,將案幾上的盤子,酒杯,玉蝶全部拂落地上,好一陣平平砰砰,頹然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嘶聲道：“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頃刻間,人走得一乾二凈,就連張弦劉淇也不得不退下.
花溶也快步走到門口,正要出門,卻被一把拉住,金兀急促的聲音響在耳邊：“花溶……”
早有防備,拿出小弓,劈頭蓋臉地就打過去,直到重重地落在金兀上,才發現,金兀並未閃躲,更未還擊！
“金兀……”
這一擊,從金兀的臉到左側口拉下,他的臉上立刻多了一條火辣辣的痕,半邊臉都腫了起來,捂著口,後退一步.
花溶一怔,轉就走.
金兀嘶聲道：“花溶,我今晚並無意辱你,我隻是想令你高興……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沒有娶其他子為正妻……”
花溶頭也不回,前麵,張弦二人見出來,鬆一口氣,三人不敢稍作停留,疾步離開.
半個月亮,如銀的水,將清輝灑滿四周.
花溶看看前麵孤零零的那座小屋子,本是為安頓邢皇後準備的,邢皇後死後,就暫時空在那裡.今夜之後,不敢再去金兀城外的行宮藏,無路可去,隻好又回到這裡.
走在前麵,張弦和劉淇二人跟在後麵,從四太子府出來,三人都著一把冷汗.近了,忽然聽得一聲嘶喊：“小哥兒,快跑……”
花溶一驚,這是紮合的聲音,頃刻間,四麵八方無數腳步聲響起,埋伏著的十幾名真士兵一起沖了出來.
花溶撒就跑,張弦和劉淇二人抵擋著湧來的刀槍劍戟,邊戰邊退.
花溶沖在前麵,見張弦等人被包圍,非常害怕,返正要沖回去,卻聽得張弦厲聲道：“快走,快走……”
知回去也是送死,可是,不回去,難道眼睜睜看著張弦等人被殺？
來不及遲疑,幾名真兵已經殺來,揮箭抵擋,黑暗中,一個高大的人影竄出來,拉著就跑.
“小哥兒,他們人多,抵擋不住……”
一士兵用真語大喝：“抓住……”
“抓住花溶,大太子吩咐要活的……”
花溶跑出幾步,一絆馬繩攔下,紮合對真士兵的這套圍捕很有經驗,立刻推開：“小哥兒,快跑……”
花溶來不及開口,已經被推開幾尺遠,後,紮合一聲慘,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追兵越來越多,花溶心急如焚,也不敢停留,拚命往前跑,慌中,跑進一片林,隻聽得外麵逐漸有了火：“人呢……”
“抓住了兩個……”
“花溶呢？那個人呢？快抓住……”
這些真兵,都是宗翰屬下,邢皇後一死,他們就盯上了贖買的紮合.紮合跟花溶見麵,天天徘徊在石屋外麵,他畢竟當過多年兵,很快意識到周圍有埋伏,知道這些人肯定是沖著花溶而來,卻又不知道去了哪裡,怎麼通知,所以,一見回來,立刻出聲示警,也因為如此,花溶才僥幸逃.
花溶屏住呼吸,靠在一棵大樹上,好一會兒,聽得追來的腳步聲往反方向而去,才悄然出去.此時,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一個人提心吊膽地躲在大樹後麵,也不知道張弦,劉淇,紮合三人是死是活.
悄然走出林,換了個方向,夜下,發現這是城北,茫然地,又換一個方向,往城南而去.
驛館,小店,都不敢再去,金兀的行宮,更是自投羅網,走一氣,忽然聽得一陣馬嘶,夜下,又是一隊真兵呼嘯而過.
飛速奔逃,慌中,隻聽得一聲低喝：“這邊……”
顧不得分辨,倉促往左邊跑去,剛跑幾步,一隻大手出,一把拉了上馬,就往城南而去……
花溶驚魂未定,卻立刻明白這是金兀.今夜二人翻臉,金兀知子,知不會再回行宮,派人追到石屋,正上宗翰侍衛襲擊.
金兀狡詐,藏在後麵,判斷出花溶的逃跑方向,一路追來.
“金兀……”
金兀察覺要跳下馬背,低喝一聲：“坐穩,我不會害你！”
此時再也無法掙紮,烏騅馬風馳電掣,已經回到了行宮.
跳下馬,二人上均已被汗水,金兀顧不得多說,匆匆拉了就走進屋子,兩名丫鬟立刻拿了茶水出來.
燭火下,隻見金兀滿麵痕,半邊臉頰高高腫起,一漢服已經不樣子,頭發淩,如一個豬頭一般.
花溶瞪著他,他也狠狠瞪著花溶,好一會兒,忽然笑起來.
花溶怒道：“你笑甚麼？”
他坐下,看滿頭的大汗：“花溶,你樣子真醜,滿頭大汗,眼睛紅腫……”
難道他自己很帥麼？
他靠在椅背上,居然還是維持著他倜儻的樣子,又看看窗外的月：“花溶,都怪你,多好的一個夜晚,全被你破壞了……”
花溶說不出話來,隻覺得此人麵目之可憎,此此景,都豬頭了,還附庸風雅.
本無心理會金兀的瘋瘋癲癲,隻想,張弦等人下落如何？
金兀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悠然道：“張弦等早已被大太子捉去了,你急也沒用……”
“怎麼辦？”
“哦？花溶,你這是問本太子麼？”
恨恨地,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喝下去,口乾舌燥,心裡也無比煩躁.
“那兩個傢夥太討人嫌了,被捉去吃點苦頭也好……”他迎著花溶憤怒的目,又慢條斯理補充,“你放心,死不了的.抓了那麼多宋俘都沒殺,也不差這二人,大太子還等著拿他二人做餌抓你,暫時死不了……”
花溶頹然也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以手支頤,再也不肯做聲.
“花溶……”
“……”
“抱歉,我才知道邢皇後自殺了……”
“金兀,你假惺惺的了.”
他正道：“貞潔烈婦,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會令人尊敬,我並非假惺惺！隻可惜,嫁了趙德基這樣一個膿包,腳蝦……”
“哼.”
他站起,走到麵前,看著尚還有些微紅的雙眼,也不知為什麼,此時,心裡對並無半點的恨意.他想,難道是因為自己大局在握？是因為這是自己的地盤？
為什麼偏偏一點也不憎恨呢？
一夜新娘
一夜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