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驀地睜開眼睛坐起來,高聲說:“我怎麼了?你問我怎麼了?我就實話告訴你.我跟你這些年,天天過著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早已夠了.錦華服,佳肴食是人之嚮往,我是個人,沒有榮華富貴也就罷了,但自己丈夫居高,還要如此節儉生活,我早已夠了……”
嶽鵬舉聽妻子竟然出此言語,心裡十分沉痛,不由得鬆開的腰,沉聲說:“十七姐,你嫁我時便知我這樣的子,而非今日才知!李巧娘青春,尚且甘願與我們共度清貧……”
他不提李巧娘還好,此刻,花溶幾乎徹底崩潰了,冷笑一聲,大聲說:“所以我後悔了!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
“!!!!!”
嶽鵬舉著氣看著妻子眼裡燃燒的火焰,搖搖頭,又悲哀又失.從未想到相濡以沫,誌同道合的妻子,竟然是這樣的想法.
他站起就走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花溶側坐起,聽得外麵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嶽鵬舉咳嗽的聲音,然後,是李巧娘溫的聲音:“相公子尚未痊癒,喝一碗熱湯歇息吧……”
隻聽得嶽鵬舉咳嗽的聲音,聽不見他的回應.心裡既擔憂丈夫的子,但聽得李巧娘溫的聲音,又緩緩躺下去,自言自語說,也罷,既然有其他更好的人適合他,照顧他,就由他去吧.
這一夜,翻來覆去,哪裡睡得著?到天明時,悄然起開門.嶽鵬舉早已在外麵的林間晨練,李巧娘跑前跑後跟著他,端茶倒水,穿遞帽,伺候得無微不至.清晨的朝下,花溶但見鵬舉正於男人最好的年齡,李巧娘方是十八,驚覺這二人是那麼般配,英雄人,更主要的,李巧娘格健康,能替鵬舉生兒子!看來,太後還為此真下了一翻心思!
多看幾眼,隻覺自己軀殘破,如垂暮的殘花敗柳,一陣氣翻湧,如舊時傷痕,悄然轉,便又回到床上躺下,隻覺一陣頭暈眼花.
嶽鵬舉晨練完畢,在妻子門口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敲了敲門,但見完全不回應,此時,幕僚李若虛已經來提醒今日的軍事會議,說朝廷派出左相張浚前來督師,等著會見各路將領.他隻得趕去辦公務.
苗劉之變後,趙德基因為種種原因,暫未啟用秦檜,而是用了原本外放的張浚.趙德基對國最大的憂患庭水寇十分擔心,派出嶽鵬舉之後,為表示重視,便讓張浚親自督師.
張浚是進士出,自來看不起武生,一見嶽鵬舉,並不以“相公”稱呼,而是稱呼他的軍銜:“嶽太尉駐紮庭月餘,如何用兵?”
嶽鵬舉把自己的部署講了一遍.張浚半懂不懂,但又不便在這些“武人”麵前顯示自己不懂,不便多問,隻問嶽鵬舉何日破敵,嶽鵬舉卻不說期限.張俊便又暢談了一番自己的看法,嶽鵬舉隻是虛心傾聽,張浚見他態度恭敬,很是得意.
論事完畢,天還早,嶽鵬舉就回到辦公地點,和部署商討,講述張浚督師一事.正議論到酣,聽得一名侍衛稟報:“啟稟嶽相公,有位姓秦的客人求見.”
“請進來.”
話音剛落,但聽得一陣大笑:“哈哈哈,嶽鵬舉,你破得庭水寇不曾?”
…………………………………………
嶽鵬舉見是秦大王,大喜,立刻站起說:“秦大王,你怎麼來了?”
在座諸人大半是跟隨嶽鵬舉良久的部將,尤其是張弦等人,曾和秦大王共同在海上對抗金兵,淵源深厚,大多起跟他廝見.
秦大王在安排的客座上坐了,大聲說:“老子來之前,先去打探了一番敵,但見楊麼有好些氣派的大船,戰艦規模比老子還大,所以來觀觀你如何對付他……”
“好.我正想聽聽你對水戰的高論,你可是這方麵的行家.”
秦大王也不客氣,坐下和眾人一番探討.但見嶽鵬舉拿出一疊繳獲的楊麼一艘尚未完工的戰艦的草圖,設計之細,規模之龐大,饒是他也驚嘆一聲:“老子的五牙戰船尚及不上楊麼的規模,如此大船,得耗費多錢財?楊麼這廝還說什麼均貧富,真的均貧富了,他造得起這樣的大船?”
眾人便七八舌地議論起來.散會後,嶽鵬舉十分熱,大力相邀:“秦大王,去我家裡吃頓便飯.”
秦大王很久沒見花溶,心裡急切想去,可是想到的態度,不願再去自討沒趣,就拒絕說:“不用,老子自有住.”
嶽鵬舉此時也想到妻子的態度,再加上近日來他和妻子關係日益張,不願意再在這個事上跟發生沖突,便不再堅持.秦大王轉就走,嶽鵬舉住他.秦大王但見他言又止,就瞪眼說:“你還有什麼事?”
嶽鵬舉搖搖頭,隻說沒事.他本是想起妻子最近越來越反常,秦大王也算是妻子的故舊,而且還是的“義兄”,百般無奈,本是想問問這個義兄,但想想不妥,還是忍住不問.
天漸晚,秦大王悄然站在一棵大樹背後,看著前麵的青草湖邊,一抹淡綠的影子.
此時,最後的一抹夕已經落下,天際之間是一片艷紅的火燒雲.隨著那抹淡綠的影子越來越近,他覺得眼睛有點模糊,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夏日,相逢的第一日,也是這樣的一個黃昏,也是這樣的水天一,一無垠的沙灘上,那個赤腳的子,一勁裝,那麼瘦小,懷揣一把匕首,隨時準備著最後一擊,不是殺掉敵人就是自戕亡.
可怕的開頭,導致十年的蹉跎.
轉眼之間,沙灘變湖邊,青草綠蔭,微波漾.雖然不如大海的雄壯,但也煙波浩渺,浩瀚無邊.
綠影的子低著頭,隨手撿起邊的石子,不時扔一顆到湖中心,偶爾嘆息一聲,心事重重的樣子.良久,才抬頭看看西邊的晚霞,然後慢慢站起.
秦大王靜靜地站在大樹背後,看著那抹淡綠的影子翩然而來.穿淡綠綢紗衫,月白的裳,裁剪細,纖穠合度,尤其上麵繡的暗紋底花,手藝不輸大宮裝.腳上穿一雙小牛皮的氣孔靴子,還是背著小弓,七的花翎箭鏃從後出來,跟後的晚霞相映.
匆匆十幾年,歲月無痕.
他心裡如擂鼓一般,轟鳴不休,好一會兒,他才鎮定下來,閉著眼睛,再睜開,這才閃出去,開口一聲:“丫頭!”
花溶怔住,影有些僵.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黃昏裡對麵那個高大的人影,好一會兒,才淡淡說:“秦大王,你有甚麼事?”
態度冷淡,語音冰涼,可是,這毫沒有阻擋秦大王的激心,不自地上前一步,但見晶亮的目,眼裡卻一簇危險的火焰,一怔,停下腳步,隻說:“老子來看看楊麼的戰船.”
原來如此.秦大王是海上霸主,聽得楊麼水船厲害,自然如酒鬼見了酒,特意來觀戰——這也說得過去.
秦大王見不再開口,神冷淡,彷彿說你要看就去看個夠吧,跟我有什麼相乾呢.然後,就要而過.他急之下又說:“嶽鵬舉這小子,考慮周全,佈置得真不錯,我就決計想不到這一招.他是越來越厲害了,我看他這一戰,必然很快拿下楊麼.”
“哦.”
“今天,我參加了一場嶽鵬舉的軍事會議,才發現他當真有過人之.以前,老子是小瞧他了.放眼宋國,他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將領.他提出的方案……”
花溶冷冷說:“我對這些沒興趣.”
沒興趣?怎會沒興趣?以前,丫頭不是常常跟嶽鵬舉探討一起出謀劃策?不是還做過一段時間勞什子“教頭”?
秦大王還是興致,他並不在意到底說些什麼,隻要開口,隻要能和說話,也不管說的是什麼,能聽到的聲音,他都到高興,大聲說:“我發現他的部下多為清高爽直之人,但缺乏圓圓通之士.幕僚如李若虛,於鵬,孫革,張弦等,都是如此……”
“這又如何?”
“這樣的一群人,若遇著明主,自然出將相功名就,但若是遇到趙德基這種人,隻怕不得善終.”
花溶並不覺得太過驚訝,對於趙德基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已經習以為常.尤其是此次他和太後居然不遠千裡,特意“欽賜”嶽鵬舉侍妾,簡直令怒火中燒.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難道君要臣納妾,臣就不得不納妾?口口聲聲不讓鵬舉絕後,明明是對自己苦苦相.
聽秦大王此言,心裡約的憤怒,這也是自從李巧娘來後,就再也不願意參加任何軍事討論的原因,隻想,這樣的昏君,保他作甚?他滅了楊麼或者楊麼滅了他,又有甚麼相乾?但這些想法,隻藏在心底,並不說出口,淡淡說:“待北伐功,我夫妻自然退.”
秦大王鬆一口氣:“你二人懂得退,倒還不至於太過愚蠢.”
花溶淡淡說:“多謝提點.”
秦大王見又要走,立刻又說:“聽說張浚前來督師?”
“這又如何?”
“老子曾聽得康公公等議論朝政.說張浚此人,誌大才疏,若他在閣,必然會引進秦檜.”
花溶一驚:“何以見得?”
一夜新娘
一夜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