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鵬舉沉聲說：“這也不用.我還有其他事,不打擾你.”他說完,也不等花溶回答,轉就走.
花溶眼睜睜地見他離開,呆坐半晌,也不知過了多久,推門出去,才見得外麵車水馬龍,竟然是嶽鵬舉派人買回來的綾羅衫,服飾妝奩.以及盛宴需要的酒菜食,一眾仆人在外麵搭建了臨時廚房備辦.雖然算不上豪奢,但也相當氣派.嶽鵬舉滿頭大汗在外指揮,竟是在為自己的納妾之日,親自備辦.
想起丈夫拿了那幾百貫回去,原竟是怕自己貪汙了,薄待了他的小妾.心裡悲嘆一聲：鵬舉,夫妻一場,你竟是如此看我！
怔怔地站在門口,又見李巧娘悄然在西廂開了一線門張,臉上那種榮寵期待的笑容,看得再也忍不下去,怏怏地回房間躺下.
可是,這躺下,卻又如何睡得下？隻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熙熙攘攘.夫妻二人發生口角,夜深了,熙熙攘攘之聲停止了,還是不見丈夫回房,心裡焦慮,悄然起到門口,卻聽得腳步聲,正要開口,隻見西廂房門開啟,竟是李巧孃的期待和驚訝：“相公……”
原來,丈夫竟然去了李巧孃的房間！
在門口半晌,也不見丈夫出來,隻覺得頭暈眼花,挪著腳步,慢慢上床躺下.
這一夜,嶽鵬舉一直不曾回來.頭暈眼花地躺到天亮,才聽得急促的腳步聲.悄然推門出去,隻見嶽鵬舉站在外麵的院子裡,也不知是剛從外麵進來還是剛從李巧娘房間出來.
他見到花溶,笑著招呼,神很是得意,又興,竟如一個孩子般,幾乎要歡呼雀躍：“十七姐……”
花溶但覺他神抖擻,春風得意,忽然意識到,也許他昨夜已經和李巧娘春風一度了,不然,怎會笑得如此詭異？整個人完全呆住了,冷冷地看他一眼.也許是的目太過冰涼,嶽鵬舉一怔,這時,一名胥吏來稟報事,他便匆匆離去.
花溶也回,砰地一聲關了門.是當家主母,丈夫納妾,按照習俗,要端著架子迴避.
此時,“賢妻”的麵再也戴不下去了.門外,陸續有人聲,聽不清到底是些什麼聲音,隻覺得聲聲都是“恭喜新婚”之類的.有眷笑鬧的聲音,想是去為新娘子梳妝打扮的……
嶽鵬舉的笑聲,李巧孃的笑聲,秦大王的笑聲……四麵楚歌,全是敵人.眼前浮現昨夜的綾羅錦服,再看一眼自己上的荊釵布,以及屜裡那分文不曾用的五十貫錢,眼眶乾乾的,卻流不出淚來,方覺得人生到此,簡直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諷刺.
良久,站起,從旁邊拿起自己隨的小弓,箭鏃,鄭重其事地背在上.忽見櫥放著一個大包裹,也不知何時放進去的.開啟一看,裡麵是幾件嶄新的服,想是鵬舉買給李巧孃的,因為昨夜未歸,就沒拿出去.
將包裹放回原,隻隨意拿了自己的幾件舊服,其他的,再也無可收拾.再看看手上,還有一隻鐲子,也是當初嶽鵬舉買給的,輕輕褪下來,想想,又提筆寫下幾行字,用鎮紙平了,將玉鐲一起放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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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真正做到“全輕鬆”,就連包裹也那麼“輕鬆”,拎在手裡毫無分量.這才慢慢站起,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柄上,耳裡是漫延的歡聲笑語,嘈雜不堪,聲聲恭喜.竟然不敢走出去,更不敢麵對.良久,又回手來,走到視窗,開啟窗子,外麵,是臥房後的一片林木.此時正值盛夏,林木蔥籠,寂靜無聲.看看這裡的僻靜和外麵的繁華形鮮明對照,縱跳了出去.
雙腳踏在草地上,驚起幾隻飛鳥,鳴而過.
耳邊傳來歡天喜地的鼓樂聲,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明明是朗朗晴空,萬裡無雲,卻覺得世界茫茫,天地之大,竟無容之.
疾步走出去,吹一聲口哨,聽得馬的聲音.這些天,馬沒就馬廄,單獨係在一.此時,悄然過去,解下馬,縱上了馬背,並無人發現的蹤跡.
一揚鞭,馬得得地揚蹄飛奔,到軍營門口,駐守的老兵自然知道這是嶽夫人,他幾乎每日見進進出出,隻習慣地行一禮,放出去.
花溶毫無阻礙地上了大路,庭這一帶乾旱日久,一路上揚起老大的塵土.再看庭湖,水天一之間,遠的煙波浩渺依舊沒有毫的改變.
奔出去十幾裡,但見沿途遙遙鱗次櫛比的水寨,雜草叢生,在這裡的乾旱天氣,驕似火,顯然是適合火攻的好時機.這才明白鵬舉所謂的“八日”拿下,絕非誇大其詞.按照張浚給他的來回幾近二十天的期限,他完全可以了甜的“**一刻”,再行用軍.
麗的妻妾,運籌帷幄的勝利,一個男人所期待的,到此完.
花溶再也想不下去,心口如要裂開來,忽然一揮鞭,重重落下,馬驚,拚命飛奔起來.花溶此時已經陷了極大的混裡,也不管方向如何,如此飛奔兩個時辰,才發現已經離開潭州城一兩百裡,到了一個分岔路口.
烈日當空,早已汗流浹背,頭發幾乎要滴出水來,全的服完全粘在上,漉漉的,好不難.這才茫然勒馬,停在一棵高大的樹木下麵.綠蔭蔽日,可是,依舊覺不到毫的涼意.
抬起袖子額上的汗水,拂開額前汗的發,看看方向.前麵兩條路,一條通往臨安的大方向,一條卻是另一個方向.稍稍靜心下來,此時此刻,這天下,隻願見到一個人：那就是李易安,心裡千言萬語想要向傾訴.在軍營裡,無論是高四姐還是其他眷,甚至昔日的好友婉婉,天薇等都不是適合的傾訴件.那些話,們不明白,也跟們無法通.唯有李易安,唯有那如祖母又如朋友一般的奇子.恨不得馬上就見到李易安,可是想起李易安此時借住在自家的別院裡,也是嶽鵬舉的地界.自己走投無路,依舊隻好回嶽鵬舉的庇護下,便不甘心.想了想,還是狠心踏上了另一條路.
這一決定了方向,便再也不曾回頭,但也不再焦慮,一路上走走停停,第一次閑下心來,看這個奇怪的世界.
從早上開始,軍營裡便因這場婚禮而沸騰起來.
一早,張弦見妻子招呼了兩個孩子出去玩耍,自己便躲在屋裡不出門,他就問：“你不去幫忙？”
高四姐自然不會在丈夫麵前藏心事,就氣鼓鼓地說：“你纔回來,自然不知道況.唉,李巧娘有的是人幫忙,結的人多的是,我就不用去湊熱鬧了.”
張弦皺皺眉頭：“什麼意思？”
“奴家以為嶽相公無後,便也贊他納妾,但這些日子下來,奴家看那嶽相公竟似薄寡義之人,男子三妻四妾是尋常,雖說是為了香火大計,但也不能虧負糟糠呀.隻可憐嶽夫人,眼地看著丈夫納妾,還得省吃儉用,讓李巧娘吃好穿好.想當初,嶽相公曾金殿誓言不二妻,如今言猶在耳,竟是另一番臉……”
張弦這些日子一直在外作戰,獨守一方,還是昨晚半夜纔回來,來不及跟妻子說話倒頭就睡,現在聽妻子此番言語,有些丈二和尚不著頭腦：“四姐,看你這是說到哪裡去了,李巧娘要結婚,關嶽相公什麼事？高林若聽到你這番言語,可不得罪人？你可不要多說了,趕去幫忙……”
“關高林甚麼事？”
“因為今天的新郎倌正是高林.”
高四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高林是的遠房堂兄弟,五年前隨張弦從軍,這幾年越戰越勇,已經小有軍功.尤其是庭一戰,他被分派到任士安一部,立下大功,已經超擢三,現在已經是六品的一員武將了.他今年才二十三歲,因為長期在軍中,並未婚配.自李巧娘來大營後,高林有兩三次曾到家裡,也見過李巧娘.但從未發現過什麼異狀,怎麼就跟李巧娘要親了？
高四姐喜不自,卻又嗔怪丈夫：“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我也是昨晚半夜嶽相公召開軍事會議才得知的,我咋告訴你？何況現在軍張,剛散會,其他將領都連夜部署軍事行,我還是因為跟高林沾親帶故才留下喝一頓喜酒.”
“啊？嶽相公這是在做什麼？真是的.難怪,嶽夫人這些日子還是天天眉開眼笑,虧得奴家一直歉疚,不敢跟打招呼.”
“嶽相公自有安排,你什麼閑心？”
高四姐狐疑地看看丈夫,總覺得丈夫知道什麼,以前並不告訴自己.但子溫,丈夫不說,也就不問.但滿腔好奇,哪裡還忍得住,轉就往外跑.
出門左轉,看到軍營裡一片歡聲笑語,原是換了新裝的高林在眾人的簇擁下,滿臉喜氣洋洋.遠遠看著堂弟,也無法前去打招呼,隻往嶽鵬舉家裡跑.
嶽家租住的民房早前已經一分為二.東廂是嶽鵬舉夫妻居住,西廂是李巧娘居住,此時,西廂已經滿是穿梭的眷.
一夜新娘
一夜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