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02號很顯然沒有想到溫簡言會這麼做。
他下意識的眨了眨眼,一頭卷被的蓬，一雙巧克力的眼珠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微的，看上去似乎有些愣怔。
溫簡言收回手的作十分冷靜。
剛才那樣近乎獎賞的,親昵的作仿佛并非來自于他,而是另外一個人似的，只不過短短瞬息數秒，眼前的青年又恢復了先前的模樣。
理智,冷淡，充滿距離。
沉甸甸的槍支仍然墜在掌心中,金屬線條筆直冷,帶著硝煙的氣息。
警惕似乎筑高高的磚墻，將所有，甜，溫暖的存在牢牢封存，只在隙中滲出一點微弱的，轉瞬即逝的甘氣息。
“繼續走。”
他說。
溫簡言率先邁開了步伐。
“……”
02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旋即邁步跟上。
的。
像是在一片海域嗅到鮮氣味的鯊魚，又像是了幾天才聞到味的野。
平安療養院地下負一層。
走廊細長狹窄，沒有窗戶，除了數幾盞應急燈還亮著之外，所有的燈都已經熄滅，黑暗籠罩,給人一種沉沉的,無法忽視的抑。
空氣中彌散著濃重的腥味。
急促的，被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在走廊中回著。
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最快速度，向著記憶中的出口趕去。
蘇的推測雖然在邏輯上說得通，但是聽在人的耳中,仍然會顯得過于離奇——那個和他們在電梯間分開的隊友，真的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看出這麼多東西嗎？他的結論是正確的嗎？雖然是隊友，但是蘇有沒有可能會錯意？
能出錯的環節太多了，很多人都對此半信半疑。
但是，接下來的路程中，蘇的結論很快被證實為正確的。
無論是的地圖，還是遇到的怪的模式，基本上都和他們在幻境中經歷的相差無幾，對于數個可能到襲擊的地點，主播們都早已了然于心，十分清楚該在什麼況下使用什麼道，要去激活什麼，避開什麼。
“演練”效果很好。
即使和有02號在隊伍中的上一次的比起來，這一次顯得更加輕松。
蘇的直播間：
“草，這就是背板的威力嗎！”
“笑死，還真的是，如果這是游戲的話，那這簡直就是玩了破解版啊。”
“謝隔壁主播溫簡言送的破解！”
“謝隔壁主播溫簡言送的破解！”
和幻境中相比，幾人的行進速度快了幾乎一倍，沒費多氣力就通過了負一層，再次回到了樓梯間。
和上次一樣，他們分了三組，然后向著不同的方向跑去。
漆黑一片的大廳，由無數人頭構的山丘再次活了起來，它們蠕著，發出粘膩的聲響，向著獵的方向探去，試圖將他們也拽巢，為它們的一部分。
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沒有溫簡言使用玩槍破壞幻境，將他們送回起點，而是十分順利的來到了大廳的盡頭。
“快！好了沒有！”
芍藥激活保護罩，警惕地注視著面前向著自己探來的慘白脖頸，頭也不回地急促問道。
“馬上！”
伴隨著滋滋的腐蝕聲，大廳的金屬門鎖漸漸消失殆盡。
很快，伴隨著“砰”的一聲響，眼前窄窄的后門被大力踹開，冰冷的空氣涌肺腔，驅散了背后渾濁的，死氣沉沉的黑暗。
“門開了！快走！記”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轉過，用最快速度，一路狂奔出去。
在幾人后，那扇大門緩緩合攏，約可見黑暗中蠕著的慘白脖頸，但是，像是畏懼什麼似的，那些脖頸沒有從并未上鎖的房門中追出來。
即使那些頭顱沒有追上來，他們也沒有放松警惕，而是繼續拉開距離，在確定安全之后才終于放慢腳步。
他們來到了中庭。
這里雖然也屬于平安療養院的一部分，但卻并不在建筑。
像是一個被半圓形兩翼包裹起來的，不大的空，在這片空的中央，約可見不遠的小教堂。
教堂并不算大，灰的磚石結構，墻壁上有著明顯的歲月痕跡，頂部的十字架在天空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晰。
沒錯……的天空。
幾人站在中庭，抬起頭，警惕地注視著眼前的蒼穹。
那是仿佛被鮮浸染般的刺眼紅，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天幕中滲出猩紅的滴，帶來一層不祥的濾鏡。
在這詭異底的襯托下，所有的建筑都被籠罩于其中，令人心生不安。
黃小聲地倒吸一口涼氣，臉有些發白。
距離他最近的蘇聽到了，扭頭看了過來：“怎麼了？”
“……”黃搖搖頭，結結地說，“沒，沒什麼。”
紅的天空在副本中雖然見，但是也并不是沒有先例，畢竟，這里可不是現實世界，一切詭異的狀況都有發生的可能。
但是……
黃忍不住抬起眼，再次掃了一眼頭頂的天空。
在這里所有的人中，只有他一個人是進過夢幻游樂園這個副本的。
不知道為什麼，這里天空的，給他一種十分悉的覺，而上一次給他這種覺的，是夢幻游樂園副本。
甚至可以說……
如果不是沒有那些傷口一樣的眼睛，這兩片天空幾乎一模一樣。
“喂，你們快看。”
正在這時，盧斯凝重的聲音從旁傳來，將黃的思路打斷了。
幾人扭過頭，順著盧斯指著的方向看去，在那瞬間，所有人都不由得心臟一，幾乎忘記了如何呼吸。
在他們的背后，是剛剛才逃出來的平安療養院主樓。
和最開始比起來，它看上去已經面目全非了。
偌大的建筑被籠罩在天空的紅之中，墻壁上覆蓋著一片片的，它們有的是從窗戶的隙中涌出的，有的是從直接從墻壁的隙中溢出來的，這似乎都是從最頂層開始的，平安療養院的最高一層已經完全看不到墻壁了，而是被厚厚的，擁有生命一般的完全吞噬，而那些鼓著的，仿佛神經元般的“生”，似乎正在向下蔓延。
它現在暫時是靜止的。
但是，他們毫不懷疑，在下一次鐘聲敲響之后，這些會再次開始行，直到將整個平安療養院都吞沒殆盡。
“你覺得大概還能撐多久？”
蘇看向黃。
黃用視線掃過整棟樓的主，白著一張臉，緩緩的搖搖頭：“頂多，兩次，甚至可能更……”
如果一次鐘聲里，就能擴散這麼多，那麼，如果之前的“規則”仍然奏效的話，在接下來兩次鐘聲的時間里，整個建筑就會完全消失。
到那時候還留在平安療養院的主播，可能面臨的命運就顯而易見了。
按照這個蔓延的速度，小教堂也很難安全。
主播們只有兩種選擇。
要麼在平安療養院消失前完任務，獲得足夠的積分離開副記本，要麼就是必死無疑。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們都還剩多積分？”盧斯扭過頭，詢問道。
幾人臉都不太好看。
這個副本的積分任務，有的是不限完人數的，但有的是限次限時的，一旦有主播完，這個任務就會在副本永久消失，這也就導致，每個人激活的任務都不相同，因此而得到的積分數量也是如此。
他們中完任務最多的人是盧斯，但即使是他，也差不到三千積分才能通關……
要在兩次鐘聲完……這實在是太極限了。
芍藥掃了一眼自己的任務欄。
在他們來到中庭之后，任務欄更新了新的任務。
【初級任務已刷新：進小教堂】
【獎勵積分：200】
很顯然，進教堂之后，應該會出現更多的任務供主播完。
“走吧，我們進去。”
盧斯沉思幾秒，理智地說道。
他看向蘇黃兩人：“你們呢，一起嗎？”
蘇搖搖頭：“不。”
“你要等你的隊友？”盧斯皺皺眉，“我建議不要，他自從電梯那邊就和我們分開了，生死不明，說白了，他能活著出來的可能很低，與其抱著不切實際的希干等，不如……”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蘇打斷了：
“如果他也是這麼想的，那麼，我一開始就不可能離開實驗室。”
“……”
這句話十分一針見，盧斯不再說話了。
即使不需要怎麼觀察也能看出來，這兩人之間應該認識很久了，不然那家伙也不會在危急關頭，手里還拖著隊友人事不省的，這種信任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打的。
好言難勸送死的鬼。
但是另外一個人就不一樣了。
他看向黃：“你呢，也要等嗎？”
“跟我們走，你活下來的幾率要大得多。”
盧斯罕見地勸道。
畢竟，任務的數量就那麼幾個——誰先激活并完，誰就能得到更多的優勢。
他倒也并不是和對方建立了多深的羈絆，而是，在這麼短的時間，盧斯也注意到了黃的視覺天賦。
所以，盧斯其實也存著一點挖墻腳的私心。
這種天賦發代價不大，維持時間長，即使不激活，主播也不會因此喪失視覺上的優勢。
而且，和那個天賦不明的主播對比起來，他看上去和對面的隊長似乎也沒有多悉，膽子更小，更易掌控，他的加能提升團隊的存活幾率。
但是，令他極其意外的是，這個看上去膽小萬分，畏畏的黃，卻毫不猶豫地搖搖頭，一口拒絕了他的提議：
“不，不了，我還是在這里等吧。”
蘇的拒絕盧斯并不意外，但是黃如此堅定，倒是他沒想到的。
他頓了頓，不由得向著背后的平安療養院掃了一眼。
建筑已經被吞噬了一小半，在天空的映襯下顯得岌岌可危——對面的隊長生死不明，迷失于其中，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活下來。
即使如此，仍然有兩個隊員，愿意犧牲自己的存活概率，只為了等他而留下。
“……”
之前的經歷之中，盧斯對那家伙的能力有了充分的了解，但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是低估了對面駕馭人心的能力。
這種能讓人死心塌地追隨的魅力，著實是可怕非常。
他嘆了口氣，不再好言相勸，而是和自己的兩個隊友轉離開，向著小教堂的方向記快步走去。
芍藥眸閃了閃，扭頭掃了一眼等在中庭的蘇兩人，轉過，追上了自己的隊友。
蘇扭頭看向黃。
他對這家伙的選擇既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這個看上去如此膽小的人，居然會在這種況下選擇如此危險的選項，不意外的原因是……雖然他之前不認識這家伙，但是，他畢竟是溫簡言帶進來的。
而溫簡言本人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你的名字是？”蘇問。
他的態度改變了。
如果說，他之前只是將這家伙當做一個臨時隊友看待，現在就已經把他當做未來可以繼續相與合作的伙伴了。
黃咧一笑：“楊凡。”
“蘇。”
蘇自我介紹道。
兩人的手掌短暫握。
無形的，近乎默契的肯定誕生了。
蘇收回手，扭頭看向不遠的建筑，深吸一口氣，激活了自己的天賦。
注視著對方悉的牌作，黃一怔，也立刻意識到了對方在干什麼，他安靜了下來，張地注視著對方的行為。
幾秒鐘之后，一切結束了。
蘇低著頭，眉頭皺，注視著自己的掌心，似乎那里有一張無形的牌。
“你問了什麼問題？”
黃大氣不敢，低聲問道。
“他的安全。”
“結果呢？”
“……”蘇沉著臉，緩緩的搖搖頭，抬起眼來：“我不知道。”
黃愣了兩秒。
他雖然不是什麼塔羅牌大師，但以前在現實世界中也玩過，塔羅給出的建議可能模糊，也可能很難解讀，但是，總歸會有個方向的。
無論是牌面還是牌面，在資深的塔羅師面前，總是會泄一點信息的。
但是……不知道？
怎麼會？
蘇注視著掌心中的空白卡牌，神凝重。
他自從得到天賦之后，只有兩次出空白卡牌，一次是上次溫簡言所提的問題，而另外一次，就是現在。
即使是預言的天賦，也無法看穿命運的迷霧，像是有什麼更加強大的存在將他的能力隔絕了，以往無論他到什麼牌，心中都會有一點的，類似于直的東西，但是，只有在到空白卡牌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空空，什麼都沒有。
難道說……
對方這次的安全，和上次的那個問題是相關的嗎？
平安療養院負二層。
接下來的路程還算順利。
或許是由于負二層的高危病人數量并不多，而且沒有到影響，變負一層和大廳中那樣的怪，所以他們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麼多難纏的事，十分順利的來到了樓梯口。
溫簡言站在原地，抬眼向上看去。
樓梯深黑的，通向遠。
負一層和負二層的樓梯間是相連的，他只要順著這條樓梯走上去，就不需要再次走一遍負一層了，而是可以直接穿過大廳，再從大廳前往中庭。
最多不過十分鐘，他就能徹底離開平安療養院了。
但是溫簡言清楚，自己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他不著痕跡地，向著旁的02號掃了一眼。
對方看上去和剛才并沒有什麼不同，姿態閑適，神愉快，棕的眼珠半藏在卷曲的睫之下，看不清眼底的神。
脆弱的繩子開始有著斷裂的傾向。
因為天秤的另外一邊開始加碼。
離開這里，也就意味著兩人之間本就脆弱的合作關系將要結束，溫記簡言不再需要一個為自己保駕護航的高危病患，這一點，02號不可能不知道。
和高危病人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頂多只能維持一時的平衡，但是，只要環境出現一半點的細微變化，這表面上的安全就會被輕易打破。
溫簡言明白，他在玩一場很危險的游戲。
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他深吸一口氣，邁開步伐，率先向著樓梯上方走去。
噠噠，噠噠，噠噠。
均勻的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回著，每一下都像是敲擊在他的心臟之上。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要被反咬一口……
差不多就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