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俞惜幽幽的開口,眼里,語氣里全是深深的迷茫。
是啊,以后,該怎麼辦呢?
還有腹中的孩子……
——俞俞,答應媽媽,拿掉孩子……再不要和驍家人有任何來往……
母親的話,還在耳邊縈繞,拉扯著的神經。
閉上眼。
“要不,以后你住我們家吧?我爸媽可喜歡你了。再養一個兒,他們肯定是求之不得。”
俞惜苦笑。
真的。
從今天開始,想長大,想。再不愿意過一個當寄生蟲的生活了……
否則……
一旦失去了依靠,自己的世界就像瞬間坍塌一樣,讓無所適從。
就像此時此刻……
“染染,你知道麼……”俞惜的手,輕輕蓋在自己小腹上,“我……懷孕了。”
馮染一愣。
沉默。沒有說話。
“我媽走之前,求我完全的愿……就是讓我去拿掉孩子……”
“……那你怎麼想?”
“……”俞惜也沉默。
回答不出來。
自己都站在一個死胡同里,甚至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又如何有資格來決定一個生命何去何從?
馮染偏頭,枕在俞惜頭上,“你想聽聽我的意見麼?”
平日里雖然很多話的馮染,此刻也謹慎許多。
“……嗯。你說。”
“如果……你真的沒有打算和你三叔再在一起,這個孩子……就不要再生下來了吧。”
俞惜睫抖得厲害。
閉上眼,潤卻不自覺的漫出來,打了眼睫。
若是拿掉這個孩子……
和驍鋒擎之間,便真的……再沒有任何牽扯了……
再沒有了……
“你才18歲,孩子生下來,你拿什麼養?惜惜,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沒那麼簡單的。更何況……”
“沒有爸爸的辛酸,你比誰都清楚。所以,你忍心讓你的孩子一生下來也沒有孩子麼?”
馮染輕輕的說著。
俞惜靜靜的聽著。
始終,一句話都沒有接過。知道,馮染從頭到尾都是在替考慮……
最終,只輕輕的道:“染染,我好累了……可以趴在你肩上睡一會兒麼?”
馮染點頭,“睡吧。”
……
安靜的殯儀館,很久很久,都只能聽到兩個孩輕淺的呼吸聲。
門外。
站了幾個小時的驍鋒擎靜靜的看著。眼神,越發深沉。
他走進去。將外套下,輕手輕腳的蓋在兩個孩上。
睫扇了下,沒有醒。
驍鋒擎的視線凝在臉上,好久,都移不開。
眼神,晶亮。
他的乖孩……
原來,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驍鋒擎才不舍的開視線。目,落到連云裳那張黑白的像上。
他沉步走到中央,虔誠的在中間就地跪下。虔誠的雙手合十,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當年俞靖的死,事實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是……
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無話可辯。
……
天,蒙蒙亮起的時候,整個靈堂異常的安靜。
俞惜醒了,渾酸痛。下意識長胳膊,舒展。
肩上,披著的東西,落在地上。
下意識側目去看,只見是一件男人的西服,還有,那條薄薄的毯。
裹著和馮染兩個人。
看著西服,俞惜心里微微震了下。將服抱進懷里,湊到鼻尖下,輕輕嗅了嗅。
好悉好悉的味道……
悉的古龍水味道下,有淡淡的煙草味……
是那麼討厭煙草味,可是,此刻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貪。
臉深埋在服里,像是直到現在還能汲取到屬于他的溫。
“唔。你醒了?”
馮染的聲音,打斷紛的思緒。調整了下神,將服攤平在上,佯裝平靜的疊著。
“睡得渾都疼了。”
馮染嘟囔著,著胳膊,又低頭捶了捶。側目,看向手里,“咦?這是誰的服?”
“可能,是他的吧……”俞惜低語。
聲音輕得像是嘆息。
“他?你是說,你三叔?他昨晚來過?”
“大概吧……”
他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竟然是什麼都不知道。
“算了,他來了也不稀奇。對了,我還得把毯子給人還回去。我臨時從工作人員那兒搬來的。”馮染嘟囔著,疊著后的毯。
“我去送吧。”俞惜將毯抱在手里,“你坐椅子上去休息一會,實在不行,回去也好。”
“什麼回去?我都說了,你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得了,我給你買早餐去,你現在是兩個人,不能什麼都不吃。”
馮染說著,趕起。又看了眼平坦的小腹,兩個年輕孩對視一眼,神惆悵。
馮染安的笑笑,率先起,往外走。
俞惜看著那背影,有些怔忡。很久,腦海里還在想昨晚說的那些話。
18歲的,現在學業已經是一塌糊涂,連自己都養不活,還怎麼負擔一個孩子?
嘆口氣。
又垂目看著上疊好的服。
以免沾灰,小心的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這才抱著毯子,繞到外面。
“這是你的毯子,謝謝你啊。”俞惜將毯遞還給殯儀館工作的年輕孩。
“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對方回以溫的笑。
俞惜看一眼,想起什麼。忍不住問:“那個……昨晚,是你在這兒值班麼?”
“對啊。我一整晚都在呢。對了,說起來,驍先生昨晚在你母親的靈堂外坐了一整夜呢。很早就來了,也一直沒進去。后來你們在里面睡著了,他就在外面坐了一夜。一夜都沒合過眼。”
俞惜心尖兒震了下,“你是說……他一夜都在?”
“嗯,剛走一會兒呢!應該還不到20分鐘。”對方邊說著,邊看了看手表。
俞惜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輕嘆的道謝,“……哦,謝謝。”
沒有再多聊什麼,俞惜折返回去。經過靈堂外的長椅時,的目頓了頓。暗淡的劃過,面上劃過一沉痛,低下頭,緩步走進靈堂。
“惜惜,你回來了。早餐已經到了。”
一進去,說是要去買早餐的馮染,竟是比回得還早。手指指向小隔間。
“俞惜。”小隔間的人,探出頭來。
竟然是呂晨。
呂晨還帶了個年輕孩過來,在整理盛的早餐。
“呂書。曖曖。”
俞惜分別打了招呼。整理早餐的杜曖曖聽到聲音,便收了手,往外走。
“惜惜,一個人辛苦了。”杜曖曖過來抱了抱。
俞惜回抱。鼻尖發酸。
怕自己哭出來,沒有多停留,又看了眼呂晨,“謝謝你們能過來。”
“節哀。”呂晨回得很簡單。領著杜曖曖在靈前鞠了躬。
俞惜在一旁回了跪。
呂晨將拉起來,“別跪了。趕去吃早餐吧。”
俞惜其實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昨天一整天什麼東西都沒有吃,現在就算是還不想吃也得吃一點。
和馮染一起進了側廳。
呂晨道:“這些都是驍總安排我和曖曖送過來的。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要是不喜歡,回頭我再換一家酒店。”
“不用那麼麻煩的。”俞惜趕搖頭。
桌上,擺得滿滿的。
全是很營養的餐點。
俞惜看得又有些反胃。但也許是因為實在胃里沒什麼可吐的了,倒沒有失態得像昨天那樣。
好歹喝了幾口湯。
這樣一來,胃里也舒服了許多。
……
一會兒后……
側廳里,馮染幫著杜曖曖在收拾。
俞惜在外面的靈堂和呂晨聊天。
“呂書,以后……你別再給我送早餐了。我和染染隨便在外面吃點就好了。”
“驍總說,外面的東西不干凈,怕你們吃壞肚子。驍總是關心你。”
“……”俞惜苦笑。提到那個人,心尖兒還是疼得很厲害,搖頭,“我沒那麼貴的。”
更何況……
以后,也再沒有資格貴。
呂晨嘆口氣,看,“你是不是在怨驍總來晚了呀?”
俞惜看,沒接話。
“你千萬別怪驍總。你母親出事的時候,他在外地出差,飛機上電話打不通。后來下了飛機,他打了好多個電話讓我去找你和你母親。驍總說,那會兒就已經預你可能有事。只能怪我辦事不力,我找了你們一圈,連左鄰右舍都問過了,也沒問出來你們倆去了哪。后來……等出了事兒,我才找到你們。驍總一聽說這事兒,放了那邊所有的工作就立刻過來了。”
呂晨一口氣說了很多。
俞惜有些出神,良久,眼里蒙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想說什麼,可是,最終……只是沉沉的嘆口氣,什麼都沒有再說……
如今,只覺得說不出的疲倦……
父親死的真相,母親的死,孩子的去留,母親的愿……
老太太的仇恨,三叔對父親的傷害……
一切的一切,纏在一起,讓心俱疲。
苦的嘆口氣,忽然開口:“呂書,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帶個東西給你們驍總?”
……
一個小時后。
呂晨一回公司,任以森立刻道:“呂書,驍總已經等你很久了。”
呂晨馬不停蹄的直接去了驍鋒擎那兒。
驍鋒擎正坐在辦公桌后方。他深目盯著窗外,偌大的旋轉椅對著門口。
“驍總。”
呂晨敲門,進去。
目的是一方高大卻略顯孤孑的背影。窗外,今天是暗的天,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霾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