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細思極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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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悅當然知道王全斌心里的不爽,說實在的換了誰這時候看他恐怕也不會爽到哪去,這是變著法的收拾他呢。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此話倒是一點不假。

“王老將軍說笑了,這次伐蜀能竟全功,那都是您只指揮有度,統籌有方的功勞,下只是恰逢其會,得了您的信任而已。”

王全斌皮笑不笑的道:“你這娃娃倒是懂的分功。”

“大家同坐一條船,總不能全讓我多吃多占,最后把船給弄沉了吧。”

王全斌聞言哈哈笑了兩聲道:“你小子這是在點我啊,你的意思是說,真要把事鬧得大了,我也會吃不了兜著走是不是”

說著,王全斌隨意的揮了揮手,攆走了摟在懷里的人,又讓屋中的所有護衛全都出去,只留下孫悅自己,笑道:“從后蜀的皇宮里掏出了這麼兩壇好酒,沒什麼下酒菜,陪老頭子喝一點”

孫悅長長一躬:“恭敬不如從命。”

王全斌又大笑了兩聲,取出兩個晶瑩剔的琉璃碗來,特豪邁的倒了兩碗酒,然后一手,便示意孫悅喝了。

孫悅看著這滿滿一碗就起碼有小半斤,一時間也有些發憷,但還是一咬牙給干了,火辣辣的味道直往鼻腔里返,嗆的他眼淚都留下來了。

王全斌笑嘻嘻地將剩下一碗也一飲而盡,然后片刻不停就給孫悅又倒上了一碗,道:“我那個寶貝孫兒,對你很是推崇啊,尤其是自從跟你去了一趟夏州回來之后,提你的名字他眼里都會發。”

“凱哥兒這是抬舉了。”

“行了,別謙虛了,你個十二歲的娃娃,不管是文韜還是武略都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說實話老夫這六十幾年見了無數的英杰人,似你這般出的還真是頭一個,這沒外人,你就別謙虛了,我不習慣你們文人的那套說辭。”

孫悅頗為尷尬的笑了一下,一時間還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難道要自己說,對沒錯,我就是那個能文能武的國士無雙,天下才學共一石,老子占了九斗半。

雖然這是事實,但這麼說話顯得多狂啊。

“我孫兒看你的眼神我很悉,就想好像當年,我還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看莊宗皇帝的眼神差不多。”

孫悅噗的一口酒就噴出來了,“王老爺子你要是夸我就好好夸,別害我。”

王全斌呵呵笑道:“用不著這麼張,你這人雖然能力無雙,但據我看來卻是個沒有魄力的,聽說你一本事大半都是跟范質、王溥、魏仁浦學的,我倒是真沒看出來,真要說像誰的話,我倒覺得你跟馮道像。”

孫悅哭笑不得道:“王老爺子咱還能好好嘮嗑了不,完全聽不出來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啊”

王全斌笑著就端起了酒碗,與孫悅又喝了一碗,道:“今天你既然來找我,我就跟你說幾句心里話,你可愿意聽”

“洗耳恭聽。”

“伐蜀的功勞,用不著你讓,我說實在的我也不稀罕,當武將當到我這個份上,如果不打算割據一方建國稱王的話,說實在的已經算是走到頭了,我伐蜀本來也不是為了功勞賞賜,以現在咱們這位家這個攬權的勁,除了符彥卿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異姓王了,哦,或許還得加上歸義軍姓曹的他們家,所以你說你讓功勞給我,我也并不稀罕,反倒是崔、劉兩人,可能對你更腹誹一些。”

“您倒是真想得開。”

“想不開的,在這五十幾年的天下中早就死干凈了,說句裝一點的話,人活到我這個份上,除了青史留名

之外,說是無無求也不為過了,你以為我弒殺,是因為貪財麼我是為了我的后世子孫啊。”

孫悅一懵,特別茫然而又真誠地問道:“此言何意”

“自古以來,除了劉備那個實在沒轍了必須要找個地方安的以外,有一個君主親自伐蜀的麼你也算知歷史,那伐蜀的大將,都是什麼結果”

“這”

“要麼,首異,要麼,占地為王,你見過一個耀門楣,功退的麼”

孫悅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可如今王全斌這麼一說,似乎還真特娘的是這樣啊。

莫非是這地盤邪

“川蜀這片地方啊,說是天賜之地也不為過,不管外面怎麼,只要把劍門關和三峽守好,敵人飛都飛不進來,而它險山惡水之后,卻是千里的沃土平原,君主自己是不敢親自來的,因為這地方難進,卻也難出,若是駕親征,一旦后方有變,想回師都來不及,可是派將領呢誰能保證將領自己不會占山為王后蜀是怎麼來的”

“想來,是家相信王老將軍的為人吧。”

“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自己都不信吧,我一不是他嫡系,二不是他老友,甚至他是漢人而我是沙陀人,若他不防著我,何必要讓他結拜兄弟與我兵分兩路軍三帥中的兩個下來給我當副手,你不覺得這待遇未免也太高了麼,我若是不個家找點麻煩,我還能不能有命出蜀都不一定。”

“”

孫悅這下真的是傻了,他之前可是一直以為,王全斌殘忍嗜殺,只不過是軍人的天使然,腦子簡單了些,不懂政治。

可是他也不想想,這貨在五代這樣的世之中比馮道活的時間都長,地位都高,又不像符彥卿那樣有八個最低混了個節度使的親兄弟,難道真的就是一普通武夫麼

再深思一步,歷史上趙匡胤雖然惱怒他把川蜀給禍害了焦土,可畢竟沒殺他啊,雖然治罪,可人家換個地方依然當他的節度使,死后雖然沒追異姓王卻也追了一個中書令,人家確確實實是有史以來,所有攻蜀功的將領中,結局最好的一個

何著王全斌屠城、殺降、禍蜀中,都特麼是故意的

何著他其實是為了自保

孫悅突然覺得,他好像已經看不王全斌了。而且他一時也說不上來對他應該是個什麼觀,你說他是個壞人吧,他用整個川蜀的百姓來給他自己一個人自保,這絕對是天大的壞人。

壞到掉渣的那種大大惡之徒。

可如果細想一下,這世上對文臣和武將的評判標準本來也是不一樣的,比如說馮道,因為最有虧于忠義,雖然為百姓做過不的實事兒,但卻被牢牢的釘在恥辱柱上,可是王全斌和符彥卿,換的主子難道就比他

更重要的一點,人家是沙陀人,沙陀人打仗本來也是比較兇殘的,而且人家也不是炎黃子孫啊。

如果再往下深思一點,趙匡胤那麼明厲害的人,有沒有可能在這之前就已經將一切都預料到了想想那自相矛盾的約法三章,哪有一邊答應大兵搶劫,一邊嚴令殺人的。還有那優待俘虜的所謂仁政,一百多萬貫的仁德卻要大兵們自己來掏腰包,這是趙匡胤這樣的大政治家能干出來的事兒麼

他趙匡胤,是真的,就像他所表現理的那麼仁德麼這會不會是一場,君臣二人心照不宣的雙簧呢

細思,極恐。

“下自問,跟王老爺子并無什麼忘年的,不知您跟我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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