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疑地看著神緒有些飄忽的薛大人，微微蹙眉。
好在薛裴很快回神，再次說回正題：“恒河不堪重負，便是修了，今年雨水過大還是會決堤。”
清讚同。
看了眼似乎有些糾結的薛裴，瞬間想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誌在一勞永逸，希修一次能多堅持幾年。
之前他管朝廷要錢，朝廷故作不知。
可如今朝廷撥下來的銀兩到位了。
問題就不隻是有沒有錢那麽簡單了，瞬間多了起來。
修不修，何時修，何人修？
修什麽規格？
原本他一個營城縣令就可以做主的事。
朝廷既派了欽差大臣來。
銀兩花在何，便都有了章程。
用的國庫的錢，經手的員，雁過拔的，再約定俗地過手撈一筆……
到了薛裴這裏，不知道又剩下多。
可清看他目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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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突然不想修了。
似乎是想讓恒河決堤之後再建？
清瞬間明白，他為何出現在學堂了。
因為他腦海裏有了瘋狂而又大膽的決定，眼下正猶豫不決，躊躇未定。
下不了決心，才會來到這裏。
清著薛裴，心中的敬意再次油然而生。
“薛大人是想破而後立？”
清試探問道。
薛裴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著清，久久。
他臉上又出了釋然的神。
他既震驚猜測出他的想法，又不震驚猜測出他的真實想法。
薛裴原本繃的肩膀似乎鬆快了許多。
他出手指輕輕在營城外的一地畫了個圈。
“這裏是青城山，山勢高，有天塹。
若將百姓提前轉移到山上，糧食也提前轉移，在山中住上月餘，應該不問題……”
清看了眼青城山。
汛期的時候，正是夏季，山上也會自上而下有溪流暗流。
水源不問題。
“山洪呢？”
清提出疑。
可別都把百姓轉移到了青城山。
青城山的山洪再發了，把人都一鍋燉了，豈不是涼涼了？
薛裴拿出地方誌：“青城山地勢在永州最高，土質也很特別。”
“營城雖然是永州的窪地，幸運的是守在青城山腳下……”
“你看，前朝泰和六十七年，恒河發了洪水，時任營城縣令十二載的方九城，以一己之力，劫了永州的賑災糧，
並率領百姓躲到了青城山……”
“所以泰和六十七年……”
“永州之地，百姓死傷大半，唯有營城一地，由於方縣令的未卜先知，提前籌謀，未有百姓喪命在洪水之中……”
這件事，清之前也在《名吏傳》裏看到過。
為何會未卜先知，因為方九城不得誌。
被貶到營城，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
在營城待了十二年，空氣中的水汽他幾乎聞一聞都能了若指掌。
這才保了一方百姓的安寧。
隻是當時的皇帝寧帝，卻在災後，下令斬首方九城。
為百姓，有這樣的父母是好事。
為權宰者，則不喜歡太過自作主張的人。
若是人人都效仿，朝廷的運轉機製就到了極大的挑戰。
當時的寧帝也怕別的地方，遇事效仿，所以想殺儆猴。
這是立場角度的問題。
無論哪個朝代，也都不能允許如此牛的存在……
“你是想效仿方九城？”
清委婉提示道：“據我所知，後來雖然有定北侯以及時任太子的和帝李澤求……”
“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寧帝生前，方九城一直被囚在京中的京兆尹獄中。”
“直到和帝即位，他才重回朝堂——”
當時的方縣令獄之時是中年，有丘壑，意氣風發。
等放出來的時候卻是妻離子散，形容蕭瑟，滿頭華發。
清看著如今尚未家，芝蘭玉樹的薛裴。
沒想到他居然想走的是這樣冒險的一條路。
他遇到的不是寧帝，而是不喜他的南宮燁，南宮燁雖然是個好皇帝。
卻也是殺人不眨眼的皇帝。
而爹，薛裴的恩師霍剛。
年後就被南宮燁貶出了京城，一年半載的景，不會回朝。
除非李相一家獨大，尾翹起的時候。
南宮燁為了製衡他，才會重新召回霍剛……
這個時間，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五載。
眼前的薛裴注定是等不了了。
清再次用欽佩的眼神看著薛裴。
很欣賞薛裴的勇氣和品德。
這是真正懷著為國為民幹實事，而把自利益置之度外的賢者。
大曦朝真正的脊梁，有著為民請命的一腔孤勇，也有過人的智慧。
沒有多說什麽。
薛裴卻好似已經懂得了的眼神。
“不知為何……”薛裴道：“跟你總有種似曾相識的覺……”
“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裏見過？”
清不想欺騙他，剛要說嚴青是我的化名，我是霍清。
先前你來過我家，過麵。
手剛抬到麵上，就聽門口響起二丫的聲音：“嬸子，我可以進來嗎？”
清的作頓了頓，手便放了下來。
“可以，你進來吧。”
清朝著二丫招手。
薛裴其實早已做好了決定，隻是若在京城，他還有同榜的知己傾訴傾訴。
到了營城，他反而找不到可以傾訴煩惱的人了。
薛裴將卷軸收好，“時候不早，我就不叨擾了，先告辭了。”
說著，他轉往外走，此時正是正午，正好。
和的芒傾撒下來，給他周遭渡了一圈金，芒萬丈。
清目送他離開，他的型漸漸遠去，背影仍舊高大。
“嬸子……”二丫遞過來一包油紙，裏麵看樣子是包子，還往外冒著熱乎氣。
“叔說如今你雙子，不能挨。
這個是王麻子家新出爐的包子，我剛剛出去買的，你趕快趁熱吃……”
“好嘞，謝謝二丫。”
清接過油紙包好的包子，了的頭。
烘烤得人暖洋洋的，沐浴在中，清看著二丫笑意盈盈的臉蛋。
又了肚子。
這一瞬間，理解了薛裴的選擇。
無論是多難的路，總會有人擋在你前方，為你保駕護航。
薛裴守護的，是營城的百姓，是，是二丫，也是腹中的孩兒。
這樣的人，應該被褒獎，被擁戴。
因為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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