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城的粥棚前，長長的隊伍排得麻麻，一列列著鎧甲的士兵迎著烈日站得筆直，還有一隊站在布粥隊伍裏，維持著秩序。
南宮燁端坐上位。
安寧伯楚明修，薛裴等人安安靜靜地坐下首，一輛輛推土車被人推了進來，裏麵居然是滿滿的沙子……
下頭的人示意全部就位，是否實施。
南宮燁點頭，就看到已經熬好的白粥，被侍衛拿著鏟子，摻著滿滿的一勺子沙子，倒了進去……
楚明修看得目瞪口呆，用胳膊肘懟了下薛裴，疑問道：“這還怎麽吃？”
薛裴看了南宮燁一眼，滿臉欽佩，他轉頭對楚修明道：“怎麽不能吃，摻了沙子的粥也是粥……起碼比死強吧？”
他在山上的那些日子，後來就差啃樹皮了。
挨的滋味不好。
他挨過，安寧伯在山上吃的都是他省出來的東西，哪裏挨過。
“崩牙啊。”
楚明修拍著腮幫子：“咬了沙子，牙齒還要不要了？”
他湊過來，沒等上前阻止。
就看到上位的陛下眼神淩厲地掃了過來，他瞬間了子，躲在了薛裴後，薛裴囑咐他：“安靜地看著，說話。”
楚明修鼓著腮幫子，哼哼偏過了頭。
果不其然，不多會兒，隊伍裏的有的百姓。
特別是著麵的，看到眼前的一切，不能接。
大聲喧嘩起來，有的甚至開口大罵了起來：“朝廷就是這麽糊弄人的，好好的粥往裏摻沙子？
這良心呢，果然當的沒有良心！”
麵前的帶刀侍衛大步向前，一把出了佩刀。
亮閃閃的鋼刀在太底下反著，閃瞎眾人的眼。
那些虛張聲勢的百姓不得不安靜了下來，起了脖子，退回到隊伍裏。
有人見勢不妙，地退出了隊伍，前排有的神麻木的百姓，依舊是排著隊。
“為何還有人領粥？”
楚明修不解地問道。
“因為——真正的災民，不會管粥裏有沒有沙子，是否會崩了牙……”
“濫竽充數的人太多了，反而真正需要救濟的百姓排不上隊，這樣甄別也是別無他法……”
——咣咣咣！
鑼鼓聲響起，就見南宮燁不慌不忙地站起了：“突逢洪災，朝廷派發了賑濟糧，是希能助百姓渡過難關的……”
“這粥是給真正有需要的人喝的，我大曦男兒有雙手有雙腳，
活下來就要扛起一片天，要活出骨氣！”
南宮燁說著，看了看人群裏著幹淨，仍舊混跡在災民隊伍裏的人群一眼。
“既然要做窩囊廢，就別怕崩了牙！”
場麵一度很安靜。
施粥的護衛仍舊是給前麵人打粥。
領了粥的人，甚至不等粥涼上一涼，直接仰脖兜頭一灌，一碗粥就囫圇下肚，本不待嚼的。
先前滾燙的粥，也有災民等不及就囫圇倒了進去，最後活活燙死……
後來薛裴發現了，趕忙吩咐下去，一定要晾到能灌的火候才可以布，就是防著這樣的。
這樣的災民喝下去倒是痛快，就是到時候排大號的時候，要吃些苦頭的。
然後是第二個，他穿著還算整齊，顯然是屬於湊熱鬧那夥兒的，就見他著頭皮細嚼慢咽的。
一下一下往外吐著沙子，卻不料還是被沙子嗝到了牙，吐了一……
人群中熙熙攘攘，有的又竊竊私語了起來。
三三兩兩群結隊頭接耳嘁嘁喳喳。
不多會兒，原本長長的隊伍，去了一大半。
那些著幹淨服的人，到底是不舍得一口好牙，悻悻離去。
南宮燁低頭了手指，角微微勾起。
堂前，王猷文細細地品著茶，聽著屬下的匯報，角緩緩勾起：“無妨，本就是為了給他填堵，也沒想著要崩壞你們的牙，下去領賞吧……”
底下人齊齊領命，剛轉下去，
一個著賬房服的人匆匆而來，小碎步地湊到王猷文的耳邊，細細地說著什麽。
原本還笑著的王猷文角笑意凝住，眉間浮上一厲：“當真？”
來人無奈點頭。
就見王猷文隨手一摔，茶盞落地。
眾人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
家主很有這般氣的時候。
王猷文冷聲道：“與陳留的謝家，小叔親自去安，賠了鋪子，都已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何還要與陳留置氣？
當我的話是耳旁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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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歎了口氣：“是族長家的大公子……他要壟斷蠶，知道京城盛家要購蠶，謝家去歲南邊的地裏淹了，今年慶州的地裏淹了，謝家此時庫裏沒有蠶，沒辦法與京城的盛家代……”
王猷文冷笑數聲，安靜地聽著：“所以這個蠢貨，就產生了坑謝家的想法，讓我來猜猜我這個好堂哥的所作所為，若是猜得沒錯，他定然是將現銀全部收了蠶，
搞不好還提了票號上的銀兩，我說的可對……”
“家主所料，半分沒錯！”
“蠢得無可救藥，若我是陳留謝家，隻需在他全部現銀買蠶之時，不讓盛家收他的蠶，再從小戶裏收了蠶，再對外放出風說王家票號沒了現銀，要倒閉了，到時候眾人齊齊來兌換現銀，
王家就玩完了！”
賬房點頭：“正是！
如今謝家派人來，願意高價收了咱們囤的蠶，大爺卻執意不見——屬下也是幹著急，所以特意前來知會家主……”
“將庫裏的全部蠶，高價散出。”
王猷文命令道：“你做得好，回頭領賞。
族長這頭，我親自去——”
他站起，長長地歎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堂哥這是王家族長大公子做得久了，以為所有人都聽他號令，
卻不知這天下逐利才是商人的本，他妄想壟斷，便是了全天下商人的本！”
瑯琊王家家大勢大，小商販們並不敢與之爭鋒。
可若是一點利益都不給小商販們留……
便是與所有商人為敵！
王猷文氣的膛起伏，有時候他都不知道這個家主當得有什麽意思!
一群酒囊飯袋，古人雲，富不過三代，看來所言非虛。
他不吝嗇養活著眾人，隻要別瞎折騰就好。
怕的就是族長家堂哥那樣的，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自以為才智無雙，卻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抬腳往理事殿走，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將謝家的說客請進來，好生招待著，一盞茶之後，我去見他！
務必將人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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