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麼?」馮老頭一臉欣得意的模樣著上靜,等著往下說。
「先生您還記得嗎。」上靜繼續說道:「皇上回京后第二天,平州那邊就有消息傳回來,說永信侯和宜城郡主蕭妙妤知道淮王失敗之後,雙雙畏罪自殺。這麼快就死了,也是滅口滅的乾淨啊!先生,您還記得『護送』咱們離京去玉榮鎮的那位張校尉嗎?若是我爹派給他的任務是保護我們,那他怎麼將咱們扔到玉榮鎮之後,就不知道往哪去了。」
「嗯。」馮老頭點點頭:「你是說,你爹代給他的任務,不僅僅是將我們護送離京?還有往平州去滅口?有這個可能!玉榮鎮是往平州的必經之路。」
「所以我覺得奇怪。」上靜蹙起眉:「我爹提前將掃尾工作安排得妥妥噹噹。連遠在平州的蕭妙妤兩口子都這麼快被滅了口,他怎麼就放心讓刑部扣押了那麼一大群淮王府的謀臣和文士呢?他怎麼就放心讓孫書德落在三法司手裏呢?皇上回京已經十天了,我爹隨駕回京也有十天了,這十天他未免顯得底氣也太足了些吧?整整十天,居然從未關心過問過淮王黨羽的事,他看起來是真的不怕三法司開審的樣子。」
「你也說了,他顯得底氣足。」馮老頭瞇著眼想了想之後才答道:「我想他可能就是底氣很足。有恃無恐才能如此鎮定。眼下被羈押在刑部大牢的那些人,恐怕是拿不出什麼對你爹有實質傷害的證據的。要知道,三法司審案可不是憑一張口供就能定案的。」
「這我知道。」上靜點點頭:「所以我想,就算那些人出面指證我爹,我爹也可以辯稱那些人污衊他,是為淮王報復。他們只有口供,而我爹若是早就準備好了洗乾淨自己的實證,那這些指證也是毫無意義。還有就是……」
上靜猶豫了一下才又說道:「馮先生,你說這些人里,有沒有人已經提前被我爹收買了啊?或者是他們原本就是我爹的人?因為我想,若是地位低微的謀臣或是文士想要拿住我爹與淮王勾連的證據也不容易。但孫書德可不同。他畢竟是淮王府長史,淮王親信,我想他若是有心,還是能夠掌握且保留一些關於我爹的證據的。就算再完的謀,也不可能水過無痕,我爹為什麼不擔心孫書德?」
「你這倒是提醒我了。」馮老頭笑笑:「淮王起事那一日,後來仔細想想,孫書德幹嘛要在五皇子府兩條街之外攔截你?直接堵門抓人不好嗎?」
「說的是啊!」上靜點點頭:「所以,我爹和孫書德是不是有什麼私下裏的易,誰也說不清。您說孫書德是不是保留了也將自己摘乾淨的證據,原本可以安安生生出來的?他和那些門客可不同,王府長史,正經的五品呢!」
「若要照你這樣說,」馮老頭嘿嘿嘿笑得十分開心,似乎有些幸災樂禍:「那這孫書德若是蘇家自作主張滅口的,可是幫了你爹的倒忙了!」
「可不是嘛!」上靜也忍不住樂了:「若真是如此,我爹知道了消息,豈不氣得跳腳?但眼下說什麼都晚了,人都死了啊!」
「可惜。」馮老頭嘆著氣搖搖頭:「這孫書德,也是個有腦子的人,跟錯了人啊!不過啊……寒門出,可選的路也不多。」
「先生是說,孫書德也是寒門出?」上靜一愣:「您怎麼知道的?」
「這還用猜嗎?」馮老頭冷哼一聲:「淮王若是老老實實的不作妖,不謀反,那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親王,皇上的親弟弟,僅此而已。地位頗高,但也不會掌握太多實權。到親王府做長史,除非跟的是以後有可能為太子或皇上的親王,否則能有什麼大出息?這輩子也就是個五品到頭了,絕無升遷可能。這樣的職位,若不是寒門出被無奈,誰願意干?
「說起這個……」馮老頭一邊說著,一邊了眼睛,坐直了一些:「靜兒啊,你給老夫說說,你那個什麼階級固化。」
「您老人家想問,」上靜笑了:「那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先生,眼下寒門士子參加科舉的人數多不多?這些人考中的概率高不高,若是考中了,他們的前途一般是怎樣的?」
「這問題好答。」馮老頭呵呵一笑:「參加科舉的人數嘛!不!但出寒門的讀書人,可不能像你哥哥們一樣,從小延請名師心調教,因此水平也是參差不齊。不過出寒門的士子大多十分努力,水平高的也不。只是沒有名師,也缺門路,往往總要走許多彎路,蹉跎多年,很多人考上進士時年歲已經不小了。不像世族子弟,比如你幾個哥哥,還有蘇家的幾位公子。我記得蘇朝雲中進士時才十七歲,而林太尉那個兒子好像是十八歲中的進士,年輕啊!」
「了解了。」上靜點點頭:「京城之外也是一樣嗎?」
「一樣。」馮老頭點點頭:「比如陳丞相原籍下邳郡,陳家在下邳是族,陳家族學年年都從京里請了翰林去給自家子弟講學,下邳郡出來的考生,一半以上都與陳家沾親帶故,普通的寒門如何比得上?陳丞相早些年也是在原籍讀書,靠科舉上來。這種人家,代代都有人為,族人相互扶持,有長輩為後背鋪路,補缺、升遷自然都快人一步。」
「所以寒門士子的路就被完全堵死了嗎?」上靜問道。
「什麼堵死?」馮老頭反問道:「考上了進士,踏踏實實等補缺,這還是能做的。只是咱們大周立國百年,還從未出過寒門出的丞相呢!寒門出的仕子們,若想要一展抱負,不大容易。但也不是沒路走,或者依附豪門,比如眼下廬江太守,就是寒門出,他是林太尉的上門婿。或者就是做門客和謀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