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大地之上。
四周皆是翻騰炸裂的泥土，儼然一幕斷壁殘垣的景象，王有為面帶笑意的走向韓東與閆蒼圖。
行至面前。
他繼續重複了一句：「祝賀你們正式加防衛編製！」
祝賀？
韓東眨了眨眼睛，加防衛編製，乃是值得慶賀的榮譽？
閆蒼圖也看了看襟染的王有為，不聲，心底卻有一些不以為然。
加防衛編製，不值得祝賀。
這可是險境環生的義務，饒是閆蒼圖自信十足，也不敢斷言自己毫無生命危險，面對衝破防帶的妖魔鬼怪，恐怕只有武宗境才能命無憂。
「對了，我多問一句。」
「你們的臨場反應，戰鬥意識，皆是上佳……為何剛剛對付一隻狼類妖魔，消耗那麼多時間？」王有為瞥了眼韓東，目落在閆蒼圖的上。
閆蒼圖搖搖腦袋：「那是白狼類。」
此言一出，眾人面微變。
不止是王有為，為往屆武生的陳率，包括之前玉指彈如若彈琴的武者境，瞳孔也皆是數分，盯著閆蒼圖。
白類型的妖魔，尤為可怕。
即便他們置於白狼類面前，估計也要有一番苦戰，不可能輕易擊斃。
「嘖嘖。」
一名臥在地上的武將境，坐直軀，詫異的嘖嘖稱奇：「你們兩位只是剛剛加防衛編製，竟能擊斃白類型的妖魔，當真不易。」
言罷。
他微笑頷首示意，不再冷淡。
與此同時，王有為的考量則是更多，他凝視著閆蒼圖：「可否冒昧問一下，你如何殺死白狼類妖魔？」
「我？」
閆蒼圖連忙擺手。
擊斃那隻妖魔巨狼，主要是韓東的功績，自己最多從旁協助，為韓東爭取到了一線時機。
「是韓東。」閆蒼圖重重開口：「韓東擊碎了巨狼脖頸，我們才能將其擊斃。」
韓東連道：「若非你在正面遏制住，我也難以抓住時機。」
「哈哈，你繼續謙虛。」
閆蒼圖哈哈一樂，側方低上半，左掌做出繼續表演的姿勢，令韓東啼笑皆非。
顯然。
經過一番激戰，兩人較為稔。
旁邊，王有為愣在原地，仔細打量了一番韓東，心中費解，僅能笑呵呵道：「原來如此。」
心緒，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本以為兩人相比，閆蒼圖更為傑出，哪怕剛才激戰之間看到了韓東強勢絕倫的勁道，也仍然不為所。
但眼下。
此等狀況，令他著實吃了一驚。
「難道我小覷了韓東？但蓋世武者境巔峰，再加上煉之，應該只能勉強媲高位武將境。」
「也罷。」
「蓋世者，豈能以常理論之。」
王有為琢磨了一會兒，想到韓東擊敗同為蓋世的劉圖昀，心中疑登時消散。
唿唿。
荒無人煙的環境，憑空增添了凜凜寒風的氣勢。
若是普通人在此，定要裹服。但在場皆是習武人士，區區低溫本奈何不了強橫難言的軀。
武將境，旨在洗髓！
筋骨的強度，早已超出人極限。
暫且不提武將境，單單武者境的凝過程，便已經賦予了玄奇無比的品質。
蘊涵一華，即是滋生熱量的顯態。而且如鉛如汞的脈形態，更令習武人士備匪夷所思的力，綿延不息。
假如武者給普通人獻，絕非救命，而是殘忍殺人。
因為武者境以上習武人士的，可謂打破了人限制，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層次。
咳咳。
王有為咳嗽了一聲。
他垂首沉了片刻，聲音轉為嚴肅，似乎蘊涵一難以言喻的厚重力量：「既然你們真正加編製，理應進行宣誓儀式。」
宣誓？
韓東略有錯愕的向王有為。
無非是阻截妖魔鬼怪，有必要刻意宣誓？況且習武人士，盡皆習慣了自由自在，哪怕華國律法也無法限制，遑論書面上的宣誓。
但是。
凜凜寒風吹過此地，空氣彷彿凝重了一。
其餘或坐或臥或閑聊的編製員們，或是收斂玩世不恭的微笑，或是站起，筆直佇立於大地，或是面轉為嚴凝之。
此地氣氛，驟然發生變化。
饒是一位叼著煙的中年男子，也扔掉香煙，左腳碾滅了燃燒半截的名貴香煙。
驀然間。
王有為目轉，包涵沉重與嚴肅：「韓東，閆蒼圖。我為第十九編製組長，再次祝賀你們的加。」
「生為雄中雄，死當壯士規。」
「也許你們在履行習武義務之前，橫行社會，超然世間。但在此時此刻，我想告訴你們何謂義務。」
聞言，韓東與閆蒼圖對視一眼。
兩人也不自的鄭重，目匯焦於王有為的上，靜靜聽著他的低沉聲音。
「華國興亡，我等有責。」
「放任將級妖魔肆省境部，足可造數以萬計的死亡，用不上兩小時，一座地級市便要毀滅殆盡。無數人的慘死，意味著無數家庭的支離破碎，這是慘不忍聞的毀滅災難。」
王有為緩緩吸了口氣，繼續開口。
「因此我在此前，曾有言在先。」
「防衛編製之，止臨陣逃，也許你們尚且不懂真正涵義，我只總結四個字——死戰不退。」
「擋不住妖魔鬼怪，潰敗鎩羽，不可以逃嗎？不可以。」
「亦或者重傷在，難以再戰，不可以逃嗎？不可以。」
「面臨著生死危險，九死一生，不可以逃嗎？不可以。」
記住。
在防衛編製，沒有暫避鋒芒的選項。
這一刻。
韓東皺了皺眉，生在正常的社會環境裏，或許有人喊著報效華國的口號，或許有人想當拯救生命於危難間的壯士，但終究只是想法。
付諸於行，本不可能。
一是沒機會，二是言行難以合一。
只有真正面臨過生死抉擇的人，才有資格言行合一，才能稱之為大無畏……譬如古代以死明志的壯士，或是百戰邊界不歸還的習武人士。
遭遇不可抵擋的妖魔鬼怪，以死相阻？
假如真的當場戰死，到底是以死銘志，還是白白浪費命？畢竟古人也曾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唔。」
韓東暗自沉。
如此高尚的懷，當然敬佩，但若死了，妹妹韓茜怎麼辦？如何對得起辛苦養育近二十年、期盼自己家立業的爸爸媽媽？
他這一世，因爸媽而生，為小茜而戰，以自己而活，誓要踏出一條無怨無悔的蓋世路，豈能半途中斷，任由至親們肝腸寸斷。
死戰不退的懷，韓東認可。
但若是篤定秉持之，他做不到，至目前做不到。
另一側。
王有為並未觀察韓東與閆蒼圖的神態，只是悠悠道。
「我們習武人士，有特權，地位居高。」
「區區海量金錢，唾手可得。所謂萬人之上的權勢，手可及。為什麼我們不同？為什麼我們特殊？」
「正因為這些默默付出。」
「沒有我們這道護衛編製的防線，不會有穩定協調的社會，不會有安居樂業的生活，不會有喜怒哀樂的聲音。」
「曾履行過義務，方能知曉。」
「這一道道看似固若金湯的防線，是用我等生命鑄造的，是用我等鮮砌的，無數習武人士的死戰不退，才就了當今社會，也註定了我們習武人士的尊貴份！」
旁側
韓東用心傾聽，升騰震撼。
怪不得習武人士有高絕一切的社會地位，以生命作為代價的三道防線，不知犧牲了多習武人士。
最可嘆的是。
這些犧牲的人，默默無聞，始終沒有正名的機會。本該當接萬人敬仰，但僅能死於防線，至死也得不到應有的榮譽與歌頌。
「可是。」
「既然戰況如此嚴峻，為何還要設立武世界的鐵則？為何還要限制習武之人的數量？」韓東心冒出一個想法，隨後下。
因為。
佇立大地之上的王有為，開始舉起右拳。
凜凜寒風蔓延而至，和熙日灑落此地，他抿了抿，沉默了一會兒，隨後緩緩掏出口袋裏的聯絡。
看了一眼，只是一眼。
「我宣誓。」
王有為開口了，聲音異常凝重：「我宣誓加防衛編製，從此守衛這片土地。」
「我當俯仰無愧於心，護華國穩定。我當直錚錚鐵骨，衛人民生命。我當立足朗朗乾坤，誅妖魔鬼怪。」
「自今朝，蓄中信仰，傾熱滿腔。」
「自今朝，與妖魔搏殺，向鬼怪征戰。」
「自今朝，我誓死不退，至死亦不休——百鍊鋼哪怕亡，竭盡生息任它狂。鑄造輝煌鬥志昂，守我江南展鋒芒。」
此時此地。
王有為、韓東、閆蒼圖的聲音，以及陳率他們的附和之音，宛若波瀾壯闊的海域，回四面八方，渲染厚重氛圍。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隨著一句句的朗朗宣言，韓東只到心深，彷彿有一澎湃莫名的力量，正在紮，正在萌芽，似乎滲到了渾裏外。
這是什麼力道？
沒有答案，韓東也不清楚。
而下一刻。
王有為低沉嘆了口氣，打破寂靜：「韓東，閆蒼圖，你們覺得我構思的宣言，工整不？押韻不？」
「聽著有沒有壯闊氣勢？」
「讀著有沒有激燃燒？」
與此同時，陳率扯了扯角，捂住額頭，那翠綠襟的子也掩面無語，他們的王組長特別在意文采，自詡風流。
尤其每當有人正式加防衛編製，慣例宣誓之後，定要問上一句。
可問題是——
這實在有點破壞氣氛啊！
？？？
韓東咽了口唾沫，正在原地。
他原本莊重神聖的臉，有點歪曲，不知作何表，心茫然到了極點。
「什麼況？」
「王，王組長在問些什麼？剛才的宣言，到底真的假的啊？」韓東啼笑皆非的著王有為，委實錯愕。
另一側的閆蒼圖，也同樣如此。
跟著。
王有為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目向遠方天穹……真希我們都能活著。
不，
你們，
你們都能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