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起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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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甲名字唱完,顧延章領著高中的十八名舉子上前謝恩。

集英殿中,數百雙眼睛直直盯著他們。

楊義府更是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直到此時,他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應當還是夢罷?

一甲十八人中,有好幾人都是他往日同窗,其中除卻顧延章與鄭時修平日裡比自家略勝一籌,其餘之人,從前便是拍馬也趕不上來。

可此刻,他前一日還連正眼都懶得給的白癡們,竟也是滿臉地喜不自抑,站在了一甲之列。

可自己呢?

前三得不了也就罷了,今次一甲十八人,爲甚會連一甲也沒有?!

他呆若木地站在原地,腦子裡轟隆隆地響,再無心去聽接下來的唱名。

多年才華自負,才幹自詡,如今被殿試給從頭頂劈了一刀,劈得他連腦漿子都要濺出來了。

楊義府咬著牙,全靠一口氣撐著纔沒有打晃,整個人都發著冷,甚都不想看,甚都不想聽,只認定是這天辜負了自己,胡選士,認優做劣,遲早會遭有報應。

一甲已經報完,範堯臣將手中的紙張轉給了站在一旁的中書侍郎孫守元,由他來替念名。

楊義府在二甲的排名很前,是以沒多久,孫守元便唸到了他的名字。

他還未回神,那聲音飄進耳朵,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有聽到。

直到孫守元復又大聲呼了兩回,站在楊義府旁的人輕輕地了他一下,他才醒過神來,麻木地走上前去行禮謝恩。

耽擱了這一會,殿中許多人的目已經投了過來。

楊義府回到原地,總覺得旁邊有許多人在看著自己,眼神甚是奇怪,看過自己之後,還一眼階旁。

他順著衆人的目去,殿前的階旁,站著數人,當前一人,正是當今參知政事,也是自家的岳父,範堯臣。

此時,對方正眼觀鼻,鼻觀心,站得像一座沉穩的大山,半點看不出心中所想。

楊義府只覺得更冷了。

***

金樑橋街的顧宅裡,不過半個晚上的功夫,季清菱已是喝了三大杯濃茶,實在半點睡意也無。

坐在桌邊,手中拿著一本雜記,翻了半日,也不曉得自己看了什麼,索把書冊反扣在了一邊。

今次參加殿試的士子只有四百出頭,哪怕閱卷的考們一個字一個字數,此時也該差不多要數完了罷?

怎的這樣久!

今日只是閱卷唱名,賜宴與贈袍笏、靴都要另擇日子,是唱個名,怎的唱到現在還未結束?

如果不是知道只有無殘疾才能下場,季清菱幾乎要懷疑是不是今日唱名的宰輔們中有人是結

還在想著,卻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擡頭一看,卻是松香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低頭稟道:“姑娘,先生府上來人了,說是問爺那一面有無消息。”

季清菱愣了一下。

看了看時辰。

已是過了丑時正。

這樣晚,大柳先生居然還未歇下……

連忙道:“你同來人說,爺尚且未曾出宮,還請大柳先生先行睡下,待得這邊一有音訊,立刻便會著人過去通傳。”

松香領命而去。

人才走沒多久,就聽外廂一陣歡呼,聲音剛起,復又立刻安靜了下去。

季清菱心中撲通撲通地跳。

直覺當是有人回來了,再顧不得其他,連忙站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秋月見自家姑娘要出門,取了一件披風,正要追上好給姑娘披了,不想聽得“吱呀”一聲輕響,原是二門從外頭被推開了。

顧延章於院門大步流星地了過來。

上沾著晨,步伐如飛。

季清菱見他面沉如水,一雙眼睛幽暗深沉,心中跳得更厲害了。

二門到此,不過是五六丈的距離,幾乎是眨眼功夫,顧延章已是走到面前。

他裡頭穿一青布襴袍,外頭卻罩了一件薄薄的披風,見到季清菱站在門檻,面不變,卻是把那頸脖的披風釦子一扯,隨手一甩,那一件披風直直衝著秋月落去。

秋月才接了披風,連忙走進裡間掛了,好容易收拾好,才走出來,便見爺姑娘兩人抱在一,平白無故地,自家爺便矮了一大截——原來他把頭全埋進了姑娘頭頸,側著臉,不曉得在說什麼。

轟的一下,秋月的臉仿若被火燒通紅,連忙著牆輕手輕腳地出了外間,將門從外頭拉上了。

在門口站了片刻,猶豫了一會,朝著二門外走去。

才踏出二門幾步路,便見屋中男男圍在一,而鬆節站在當中,正滔滔不絕。

“你們是不知曉,當時我同許多伴當一齊站在宮外,眼睜睜盯著那宮門打開,只見裡頭先是走出來一個,一個宦……”鬆節頓了頓,把口中“閹人”二字強行嚥了回去,“乍一看,倒是十分英俊有神的樣貌,我差點都以爲那是今科高中的舉子!”

“可後頭人一走出來,我就曉得不是了!”他口若懸河,唾沫星子都要飛上天了,“你們猜後頭走來的是哪一個?!”

鬆節停在此,賣足了關子,被人三催四請,才繼續往下道:“後頭一人,英武異於常人,文華自蘊,氣度非凡,強人二百四十分,可不正是咱們家爺!”

衆人登時起了哄,鼓起掌來,只不曉得爲甚,那鼓掌鼓得甚是小聲,卻是人人面上帶笑,高高興興的。

“我就知道這事妥了!果然,才走沒兩步,便有侍牽過一匹大馬,走到爺面前,那一個畢恭畢敬,殷勤備至,又說‘狀元郎,這是陛下賜的馬!’”

“我活了這十幾年,從沒像今日這麼聰明過,立刻走到前邊,去幫著爺牽馬,場中數百個伴當,沒一個像我這般有臉面,個個眼睛像刀子一樣盯著我。”他一面說,一面得意,“我當時便想——看看看,有甚好看的,有本事你家爺也去奪一個狀元來!”

他這一句才說完,衆人就極給面子地又一齊喝起彩來。

秋月本是來問話,聽得自家爺果然得了狀元,又被場中氛圍一染,早忘了原是要來做甚,只跟著興異常,激地一齊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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