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菱想了想上回去那“庚申會”的場景,實在沒什麼意思,名義上號稱是學佛修道,陶冶心,其實不過是各家帶上些珠翠珍寶首飾,鬥個富而已。
對鬥富並無偏見,覺得萬事隨心,若是炫富能高興,也是好,只於此並不熱衷,所以去了也只是無聊,並無半點意思。
上回不知,畢竟初來乍到,總要出門際,免得別人說狀元郎家中的夫人好不曉事,從不臉,然則既然已經去過一次,這等不興趣的事,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便對秋道:“你替我擬個回信,就說我近日事多,就不去了,多謝掛心。”
秋果然擬了個草信,謄抄了,封起來便要拿給小丫頭送回去。
一往一返,不想半路中遇得一個約莫三十餘歲的婦人,見得眼,連忙停下腳步,打了個招呼,道:“鄭嬸子。”
被稱作鄭嬸子的婦人相貌尋常,上長褙著,款式布料都是近來京城才時興起來的,見得秋同自家打招呼,便點了點頭,從鼻子裡淡淡地“哼”了一聲,算是迴應了。
秋心中有些不悅,卻是不聲。
曉得這是自家姑娘從中人請來給家中上下丫頭教習京城習俗禮儀,並習話的,雖然進府才十天上下,可日日相,多多也能看出對方的子——這人實在有些鼻孔朝天。
不預同這鄭嬸子多說,畢竟只是請來家中教習一個月,不多時就要送走,沒必要鬧得不愉快,是以站在原地,打算待對方走過去,再回屋中。
秋等了片刻,不想那鄭嬸子並不彈,反而站定了,問道:“我方纔路過外門,好似見得保康門著作佐郎家張家的小丫頭過來,不曉得有什麼事?”
秋愣了愣,自覺此事並不需要瞞,便道:“是張佐郎家的夫人給我們家……夫人下帖子,邀去‘庚申會’。”
差點一個錯口,一個“姑娘”就喊了出來,好險收住了。
那鄭嬸子點了點,道:“既如此,我明日便同你們說說這庚申會的講究,你與們幾個說了,們未時正,候夫人睡了,便過來尋我。”
秋忙道:“已是定了不去,也還要說嗎?”
鄭嬸子登時變了臉,聲音都拔高了,似是聽了多可怕的事一般,急急問道:“那可是‘庚申會’!夫人竟果然說不去?!曉不曉得請帖有多難得!?”
秋見反應甚是不討喜,心中有些不滿,道:“主家說話,哪有我們置喙的!”
鄭嬸子卻是搖了搖頭,道:“你們這些外鄉子,甚都不知曉!”想了想,又道,“我自去尋夫人說話!”
語畢,果然擡就朝季清菱房中走去。
秋跟在後頭,本想攔著,誰想前面那婦人一溜煙走得飛快,攆都攆不上去,只得罷了。
等回到屋中,那鄭嬸子已是站在季清菱面前,將話說到了一半。
“我一見外門廂房裡頭坐著的那一個,立時就認了出來,是保康門著作佐郎家張家夫人跟前得用的丫頭,恰巧路上遇到秋,便多問了一句,曉得果然是‘庚申會’的事,因怕們幾個小丫頭不經事,回頭到得會上要怯,便要給們講一講,誰知竟從其口中得知夫人不去赴會,這可是使不得啊!”
鄭嬸子一臉的苦口婆心,又道:“夫人初來乍到,家中又沒有幾個老人,想來是不知道的,這‘庚申會’乃是京中貴人人家的婦人促,到得如今,已是有好幾年了,能去這會上的,家中都有幾分地位,夫人在京中本無基,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能同那些個積年富貴人家的夫人際來往,何等不容易,哪裡能說推就推呢!”
一面說,一面覷一眼季清菱的表,盼著從面上瞧出一兩分驚慌來。
原接活的時候不曉得,來了才知道,居然這一戶乃是狀元府邸!
鄭嬸子自恃自家也有幾分本事,對京城上下諸事得不能再,偏沒個運道,撞不到好的主家,平日裡都是旁人想要長留的,不願待,願意待的,那一戶又早有許多人在旁邊杵著,做不得大頭。
如今雖然纔到這一府堪堪十天,可卻甚是滿意。
跟著狀元郎,以後主家出頭的機會好歹也比其餘進士、商戶要強得多,大家貴族自己進不去,這等新進,自家總能混個頭籌了罷?
況且這一家更有一點好,除卻給錢爽快,主家厚道,家裡還沒個長輩,只有一個連及笄都不曾的夫人管後宅,又是外鄉人士,纔來京城,邊一羣的都是小丫頭,最大的也不到二十,左右看遍了,都找不著一個老的,只廚房的看起來有計較些,偏又只是個廚娘。
這般況,可不正是爲自己量定做,等著來大展手的嗎?
只可惜那小夫人只讓自家幫那些個小姑娘糾正話口音,教習京城上下禮儀習俗,卻並沒有其他詢用,也不像從前那些個後宅夫人一般,常常尋自己去說話解乏。
明明狀元郎日日白天都出門,一個小婦人,在家中能有什麼事幹?怎的就不自己呢?!
眼見當初說好的一個月功夫已經去了三分之一,還是沒個機會讓展現一下自家能幹,鄭嬸子簡直是急得尿都要黃了。
時時同一堆子丫頭杵在一,這一個月時間,可是眨眼就過的!不表現表現,怎的能這一府想著把自己留下來!
在外門見到那丫頭,並不是偶然,而是留意許久的事,又藉此機會同秋搭了話,終於有了個由頭,來到這小夫人面前顯一番,鄭嬸子甚是著,每一句說出來的話,都是心中琢磨了許久,自認爲十分得意的。
先點出來自己連區區一個著作佐郎家的丫頭都識得,又暗指自家十分機敏盡職,一見丫頭,問得清楚之後,便要幫著一府上下做好赴會的準備,再說你出來京城,甚都不懂,沒人指點總容易犯錯。
雖然只有短短幾段話,可一環牽著一環,此時只等這小夫人著一回急,自家再上前幫著開解一同,等得這一趟赴會結束了,不得就能在面前混出點分量來,一來二去,再多幾回臉,說不得就能這一府把自己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