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積雲接到李子修的請帖時還有點懵。
拿著請柬翻看。
大紅灑金縷空雕花的封面,淡綠熏茉莉香的箋,松煙墨正楷,渾圓端莊。
整個請柬華而又不失清雅,像件藝品。
看得出來,是花了些心思的。
「他請我幹嘛?
」宋積雲道,「怎麼覺有點像黃鼠狼給拜年啊!
」 周正忍俊不,道:「哪有這樣形容自己的?
若說李老闆有什麼心思,那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 「管他呢!
」宋積雲把請柬丟到了一旁,道,「你代我去吧!
我得研究研究礬紅。
我看淮王府的意思,是想我們幫他燒一批礬紅瓷。
」 想燒霽紅瓷。
但怎麼燒,還是得私底下試驗一番。
周正笑著應「是」。
誰知道李家執意要請宋積雲,見實在請不後,甚至不惜自暴其短,李家的大管家低聲道:「除了宋小姐,我們家老爺還請了馬會長、嚴老爺等人,給宋小姐賠罪。
」; 周正大吃一驚,委婉地問了半天,才知道原委。
他見到宋積雲的時候不由慨:「難怪當年他能和老東家打幾十年擂臺。
就憑他這臉皮,景德鎮也沒誰了。
該彎腰的時候就彎腰,該的時候就,半點不含糊。
也是條漢子了。
」 宋積雲也很意外。
但見見也無妨。
聽聽他都會說些什麼。
* 李子修訂了桃花居最大的雅間「流水」招待宋積雲。
宋積雲帶了周正。
他們到的時候,李子修已在門口等候,看見宋積雲下了轎子,他立刻迎上前去,滿臉慨朝著宋積雲拱手揖了揖,道:「宋老闆,之前多有得罪。
還好您大人有大量,沒和我這老頭子一般計較,願意來赴約,我先給您賠個不是了。
」 說完,又朝著非常正式地拱手行了一個禮。
鬧得周圍路過的不明所以,紛紛側目。
; 當然,梁縣這小地方,不管是宋積雲還是李子修,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自然也有人認出來,在旁邊頭接耳,停下來看熱鬧的。
這件事怕是很快就會傳遍大街小巷。
宋積雲心頭不快,笑道:「可不敢當李老闆這樣的大禮。
趕明個傳了出去,還說我囂張跋扈,仗勢欺人,那我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 李子修未必沒有點小心思。
可他沒想到宋積雲底氣這麼足,一點面子也不給他。
可他又能怎麼辦?
李氏窯廠主燒青花,如今宋積雲掌握著青花的價格,他就得低頭。
除非他能燒出點其他的什麼和宋家窯廠一爭高低。
李子修有苦水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他乾脆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大家進去說話,和宋積雲並肩進了桃花居。
馬會長、嚴老爺等人都已經到了,還有一個讓宋積雲意想不到的客人——熊老爺。
; 一愣。
熊老爺已爽快地大笑,對宋積雲道:「我是不請自來,還請宋老闆不要見怪。
」 「哪裡,哪裡!
」宋積雲客氣地與熊老闆等人寒暄著坐下。
李子修在旁邊問宋積雲喝什麼茶,吃什麼點心,菜品有沒有忌口,還說考慮到宋積雲還在孝期,叮囑廚房做了半桌子的素菜,等會他喝酒,喝茶即可。
態度非常的熱。
宋積雲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一改門口之時的咄咄人,表現得比他還要謙和,溫聲慢語地應酬著他。
幾個老前輩看著直點頭,贊「驕而不躁」,說「宋家後繼有人」。
宋積雲當然是謙虛了又謙虛。
等菜上十碗,酒過三巡,李子修就站了起來,鄭重地當著在座的眾人給宋積雲道了歉,說自己是「和王老爺是好友,沒事兩個人就喜歡喝點酒」,「不過是和王老爺嘀咕了幾句」,
「誰知道王老爺會幹出這種事來」,「要怪就怪他平時和王老爺走得太近了」,「但不管如何,這件事都是他的錯」,「如今他不僅賠了宋家八萬兩銀子,還賠了王老爺一萬兩銀子」
。
; 說完,他還拿出一副李公麟的花鳥畫,說是給的賠禮,要宋積雲無論如何都要收下,不然就是不原諒他。
花鳥是瓷常取的畫景之一,李公麟的畫又是出了名的巧。
不收白不收。
宋積雲笑盈盈地道謝,收下了。
李子修的笑容有瞬間的僵。
雖然早就下決心挽回自己的聲譽,但當這幅畫真的從他手裡轉到了宋積雲手裡,宋積雲還半點不客套時,他還是有點疼的。
宋積雲看了暗中直撇。
「我們景德鎮的瓷向來只愁燒不愁賣,就算是殘片也有人收集回去做牆屏掛在家裡。
」笑著站了起來,以茶代酒敬了眾人一圈,「我們有這神窩裡鬥,何不一起賺錢?
」 還開玩笑:「是金子不晃眼睛,還是銀子不香?
」 眾人哄堂大笑。
李子修調起的緒也消散得一乾二淨。
; 宋積雲趁機又丟下一個餌:「大伙兒是否有意——我明年四月份,準備開一爐龍窯!
今年太忙了。
眼看著要過年了,窯廠馬上要競標了。
只能等明年開春了。
」 「太好了!
」誰也沒空去理會李子修了,大家七八舌地問起宋積雲的打算來。
「定了燒幾爐嗎?
」 「我看這次的龍窯有二十幾米,溫度很穩定,要是再加,會不會沒辦法很好的保暖?
」 「宋老闆決定怎麼燒?
是有空餘的地方就幫其他作坊窯廠燒幾件?
還是準備大家一起燒?
」 都沒誰有空理睬李子修了!
李子修怒火中燒。
好你個宋積雲!
半點面子也不給!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大家走著瞧!
熊老爺坐在旁邊「撲哧」笑了一聲。
還好雅間眾人的聲音一個比一個高,就是專心看宋積雲眼的李子修也沒有發現。
; 熊老爺慢慢地呷了半盅酒。
等宴會出來,已是華燈初上。
李子修送了宋積雲出門。
有馬車骨碌碌從前面跑過。
怎麼像是他們家的馬車?
宋積雲長了脖子想看個清楚。
李子修卻猶猶豫豫地開了口:「有件事,我也不知道當不當跟宋老闆說?
」 這分明就是一定要說的意思!
宋積雲的注意力立刻被李子修吸引,把從面前一馳而過的馬車丟到了腦後。
笑瞇瞇地著李子修,道:「李老闆要是覺得不方便,那還是別了!
誰還沒有點呢!
」 李子修噎住。
宋積雲沖他笑了笑,轉就要上轎。
李子修忙道:「說實話,我之所以在王老爺面前發牢,與宋老闆的堂姐,良玉窯廠的宋三小姐很有些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