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舅舅!”
陸云卿忽然喚道。
下一刻,忘塵推開門走進來,神帶著淡淡的關切,“何事?”
陸云卿這兩年早就習慣他神出鬼沒般的出現方式,直接問道:“當年舅舅寄養在定北侯府,是舅舅母妃的囑托,還是皇帝的意思?”
忘塵聞言回應:“當年我也打聽過,是定北侯主請纓,他理由有二。
一來我母妃死,夏寂無法顧我周全,送出宮外才能活下來。
二來,時清郡主之子出生即夭折,我頂替之,也能讓時清郡主免去傷痛。”
陸云卿目微微一閃,“皇帝答應了?”
忘塵眼中掠過一淡淡的譏諷,“他別無選擇。”
“那或許有沒有一種可能。”
陸云卿將手里的傳信遞過去,一邊說道:“從一開始,定北侯就是夏寂培養的心腹之臣?”
忘塵看過傳信上的容,眼神微凝,沉默片刻,輕聲道:“你說的很有道理,當年我沉溺仇恨,未曾在意過這些。”
這一刻,他記起了很多往事,一旦猜出了事背后的源,那當年定北侯的種種令他無法理解的古怪行徑,就都能解釋了。
陸云卿輕輕頷首,同時心中止不住升起一個念頭。
既然忘塵舅舅,是定北侯聽皇帝的命令才收養,那他……當年真的喜歡過時清郡主嗎?
抑或是說,在云固安的心目中,皇帝與夏時清,哪個更為重要?
在云固安未回來之前,這注定是個無解的問題。
陸云卿在書桌前坐下來,指尖輕輕點桌面,“舅舅以為,定北侯接下來暗殺三皇子的可能有多?”
忘塵想起兩年前十八道圣旨連發的那一天,眸微沉,答道:“十。”
“看來舅舅也和我想法一樣。”
陸云卿眼眸微瞇,聲線略有復雜之意:“原來皇帝從一開始,就準備殺了他那兩個兒子麼,虎毒尚且不食子……”
“帝王無。”忘塵淡淡出聲,放下傳信,轉正離去。
“舅舅。”
陸云卿忽地出聲又喊住了他,“此事,止云閣是否要阻止?云卿想聽聽您的意見。”
陸云卿說著,又補充一句,“云卿知道舅舅不愿與皇室再產生任何糾葛,但云卿作為晚輩,還做不到不考慮舅舅的,就直接做決定。”
忘塵腳步一頓,緩緩回過頭,定定地看著陸云卿片刻,若有似無
地笑了一下,“這世上能搖我心的還有三人,可沒有他夏無悔。”
言罷,忘塵飄然離去。
陸云卿怔然。
三個?
夏時清,五皇子夏無宇,還有……?
角微勾,揀起桌邊的紙條放在燭火上點燃,隨手扔在火盆里,眼神淡然如水。
既然忘塵舅舅不在意,沈澈的對手,當然是越越好。
翌日清晨,秋高氣爽。
陸云卿剛到太學院閣樓,就看到夏元琛手里拿著書信匆匆過來,一臉喜。
“夏司學,您怎麼親自來了?”
陸云卿面訝然,心跳微微加快,難道是有什麼好消息?
夏元琛屏退左右后,立刻笑著將書信塞給陸云卿,“陸姑娘,樓主他在昨日,攻下梁王都城了!”
陸云卿眼眸瞬間亮了起來,迅速拆開書信細看。
“云卿,見字如面。梁王孤立無援,堅守都城近一年,終窮途末路,選擇投降,待我鞏固都城防事,便即刻回京,以解相思之念——沈澈。”
陸云卿看到最后一句,臉頰微紅,眼神卻止不住歡喜之意。
夏元琛看到眼中掩飾不住的意,心中略有艷羨之意,笑了笑,又閑聊兩句,便徑直離開。
在太學院里的時候,他為了避嫌,向來與陸云卿極接,若非這次消息喜人,他也不會走這一趟。
夏元琛走后,陸云卿喜不自,上樓在書桌前坐下,揀過一張畫到一半的畫像攤開,提筆接著畫。
畫卷上氣質清冷的男子,似也因為心境的變化,角多出一溫和的笑,令得整幅畫的氣息都變得溫暖起來。
畫的,是上一輩子的沈澈,那個留存在記憶中,不會再出現的沈澈。
只是映在畫中的人,卻又與記憶中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
真的做到自己想做的,改變了沈澈這一生的軌跡!
占下了蠻國一座都城,沈澈自此就有了退路,而前世得到伶舟家族支持的大皇子,今生早早就死了,三皇子怕是也難逃定北侯毒手。
兩個皇子早早死去,剩下的唯一一個皇子,只有與沈澈關系莫逆的九皇子。
到這一步,沈澈本不用再謀反,那前世造反兵敗的可能,自然也無限接近于零。
一切的悲劇,都被扼殺在源頭。
一如四年前重生那日,所期盼的一樣。
啪。
陸云卿輕輕放下筆,看著桌面上完工的畫作,出從未有過的輕松之。
但這份僅僅在陸云卿臉上持續片刻,便化作平靜。
待得墨跡干了,陸云卿將畫卷起來,放紙筒,小心翼翼地珍藏好。
做完這些,陸云卿走到書架前,出一本《傷寒雜病論》,從中間折頁里取出一張地圖在桌上攤開。
地圖上,畫的是整個京城的地形圖,上面圈圈點點標記了很多個地點。
千機殿耗時一年整,將冥府在京城的所有可以據點都標注出來,為此……損耗了不人馬。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陸云卿眼中閃過凜然寒意,娘親和弟弟,皆是間接或是直接死在了冥府手中,這份仇恨已經刻進了骨子里,永遠也忘不了。
“你們,都放心好了,用不了太久,我會讓整個墨宮都下去,給你們賠罪。”
陸云卿輕聲自語,聲音沒傳出多遠,便消散在空氣中。
……
梁王都城,此刻城門外的牌匾已被摘下,換上一張新的,名為“夢真城”。
都城的蠻國百姓似乎早就習慣了城主更迭這種事,在經過攻城時的慌后,待得牌匾更換,戰事平定,都城里的民心也迅速安穩下來。
沈澈花了三天時間,一門心思撲在夢真城周圍的防工事上。
在接收了梁王府邸里的一批俘虜后,他才知梁王本是蠻王邊境一個山匪,當年趁著兩座都城互相攻打的時候趁虛而,襲原城主,才運氣極好地得到了這座城。
也正是因為如此,梁王的實力得不到周圍城主的認可,人緣一直不是很好。
梁王是山匪起家,防工事上也有自己的一套,再加上這座都城本就易守難攻,沈澈便是有止云閣在旁協助,也足足與之耗了一年時間,才一舉拿下。
不過,在防工事上再厲害的山匪,又哪里能有大夏正統軍隊出的在行。
不過三天,沈澈便將都城周圍的所有防工事全部重新調整了一遍,將城周經營鐵桶一塊,平時只需維持兩萬左右的軍隊進行維護,便可抵擋十倍數量的大軍。
做完這些,沈澈立刻著手準備回京。
可就在啟程的前一天,阿一拿著一紙傳信滿臉凝重地走進來,“公子,咱們恐怕暫時是回不去了。”
“嗯?”
沈澈眉間微擰,上前接過阿一手中的傳信展開
。
這赫然是為“征蠻大元帥”的定北侯云固安親自發出的一道命令,命所有在外駐守的閑散隊伍,即刻全部趕往三皇子所在連王領地,不得有誤。
信上還提及大皇子失去王司禮支持,倉皇而逃,不慎掉落懸崖死當場。
沈澈看得微抿,沉聲道:“最近止云閣可有關于京城的報送來?”
“不曾。”
阿一連道:“想來是止云閣覺得京城之事與我們無關,且我們正忙著攻打梁王城,怕我們分心吧。”
“嗯。”
沈澈應了一聲,在書桌前坐下,拿起一張信紙提筆就寫。
兩年多以來,他和那位止云閣主也算是老朋友了,除了陸云卿,他給止云閣主送的信怎麼也超過三百封。
二人雖然未見面,卻也因為這幾年的合作無間,可互相信任,有些話也不用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
沈澈先是詢問一番京城現狀,而后提及夢真城分閣事宜,前后書寫時間不超過十個呼吸,便放下筆將信紙遞給阿一。
阿一即刻用黑玉鳥傳回京城,心中亦是慨,這用慣了黑玉鳥傳信,再用其他的信鴿,本適應不了,且止云閣那神鬼莫測的報能力,作為盟友的一方,實在是到無與倫比的便利。
若非止云閣鼎力相助,他們想要拿下梁王都城,時間起碼還要再多上一倍。
要是哪一天夢真樓和止云閣鬧掰,整個夢真樓上下,怕是都會有好一段時間不習慣,甚至士氣低迷吧?
希那種事,永遠也不要發生。
阿一心中默默想著,守在黑玉鳥專屬的鳥籠邊上,耐心等待。
三個時辰后,黑玉鳥飛了回來。
阿一連忙摘下黑玉鳥上的信筒送城主府書房。
沈澈看完后,這才知道京城在短短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夢真樓雖然也有關于王司禮的消息傳回來,可他最近太忙,再加上只關注止云閣的消息,還真的沒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