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后,仁壽宮被炸毀半邊的正殿總算被打理干凈,愈來愈多的皇族貴胄、朝廷命前來覲見,深沉黑夜里的仁壽宮,竟比白天還要熱鬧幾分。
此時此刻,仁壽宮偏殿,一片寂靜。
太后換了一干凈的服,在李秋來的攙扶下走出來,平穩地落座。
滿含滄桑的雙眸看不到太多緒,只略掃過殿中靜立的眾人,沉默片刻,哀聲嘆道:“眾卿家盡了,此番皇帝所為,實在令哀家震驚心痛。”
“太后娘娘節哀。”
立于東首的文相低頭行禮,搖頭道:“陛下得了失心瘋,做出如此驚天地之事,臣等驚是小事,只是陛下龍未存,詔未立……太后娘娘,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文相所言甚是!”
“是極是極!大蠻便因皇室,邊陲領土都被江湖勢力占去三,民不聊生。
“大夏一日無君,便一日群龍無首,難保不會有人心思。”
“還請太后決斷!”
“……”
群臣附和之間,太后卻未很快回應,瞇著雙眸打量下方垂首恭立的容青,眼底冷芒一閃而逝。
陸云卿能猜到夏寂手中火藥的由來,又怎麼猜不到?
與墨宮理念相悖,且有能力弄來威力巨大的南疆火藥的,只有文相一人。
只是如今皇帝已死,沒有確鑿證據。
皇庭不安,人心惶惶,正疑神疑鬼,現在了文相……即便是讓花菱下毒,讓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覺,也不合適。
太后念頭轉極快,面上泛出贊同之,“那文相以為,哪位皇子適合繼位?”
“啟稟太后,臣以為在酌選新皇之前,尚有一事需太后定奪。”
文相當即低頭沉聲道:“邊疆蠻國一戰,定北侯看護不利,致使兩位皇子殿下慘死邊疆,定北侯不伏誅,恐難定民心啊!”
此話一出,殿立刻想起竊竊私語聲。
群臣神各異,頭接耳,卻無一人站出來替定北侯求。
云固安脾孤僻,在文武百中的人緣實在太差了。
陳宮暗嘆一聲,他宮是為陸云卿而來,此刻卻不得不站出來說道:“臣以為不妥,定北侯雖有罪,但罪不至死,且如今朝廷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不宜再造殺孽,還請太后娘娘從輕發落。”
陸云卿站在王座之下,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李秋來,卻未看出什麼異常來。
收回目,陸云卿眸輕閃。
李秋來并未將全盤計劃告知,文相請命殺云固安,究竟是李秋來的計劃,還是意外?
若是計劃,尚能旁觀,即便云固安真的死了,那也是他甘心赴死,而不是被人算計,貿然救云固安,只會壞了大計。
可若是意外……
陸云卿心頭微,到一陣窒息。
要如何做才能挽回局面?
驀地,陸云卿手背到旁之人在外的臂膀,異樣的溫度立刻拉回了的所有思緒。
好燙!
沈澈傷了?!
猛地抬眸,對上沈澈略顯蒼白的臉,一雙眼睛好似會說話,滿是質問之意。
沈澈神依舊木然,只是微微搖頭,示意陸云卿安心。
他還撐得住。
陸云卿看明白沈澈的示意,雖然知道沈澈是對的,可心還是揪一團,心中焦灼。
他本就傷勢未愈,又被皇帝那一通炸,傷勢定是重了不,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發燒。
可和沈澈的服都是宮中準備的,上沒有任何療傷丹藥,黑玉鳥是帶著續命丸,可眼下這般場面,又怎麼能召喚?
“容卿說的,有些道理。”
略顯嘈雜的殿中,太后蒼老的聲音終于響起,整個大殿立刻恢復安靜。
太后似在思考中,沒有注意到陸云卿面微異,抬手招來李秋來,“召定北侯。”
李秋來立刻點頭,匆匆離殿而去。
沈澈目睹這一幕,眼底閃過一微不可察的微,他雖然在發燒,可思緒卻很清晰,沒有到任何干擾。
他有種直覺,夏寂襲殺太后,并不在李秋來計劃中。
李秋來本想將計就計,出其不意對付太后,可現在他的計劃被夏寂破了開頭,太后提前有了戒備心,此刻更是遭文相迫,定北侯……又會如何做?
他若是定北侯,會如何做?
殿的沉寂維持片刻,隨后便被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破。
殿中百聞聲回頭去,在看到定北侯著一件,披頭散發赤腳而來,俱是震驚地倒吸一口涼氣。
昔日風無限的元帥定北侯,如今竟是這幅慘狀?!
再看看那邊形如木雕的沈澈……跟太后作對的,沒有一個好下場啊!
“老臣……拜見太后。”
云固安走到場中屈緩緩跪下,暮氣沉沉的
聲音像是老樹皮放在石頭上,彎跪下的那一刻,原本干涸的又洇出了點點目驚心的跡。
傷痕,都是真的。
是了。
若是不真,又怎麼騙得了太后?
可現在的定北侯,被容相拉到了臺前,苦計真的管用嗎?
陸云卿手掌攥,眼眸盯王座之上,整個大夏地位最高的人。
只見其蒼眸微瞇,忽地面黯然,嘆道:“罷了,定北侯,本宮對你無話可說,你……自裁謝罪吧。”
言罷,太后手拔出王座旁邊藥人侍衛的佩刀,扔了下去。
“哐當”一聲后,殿霎時陷一片死寂。
跪在地上的云固安形微僵,隨后低聲嘲笑一聲,爬到佩刀面前,撐著佩刀直起,一頭散的白發掛在滿是壑的臉上,眼神陡然含煞。
“臣,不服!”
此話一出,群臣駭然。
太后卻是哈哈笑出了聲,笑得異常開心,“好一個不服!”
忽地轉眸,視線落在沈澈上,“沈澈,定北侯欺君犯上,謀殺皇子!哀家今日明日即刻將他拿下,格殺勿論!”
鏘!!!
不需要猶豫,也無法猶豫,沈澈二話不說拔出邊侍衛遞來的刀,跳進殿中狠狠劈向定北侯。
叮叮叮!
一陣麻麻的金鐵鳴聲響徹大殿,云固安被劈得踉蹌連連后退,臉微變。
這沈澈……竟沒有任何留手!他應該沒有被控制才對。
也是在這一刻,陸云卿看到沈澈背后與白金袍黏連在一起的大片黑紅,劇烈作下,只稍微結痂后背傷口再一次崩開,汩汩流出一片猩紅,也洇得陸云卿咬間,眼眶泛出紅。
這一刻,甚至想要不顧一切,直接招來黑玉鳥殺了太后。
可理智告訴,不能。
這是太后在試探,試探沈澈是否真的被控制。
太后那般惜命,連夏寂的火藥都能擋住,僅憑那麼幾只黑玉鳥,只會白白送死。
兩個重傷之軀忽然不顧自傷勢,在殿中越打越快,激烈鋒間,鮮飛濺,甚至濺到了陸云卿臉上。
文們何時見過如此慘烈駭人的場面,頓時嚇暈過去好幾個,被太監們拖了出去,其余人亦是默然。
太后穩坐高臺,臉上卻有幾分嫌棄。
沈澈居然只能和重傷的云固安打個旗鼓相當,不過也明白,中
了神的人思維定不是之前靈活,再加上之前羸煙還用他擋了炸的傷害,打到這個份上,已經不用再試探了,在鎮王舊部還未徹底控制之前,沈澈可不能死了。
念及此,不見有什麼作,殿兩邊忽地竄出十幾道著大侍衛袍的冷面藥人,直接強行切進雙方戰局分開,推開沈澈,一把將云固安雙臂按住,彈不得。
沈澈踉蹌兩步站穩,眼眸沉沉地看著云固安被白發遮擋的臉,沒有說話。
云固安卻是狂笑起來,面上浮現癲狂之,“哈哈哈哈哈……花,當年你給皇帝戴綠帽子,殺了太子還不夠,今天竟還想殺大夏能臣,連皇帝都不堪折磨死在你手里,你罪孽滔天,你死后……一定會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哈!”
陡然被當面出驚天丑聞,太后臉狂變,尖聲厲喝:“竟敢污蔑哀家,挑釁皇家威嚴,殺了他!速速殺了他!”
此話落下,不等藥人們有所作,陸云卿忽見沈澈上前,“噗嗤”一刀,刺穿了云固安心臟!
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沈澈這一舉徹底驚住,便是連陸云卿,也在這一刻呼吸停滯,怔怔地看著沈澈的背影,腦海中一片空白。
沈澈,殺了……云固安?
為什麼?
云固安低頭看到口直沒刀柄的傷口,低聲啞啞的笑著,眼中神迅速黯淡下去,“沈澈……”
只說出兩個字,云固安的后半句話便只剩下口型。
代完最后一句話,云固安眼中只剩釋然,頭顱無力垂落。
一代軍侯,自此消亡。
“好!”
整片失神中,太后卻是拍手好,臉上的怒火迅速平息下去,又恢復平日里那淡淡的笑容。
只是,這還不夠。
沈澈又忽然上前,一刀割下了云固安的頭顱,手中拎著頭顱走到殿前,半膝跪下,低頭沒有出聲。
他在賭。
賭陸云卿,看懂他。
(本章完)